第1章初临将夜 第2章叶红鱼 第3章初识1方宇宙 第4章下山长安红袖招 第5章开个酒铺 第6章上门拜访 第7章忘忧阁 第8章初识命运造化万物 第9章最尊贵的婢女 第10章齐4爷 第11章风雨杀人夜 第12章1剑三剑千剑 雨,越下越大。 街上的血刚刚流下,便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都是些普通人,如何拦得住洞玄巅峰的朝小树? 最终,终归还是要修行者出手。 朝小树走到自家宅院,看见了数十名唐军的弓弩手,自然也看见了楼间的人。 那里,站着四个人,一个剑客,三个僧人。 朝小树神情微变,他没想到,为了杀他,居然会出动四个洞玄境界的修行者。 也许今日,真的会是他殒命之时。 他看着那个剑客,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问道:“前些天那场雨里,就是你要杀了我那位小兄弟?” 长衫剑客身体微微前倾,示意自己正是那人,只是神情并不好看,毕竟他出了剑,却无功而返,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件不值得高兴的事情。 朝小树嘴角微微翘起,看着他说道:“那你今天会第一个死!” 长衫剑客笑了,第一次开口说话:“你很有勇气,但你没有力量,说的话自然也是笑话。” 他丝毫不相信,在面对四名洞玄的情况下,朝小树能有机会杀他。 这时,一个撑着油纸伞,腰间挎着木剑的青年似慢实快的忽然出现在院内。 方谦看着长衫剑客,语气漠然的说道:“可惜,你没有勇气,也没有力量,你只是个小丑!” 说完,他丝毫不理会长衫剑客突然铁青的脸色,看了看朝小树,问道:“你明明没有邀请我,可你似乎并不惊讶我会来?” 朝小树微笑道:“你知道了这件事,来了,我自然欢喜,你若不来,我也会做我该做的事情,何必惊讶。” 方谦笑骂道:“好你个朝小树,我看你是早算计上我了,那日既然我出了手,想来对方也早已经把我考虑在内,我若此时不出手,岂不是白白坑了你。” 说着,他看了一眼朝小树身后的宁缺,道:“速战速决好了,还有人等着你回去吃面呢,面凉了,可不好吃了。” 话音一落,他便瞬间冲了出去,目标便是那三名苦行僧。 朝小树也同时动了,他直接对那剑客出手,丝毫不管其他。 方谦感知到这一幕,微微一笑,真是好一个春风亭老朝,朝二哥,他似乎总能够将自己的生死完全的交付给别人。 之前对宁缺是这样,此时对他也是如此。 倘若此时有一个苦行僧对他出手,宁缺根本挡不住,所以他必死无疑。 更何况,宁缺挡下数十名唐军弓弩手就已经竭尽了全力,也根本没工夫去拦一个修行者。 所以,他此时的生死已经完全系于方谦之手。 方谦气势骤然变化,之前他只是闲庭漫步,如今却已经是真正认真了起来。 他跟叶红鱼打过很多次,可真正要开始杀人的战斗,今天是第一次。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流淌过无数道剑影,那是圣灵剑法,是无双剑圣从剑一创造到剑二十三的所有画面。 这一刻,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杀意,也第一次真正将圣灵剑法完全领悟。 剑圣之剑,本就是杀人之剑! 三名苦行僧正欲出手,忽然间察觉到某种十分可怕的危险,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开始后退,一退再退。 可他们却快不过此时的方谦,不过短短三步,他就来到了这三名苦行僧的面前。 而另外一边,朝小树一剑射出,半空中瞬间化作五柄极薄的剑片,疾斩向长衫剑客。 而那十几名大唐弓弩手也同时射出了箭雨。 宁缺拔刀而出,眼疾手快心定,箭雨也不能伤他分毫。 战斗在瞬间打响,也在数息之后结束。 长衫剑客面色微变,面对朝小树的这一招,他显然没什么信心,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被方谦逼退的三名苦行僧。 按照计划,本来是他与一名苦行僧联手斩杀朝小树,而另外两名苦行僧自然是留给方谦的。 可如今,方谦一人便逼退三人,倒成了他独自一人面对朝小树的局面。 他心中微乱,明白只怕不会有什么援手。 但他终究是剑阁修士,自有骄傲。 他神情一厉,便并指剑诀而起。 事到如今,他就不信,他一个剑阁之人真就会输给一个江湖帮派的帮主! 此时他还未曾出手,所以他能够全力抵御朝小树的剑。 一勾一挑一划他便直接击飞了三柄剑片,但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右手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隐现。 勉强激荡起剑光再度击飞一柄剑片,便再无余力。 他没想到朝小树竟然真的这般强! 目光绝望的看着那最后一柄剑片,心中瞬间想到,也许,我不该来! 嗖! 一剑枭首。 今夜,第一名洞玄境界的修行者,陨! 于此同时,方谦也瞬间出了三剑,可这看似三剑,实则是三千九百剑! 叶苏能够在一剑将一株小树斩成五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块,现在的他还差了许多,只能化千剑为一剑,但面对如今的对手,却已经完全足够。 三名苦行僧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危险,那逼人的锋芒竟好似根本无法躲避。 此时躲已经来不及,也根本躲不掉。 所以,唯有正面抗衡方可有一线生机。 他们面色一紧,双目圆瞪,双手快速变换着手印,悬浮在身前的铜钵嗡鸣着飞起迎敌,同时各自手上的铁木念珠也随之飞起,在他们的身前高速旋转。 这一刻,磅礴的春雨也无法进入他们周身分毫。 清脆的叮当声在瞬间响了上千次,汇合成一股十分刺耳的声音,最终,在下一刻归复平静。 当啷! 三个铜钵和念珠无力落下。 三名僧人面色平静的盘膝坐下,口中低念佛号,几息过后,他们的身体迸裂,就此倒下。 方谦几步间回到朝小树的身边,撑着伞,腰间的木剑依然那般澄净,似乎从未出鞘。 二人看着宁缺奋力与唐军交战,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想要出手。 “你来自西陵神殿?”朝小树似是询问,但语气却极为肯定。 这世间,说到底,只有三大不可知之地,虽然有很多国家,但真正算起来其实也只有三方势力。 如同方谦这样的强者,绝不可能毫无来路,他肯定对方不是唐人,也不可能是个和尚,自然便只能是西陵。 第13章即将开始的碰撞 第14章神符师颜瑟 方谦每走一步,剑意便强一分,握剑的手便也坚定一分。 剑在鞘中,所以他自然是在蓄势。 他的念力极为强大,王景略身为大念师最为致命的手段便无法施展,只能御使天地元气强行发起进攻。 他方才见识到了萧若雨的手段,想来,王景略的会更强。 那这漫天的雨幕就会成为王景略最好的武器,所以他如果不想变成僵持的局面,他就必须拥有一剑破开这无尽雨幕的力量。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近身。 王景略坐在马车里,感知着那股即将靠近他十丈距离的剑意,愤怒早已经变得平静,但这平静却隐隐有几分兴奋。 他从这剑意中感受到了强大,而每一次他要杀死一位真正的强者之前,他都很兴奋。 显然,在他看来有这等剑意之人,必然会是一位强者。 “没想到,在杀死长安这位黑夜传奇之前,还有一个开胃小菜,那么,来取悦我吧,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落幕。” 他没有感受到知命的独特气息,所以那最多是一位大剑师,而他,天命下无敌! 他不曾想过他会败,所以,他很自信,也很轻狂。 终于,方谦踏入了王景略十丈范围之内。 然后他便毫不犹豫的出剑。 铮! 虽是木剑,却拔出了金铁交击的声音,因为这剑乃是用的桃山上最古老的桃树木心制作而成,不仅坚硬如铁,更有着极为难得的灵性。 再加上他多年的蕴养,绝不亚于一般的宝剑,甚至以后还有机会随着他境界的提升进行强化,最终迈入神兵的行列。 而就在拔剑的这一刻,那之前磅礴的剑意居然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 但王景略却是第一次面露凝重,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威胁。 念力涌起,无尽的天地元气随之暴动,但却丝毫无法侵入对方的体内。 在他的感知中,方谦此时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剑,坚固且锋锐,于是他以往百试不灵的手段便直接失去了效果。 王景略冷笑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比较锋锐还是我更胜一筹!” 瞬间,漫天无尽的雨水在他的念力下开始汇聚,最终化作了上百道锋锐的长枪。 念头一起,这百道长枪便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白痕,蜂拥而出。 面对这百道长枪,方谦不退反进,缓慢的挥出了他的第一剑。 他可以在一瞬间斩出千剑,可此时,他却只斩出了一剑,或者说只能斩出一剑,而且,速度真的很慢。 因为太强,也太重,这是汇聚了他全部精气神的一剑,汇聚了此时木剑上能够承受的最强念力。 他做不到如平常那般轻松写意,自然也说明了这一剑的可怕。 一剑落下,一股肉眼可见的剑气横扫而出,方谦没有看结果,因为他早已经知晓了结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便随着剑气直冲而出。 王景略目光微微一变,便看见那一道剑气摧枯拉朽一般将他的数百道水枪毁灭,然后,他便看见了向他疾驰而来的方谦。 轰! 他清吟一声,十根手指如同百合般绽放,强横的波动直接将马车震裂,瞬间飞掠而出。 同一时间,一块块马车碎片也随着天气元气爆射而出。 方谦一剑化百将所有碎片彻底化作齑粉,粉末中,他瞬间冲出,向着王景略飞掠而退的身影刺出了千剑。 王景略的面色微微惨白,锋锐的气机如同利刃在他身上涌动,若是常人,只怕此时已经必败无疑。 可他,可是天命以下无敌的王景略啊,他怎么可能会败在这里!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失败! 他的念力前所未有的波动起来,在这样的压力下,他居然隐隐窥见了知命的玄奇。 他的念头仿佛有电光闪过,无尽的雨幕汇聚而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强悍无匹的撕扯力让方谦那势不可挡的剑光开始变的暗淡。 方谦的目光这一刻变得格外炽烈,念力波动如同潮水,那积蓄了无数年的大坝居然在这一刻开始出现了裂痕。 他的剑势开始改变,身法,力量,剑意,在这一刻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和谐,带着凌厉和圆融的美感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已经超越了他之前的巅峰,甚至已经超过了他的控制,这一剑下,王景略必死无疑! 王景略在上一秒就已经爆发了全力,如今面对这一剑,他知道,他挡不住,但蝼蚁尚且偷生,他又怎么甘心去死? 所以,他强行激发了潜能,爆发了绝命的一击,如果他真的要死,那么他也不会让他的敌人安然无恙。 毕竟在军中多年,他同样有属于自己的血性,也许多年的骄傲让他的血性早已经沉寂,但面对死亡之时,他终究记得自己还是个军人! 澎湃的天地元气被他强行汇聚而来,随着他十指的变幻化作无数利刃攒射而出。 这一击过后,必有人死,而此时此刻的局面,他们两人没人会停。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间出现了一股极其凶险的气机,地面青石板上积着的雨水开始剧烈的颤动,上下跃动,如同男女间疯狂的舞蹈。 而巷口上方,无数的雨滴都变成了锋利的小刀子。 不可阻挡,所向披靡,雨落在哪里,哪里便成了废墟,马车,牌楼,甚至骏马都直接化作了血泥沁入地面。 那一剑,那利刃,都在这一瞬间无力的垂落。 方谦收剑回鞘,他知道出手的是谁,所以他没有必要做什么无意义的事情。 王景略面色苍白,他看着不知何时由他周身这四道巷子和漫天雨水隐约形成的“井”字,不由嘴唇微微颤抖。 “井字符?”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战斗,此时的他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只是此时心中却也绝对五味陈杂便是了。 方谦看着巷口走出的瘦高老人,笑骂道:“老头,你一个神符师过来欺负我们两个小孩子,还要不要脸!” 瘦高老人撇了撇嘴,道:“脸是干什么的,能吃吗? 还有,老头也是你叫的?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叔,也手把手教过你一些东西的,懂不懂尊师重道这四个字啊。 你小子来了长安也不知道来看看老头子我,算了,养老估计肯定指望不上你了,看来我还是得再找个徒弟才行。” 能让两个尽皆认为自己知命下无敌的年轻人瞬间毫无还手之力的神符师,整个长安自然也只有知命巅峰的颜瑟才有这样的本事。 方谦无语,果然整个将夜世界里上了年纪还能这般说话的,大概也只有颜瑟了。 颜瑟挥了挥手,天地间便恢复了平静。 “得了,这个家伙我就先带走了,你小子该干嘛干嘛去吧。” 方谦看了一眼呐呐无神,黯然失措的王景略摇了摇头。 王景略的确在今夜给了他一些压力,但如果换成是叶红鱼,他们生死搏杀的话,他可未必是叶红鱼的对手。 果然,他这个知命下无敌的称号是注了水的吗。 不过,本来他之前也没想杀王景略,只是最后着实有些收不住手,毕竟今夜他的收获已经够多了,不差他那一个。 方谦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我对他可没什么兴趣,你爱带他去哪就去哪,行了,老头,我走了。” 颜瑟看着方谦离开,目光感慨,因为他隐隐看见了一条新的路在逐渐成型,一条独属于方谦的路。 真是后生可畏啊,他想着,不由看向了坐在地上,衣衫褴褛,神情恍惚的王景略,于是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就是我大唐的天才?要不还是让他死了算了吧。 终究是忍不住喝骂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跟死了娘一样,起来,跟我走!” 第15章神树果实无敌 第16章书院开学 第17章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 他们起的很早,但等他们坐着马车出了东城,刚入南城便发现,原来有很多人比他们起的更早。 书院开学是一件关乎全天下的大事,尤其是对期盼多日的长安城民众,更是如此。 其实,不知道多久以前开始,书院开学就已经成了他们足以欢聚一堂的盛大节日。 此时旭日初生,天色还大半染着墨色,但这丝毫阻止不了长安人民的热情。 