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婚,在路上 “小姐,您这针法不对,该从这儿下针,背面看起来的线路才会整整齐齐的。” “一片荷花花瓣至少要用三种线色来绣,这才能绣出来由浅至深的花瓣。” “这一股线还要再劈两份……” “小姐,这儿又错了……” “小姐……” “小——” 丫鬟还未开口说话,坐在绣架前的杜宓就将手里的绣针往绣棚上狠狠一扎,“不就是绣朵荷花吗?哪儿来的那么多事!绣出来远远看着像不就行了,有谁会怼到你手帕跟前去看你绣的荷花花瓣是不是由浅至深的?!” 丫鬟颇为无奈,“可……” 杜宓仍旧不给她说一句囫囵话的机会,“可什么可,你信不信你再啰嗦一句,我就不干了?” 丫鬟张口:“但……” 杜宓的杏眸微微眯起,略带一丝威胁之意,眼风扫过去。 杜宓虽顶着官家小姐的身子,但骨子里住着的却是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灵魂,是以杜宓从小就排斥成为弱不禁风的小家碧玉,对于女红一类的活计更是恨得牙痒痒,让她坐下来绣花比让她打一套拳还要难受。 被杜宓瞪了后,丫鬟只得识趣的闭嘴,拿起绣针,双手奉上,紧紧抿着嘴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杜宓得意的眼梢上都是笑容,在没有了丫鬟吹毛求疵的念叨之后,杜宓彻底放飞自我,也不纠结什么乱针绣、飞花绣了,直接把好好一副苏绣的花样当成了十字绣。 正当她兴致大发时,从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在脚步声快到门口时,脸色倏地一变,连忙扔下手里的绣针,扯着丫鬟就往里间走去,“快快快,把帷帐落下来,帮我把外衫脱了,就说我睡——” 结果话还没说完,门上就传来一声踹门声。 “咚!” 杜宓下意识的就往丫鬟身后躲去。 踹门而入的男人一身戎装铠甲,手持一根婴儿臂膀般粗细的鞭子,对着青石板的地面扬手就是狠狠一鞭子,鞭风割裂空气,闷裂声听着就能让人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杜宓听见鞭声后吓得哆嗦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为瓷白,毫无血色,秒变小怂包:“姐、姐夫!你、你、你有话、话、话好好说!” 被称之为姐夫的蒋侯听见杜宓的声音后,本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怒火,恨不得逮到这个小丫头就狠狠抽上一顿,此刻却硬生生的憋住了,脸上的怒气却只增不减,黝黑的脸皮配上骇人的表情,吓得人腿肚子都打颤,“老子就这暴脾气!今日老子不打的你长记性,老子就对不起身上这战甲!” 说罢,大刀阔斧的冲着杜宓走去,并高高扬起了手里的鞭子。 “老爷!老爷!小姐是姑娘家啊,怎能经得起您这一鞭子啊!” 杜宓的丫鬟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涕泗横流。 “给老子滚开。”蒋侯伸出长臂,像是拎小鸡似的一把就将丫鬟给提溜了起来,甩手扔到了一旁。 杜宓就这么暴露在了蒋侯的面前。 她察觉不妙,赶紧拔腿往里屋跑去,一溜烟蹬蹬蹬就爬上了床榻,死死抱着床柱子,“姐姐姐夫,你这一鞭子下来,你你你是对得起身上那身战甲了,可可可你你你对得起我姐吗!我可还没嫁人,要是身上留下了什么疤痕,让夫家嫌弃了被退婚了怎么办!” 蒋侯怒极反笑,继续逼近,“你不正不愿意嫁给那沈家公子吗,还擅自对外散播谣言说你已有情郎?!退婚了正好,省的你祸害人家!也省的让沈家来找老子茬,说老子门风败坏才教养出来你号人物来!” 一提起沈家,杜宓就理屈了。 眼瞅着蒋侯就快走到床前了,杜宓明显就慌乱了起来,“你你你……你别过来!我我我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你怎么能上姑娘家的床榻呢!” “那你给老子滚下来。” 杜宓:“除非你不打我!” 蒋侯双手将鞭子猛地拉紧,鞭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觉得呢。” 杜宓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眼睛往那婴儿臂膀粗的鞭子上扫了下,心想若这一鞭子抽下去,估计半条命都要交代下去了。 她只恍惚了片刻,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姐夫,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我去见沈家公子还不成吗?”杜宓求饶。 蒋侯仍是一张阎王脸,“不必了,强扭的瓜不甜。” “姐夫~” 蒋侯彻底失去了耐心,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准备将杜宓提溜下来。 