连绵的马车排成了一条长龙,道路两旁看热闹的富商书生,贩夫走卒更是几乎看不清尽头。 不过今日,显然书院考生的身份最为重要,再加上部分知道宁缺和方谦二人身份的人在,所以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部府官员的马车都要快速让行。 宁缺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桑桑倒是十分精神,好奇心十足,不时掀起窗帘看看外面的动静,方谦自己说实话也有点紧张,毕竟在桃山上宅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活动。 马车在蒙蒙细雨中缓缓前行,朝阳初生,投下清澈而柔和的光芒,仿佛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每一个生长在这天地间所有人们的脸庞。 渐渐的,三人看见了一座山,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他们只能看见半山腰,山峰隐于云雾看不分明。 方谦此时却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看着这座山,便不由的想到了一句话。 长安之南,大山之下,便是书院。 许是因为春夏之际,山脚下花树成群,青草如海,白粉青红的妆点着这里,哪怕方谦看多了桃山的风景,也很难不生出对这里的喜爱。 而草坡上那片蔓延了不知多少间的黑白双色书院建筑,更为是这自然之美增添了几分人间的壮阔。 宁缺看见的第一眼就坚定了自己要进入书院的决心,而方谦看见的第一眼却是生出了几分对书院生活的向往。 入了书院,三人在五百多人的考生里很不起眼,宁缺看了许久,信心越发不足。 方谦看着他微笑道:“放心,你很有特点,而这次的阅卷人很喜欢你这样的人。” 宁缺疑惑的看了方谦一眼,然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哇,你不会认识这次的考官吧。”他看了眼周围,连忙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怎么样,谦儿,帮帮忙,只要我考上了书院,回去我就,就,就请你吃酸辣面片汤怎么样!” 方谦无奈。 “凭你这无耻的风范,书院要是不录取你,那简直就是错失了一颗深海明珠啊。” 他看着书院的深处,道:“我倒是的确认识一个人,不过他此时未必还认得我,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没这么帅,真是。” 他遗憾的摇了摇头,拍了拍宁缺的肩膀,道:“缺啊,你放心,你要是没考上,我请你吃酸辣面片汤怎么样?” 宁缺怒了,他是缺一碗酸辣面片汤的人吗? 而这时,四周忽然响起一阵中正庄严的宫乐之声。 然后,羽林卫,依仗,各部官员,看客们,宫廷侍卫,亲王,公主,皇后,皇帝,都到了。 考生们拱手长揖,高呼两声万岁。 方谦瞥了眼高处栏畔上的几个人,唐皇果然没有什么阴冷孤鹜的气质,反而看上去很是温和,隐约有几分书生样,若不是心有敌视之人,只怕很难会对他产生恶感。 皇后安安静静的站在他的身侧,那等贤淑慧静的模样真的丝毫看不出魔宗圣女的身份。 而另一侧,那个容颜清理,衣着华贵,气质宁和的少女,显然就是大唐的公主,李渔了。 方谦看着这个少女,丝毫看不出这是个已经嫁过人的妇人,想想李渔的一生,说来真的挺悲剧的,为了她母亲临终时的嘱托,一心想要扶持自己的弟弟上位,为此最终落得弟弟身死,自己一无所有的惨痛下场。 宁缺说她很蠢,可也许她也没想到,她的弟弟会是个白痴,或者她看见了,却仍然抱有希望,也许,这就是亲情? 至于那个亲王,方谦表示虽然这是一个老年帅哥,但还是很油腻,他不喜欢,所以他的眼中便没有他的存在。 倒是宁缺很关注他,关注到双目都变得灼热,方谦自然知道那是仇恨,而其他人却只能理解为敬畏。 山后鸣钟击响,这是书院入学试的第一次召集。 方谦随着人流向着院内走去,他突然间想到,夫子这两天似乎要走,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见到夫子? 走着走着,遇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方谦和宁缺都认识。 这是一个穿金戴玉的少年公子,在方谦的眼里,这就是一个行走的钱袋子。 “方兄,上次一别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书院再见,宁兄,怎么样,没想到我会来吧。” “褚由贤?”宁缺的确惊讶,他又看了看方谦,“你们也认识?” 方谦笑了笑,他倒是没什么惊讶的,书院的确不收钱,但只是不收小钱,毕竟培养这么多的弟子,哪里不需要花钱呢? “一面之缘。” 方谦没有细说,但知道褚由贤性子的宁缺自然知道方谦他们在哪里有的一面之缘。 褚由贤见了他们很是高兴,然后就开始诉起苦来,然后自然便聊到了两万两的入试资格。 几人这般闲聊着,桑桑则是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听着,看着,很不起眼,但也许她的确是有吸引到大人物注意力的潜质,哪怕在数百位考生之中,亲王李沛言还是注意到了她。 不过,这一次他更加注意的却是桑桑旁边的青年,作为那一次雨夜行动的幕后策划者,当夜的一切他自然是十分清楚,所以他知道这个青年在那一夜做了什么,所以他也查到了这个青年真正的身份。 他有些好奇,然后他便上前。 “你为何要来书院?” 方谦抬起头看着他,平静的说道:“自然是为了求学。” 李沛言隐隐感受到一丝锋芒,笑了笑道:“你虽然身份不俗,但在我唐国,也得不到什么优待,只怕未必能入得了书院。” 方谦嘴角微撇,道:“那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了。” 第18章1匹灰白相间的马 第19章6科甲上初见余帘 第20章1点喧嚣 第21章觉醒 第22章陈皮皮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临四十七巷虽然还有些许店铺开门,但也少了许多喧嚣。 黑夜如水一般流淌在每一个街角,墙边,门檐,直到遮满整片大地。 方谦早早地就回了忘忧阁,上了楼,一边默默的体悟着光明果实的希望之力,一边等待着宁缺的到来。 宁缺坐在老笔斋门口,遥遥的看着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想了许多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今天方谦的那一句话就像是一道闪电般劈中了他,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他曾经告诉过自己,每逢大事必先静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但泛滥的心湖依然汹涌澎湃。 “桑桑啊,有一个机会就在我眼前,你说我要不要抓住它。” 桑桑仰着小脸,面色有些好奇:“很重要吗?” 宁缺点了点头,然后静静的看着她:“你记得,我们曾经商量过,如果一座山绕不过去怎么办?” 桑桑用力的点点头,道:“把山劈开。” 宁缺微笑道:“可是劈山需要一把斧子。” 桑桑似有所悟,道:“那个机会就是那把斧子?” 宁缺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开始写字,他写的很快很急,又似乎很缓很慢。 当夜色彻底降临之后,宁缺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放下了笔,离开了老笔斋,慢慢的走进了忘忧阁。 方谦看着宁缺缓缓上楼,烛火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便微笑起来。 “没想到连宁缺你都会扭捏到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宁缺笑了笑道:“既然有一个靠谱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怎么会轻易放过,那么我要付出什么?” 方谦知道宁缺虽然从小都很穷,但是他从不乞讨,他会靠自己获得需要的一切,所以他平静的说道:“交易吗?很公平,你欠我一条命,有机会记得还我。” 说完他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一方铜鼎说道:“进去。” 宁缺看着盛满了红色液体的铜鼎,感觉那红色的液体像极了血液,可是空气中却没有血腥味,而是一种十分香甜的气息。 他心想,难道这是某种药液? 可是,他看了许多关于不能修行的书籍,似乎并不存在一种能够改变修行天赋的药水。 他想着,却是直接一发力,飞身入了鼎,因为他相信方谦不会害他,不过直到他入了鼎,他才发现,原来这真的是血! 这么多的血! 他心中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但忽然间全身上下传来一股炽烈,犹如烧着一团火。 他想要惨叫,但红色的液体却直接将他完全覆盖,黑暗,炽热,最终化作一股奔腾的大河将他淹没。 随后一股奇特的力量波动伴随着冲天的血气直冲而上,如果不是方谦提前布置好了樊笼阵法,必然会吸引许多不必要的目光。 半晌,宁缺从黑暗中苏醒,他猛然睁开双眼,满身汗水,大口的喘着气。 血一滴都没有留下,那一座鼎也变成了地上的一抔黑色的粉末。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他尝试着感悟天地之息,可是依然没有成功。 他有些失落,有多大的希望就伴随着多大的失望,但他却没有怪方谦的意思,他认为方谦能够为他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不过,对于那些血他还是有些在意。 方谦看着宁缺表情的变化,不由笑了笑,道:“放心吧,变化已经开始,不过还需要一个契机,你只需要按照你的心意行事即可。 至于那些血,的确是我的,不过我有一种特殊的天赋,恢复的很快,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没什么影响了,你也不必在意,我总不会为了你把我自己的小命丢了,毕竟我可不喜欢男人。 好了今天就到这了,你先回去吧。” 宁缺无言,思索片刻,只能默默的离开。 方谦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想到,他已经将改变资质的那股力量强行用念力镇压在了宁缺的体内,只等他的雪山气海毁灭的那一刻了,那是他的劫数,逃不过避不了,而对于惊神阵他如今可没什么办法。 不过,在朱雀之火下浴火重生,不也很不错吗? 想着想着,他又笑了起来。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方谦便早早的去了书院,一路走来,他发现有些东西的确不一样了。 此时的他能够看到或者说是感觉到每个人身上那或强或弱的光芒,他知道那是希望的光芒,而他,似乎能够操纵这些光芒的力量。 每走过一个人,他都能将他们的希望纳入一些进入体内,他知道,他的恢复就需要这些希望来充当燃料。 如果希望燃烧殆尽,他就会失去这种不灭的恢复力。 虽然还是有一些限制,但方谦倒也极为满足,于是他对光明果实剩下的两个能力愈发的好奇起来。 到了中午,宁缺依然在用永字八法拆写着修行书籍,他相信方谦,所以虽然现在他还是不能修炼,但他已经开始为修行做好准备。 这一天,宁缺很早就走了,因为真正有了盼头,所以他过的很充实,但是他没有看的太久,因为他第二天要去杀人,所以需要保证自己精神的充沛。 夜渐渐的深了,方谦却依旧如同前些天一样,在二层楼彻夜不休的看书,他的念力太过饱满,所以哪怕不睡觉,他也能够保持精神的充沛。 他需要在最快的时间看完这些书,因为他觉得有些无聊了,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去大河国,去见一个人,去见一个他想见了十几年的人。 忽然,二楼的深处,靠着北墙的那面书架上的雕纹亮了一瞬,然后悄无声息的缓缓向旁边滑开。 方谦就在这雕纹的对面,然后他就看见一个穿着深青色学院学袍的肥胖少年,气喘吁吁的从那道缝里挤了出来。 他没有注意到方谦,因为他现在很恼火,看着书架就忍不住埋怨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些玩意儿,难道就不知道把出口做大些?难道就没有想过书院也会招几个胖子进来?” 方谦看着他圆圆滚滚的身影便道:“可能设计者没想到会招到你这么胖的学生吧。” 胖子吓了一跳,瞬间转头看见了方谦,下意识的拿了一本书举在身前,说道:“我去,你谁啊!我给你说我可是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你给我小心点。” 方谦忍不住笑了笑道:“怎么,小皮皮,小时候还知道给我带吃的,这会就不认识我了?” 陈皮皮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喜的说道:“你是小谦?你居然好了?”说着,他突然一摇头,道:“不对不对,小谦当时可是比我还小,你这看着可比我还大好几岁?你少骗我,我可是个天才!” 方谦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木牌,这是一枚代表身份的木牌,是中年道人亲手做的,天下也没有几块,更没人能仿造。 “这个能不能证明我是我?” 陈皮皮大喜,接着便忍不住眼圈红了起来,他冲上一把抱住方谦,一顿哭诉:“小谦,我想死你了,那个臭鱼烂鱼欺负我,我都不敢回去。” 方谦觉着他的腰一定断了,一个几百斤的胖子挂在他身上的感觉,他这辈子绝对不想体验第二次。 “行了,还不赶紧下来,我看你这几年过的也挺好的,长势很不错嘛,怎么,是书院后山的伙食太好了?” 第23章朱雀苏醒 第24章渐渐生出的野心 第25章当了陈皮皮和宁缺的中间人 第26章前往唐国边境 第27章湖畔尽头的少女 夏侯在中军营帐中沉默以坐,思索着长安的局势,边境的局势,西陵的局势,思索着他当年最爱的那个女人,于是心绪便有些低沉。 忽然他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波动。 他目光锐利的看向了战俘营的方向,轰然起身。 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军营各处皆有天地元气开始暴动。 为防止意外,他只能立刻向着最重要的粮草所在之处赶去。 方谦早就考虑到了可能会被夏侯发现的结果,所以他一早就在各处布置了阵法,每一处阵法都是他精心设计,提前考虑了许多。 中年道人可是能够将无矩境界的李慢慢都困住的阵法大师,被中年道人教导多年的他阵法造诣又怎么可能会差。 虽然因为境界不足,没有足够的时间精雕细琢,他布置的阵法都只是徒有其形,难得其神,但困上夏侯一时半刻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此时,战俘营中的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方谦的迷心术之中。 跟想象中完全操控他人的邪术不同,他的迷心术只能短暂的迷惑普通人的心神,其实就是通过念力让他们强行看到他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而且时间一长还会因为承受不住他的念力精神崩溃而死。 所以,相比起控制能力,杀伤力要更强几分。 而对于修行者来说,他的迷心术更是只能起到一丝引导情绪的作用,基本没什么用处。 但此时倒是颇为合适。 方谦先控制着三百名战俘服下他早就准备好的假死丹。 只要吃下这假死丹,一个小时之内他们就完全是死人,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当然这只是为了方便他带走他们做的一个小手段,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就会自行苏醒。 他可没办法从几十万唐军中大摇大摆的带走三百战俘,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的储物空间。 但关键是他的储物空间可没法装下活人,所以在他带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必须是一群死人。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三百人收走,然后留下了三百具他早在长安就四处搜集好的尸体。 因为储物空间的特性,这些尸体都还很新鲜,看上去都是死了没多久的样子。 天知道他为了这些尸体跑了多少个地方。 忙忙碌碌的布置好现场,因为早已经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所以速度很快,而且看上去也完全没什么破绽。 方谦看了场上横七竖八的三百具尸体,摇了摇头道:“虽然没让你们入土为安是我的错,但你们每一个人可都算是救了一条性命,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来如果有轮回,你们日后定有福报啊,好了,不用感谢我,最后给你们一个火葬告别吧!” 感受着夏侯越来越暴躁的气息,他怕自己再不离开只怕就要被堵在这里了。 于是他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在一阵大火之后,更是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而在那些唐军眼中,完全是他们自己在一一执行了斩杀三百战俘的命令之后,焚烧了他们的尸体。 当夏侯从其他几处赶到战俘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火堆中那三百具已经完全看不清面目的焦尸,想来再过一会,就只能看见些灰烬了。 他找了几名军士问了几句,并无异常,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尤其是那几道阵法的出现更是让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几分不安。 因为他认得出来,那是西陵的阵法。 这不可能是谁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根本不相信这些阵法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警告吗? 方谦自然不知道夏侯在那里疑神疑鬼,或者他想到了,但这根本就不是他在意的事情。 他将三百人带到了一处道观,安置妥当之后,吩咐了几句,也没等他们醒来就直接离开了。 他的心情很不错,三百诸天本源的入账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情。 以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大量的获取诸天本源了。 边境的一座无名山峰,在夕阳下衬得如同披上了一层华丽的绸缎,方谦站在峰顶,身边一匹白马静静的卧在他身旁。 他本意是想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立刻赶回长安,但看着这无数起伏的山峰间蜿蜒奔腾的大河,便忍不住生出了其它的心思。 “小白,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 他也不说去看什么,听小白的一脸懵,无力地打了一个响鼻,瞥了他一眼就不再搭理他。 而此时方谦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一种想象中,完全没有了往日沉静磊落的气度。 他的脑海中有许多文字,也有许多画面,那些都属于同一张面孔,属于一个让人一见就再难忘怀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方谦回过神来,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说道:“小白,走,跟我去看看你未来的女主人!” 小白心想,它居然还有一个女主人?突然间就觉得心气不是很足,居然有人要跟它争宠?这还了得! 它才不去! 可是在方谦的强力镇压下,它不得不含泪答应。 方谦早就把大河国的位置记在了心里,兴奋的拍了拍小白的屁股,大手一挥便道:“出发,大河国!” 一道白影瞬间在天际翱翔而起,作为世界上第一匹航空工具,小白的速度依然快的无人可及。 到了第二天中午,它就带着方谦跨过了唐国大片的疆土,经过了一条雄壮的黄色大河,抵达了大河国的所在。 大河国比起唐国小了太多,方谦在天上就能够将大河国的一切尽收眼底。 于是他能够看见距离大河国京都不远处有一座清秀葱翠的大山,名为莫干山。 山腰间有一片湖,名为洗笔池,山上有一座庐,名为墨池苑。 此时天色已经渐晚,所以已经没有什么人还在外面,莫干山也显得格外幽静。 方谦坐着白色的天马顺风而下,落在了洗笔池的湖畔。 湖畔的尽头,一颗垂柳下,坐着一个少女,少女身着轻薄的白衣,黑发如瀑般散落在身后,赤裸着双足浸在水中,偶尔轻轻一踢,便溅起朵朵水花,她的侧脸带着点点笑意,就如同那含苞的出水芙蓉,令人怦然心动。 方谦静静的看着这绝美的一幕,心神完全为之所夺,再也没有了思考其他的能力。 白衣少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回头,便看见了一匹长着翅膀的白马上坐着一个呆呆的跨着木剑的少年。 她从未见过长着翅膀的马,也许在某部话本中才能看到这样的生物。 突然的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便是性子淡雅平静如她,也不免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神。 难道她的视力又下降了? 她忍不住怀疑,于是便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的分明些。 可是她不知道,她这副努力睁大眼睛的模样究竟有多么的娇憨可爱,方谦在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沉重的暴击。 你可爱的犯规了好吗?请停止散发你的魅力! 第28章莫干山的莫山山 第29章悟道的少年和解阵的少女 等方谦回到书院,便会不时有人看见,他会在看书的时候突然傻笑起来。 这场面莫名的有几分惊悚。 尤其是陈皮皮每次都是晚上才来,一开始差点没把他肥肉都给吓没了。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这让他不免十分纳闷,心想,难道看书也会把一个人看成傻子不成? 于是他便问宁缺:“你说小谦谦这是怎么了?看书看傻了?” 宁缺撑着下巴看了一眼方谦,摇了摇头道:“大错特错,你难道没有闻到一股什么味道吗?” 陈皮皮抽动着鼻子四处闻了闻,然后很认真的看着宁缺说道:“你多久没洗澡了!” 宁缺忍着想要砍人的欲望,平静的看着这厮,只觉着昊天老爷真的好没道理,凭什么这样的死胖子可以这么年轻就迈入知命境界。 他强行冷静下来,把话题绕开。 “你知道恋爱是什么味道吗?” 陈皮皮满脸不屑的说道:“恋爱这种小事情在修行中根本不重要,本天才从来不在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上花费心思。” 宁缺打量着陈皮皮这张圆圆的大脸,心中便油然生出一丝优越,他摇着头拍了拍陈皮皮的肩膀,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桑桑可还在家等着他呢。 陈皮皮看着宁缺的背影感觉满脑子莫名其妙。 …… 日落星移,萧瑟的秋风渐渐飘远,迎来了长安的第一场雪。 而方谦满心的热情和激动,也在时光中变得平淡,但那丝丝的欢喜却像是越积越醇的美酒,越发深厚。 这段时间,花开贴风靡长安,一副唐皇,诸位大臣和众多书法家都亲手临摹过的字帖,本就很难不引起关注。 不过却只有一副花开贴,而没有了鸡汤贴。 因为宁缺沉迷修炼不可自拔,如今已经悄然迈入了不惑,甚至开始向着洞玄冲击,哪里有时间去和那些书院的同窗喝酒。 倒是数日前,陈皮皮被宁缺出的一道关于昊天养牛的题给差点逼疯。 埋头苦算数日,最后差点出来和宁缺拼命。 不过他们不知道,一位带着高冠,剑眉英目,面容方正的男子也因为这道题苦心孤诣了数日之久,然后深深的把宁缺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当时宁缺也怀着一些不轨的心思把这道题拿给了方谦,然后方谦看了几眼,随口一个阿基米德,倒是吓的宁缺直接抖了三抖。 然后宁缺便悟了,之前许多的疑惑也都迎刃而解。 原来方谦和他都是一样的穿越者,在这个世界就是所谓的生而知之者! 此后,宁缺和方谦的关系又不为人知近了一步,起码在刚刚知道这一事实的宁缺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那种举世之下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够理解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珍贵。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当雪融春来之际,方谦终于将旧书楼的所有书籍全部看完,这不仅是因为他几乎日夜不休,也因为他看书的速度格外的快。 这些日子,他一边看书,一边也在不停的思索着关于修炼功法的事情。 他细细的思索了佛道魔三个修炼方向。 在他看来,道门主要修的便是一个神,以强大的念力和对天地元气规律的体悟著称。 而佛门则主要修一个体,铸就金身,追求不死不灭,他们利用天地元气淬炼身体,但不把这些天地元气纳入体内,这大概就是他们和魔门不同的地方。 至于魔门则是在锻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当世界强大到了自身的极致,作为世界主人便自然可为不朽,只是因为强行吸纳天地元气为己用的修炼方式,故才被世人称为魔。 然后,他发现,他根本不想走佛门的路子,但他也不想完全走道门的路子,魔门锻造世界的思路他倒是很喜欢。 然后他想了许久,觉得这世上既然有道经,有佛经,为何不能有一部真正的剑经? 他看的书越多,便越发现,剑在这世上只是一种手段,一种术而存在,哪怕剑圣柳白也不会将剑当做法来修炼。 所有用剑之人,根本上修的还是佛道魔三家。 但就算是修真者中也有单纯的剑修,为何这世上便不能有? 而在看的书越来越多以后,他的这个想法就越发的强烈。 最终在将旧书楼横扫一空之后,他的这个念头便彻底化为了实质。 他要采百家之长,创一部属于自己的剑经! 也许这部剑经未必可以源远流长,但必然会是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若是在原来,哪怕他天资横溢,剑道天赋高绝,他也绝不敢轻易尝试做这样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但拥有诸天本源之后,他就拥有了尝试的底气。 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旧书楼,离开了长安,没有告诉任何人,然后乘着天马去了东方最荒无人烟的地方。 那里远离喧嚣,只有死寂。 方谦看了一眼周围枯败的环境,便打发小白离开,然后用了十天的时间建立了一座极其复杂的阵法,将自身的气息完全跟天地相隔。 他不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引起一些人,甚至昊天的注意,而在没有资本浪的时候,他必须做到一定程度的谨慎。 平静的坐在大阵中间,然后他的手中开始有光出现,最终化作了一颗看上去十分怪异的果实。 它像是核桃,又仿佛梨子,周身遍布着特殊的纹路,拥有着极为神奇的韵律。 这是一颗拥有悟道之力的悟道果,为了确保能够彻底悟出剑经,他足足花费四十九点诸天本源方才将这颗悟道果凝聚而出。 将果实吞下,方谦便陷入了深度的沉眠,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绵长,心跳也变得若有若无,只有他的心神在以一种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在疯狂运转。 与此同时,大河国墨池苑,一位黑发少女已经破解了第一个盒子上的阵法,开始研究起了第二个盒子上那更加精妙的阵法。 她不仅仅是书痴,同样也是阵痴,甚至对阵法的喜爱丝毫不亚于书法,只是这世上阵法传承不多,高深的阵法她很难接触,于是才没有声名显露于外。 如今在大河国也有一道花开贴流传,毕竟是唐人喜欢的东西,大河国人也会爱屋及乌的进行关注。 不过她只是看了一眼花开贴,表示了几分满意,便又全身心的投入了解阵之中。 甚至此时她已经不单纯是痴迷于解阵了,她还很好奇,这个盒子里最后会装着什么东西。 她想着,神情居然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微笑,以及一丝期待。 天猫女在一旁气哼哼的看着莫山山手中的木盒,因为在这个木盒出现之后,她最喜欢的山主都不怎么理她了。 甚至她专门找来的花开贴都没办法将山主的注意力移开。 她很气馁,也很生气,于是开始诅咒起了将夜这个盒子送给山主的坏人。 而在大唐,一位拥有着皇子,光明之子,神殿裁决司二司座三重身份的男子,在这一日踏入了长安。 第30章隆庆 第31章今日我只出3剑 第32章败隆庆入后山 隆庆平静的站着,可此时的平静已经与之前的平静完全不同。 