正当他的脚踩上踏板时,门外有一小兵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副将副将!急报——” 小兵止住了蒋侯的全部动作,杜宓屏着呼吸,看着那双粗粝的大手在她的眼前打了一个转儿,收了回去,几乎蹿到了嗓子眼的小心脏才缓缓的落下去,还没等她松一口气,蒋侯一个锋利的眼刀扫来,“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记着,明日午时,给老子好好拾掇一番去得月楼,要是让老子知道你仍旧敷衍了事,老子第一个抽死你!” 杜宓笑的脸上都快开花了,“好的,姐夫,知道了,姐夫。姐夫,您走好——哦不,是您慢走。” 看着杜宓那张肖像亡妻,但笑起来却无端让人手痒的笑脸,蒋侯只觉得胸口烧着一团怒火,却又在小兵的催促下,只得警告似的隔空用手指头戳了杜宓几下后,才转身离去。 蒋侯前脚离开,杜宓后脚就从床榻上跳了下来。 只是刚才的蒋侯实在吓人,她被吓得双腿都脱了力,险些就跪了下去,还是丫鬟春花眼疾手快,扑过来将她扶住了。 “小姐,您没事罢?” 杜宓猛喘了几口气,没有回答春花的问题,反而指挥她收拾起东西来。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春花被杜宓的吩咐弄得一头雾水。 杜宓对她翻了一个白眼,“去哪儿?当然是逃啊!难不成你真的让我听从我姐夫的话,乖乖嫁给沈家那要死不死的病罐子给他去冲喜?” 春花为难道:“沈家公子……也没那么弱罢,不是说只是虚弱了些?再说老爷不也是为了让小姐避开年后的采选,才让您嫁入沈家?” 杜宓瞪她,“你若再啰嗦一句我就要撇下你了!” 春花一想,若是她留下来,被老爷知道了她没有阻止杜宓小姐留下来,定会将她剥皮抽筋的!反正怎样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还不如跟紧了主子,到时说不准老爷还能看在她衷心的份上手软一二呢……春花几乎是红着眼眶才点头答应了。 主仆两人换了身粗麻布的衣裳,扮做蒋府里的婆子偷偷溜了出去。 蒋府是驻守边关副将姓蒋名侯的宅子,为了护卫蒋侯的人身安危,常有好几班守备士兵来来回回巡逻。 杜宓没少干爬墙溜号这种事,带着一个蹑手蹑脚的春花也仍轻轻松松避开了府里巡逻守备。 出了蒋府后,杜宓在交易市场上买了一匹二手马车,晃晃悠悠的架着马车,朝着南方前行。 春花自小就在边关长大,驾车骑马更是一把好手,杜宓怕她乘着自己打盹时,把马车往回赶,就没让她驾车,反而把她赶了进去,自己坐在外面赶车。 春花自是不肯,也一并坐在外面,陪着杜宓。 “小姐,你为何不去专门出售马匹、马车的铺着里买呢?这二手的马车虽是便宜,但里面的木板都陈旧了,有一股子好大的朽木味道。” 杜宓得意一笑,“最晚到明日午后,姐夫就会发现我离家出走,我没带走府里的马匹马车,他肯定会满城的去打听谁买了马匹马车,这样我就能多挣一些赶路的时间,等到姐夫知道我买的是二手的马匹马车时,咱们估计已经出了滁州地界了。那时,我姐夫鞭长莫及,又不可能擅自离开滁州来寻我,还不是随我们肆意潇洒?” “那……咱们就不回滁州了?”春花小心翼翼的问。 “等到我躲过了明年的采选罢。” “若是上面的人怪罪老爷怎么办?奴婢听说,这次采选及其严苛,要求平民及以上等次符合年龄的姑娘都要去采选。” “这……”杜宓忽然就沉默了片刻,她一心只想着不想嫁给沈家那个病罐子,一心想着也不要进宫,未曾想过自己擅自逃离会给姐夫带来多大的麻烦,若是真的因为自己的任性让姐夫……念头在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时刻就被她扼杀了,“姐夫好歹也是驻守边关的副将,功绩累累,我与他又是隔了层的亲戚,再加上他也是着实不知道我的下落,上面肯定不会多加为难他的。” 春花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愿如此……” 杜宓心想着既然都逃出来了,总没有半途放弃偷偷折回去的道理,于是,便拉着春花一起开始憧憬江南水乡的日子,两人都是在尘土飞扬、黄土泥沙的边塞长大的,从未见过小桥流水人家、粉墙青砖黛瓦的小镇生活,自是无比向往。 一边说着一边赶路,倒还算是愉快。 滁州不是一个大州,快马加鞭半日就能横穿而过。 杜宓与丫鬟轻车简行,不急不缓的赶路,也赶在日落前到了滁州城门口。 第二章 蛮子,一人单挑 滁州与高蒙国接壤,高蒙国盛产香料、各种珍稀药材,故而滁州常有往来两国的游商进出,城门口也一直都是热热闹闹、周围亦是商铺林立,丝毫不见边关地广人稀凋零之色。 今日的城门口也热闹的很,排队出城的队伍排了两三里路,只是今日的热闹比往日的热闹多了份焦躁不安。 出城的队伍缓缓移动,越是接近城门口,这种焦躁的情绪就愈发明显。 远远看去,守城的士兵比平日多了好几倍,出城的盘问搜查更是严苛。 