之前的平静是骄傲和淡然,此时的平静却是冷漠和肃杀。 除了那些知命境界的前辈,没有任何一个同辈之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轻易的说只出三剑这样狂傲的话语。 哪怕道痴叶红鱼也不行。 虽然方谦的气息可怕的惊人,但他也并不认为自己就一定不是对手! 也许是因为方谦身上的压力太过可怕,也许是因为心中的一股莫名的悸动,他选择了先行出手。 出手便是全力! 只见他的胸前浮现出一朵黑色的桃花,随后化作了漫天花瓣,汹涌而疯狂的冲向了方谦。 战斗在瞬间打响,但无一人上前阻拦,包括那些修行者,因为此时方谦和隆庆已经成为挑战者和被挑战者的关系,所以他们只需要把周围的人护住即可。 而洞玄巅峰的修行者出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得见,几乎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场上,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关键画面。 方谦面对这漫天的花瓣,隐隐看见了一丝叶红鱼的影子,忽然便生出了几分怀念的心情。 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无法让他动容。 从一开始他就在逼迫着隆庆先出手,因为若是他先出手,便只需要两剑。 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名字,他需要让远方的人能够听见他的消息,显然隆庆便是一个最好的踏板。 既然如此,这一场战斗,就必然会足够的震撼和惊艳。 两剑自然不够,必须三剑! 然后,方谦动了,他只迈了一步,也只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动作每一个人都会,似乎只是轻易的一挥,但却有一股铺天盖地的大势一扫而去。 顿时那漫天的花瓣便直接被一剑斩灭。 隆庆面色微微一白,来不及继续出手,就见方谦又踏一步,出了第二剑。 他只得强行爆发念力,将天地元气在周身凝聚成一朵桃花将他笼罩,进行防御。 然后,方谦的剑便到了。 这一剑同样简单,但看着却十分沉重,似乎有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在剑身之上附着。 一剑便将隆庆的一切防御手段完全摧毁。 下一刻,方谦出了他的第三剑。 没有人看见这一道剑从何处而来,只是下一个瞬间,这柄剑就已经落在了隆庆的咽喉。 剑尖入喉一毫,留下了一点几乎难以看见的血痕。 “你败了!” 一片沉默。 没有人会想过隆庆皇子会真的败在三剑之下,更没有人想到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隆庆面色惨白的看不清血色,他嘴唇微颤,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承运和王颖二人方才便被冲天的剑气惊醒,此时看见这一幕,心中更是不知做何滋味,翻江倒海都不足以形容,为何不让他们继续睡下去? 钟大俊此时想起不久前那些攻击方谦的话语,脸色更是因为惊恐而变的十分难看。 隆庆就这般轻易的败了,在书院诸生心中骄傲而不可一世的隆庆就这么败了,败得不可思议,败得难以置信,败得无法理解,但就是败了,败得明明白白。 此时再看方谦,他们便觉得像是自己这样浮世中的尘埃能够和天际的骄阳同窗多日,实在是人生中极为难得的幸事。 方谦将木剑收回,就要离开,今日之事到了现在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和他想象中没有一丝偏差。 这时,天谕院副院长莫离神官面色难看的站了出来,看着方谦质问道:“你本是知守观弟子,为何要对我西陵神子出手!” 他的话音落下,许多第一次知道方谦身份的人都不由得惊呼起来,知守观那可是不弱于书院二层楼的不可知之地,原来方谦居然出自那里? 在无数人复杂疑惑震惊的目光中,方谦收回即将离开的脚步,平静的说道:“我如今是书院弟子。” 是的,他如今是书院弟子,这便是他对隆庆出手的理由。 但是,他若要出手,又何需理由,也无人可以质疑,于是他又说道:“我便是出手了,你待如何?” 他的语气冷漠而直接,丝毫不将莫离的身份放在眼里,因为真论身份,莫离又如何能比得上他? 而既然不论身份,自然论的就是力量。 可天谕院的神官,纵然是知命境界,又能耐他如何? 莫离神官的面色阴沉无比,心中更是暴怒,可是他却偏生拿方谦毫无办法。 不论文武,皆是如此,正如之前众人面对隆庆时的心情。 方谦见他沉默,嗤笑一声,转身便走,经过宁缺桌前的时候,安慰似的拍了拍宁缺的肩膀,心说抢了你出风头的机会,真是抱歉了。 宁缺纳闷的看着方谦,心说你风头出完了,安慰我是什么意思。 两人目光交汇,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懂对方的意思。 然后方谦倒了杯酒,单独的敬了宁缺和桑桑一人一杯,便彻底走了,留下了一群心情各异的人,面面相觑。 李渔看着方谦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当日方谦对她说过的话。 “最多不出两年,我的名字就会出现在整个昊天世界所有大人物的眼中,并且将之牢牢的记在首位。” 而至今不过半年,这句话便已经开始逐渐成为真正的事实。 看着隆庆此时枯败死寂的表情,她的心情便十分愉快。 而宴会至此也的确是到了尽头,各方都在沉默中开始离去。 第二日,宴会上发生的一切便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而不久后,整个昊天世界都会知道。 而方谦没有理会其它的杂事,也没有理会各色的目光,又再一次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中。 这一次,他应陈皮皮的邀请,第一次正式的踏入了书院的后山。 于是他便见到了一个十分骄傲的长冠男子。 “二师兄,不知我这样称呼是否合适?” “不论前院还是后院,你都是书院的弟子,自然合适。” “我想与诸位师兄论道几日,可行?” “只要其他师弟没有拒绝,自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要跟我打一架。” 方谦沉默了片刻,半晌,他开口说道:“好!” 然后,两人去了后山深处的一片开阔地,足足半日之后,他们才重新回到书院。 但对于这一战的结果,两人都是闭口不言。 陈皮皮很好奇,他也很佩服方谦这样敢和二师兄打的狠人,他缠着两人不停追问,然后君陌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方谦则是淡淡的说了句叶红鱼三个字,陈皮皮便难受的陷入自闭之中。 第33章登山 次日,便是书院二层楼正式开启的时间。 这一日,有许多怀着各种情绪的学子汇聚一堂,这一次,他们将为了那唯一的一个名额拼尽全力! 不论他们来自大唐,南晋,大河还是月轮,此时他们的目标都完全一致。 无数人汇聚在书院前坪,显得人声极为鼎沸。 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还是隆庆,虽然遭逢了昨日的惨败,甚至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惨败,但他依然还是来到了这里。 既然他不败的完美光环已经没了,本人的价值已经跌落,那么在冷漠的西陵神殿面前,他必须成为二层楼的弟子才能够稍加挽回,不至于被神殿一朝放弃。 他平静的站在那里,无视了所有人奚落惋惜的目光,因为这些目光的主人似乎并不清楚,哪怕他败给了方谦,也依然不是他们能够俯视的存在。 也许那些目光的主人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们也只能如此才能够抒发心中的一丝不甘了。 不过今日并没有人看见方谦,这让许多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他们不希望方谦出现,因为能够三剑击败隆庆的方谦,远远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如此一来,书院二层楼的唯一名额他们根本就没有争取的必要了。 可他们又希望方谦出现,因为隆庆在,他们同样希望渺茫,既然如此,他们宁愿这个名额最后属于方谦,毕竟方谦也是书院之人,甚至已经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而不是像隆庆这般空降。 可惜方谦最终还是没有出现,这让许多人心中既庆幸,又失落。 今日负责开楼的主持者是书院的一位教授,他是一位世间少有的神符师,身份尊贵,自然能够拥有这样的资格。 在他面前,不论是亲王,公主,还是西陵神殿的大人物都必须保持尊重和礼节。 而面对在场的诸位或是尊重或是敬畏的目光,他都十分冷漠,面无表情的看着场间的数百人,他开始宣布各项规则,他说话的声音很平淡,但苍老的声音却是能够清清楚楚的传到所有人的耳中,并且既不震耳也不显得微弱,中正且平和,大概就是如此。 “书院二层楼今日开启,只招一人。” 说完,他指了指书院后方被雾气遮掩的大山,说道:“考试方法很简单,有石径绕山而转,若有想入书院二层楼的人,随意入山,谁能登到山顶,谁便能入二层楼,如果都走不到,那就以谁登得更高来判定胜负。” 书院后方的那座大山也因此第一次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 诸多学生或有不解,或有质疑,但此时没有人会回答他们,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规则,登山! 沉默中,一位二十多岁的僧人第一个站了出来,开始登山,记录的身份是来自月轮国大渡寺的僧人,这个身份让很多唐国的大人物很是不豫和恼怒。 事实上,若干年来,除了西陵,每一次书院二层楼开启,都会聚集天下各地的青年才俊,所以这样的事情很是常见,就算有人不满,也根本毫无办法。 倒是西陵,这几年,已经有两人进入了书院,一个是陈皮皮,一个自然便是方谦,而隆庆则是数年来的第三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气氛的变化,终于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开始登山。 宁缺这一次开始的很快,而当他站出来要登山时,也并没有什么质疑,因为他不惑巅峰的修为境界早已经被人熟知。 他这一次如此快的站出来,单纯的只是因为他有信心,修为的进境,让他生出很大的预感,此次登山也许就是他破入洞玄的契机,所以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而既然他有信心要争这唯一的名额,他自然要快,所以他根本不会耽误时间选择在最后出场。 方谦其实一直都在附近,只是他站的很远,自然不会有人发现他,他看着宁缺开始登山,不由笑了起来。 他十分确信,如果宁缺还如原来一般选择最后登山,这一次的隆庆是绝对不会在等他了。 他很清楚西陵神殿是个什么样子,别说隆庆,就算是叶红鱼那样的身份,一旦境界跌落,也是说抛弃就抛弃,而在裁决司多年的隆庆自然十分清楚这一点。 所以,此次的他必须破釜沉舟,这一次二层楼开启的名额必须属于他。 正想着这些,他便看见隆庆紧随着宁缺开始了登山。 于是便引发了一场登山的热潮,不论是谢承运,还是王颖,或是书院其余的几名术科学生都一一开始登山。 而没多久,方谦便看见,从山腰开始出现了一道滚滚的烟尘,最终抵达山脚。 那是一个担架,一个由四位书院执事抬着的担架,躺的自然是登山晕过去的人。 方谦见了不由失笑,抬二层楼看书晕过去的是他们,如今登山,依然还是他们,是书院没别人了,还是因为他们干这事是专业的? 登山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尤其是书院的后山,不仅费时费力,还有一定的危险。 方谦看了两眼,他本以为这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可亲身在一旁看着,才会发现这实在是一件十分无趣的事情。 这山不好登,所以时间还需要很久,于是他便找了一个地方,一手抓了两把椅子,一手举着一张满是糕点零食的桌子,自顾自的出了书院。 书院门口,一个很瘦小的小姑娘拿着大黑伞蹲在道旁,百无聊赖的轻轻转动着伞柄。 忽然,她看见她身边多了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她抬起头,便看见了方谦,于是她的神情变得很惊喜。 “谦大哥!” 方谦习惯性的揉了揉桑桑的小脑袋,拍了拍桌子说道:“来,咱们坐着边吃边等,你看你家那个没良心的少爷,以后别当侍女了,当我的妹妹得了。” 桑桑只是笑,然后很开心的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尤其是在方谦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壶酒之后,这份开心就已经变成了无比的喜悦。 第34章对桑桑1见钟情的悟道 方谦虽然坐在书院之外,但他却也能看见书院后山的情况,这便是念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带来的好处,不过入了那云雾之中,看的便如同罩上了一层纱,很难看的分明。 书院的山真的很难登,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依然还在登山的人就越来越少。 不论是那台阶,还是后面的银道,亦或者柴门就已经将洞玄以下的修行者全部淘汰。 登这一座山,便如同将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全部折磨撕裂一遍。 能够经受住肉体的痛苦,在这世间就已经是一顶一的天才,而若是在经历肉体的痛苦之后,还能直面自己的内心,意志坚硬如铁之人,才是书院二层楼真正要的天才。 宁缺的念力很强,但还不够强,所以面对那无孔不入的痛苦符意,他只能硬抗。 然而这只是开始,后面一关比一关更难。 方谦对别人的痛苦总是没什么承受力,索性不再关注,专心的和桑桑喝起了酒。 也就在这个时候,临四十七巷中出现了一个很是邋遢猥琐的老道人。 颜瑟最近一直念念不忘花开贴的主人,因为他觉得这人一定可以完美的继承他的衣钵,而一个神符师的直觉往往都可以看做事实。 所以他一直在到处寻找这个人,可是连唐皇都没有找到,他一个人,哪怕是神符师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只能四处游荡,碰碰运气。 走着走着,忽然他看见了忘忧阁三个字,他神情一动,因为他看见了一丝十分熟悉的笔风,然后他自然也看见了旁边的老笔斋三个字。 他确信,这都是出自一人之手,甚至花开贴也很可能就是写这两幅牌匾的人亲手所写。 忘忧阁是个酒铺,而老笔斋则是一个专门卖字的地方,他此时已经想到了很多。 于是他的神情开始变得兴奋起来,老笔斋虽然现在关门了,但怎么拦得住一个知命巅峰的神符师? 他随手一挥,老笔斋的门就开了,他急不可耐的冲了进去,看着那四处挂着的书法,一一的端详,细细的品味,拿了几幅字就入了皇宫。 虽然他已经有了九分把握,但他还是要将这最后一分彻底拿下,只要将花开贴拿来对照一番,自然真相大白。 而此时,书院后山,宁缺历经了如同大海狂澜一般的痛苦之后,终于彻底迈入了洞玄。 后山山顶,君陌平静的神色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半年时间,连破初识,感知,不惑,洞玄四境,就算是他也差了一分。 陈皮皮也很惊讶,虽然他早就知道宁缺修炼速度极快,但这么快就破入洞玄,还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此时一直和宁缺并驾齐驱的隆庆也开始失了几分之前的平静。 于是他开始加快速度登山,可是宁缺既然已经破入洞玄,在登山之时,修为境界上的阻碍就已经消失,于是他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其他人一个个的淘汰,当天色渐暗,便也剩下了宁缺和隆庆二人。 二人之间的气氛也十分激烈,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可惜,开了柴门,入了雾,他们的敌人便只有自己。 方谦静静的看着,忽然很想知道他内心的恐惧会是什么。 于是他便看着桑桑问道:“想不想进去看看你家少爷。” 桑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可以吗,听说不让进的。” 方谦刚想再说,忽然便从他们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美丽的姑娘,只要你跟着我,哪里都可以进!” 二人回头,便看见书院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僧人。 此时这僧人正痴痴的望着桑桑,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在他眼中都美的那么惊人,以至于他的眼中此时便只有桑桑,再无其他。 桑桑看了四周一眼,发现姑娘就只有自己一人,于是便微微一羞,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过她美丽。 于是她便问了句:“你是谁?” 年轻僧人目光火热的看着她,微笑道:“贫僧悟道。” 桑桑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他,因为她并不喜欢他眼中的那种灼热。 方谦静静地做在一旁看着这个名为悟道的年轻僧人,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不过悟道并没有在意方谦,方谦自从修炼剑经,只要收敛气息,就无人能看出他是个修行者,所以在悟道眼中方谦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如何能让他多关注几分? 悟道转到桑桑面前,温柔的问道:“姑娘是要入书院吗?是要找谁?” “我家少爷!” 悟道认真的说道:“姑娘,事件无人有资格令你这样的女子寻觅,除了我。” 方谦忍不住嗤笑一声,于是便引来了悟道带着杀意的眼神。 悟道看着方谦,淡漠的说道:“蝼蚁需要自知,不然若是被踩死,便怪不得他人。” 方谦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你是在威胁我?” 悟道摇了摇头,到:“不,只是忠告,看在你与这位姑娘相识的份上,我可以宽恕你的罪过。” 方谦摇了摇头,看着桑桑说道:“桑桑面子就是大,我也得靠着你的面子才能被人宽恕了。” 桑桑不好意思的说道:“他可能脑子有点问题,赶走他算了。” 她很迟钝,但对某些事物却十分敏感,比如,杀意。 她虽然不知道方谦到底有多强,但方谦三剑击败隆庆的时候她可是在场的,虽然不知道方谦为什么没有登山,但显然不是这个登山失败的僧人能够匹敌的,而这个僧人她虽然很讨厌,可毕竟是第一个夸她好看的人,所以她也不想看见就这么因为几句话死在这里。 方谦明白桑桑的意思,于是心中的杀意便散了。 悟道就算再迟钝,也感受到了面前这两人对他的无视,他心中开始生出几分不安,但桑桑对他的诱惑太大,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姑娘,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必须属于我,所以我决定把你带走,带你去天涯海角,陪你去看潮儿生潮儿落,好吗?” 说完这句话,他表情一肃,根本不等桑桑回答,便动了手,他知道桑桑不会心甘情愿的跟他走,所以他要先打昏她。 第35章狂风1般的浩然剑意 第36章大青树下12人 方谦顶着狂风,感受到了许久未曾体会到的艰辛。 毕竟这可是书院小师叔留下的浩然剑意。 他虽然没有动作,可实际上周身已经燃烧起了澎湃的希望之火,伤势还未曾来得及出现,就已经恢复如初。 不过那等痛苦确实实打实的千刀万剐。 他有些想要惨叫,可是桑桑就在他身后,他好不容易才塑造出了一个伟岸的哥哥形象,这么一叫不久完全垮了吗? 草他奶奶的珂浩然,死了也不安生。 方谦强忍着,只能在心中不断狂骂珂浩然,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几分自己身上的痛苦。 艰难的运起剑经,用了绝大的意志开始体悟起了这浩然剑意的玄妙。 剑经玄妙无比,甚至在悟道果的效果消失以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创造的这部剑经。 他的剑经修体,但只是类似佛门,以天地元气淬炼肉身,并不将天地元气纳入体内。 而在淬炼肉身的同时,他也借此淬炼助涨念力,最终以念力修出一个剑的世界。 人的念力千千万万无以数计,所以一旦他修成世界,便拥有了无可计数的念力之剑,滴水成海,最终更是可借此与肉身合二为一,蜕变出一副真正的永劫不灭可撼天动地的永恒剑体。 在他的推测中,那等地步,至少也是夫子的程度。 当然此刻,他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但借着剑经剖析浩然剑意却完全可以做到。 方谦不动,站在他身后的桑桑自然也不敢动,只能握紧了说中的大黑伞,目光不时疑惑的看着那些似乎永远不会停下的狂风。 山巅,宁缺和隆庆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此时剑林之中,狂风才渐渐变得微弱。 方谦整个人如同黑洞一般将这些仅余的浩然剑意吞噬,终于才缓缓松了口气。 “死了这么久的人,居然还是对昊天这么在意。” 他心中想着,不免想起了死不瞑目这四个字。 他觉得珂浩然的确牛比,敢向天拔剑,可他死的说实话,也是挺冤的,神国的昊天说白了就是一个规则的集合体,没有任何感情,别人待在天上好好的,你非要斩她一剑。 虽然她是昊天,莫得感情,但也是个女人,你在其他地方玩就算了,还敢砍她,她能忍? 然后,举世无敌的珂浩然就死了,留下了无数的传说。 当然说不定就是因为珂浩然的这一剑,才让昊天真正下定了决心进入人间也说不定。 也许愤怒的她就算是灭了珂浩然也无法平息愤怒,所以必须把夫子也干掉才行,然后她就顺理成章的下来了。 这么一想,珂浩然死的真的很关键啊,还真算是死得其所了。 方谦回头细细的看了看桑桑,直到把桑桑看的有些羞涩起来,他才收回目光。 他摇了摇头,心想,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桑桑骨子里是个这么记仇的女人,果然,他看不懂女人,尤其是昊天这样的女人。 他转过身小心的把桑桑的衣角抹平,桑桑呐呐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方谦温和一笑,道:“走,跟着哥去山顶看看你家少爷赢了没有。” 桑桑立时便兴奋的说了句:“好!” 方谦带着桑桑走过满是痛苦符意的山道,二人都没什么反应,方谦念力强大,那些符意根本影响不到他,除非他自行将念力散去,至于桑桑当然不是不怕痛,而是她确实没什么感觉。 一滴水落在土里会留下一个小坑,但落在一块钢铁上,只怕连锈迹都不会有,因为那是一块昊天牌的不锈钢。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一道柴门。 他们的速度很快,当他们走到柴门的时候,宁缺和隆庆依然还沉迷在幻境之中。 于是,山峰上在大青树下等待的十二个人便注意到了他们。 这十二个人里有男有女,或坐或立,有人背着三弦古琴,有人腋下夹着棋盘,有人膝前隔着一根颇具古意的洞箫,有人手里拿着绷紧的绣花布框,另一只手指间拈着根细不见的针。 还有一个站在树后赤裸着上身的壮汉,手中提着个极沉重的铁锤,他的目光不时盯着二师兄君陌头顶高高的古冠,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灼热。 虽然之前被陈皮皮说破了他的心思,小小的收敛了一会,但他依然还是压不住自己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 不过此时倒也没人注意这些。 背着三弦古琴的人看着柴门前的二人,忍不住惊讶的问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二师兄表情认真的说道:“自然是走过来的。” 这番话显然等于放屁,自然不能让人满意。 站在他们有些距离的余帘,面色恬静而安稳,此时忽然说道:“那个少年叫做方谦,似乎昨天还和二师兄打过一架,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显然,她说这话有几分解释的意思,但更多的其实是想知道那一战的结果。 其他几人都是面色惊奇,没想到那个少年居然敢和二师兄打,这一刻他们和陈皮皮当时的心情完全一模一样。 于是他们便将目光看向了二师兄,等着二师兄说些什么。 二师兄似乎并不想说,但既然诸位师弟师妹都希望他说,他便表情严肃的说道:“的确是个很强的少年,但他还敌不过我的剑,可是我也无法伤他。” 当然无法伤他,昨日他起码刺中了方谦上千剑,可是最后方谦却一点事都没有,方谦的剑的确很强,也很不一般,但这样的战斗打了半日,也变得很没有意思,所以只能罢战,算作平局。 可是在其他人听来,便很怪异,敌不过却伤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想了一会想不明白,可是显然二师兄不会再多说,于是他们只能作罢。 这时,绣花女子忽然问道:“那他旁边的那个女子又是怎么上来的。” 所有人默然,显然不知道那个女孩的来路,忽然陈皮皮看了一会大叫了一声,道:“啊,我知道了,这应该是宁缺时常提起的他的那个小侍女。” 而就在这时,他口中的小侍女轻轻松松的走到了柴门前,歪歪扭扭的在门牌上的三个字后用手指写下了一个为。 君子不为! 第37章上山 第38章选择 绣花女子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说道:“不可能吧,感知能这么强?我看他这上山跟郊游似,大师兄当年也这么轻松吗?” 君陌神情一冷,便要训斥,但开口前看了绣花女子一眼却是不自觉的放缓了语气。 “当今天下的少年,不论是隆庆,还是宁缺,又或者是皮皮口中的道痴,都不如他。” “他已经在佛道魔之外创立了新道,也许正是因为此,所以他才不愿拜夫子为师。” “既是新道,一切未知,自然无人可以成为他的师傅。” “所以,他身为立道之人,自然能够强的超乎常理。” 他的话就像是一股冲击力爆炸的巨浪,树下诸人都被这其中蕴含的信息震撼的无法言语。 君陌看了看那块巨大的岩石,语气平静的说道:“只是不知,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隆庆一路杀向光明,杀光了一切,最终再也走不下去。 宁缺在黑暗的荒原中,杀掉了儿时的玩伴和管家,背着长刀,义无反顾的走上荒原那头的黑夜。 黑夜里,便是星光下,宁缺站在崖畔的巨石上,站在了书院的最高处,他赢了。 这样的场景方谦曾经看过,所以他不会惊讶于最后的结果,而此时,他要开始面临自己的选择。 一条幽深的小路,似乎通往黑暗。 方谦站在路中间,目光平静的看着道路两旁的花草。 红的蓝的紫的绿的,娇艳而鲜嫩。 他后面没有路,所以似乎他只能往前。 他想着,也许走走就会遇见什么吧。 于是他看见了一道红如魅影般的身影。 这是一个红衣鱼纹,如牡丹玫瑰,性烈如火的女子。 她握着剑,目光冷漠。 他微笑,心道,好久不见。 然后他拔剑,轻轻地将女子手中的剑挑落,拉住了她的手,一起走。 如果说他必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他自然会选择带上她一起。 这个世界对他重要的人不多,叶红鱼无疑是其中一个。 就这么走着,如同闲庭漫步般轻松。 然后,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如诗般的容颜。 这是一个白衣蓝带,如芙蓉莲花,典雅娴静的女子。 她平静的站着,表情淡漠。 方谦停在原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他自然不是在犹豫该怎么对她,他只是额单纯的想多看几眼。 可惜这终究不是真的她。 他因为她停下,自然也因为她前进。 他微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于是他便生出几分满足。 隆庆为了光明而绝情绝性,宁缺为了活下去而杀人如麻,可他却不需要违背本心做任何事。 这本就是他和二人不同的地方。 所以,他不会放弃从小伴他长大的叶红鱼,当然也不会放弃他倾慕已久一见钟情的莫山山。 他的选择是顺心意。 他这样想,自然便这样做。 他紧紧的拉着两人的手不断向前走。 走到世界开始发生变化,大地开始震动,天空开始陷落,黑暗和光明在空中辉映。 方谦平静的看着,毫无畏惧,甚至有点想笑。 不论是光明还是黑暗,在他心中也屁都不算,昊天世界的光明和黑暗是什么样,他还不清楚? 他自然很难会生出敬畏这样的情绪。 更何况,就算光明和黑暗真的会吞噬他,他依然也不会在意。 也许穿越者本身就没有信仰。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只信仰他自己。 然后,路断了,天也塌了。 “松开手,你便能活!”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方谦站在原地,笑的十分轻蔑。 他其实一直觉得,人心易变,一切都在变,一次选择代表不了所有。 所以,这个关卡,在他看来本就是个笑话。 可纵然如此,他也绝不会选择放手。 他没有拔剑,因为他的手握不了剑,可这不代表他就无法出剑。 一念便为一剑! 瞬间,一道横贯八方的剑气席卷而出。 斩了天,斩了地,斩了光明,也斩了黑暗。 看着天地开始彻底崩溃,四周的一切都变得虚幻。 他蓦然间想到了很多。 生离死别,什么才最重要? 方谦站在巨石之上,站在书院后山的最高处,平静的看着眼前梦幻而美丽的景致。 看着那无数的繁星闪烁着星芒将身下的白云映照的熠熠生辉的景致。 此时似乎过了很久,山峰之上只有一个人还在大青树下坐着,他似乎想要等一个结果。 方谦看见他,便忍不住微笑。 “二师兄。” 君陌长身而起,悄无声息的来到草坪之上,他看着方谦平静的说道:“好霸道决绝的剑意。” 方谦摇了摇头,并不认同。 “不,这是逍遥自在的剑意。” 君陌看了一眼身后翻滚的云海,说道:“既然要逍遥自在,如何能不霸道决绝! 不过若没有这等心胸,只怕也不会想着去创立新道。” 方谦微笑道:“二师兄这话言重了,只是我如果想要过的轻松愉快些,就不得不提前做些准备。” 君陌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老师在人间准备了很久,也只是想要轻松愉快罢了。” 方谦自然知道他说的老师是夫子,很多事情,虽然没人提,但不代表没人知道,起码自从珂浩然战天之后,很多事情,对有些人,便不再是秘密。 比如西陵和书院,比如夫子和昊天。 方谦跳下了巨石,落在草坪上,拿出了两壶酒,取了一壶扔给君陌。 “来,尝尝我最新酿制的醉仙酿。” 这是最新版,是他用了几个诸天本源具现了许多有灵气的水果酿成的,还从未有人喝过。 君陌皱着眉头说道:“我不喜饮酒,君子应戒酒。” 方谦也不管他,张口便喝下一大口,半晌,舒了口气道:“好酒!” 他感觉到这酒的味道比起之前的强了起码十倍,而且这一口下去,他便发觉自己的体质和念力都有轻微的增长,尤其是思维运转速度加快了不少,几乎有了当初他服下悟道果千分之一的效果。 浓郁的酒香传开,整个山巅都是这种诱人的气味,君陌鼻翼微微抽动,最终顶不住诱惑小小的抿了一口。 顿时他便眼睛一亮道:“好!” 言罢,便又猛地灌了一大口。 方谦大笑,果然骄傲如二师兄也逃不过真香定律的强大啊。 二人喝的很快,但醉的更快,没一会,就各自醉倒在了草坪上,不省人事。 不远处,两道温婉秀丽的身影慢慢靠近,很快便到了二人的身前。 余帘微微讶然,道:“没想到二师兄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喝醉。” 木袖表情很是雀跃,她蹲了下去,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君陌的脸,说道:“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啊,我要赶紧把他带回去,绣一副君陌醉酒图,哈哈。” 余帘叹了口气,道:“你也不怕他醒了以后拆了你的屋子。”说着,她摇了摇头,“算了,随你吧。” 余帘一手就把方谦提溜了起来,至于木袖则是温柔多了,把君陌给公主抱在了怀里,想来君陌日后知道了,只怕便不敢再轻易喝醉。 没了人,山峰之上就变得空旷起来,只留下了一块巨石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第39章真正的2层楼 书院的后山很美,二层楼的所在自然更美。 这是一片十分平摊的崖坪,崖坪很大,甚至有一片澄净的像是镜子般的小湖,周围到处都是各色的野草野花,千种万种,将这里妆点的姹紫嫣红。 一颗不知年月的参天古树下,有十余间样式简单的房屋,虽然简陋,伴随着袅袅炊烟却也颇有几分情致。 房屋背后极远处的山崖间有一道像是银线倾泻而下的瀑布,一群黑色的鸟儿在崖壁与瀑布间欢鸣飞翔,如斯的美景,已经不知持续了多少年。 方谦从沉睡中醒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满腹的轻快。 摇了摇头,微微的揉着脑袋自语:“看来这酒劲有点超乎想象的大了,以后还是少喝。” 闻着鼻尖涌入熟悉的淡雅气息,他左右看了看,心道,原来这居然是三师姐的房间吗? 四下无人,他便自己下了床,出了屋子,听着耳边隐隐传来叮当叮当的铁器敲击声,便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然后便看见了水车,看见了火炉,看见了四周弥漫的白色蒸汽,自然便也看见了一个浑身赤裸的壮汉。 这自然便是书院的六师兄,方谦站在门口认真的看着他挥锤打铁的样子,看着对方这极富节奏感和力量感的动作,看着他像是对待心爱情人般细腻却又粗暴的把玩着炉火与铁块。 那其间的某种韵律实在是很有意思。 他等了很长时间,屋内的嘈杂声渐渐弱了,直至消失,壮汉便解下身上的皮围裙,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走到门口,看着方谦憨厚一笑。 “我知道你,二师兄说过,我在这排行老六,你可以叫我六师兄,以后若是有空可以常来,打铁什么的都可以找我。” “六师兄!” 方谦行了一礼,然后掏出了一块两个拳头大小的乌黑金属,他虽然是书院的弟子,但却并不是后山的弟子,所以算起来他这是拜山,而既然是拜山自然不能空手。 “六师兄,这是我偶然所得,想来在六师兄手中才能够物尽其用。” 六师兄目光炽热的看着方谦手中的黑色金属,在一个绝顶的铁匠面前,除了他的锤子,便只有真正的好铁才能够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六师兄接过黑色的金属,像是抚摸自己的情人一样抚摸着它,半晌方才道:“这难道是天外陨铁?可是居然毫无半点杂质,简直不可思议。” 方谦微笑,诸天本源具现而来,自然没有杂质。 他看着方谦,很是兴奋的拍了拍方谦的肩膀,道:“说吧,你想打造个什么武器,这样的好铁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方谦摇了摇头,心说师兄你少拍我几下肩膀就很好。 他想了想,将腰间的木剑拔了出来,说道:“我是一名剑修,有这柄木剑便已足够,我只是想有时间多多请教六师兄锻造之法,看能不能从中领悟出属于我自己的铸剑之法。” 六师兄挠了挠头,他觉得这分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是这陨铁却是极为珍贵,有了这东西,他甚至可以将二师兄的剑打造的再强上数分。 于是他想了想便很认真的承诺道:“锻造之法你想看随时来便是,不过除此之外,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全力为你打造一个你需要的东西。” 方谦知道六师兄是个亲切和善的人,而且极重承诺,他说的话,从来不会打一丝折扣。 方谦看着六师兄,只觉得夫子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惊叹和佩服,他收的每一个弟子,不论是性情还是天赋都是世间一等一的妙人。 他在这里呆的越久,便越喜欢这里,相比起西陵的冰冷,这里的人味实在是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然后他便只能认真的说道:“那便先多谢六师兄了。” 这时,六师兄忽然将那块陨铁放在一边,拉着方谦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这里有一张很小的沙盘,沙盘旁边坐着位穿着青色学院春服的男子。 他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小小沙盘,外间的燥热和潮湿丝毫影响不到他,甚至若是不注意,就连目光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四师兄,我打造的盔甲兵器都是四师兄刻画的符纹,你的木剑材质不错,若是想要提升,符纹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四师兄此时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眉头紧皱的盯着面前的沙盘,看着沙盘上不断变动的线条,二人都没有打扰他,他们知道此时四师兄正在全力推演其中的变化。 方谦自然是懂得符道的,所以也能够看懂几分,他明显看得出推演越往后,四师兄就越吃力,因为越往后符纹变化就越复杂,需要的运算能力就越强,而四师兄此时很难推演到底。 所以过了一会,四师兄面色微微一白,沙盘上不断变幻的线条就都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人,选择无视了六师兄,因为二师兄对方谦的评价很高,然后他觉得也许可以从方谦身上找找答案。 “你应该知道,符纹越复杂往后变化就越多,可是想要和冰冷的钢铁契合,就必须准确的把握住每一个变化,这该如何是好?” 方谦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对符道的确有几分领悟,但要从复杂的符纹变化中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捷径就不是他能够做到的了。 四师兄看见方谦摇头,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大的希望。 可是此时,方谦却拿出了一壶酒。 “四师兄不妨抿一小口再试试,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六师兄闻到酒香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打铁之人如何能不爱酒? 更何况,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必然是世间少有的美酒。 可是四师兄并不爱酒,因为符文需要极为精准和细致,但是酒却会让他变得麻木。 四师兄皱了皱眉头,但他虽然不喝酒,却也知道这应该是真正的好酒,他从六师弟的样子就能够看出来几分。 想了想,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好意,也许这酒真的别有洞天也说不定,况且少饮一口也无伤大雅。 第40章2层楼的那些人 四师兄接过酒,微微抿了一口。 顿时他便闭上了眼睛,根本来不及品味这酒水的美味,他的思维此时已经高速的运转了起来,之前的几个难题瞬间便被攻克。 随后,沙盘上的线条便开始以一种之前数倍的速度变化起来。 眼见这估计要很久的时间,方谦又给馋涎欲滴的六师兄留下了一壶酒,便离开了这里。 方谦很随意的走着,因为这后山就是有一种莫名让人放松的氛围。 他一路走过青青田野和草甸,踩着微湿的田垄,走上一道木桥,来到了一片澄净如镜面的湖上。 湖面上有水鸟浮沉,偶尔捕食小鱼,他们并不怎么怕人,甚至还有胆大的落在了方谦的肩上,然后随着方谦的动作又扑哧的飞起。 木桥中段有一方亭榭,在这湖光水色之中好不清幽,一位穿着淡黄色书院春服的女子,正在亭间专心致志的刺绣。 若是走进了便能看见,她绣的是一个醉酒的男子,那高高的长冠看上去格外惹眼。 方谦自然知道她的身份,七师姐木袖。 他上前,认真的行了一礼,说道:“七师姐,师弟我最近可能要叨扰几日,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七师姐不要见怪。” 木袖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二师兄和三师姐都护着你,我见怪了又能怎么样?” 方谦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呐呐不语。 木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跟你开个玩笑,要是我的小师弟你是想来也很好玩。” 方谦汗颜,好玩是个什么形容词。 木袖将针线放下,忽然说道:“对了,你那酒还有吗?” 她声音压的很低,似乎怕被谁听见。 方谦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总觉得七师姐在打二师兄的主意。 所以为了二师兄,他决定多拿两瓶出来。 木袖接过不知道方谦从哪里拿出来的酒,拍了拍方谦的肩膀,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样子,说道:“小伙子,山道,以后后山有什么事,找你七师姐。” 方谦保持着微笑,然后赶紧溜了。 他走过一颗极高大的古树,走到西面的那片密林前,听着林子里悠扬的琴箫之声,那后拿出了一本名为笑傲江湖的曲谱。 他觉得九师兄和十师兄一首曲子奏了十几年,也该换换新的了。 以音乐入道的修行者,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比知命的大修行者对战争的影响更大。 因为他们攻击范围太广,虽然攻击强度不足,但普通人却已经完全无法承受。 他弹琴弹了十几年,也都无法做到入道,可想而知以音入道的艰难。 方谦入了林子,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靠着一棵树便眯着眼睛听起了曲子。 良久,琴箫之声骤歇,方谦便起身上前行了一礼,道:“两位师兄安好。” 拿萧的男子温和的说道:“我叫北宫未央,在这排行第九,你可称我一声九师兄,我旁边这是我师弟,西门不惑,排行第十,称他一声十师兄便好。” 十师兄沉默的点了点头,双手微微拂过琴面,说道:“师弟六科甲上,想来音律一道也有几分涉猎,若是得空便来一起讨教讨教。” 方谦微笑道:“那是自然,我对音律一道也十分喜欢。”说着,他将手中的曲谱拿到了二人面前,说道:“这是我偶然得到了一本曲谱,正好是琴箫合奏,而且复杂晦涩,两位师兄可愿研究一二?” 九师兄微微讶然,他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他没见过的曲谱,可他还是认真的翻开了手中的曲谱。 他看了很久,表情时而恍然,时而紧张,时而开怀,时而怒目。 似乎他看的不是一本曲谱,而是一本故事,一本小说。 十师兄看着房钱摇头笑道:“我还从未见过师兄这等失态的模样。” 方谦看了看十师兄手中满布着岁月气息的古琴,问道:“十师兄,这琴便是你的本命物吧,怎么如此古旧。” 十师兄手指轻轻掠过琴弦,顿时便响起了一道轻灵无比的声音。 “时间久了,就不舍得换了,修修补补赔了我很多年,早已经成了我的老友和亲人。” 方谦听着想到了自己腰间的木剑,他其实也有能力给自己换一柄更好的剑,可这剑从小便跟着他,他们互相其实也早已经习惯了彼此。 沉默中,忽然九师兄抚掌拍案而起,大笑道:“好曲,果然是绝妙的好曲,江湖,好一个江湖。” 他连忙将曲谱递给十师第,说道:“师弟,你快看,这真的是一首难得的曲子,你我二人的音律之道也许可以借此曲更进一步。” 十师兄听了,面色惊疑不定,难道这曲子当真如此之好? 他看了几眼,便也如同九师兄之前那般,瞬间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方谦笑着摇头道:“两位师兄果真是妙人,今天我就不打扰两位师兄研究曲谱了,以后再来叨扰。” 九师兄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语气中丝毫没有挽留之意。 方谦苦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便离开了这里,便打算去找找陈皮皮,也不知道宁缺来了没有,不过按照时间,他可能还要应付应付亲王之类的,估计还得个一两天。 沿着石径走了片刻,忽然发现石径旁的花树一阵摇晃,然后便冲出来了一个看不清楚头脸的人。 这人发间衫上全部落着各式各样的花辫,虽然穿着古杉,却有一种搞摇滚的气质。 方谦只能心中暗赞一声,优秀! 如此特立独行,他自然知道这是十一师兄,甚至知道他会对他说什么。 他行了一礼,道:“方谦见过十一师兄。” 果然,十一师兄瞪着眼睛看着他,没有回礼,而是拾起剪头的一片花瓣,怔怔问起了心与花与存在的关系。 方谦想到了昊天,她本来不存在,只是因为信仰最终存在,于是他便说了句:“存在是绝对的,也是相对的,心既世界,自然包含万物。” “心既世界...”十一师兄怔怔自语,陷入了沉思。 方谦觉得这个时候给他一瓶酒是最合适的,于是留下了一壶酒,又溜了。 半晌,十一师兄从思索中回过神便已经看不见方谦了,他看了看手中不知何时拿着的一壶酒,温和的笑了笑,便又入了花树下开始了自己的探索。 第41章喜欢的事和离开 方谦自然知道陈皮皮的住处,不过在此之前,他看见了一只鹅,一只在喂鱼的鹅,你很难想象亲眼看见这样的一幕会是怎样的心情。 那只鹅喂鱼喂得十分专心,似乎这就是它最重要的工作,哪怕方谦从它身边走过,它也没有多看一眼。 书院果然有趣,哪怕是一只鹅。 傍晚,他在湖边散步,他心中有些沉闷,他本想在后山学到所有人的长处,可他今天一天下来,发现这是一件他永远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而且,说到底,他也并不是二层楼的弟子,前院和后院终究有些区别。 也许他应该离开,他想着。 忽然他遇见了余帘。 “三师姐!” 余帘微笑的看着他,语气平静的说道:“一天时间你就把我的这几个师弟师妹收买了一遍,不知道你准备用什么收买我?” 方谦愕然,半晌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能叫收买,只是想与诸位师兄师姐打好关系。”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毛笔,说道:“不过,我确实也为三师姐准备了礼物,三师姐可愿收下?” 那支笔很小,笔尖很细,做工精细,触手温润,显然是一只极为适合写小楷的好笔。 余帘平静的接过毛笔,虚握了几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那这就当是你在我屋里住了一宿的费用了。” 她收起笔,看着这一湖的星光,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在这后山呆了一天都看到了什么?” 方谦想了想,说道:“看到了六师兄打铁,四师兄推演沙盘,七师姐刺绣,五师兄和八师兄下棋,九师兄和十师兄奏乐,十一师兄探索心花之辩.....” 余帘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宁静恬然,听完方谦所说,她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方谦想了很久,他想到了今日所见的每一个人的面孔神情,然后说道:“因为喜欢。” 余帘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因为喜欢所以痴迷,所以专注,喜欢其实是这个世上最大的道理。” 方谦看着余帘恬静淡然的神情,忽然问道:“你也是吗?” “你是说写字?”余帘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以前的性子可不是适合写字的性子,只是老师让我写,我便试试,没想到一试试了许多年,天天坐在东窗畔,临摹簪花小楷,说是喜欢,倒不如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方谦笑了笑道:“说起来我也不是喜欢看书的性子,可也是看了许多年,看书成了习惯,所以到哪里都想要先看看那里的书。” 他看向了远处的某个地方,说道:“我知道书院其实还有一个比旧书楼更大的藏书楼,可是我却没有想过去那里看书。” 余帘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总想让自己活的自在,可其实你太压抑自己,你心中压抑了太多事,这些东西已经成为了你坚不可破的障碍。” 方谦沉默,今天他沉默了太多次。 “你还记得你喜欢什么吗?”余帘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 方谦犹豫了半晌,说道:“我喜欢剑!” 他摸了摸腰间的木剑,语气肯定的又说了一遍。 “我喜欢剑!” 余帘继续问道:“你那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谦心想,他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学习,学符,学阵,学乐,学很多很多,可他突然生出了疑问,他真的是为了学习而来的吗? 正如他第一遍说喜欢时候的犹豫,他又问了一遍自己为何而来。 半晌,他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木剑,斜斜的指向天空,肯定的说道:“为了练剑。” 余帘微笑起来,知道面前这个少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便开口说道:“你的剑很不错,可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为何握剑,就会失了灵魂。” 她说着,转身向着古树下的房屋走去。 方谦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一股隐晦的剑意在他的胸中渐渐浮现,而在他识海中的那柄虚幻小剑也变的凝实了几分。 他知道,当他剑意成型,虚幻小剑凝实,二者合一的那一刻,也就是他破五境的那一刻。 他为这一天准备了太久,而那将会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五境之上。 第二日,他开始向各位师兄师姐学习,他将符笔作剑,以铁锤作剑,以针作剑,以棋子作剑,以琴作剑,甚至以言作剑。 他在将这些年无数的积累统统化作剑。 开始的时候剑意不显,几位师兄师姐感觉还挺好,毕竟有人陪他们下棋,奏乐,打铁,布阵。 可越到后来,他浑身上下不时迸发的剑意就越让他们苦不堪言。 宁缺倒是早就来了,不过因为方谦在,他倒是也不用被各位师兄师姐叫过去下去听曲。 整日在房里研究颜瑟甩给他的一大把符书,研究的头昏脑涨。 这日,方谦在房中以手指凝聚剑气,细细的雕琢着手中的木剑,他身上的剑意也越来越盛,方圆数米之内的一切事物都被不时迸发的剑气割裂。 不远处,君陌和余帘看着方谦的所在,神色复杂。 “他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我从没想到,这世间这么多东西,最后都可以归到剑道一途。” “我也没想到,念力也可以打造世界,一柄剑的世界。” “他和小师弟身上都有很多我们看不透的秘密,也不知未来是好是坏。” “他们终究都是书院弟子。” 方谦在雕琢的过程中,他识海深处的虚幻小剑就越发凝实,与此同时,他胸中的剑意也越发的澎湃。 可这最后一步,却尤为艰难。 过了许久,周遭的剑气消失,一切恢复平静。 显然,他并没有成功,他发现,不论是虚幻小剑还是他胸中剑意,都缺少一个关键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他是时候离开了。 第二日,他拜别了所有人,他买了一辆马车,让小白带着他慢慢的离开了长安。 也就在此时,荒人南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昊天世界,无数的目光开始落在了荒原之上。 而在西陵,在裁决大神官的安排下,一道红影出了神殿,向北方而去。 第42章遇夫子 就在方谦离开长安城一个月之后,因为流落极北塞域千年之久的荒族南归,草原之上的左帐王庭被迫南下,开始频繁劫掠燕国。 为此,西陵神殿发出诏令,号召昊天道信徒及正道同仁援助燕国抵御蛮人的入侵。 同时,唐国也派出了以夏侯为首的西路边军,以援燕军为号,进驻燕国北境。 而此时方谦才刚刚到达大唐的北方边境,至少数日之后才会进入燕国境内。 方谦一路走来,每经过一座郡县便会停留一日,他吃遍了各地最有名的小吃,看遍了各地最有名的风景。 而在这种旅途中,他也慢慢感受到一股宁静,于此同时,他体内的剑意和念力虚剑也在这过程中,缓缓发生了一种特殊的变化。 似乎是真正开始和这方世界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这日,方谦离开了渭城,向着燕国境内行去。 他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躺在马车内厚厚的棉垫之上,他不需要有人驾车,因为小白能够完美的胜任车夫的职责。 它赶的车不仅路线准确,而且很难会产生什么太大的颠簸,而微微晃动之下,更是一种十分不错的体验,所以躺在马车上就成了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即将入冬,所以便忍不住会有些冬困,所以方谦躺在那里,便微微陷入了小睡。 忽然,马车停了,方谦从小睡中醒来,他知道一般情况下马车是不会停的,既然停了,肯定是有什么意外的情况。 他掀起布帘,便看见了一辆牛车,以及一个穿着棉袄的赶牛书生。 道路不宽,两辆车的方向相反,自然便会遇见。 方谦想过无数次遇见夫子的画面,也许在长安,也许在书院,也许在荒原,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一条小路上。 小白看着它面前的这头牛,看了好一会,它觉得这头牛不是一头普通的牛,就像是它不是一匹普通的马一样。 那牛也用那双极大的眼睛看着小白,它在昊天世界最强的人身边呆了很久,所以它的感知比起小白要更加敏锐,所以它能够感受到小白体内那种截然不同的血脉气息,神圣而高贵的气息。 它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马,然后它便哞的一声,问它是匹什么马。 然后一牛一马,便开始交流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似乎交流的颇为愉快。 那穿着棉袄的书生笑容温和,看着探出头的方谦说道:“小兄弟是要北上吗?” 方谦点了点头道:“是。” 然后书生看了一眼左右两方的路况,便温和的说道:“等他们聊完,我就把路让开,小兄弟还请稍等一会。” 他说的自然那匹马和那头牛,因为他们聊得开心,所以他便可以等一会,而没有什么不耐烦。 不仅如此,哪怕他身后载着的是昊天世界最高最大最尊贵的人,在聊天这件事结束以后,他也可以选择先行让路。 方谦自然知道他们的身份,普通的老黄牛,破破烂烂的牛车,驾车的温和书生,整个昊天世界应该再没有这样的配置了。 方谦不敬畏黑暗,也不敬畏光明,甚至不敬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他却有尊敬的人,他尊敬的人不多,眼前恰好便有两个,而坐在马车中的那个人更是排在他尊敬之人的首位。 也许敬畏和尊敬很相似,但终归不同。 因为他没有畏惧,他也知道这两个人不需要畏惧。 所以他没有选择隐藏或者隐瞒什么。 更何况,既然他能跟夫子的牛车遇见,必然便是夫子要见他,不然就算是他想要找,也根本不可能遇见。 于是,他便下了车,认真的行了一礼,说道:“拜见师兄。”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又冲着车厢拜了一下,道:“拜见夫子。” 这时,车帘掀起,一位身形高大,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揉了揉腰,又伸了伸胳膊,恼火的对着书生说道:“你看看你,一天天拿着个木瓢,谁还认不出你,都说了要隐藏身份,也不知道把你那些东西都收好一点。” 然后他又很嫌弃的看了一眼老黄牛,说道:“这头牛也是的,牛嚼牡丹也就算了,现在还跟一匹马聊起来了。” 书生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扶着夫子的胳膊下车,然后从牛车里拿出一个矮板凳请夫子坐下,安慰的说道:“老师说得对,以后我会想法子改改的。” 夫子一直没有理会方谦,虽然他从牛车上下来就已经是一种回应,但他没有对方谦说话,所以方谦便也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夫子确实对他有几分不满,而且并没有掩饰。 但他终究还是跟方谦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拜我为师,怎么,是看不起我吗?” 方谦愕然,然后苦笑,他发现夫子真的没有什么故作玄虚的高深表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所以说话也就这么平平常常的十分直接。 方谦站起身,摇头道:“当然不是,夫子是我十分尊敬的前辈。” 夫子大怒,道:“那你是嫌我老咯?” 书生在一旁无奈苦笑,方谦额头开始见汗。 然后方谦也很直接,他单膝跪下行礼,说道:“那夫子可愿收晚辈为徒?” 夫子哼哼了两声,眯着眼睛瞥了一眼方谦,似乎是满意方谦的行为,但具体又看不太出来,他看着书生说道:“孩儿,你还想要个师弟吗?” 书生想了想,温和的说道:“师弟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还要老师您说的算。” 他们都没有在乎世人所习惯的书院每次只收一个弟子的规矩,或者说夫子其实就是规矩,只要他想,便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规矩。 夫子看着方谦,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远方,平静的说道:“这小子可是个想法很多的家伙,比新收的那个徒弟还能折腾,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能给我养老。” 方谦看着夫子平静的眼神,第一次生出被看透一切的感觉。 书生心里想着老师这些话的意思,问道:“难道老师也看不见未来?” 听着这个问题,夫子大怒,指着头顶不知何时开始阴云密布的天空呵斥道:“我连这道天都看不明白,哪里能看见什么未来!” 说完,他开始思索起了一些事情,其实他今天来见方谦,本身就已经是做出了选择,只是亲眼见过之后,他便能看见更多,于是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第43章终究拜了夫子为师 第44章与墨池苑弟子的初次接触 第45章落地安营 第46章平淡的日子 方谦一边走一边说道:“为了当你们领队我可是做了很多准备的,就算以后联军不给你们物资,也不用担心。” 那片密林很深,长的也很茂盛,所以视线并不是很好。 他来这里之前可是买了很多东西,他的储物空间可是很大的,别说他们这几十个人,就算几百人的吃喝他也能供应上几个月。 不过,他总不能凭空就拿出来,所以必须找个视线不太好的地方,装作提前放在那里的才行。 跟着方谦在密林里转了好几转,忽然方谦停在了原地,说道:“到了。” 然后莫山山她们就看见了几十个木箱子,方谦走上前,打开了一个离他最近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匣。 打开之后便露出了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糕点。 早就跟在后面的天猫女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呀,这是长安城芙蓉记的桂花糕!” 她小跑着靠了过来,然后又惊喜的看见了木箱里其它的很多木匣。 “哇,这是百香居的枣泥酥,这是万春坊的一合酥!这是.....” 她像是一个熟知各地特色的美食家一般,轻车熟路的就认出了这些糕点的来路。 这般荒郊野外,有这么多特色的小吃,不论怎么看都不免有几分怪异。 但同时却也能看出方谦对此事的用心。 方谦看着她们解释道:“不管做什么,总要吃饱吃好才行,所以就格外准备了一些。” 忽然,天猫女顺着一股香味到了旁边的一个木箱子,打开之后就看见了木箱子里满满当当的用油纸包起来的的东西。 她好奇的将油纸包打开,顿时又惊声叫了起来。 “呀,居然是烤鸡,好像还是王福记的。” 她小鼻子抽动着,说道:“哇,好香,好香,怎感觉好像是刚做好的一样。” 那确实是刚做好的,储物空间中没有时间的流逝,所以就连刚出炉的温度都保存的很好。 方谦摸了摸鼻子,看着几个人奇怪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尴尬,这个可不好解释。 莫山山这时候站出来说道:“本是来历练的,多了这么多平常都很难吃到的美味只怕容易让弟子们产生骄奢之心,不过既然是领队的好意,之华,你再去找些人来把东西带回去吧。” 方谦这时候凑到莫山山身边,轻声说道:“你不喜欢?” 莫山山平静的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为什么不喜欢?我也是一个俗世女子,口舌之欲我当然也有。” 这时,一片枯黄的落叶从一旁的枝杈上落下,轻轻的落在了莫山山的发梢。 方谦轻声说道:“别动。”然后他便生出手去,温柔的将她发梢上的落叶拿去,又轻轻地将她鬓间散落的发丝撩到她的脑后。 莫山山便就一直没动,任凭他在她的发间拾弄,只是面色不经意间红润了许多。 回到营地,墨池苑的弟子们知道了有诸多美食,因为之前联军的轻视和怠慢所产生不快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而方谦也成为了整个墨池苑弟子尊敬喜爱仅次于莫山山的人。 在他们眼中不乏威势又不乏柔和的方谦,显然已经真正的被他们所接受。 尤其是熟悉之后,他们发现方谦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尤其是天猫女更是时常方谦哥哥长哥哥短的叫来叫去,总喜欢凑在方谦身边问他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方谦哥哥,你说天上的星星离我们远吗?” “星星啊,当然离我们很远,如果离我们近了,你就会看见两个太阳了。” “怎么会?太阳可是昊天的象征,难道这天上会有无数个昊天?” “昊天怎么了,说不定你那天遇见个长的不好看的小侍女她也是昊天呢。” “不可能不可能,昊天怎么可能会是个小侍女,如果昊天下凡,他一定是个世界上最英武强大的男子!” 方谦一指头点了下天猫女的小脑袋,笑骂道:“不知道你这个小脑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不然你以后嫁给昊天算了。” 他心中不由想到这样一个画面,两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在拜堂成亲,宁缺作为亲属坐在高堂之上的场景,想来一定很有趣。 ...... 不远处,一个火堆旁坐着连个女子,黑发披肩的女子目光木讷的看着火堆,手上拿着一块酥脆香甜的糕点,不时轻轻的咬上一口,红唇轻启的模样在火光的照耀下分外好看。 身边坐着一个双十年华表情温柔而平和的女子。 “山主,方公子很受欢迎呢,您说平常的时候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方公子会是那样强大的修行者呢?” 莫山山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真正的修行者都是收发由心,所以很多事往往不能只看表面。” 酌之华将手中的糕点放下,然后往火堆中加了几块木柴,便问道:“那您觉得方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莫山山沉默了片刻,她想到了之前半年多不停解阵的时候,她在解阵的同时,也能够看出刻阵之人的用心和认真,又想起了这几日的相处,然后看了看远处和天猫女嬉闹的男子,轻声说道:“他跟这世间的男子不太一样,这世间的男子或许骄傲强势,或许蛮横不羁,或许颓唐低沉,但都谨守着一条看不见的规矩。” 酌之华有些好奇,问道:“什么规矩。” 莫山山轻声说道:“尊卑,身份上的尊卑,可是他不一样,当然这不是说他不知尊卑,而是不论是什么身份,高贵还是低贱,是强者还是弱者,在他眼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对待每一个人都十分平等,这也是他真正让我们墨池苑这么多弟子短短几日就跟他这么亲近的原因。 当然他其实也是有骄傲的,只是这种骄傲并不锋芒毕露,他尊重每一个人,起码在有人冒犯他之前是这样。” 方谦如果知道莫山山这么评价他,他估计只能笑着说,这可是二十一世纪中国公民的基本素质。 酌之华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然后问道:“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他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这样的一个队伍里,以他的身份如果去神殿,一定会得到最高的优待。” 莫山山没有说话,平淡的神情中微微有些窘迫,她不是会说话欺骗师妹的性子,可她也不能说方谦来这里就是为了她,她虽然性情淡然,对这男女之事还总是有一些女儿家基本的羞涩的。 于是她便只能沉默。 第47章波澜将起 一连数日的平淡,方谦却觉得异常满足,每日在喜欢的人身边,不时说说话,散散步,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却也十分美好。 他甚至希望一直这么下去,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这一日,墨池苑的弟子们正在做饭,方谦带的木箱子里可不只有那些熟食,鸡鱼肉蛋,瓜果蔬菜也有很多,所以每一次吃饭都算得上十分丰盛。 忽然远处有一行数人骑马驾车而来,车是一辆很小的平板车,上面摆着两三个有些破烂的箱子。 酌之华知道这是联军送来的补给,毕竟虽然他们不受待见,总不至于让他们饿死,所以总还是有一些补给,只是不仅很差也很少就是了。 既然来了,总也是一分心意,更何况这些与送粮的士兵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她便迎了上去,带着笑容,温和的说道:“有劳诸位将士了。” 当然士兵的想法可跟她完全不同。 联军中谁不知道大河国墨池苑的这些人是最不受待见的,本来送粮是一件很有油水的美差,可若是给墨池苑送粮就完全是一件苦差了。 给墨池苑送的那些粮本就是他们不要的,而且就那么一点点,墨池苑毕竟是几十号人物,万一再克扣一点,最后饿死几个可不好交代。 而自从墨池苑跑到这荒郊野岭,他们其实就更不愿意来了,路远不好走,还没有油水,是个人都不想来。 可是今天他们来到这居然发现墨池苑的这些人吃的可比他们好的太多了。 他们中眼尖的都能看见那些锅里面各色的蔬菜和肉类。 军营中平日哪里能吃上这样的饭菜。 领头的那个小队长就更不愿意了,他们累死累活的送粮,你们倒是吃的满嘴流油,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能当上队长别的不说,审时度势还是懂一点的。 他始终明白,墨池苑就算再不受待见,那也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搞清楚那些物资的来路,其它的自然会有人去做,等事情了结,属于他的好处也不会少。 队长看着酌之华,心思百转,一边思索着不为人知的勾当,一边却也忍不住赞叹着大河国女子的优秀,面上更是带着十分和气的笑容,只怕是任谁看上去他都是一个对墨池苑很有好感的人,说起话来也是十分客气。 “姑娘不必如此,这不过是我等应尽的本分,哪里算得上有劳。” 酌之华微微一笑,便叫了两个弟子上来帮忙卸下物资,等交接的差不多了,然后便礼貌性的开口说道:“诸位将士远来辛苦,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 若是往日这些将士只怕没人愿意留下,所以酌之华已经开始准备送客了。 可这话却极合了这队长的心意,立马借坡下驴的说道:“既然姑娘如此盛情,若是不答应倒显得我等有些不近人情,那我们便在此歇息片刻好了。” 酌之华微微愕然,但也不觉得什么,将这几位运粮的将士带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又端来了些许汤饭。 队长爽朗的说道:“姑娘不必在意我们,我们坐会就走了,您自去忙就好。” 酌之华点了点也没多想,便离开了。 那队长见四下无人,便将手下士兵聚在一起,各自吩咐了几句。 “等会你们几个找些借口在这营地周围转转,然后我们就走,看到什么都给我死死记住,听到没有!” 几个士兵听了立马便低声应是。 墨池苑虽然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对这些联军的士兵也都是视为同盟的,根本没有什么防范之心。 不过,在这些士兵来之前,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方谦和莫山山早就都上了马车,方谦自己的马车早在墨池苑来之前就收到了储物空间里,所以此时他当然是上了莫山山的马车。 莫山山马车像是她的性子一般素净,车厢内只有单调的黑白两色,阳光洒落,透过黑白两色的挂饰居然奇异的均匀分散在了整个车厢,却无法透出去一丝,让车厢的亮度都增加了几分。 方谦从中看到了几分池鱼笼鸟的影子,他看着莫山山笑着问道:“没想到你居然能把池鱼笼鸟改成这样,我师父看到只怕也要惊叹不已。” 按部就班的布置一个阵法当然简单,但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改动,就是一件很少有人能做到的事情了,起码他是做不到的。 莫山山整个人在这四散的光芒下看上去颇有几分迷离的模样,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这道阵法我还没办法布置出来,只是有了几分浅显的领悟,便尝试了一下,可惜,池鱼笼鸟是能够困住无距的绝世阵法,我这只能稍微聚聚光而已。” 她说着然后很是认真的看着他,用请教的语气说道:“这阵法既然是你所刻,领悟自然要高深许多,你可能教我?” 方谦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我当然想说能,可惜我记下的所有阵法其实我都没什么领悟。” 莫山山微微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方谦叹了口气说道:“你应该知道布置阵法是有境界要求的,可是我才只是感知。” 他说着,将自身的境界气息散发出来。 莫山山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方谦忍不住说道:“怎么可能?” 方谦认真的说道:“我的所有阵法都是牢牢记住它们的轨迹,然后以念力强行拓下其中的意蕴,才能刻画成功,所以我布置阵法一般都需要很长时间。” 她惊叹道:“那你的念力一定强的不可思议。” 不过,就算是念力非常强,想要以感知境界强行拓下阵法的意蕴,也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而且阵法变幻莫测,想要牢牢记住所有阵法的运行轨迹,本就已经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了。 莫山山想到那三个木盒上一个比一个高深的阵法,这才知道方谦刻下的这三个木盒只怕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许多。 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什么?” 方谦想了想,认真的看着她,笑着说道:“我喜欢一个女孩,她喜欢书法和阵法,书法我可能没什么天赋,所以我只能在阵法上多下点苦功。” 莫山山眼神微颤,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 方谦看着眼前的女子轻眨的睫毛,微红的脸颊,忍不住便要直接表白自己的心意。 “我....” 忽然一道熟悉的娇俏声音传了进来,不仅将他的话打断,也将这车厢内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暧昧的气息瞬间冲得一干二净。 “山主,山主,那些人已经走了,我们去泡温泉吧!” 看着又被天猫女给拉走的莫山山,方谦既惋惜又庆幸。 也许他可以强到所向无敌,但人的心意是他永远也没办法控制的。 他不知道这一句话说出口会是什么结果,他知道将夜世界的未来,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第48章苦修僧 第49章断臂僧人加1 第50章牵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