眼看还有四五辆马车就要轮到她们了,还没等杜宓露色,春花就先急了,小声道:“小姐,该不会是被老爷知道了我们偷溜出府的消息,在这儿拦截我们罢?” 杜宓的视线紧紧盯着前方的动静,嘴上回道:“不会。若姐夫准备在城门口守株待兔,大可以直接让守城将士拿着我的肖像画悄无声息的一一对照即可,可你瞧前面的阵仗看着颇为严肃,姐夫不会为了我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搅乱民心的。” “那前面会不会出了什么大事?” “今天有小兵前来报急报,城门口又看守的这么紧,许是滁州里出了什么事情。” 杜宓才说完,春花就急切道:“啊?那咱们还出去么……不然……回府——” 话音落下,春花就遭到杜宓投来的一个眼刀,“滁州出事了你还上赶着往回跑?” “可……”在杜宓警告的视线下,春花才不敢再说话。 杜宓还想要叮嘱春花两句,前面的马车已然通过了盘问,守城的士兵看见做婆子打扮的杜宓与春花,只是例行盘问几句,又查看了马车内的物品,就准备将她们放行。 杜宓的笑意还没露出来时,身后方忽然响起一阵乱哄哄的骚动,紧接就传来兵刃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人群惊恐的呼叫声:“蛮子!蛮子进城——” 这道惊呼声戛然而止。 随后,一连串的惊叫声划破了天空。 “啊!!!!” “杀人了!!!” 杜宓的脸色一变,握着马鞭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栗。 不、不可能! 蛮子怎么可能越过严兵驻守的边塞,不声不响的潜入滁…… …… “副将!急报急报!” …… 一道声音如平地惊雷,在她耳边炸裂。 “小姐小姐小姐!蛮子来了!怎么办!” 春花慌乱的呼叫声才将杜宓唤回神来,守门的士兵已然乱成一团,后方的队伍更是混乱不堪,都在逃窜。杜宓握紧了马鞭,视线死死盯着城门,咬了咬后牙槽:“坐稳了!” “小姐!您要做什么!”春花看着杜宓的架势,吓得脸都青了,但却很听话的紧紧抱住马车。 杜宓咬牙:“冲出去!” 一鞭子抽下去,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往前冲去,快要抵达城门时,城门的道闸绳索却被人割断,道闸重重地砸落下来,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 “艹!”杜宓破口大骂一句,立即拽住缰绳,强制拉住了马匹。 马车急急掉头转弯,也让杜宓看到了后方的混乱不堪,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无数蛮子,他们个个都人高马大,手里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刀,但凡遇上上前抵抗的人毫不留情就挥下大刀,鲜血四溅! 有人在尖叫,更多人的是在慌乱逃窜,整个滁州城门口恍惚成了一个鲜血淋淋的修罗场。 杜宓一个晃眼,就被旁边涌上来的人一把拽了下去,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拽她下来的是个男人,驾上马车后还对她破口大骂:“臭娘们!不要挡着老子的道!” 杜宓正面着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春花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连滚带爬的来到杜宓的身边,吓得眼睛都红了,“小姐,小姐……” 杜宓抬起脸来,吐了一口和着血水、黄土的口水,满脸阴郁,眉间更是萦绕着不安,“赶紧——嘶——”一张口说话,嘴唇上磨破的伤口就一阵阵揪心似的疼。 “小姐!”春花一边哭一边叫着。 “快扶我起来,这儿——”杜宓忍着疼痛,撑着胳膊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时,身边的春花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杜宓的心倏地收紧,后背涌起一阵寒意。 她缓缓抬起视线,看见春花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山似的蛮子,他逆着光,手持大刀,刀锋泛着寒光,架在春花的脖子上。蛮子开口,用蹩脚的滁州方言说道:“跟我走,不然,杀你们。” 被挟持的春花脸色煞白,眼眶里都蓄着眼泪,紧张都连嘴唇都在颤栗。 那锋利的刀刃离春花的脖颈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杜宓连忙点头,举起双手,分外配合:“好,跟你走。” 在蛮子的逼迫下,杜宓与春花被带上了城楼,城楼上已经扣押了几十人,都用麻绳绑住了双手双脚,杜宓与春花被赶到了最角落的地方。 显然,蛮子先前就占领了滁州的城楼。 不然,滁州的楼门道闸不会在混乱发生后立刻落下。 看来滁州内部一定有这些蛮子的内应。 不同于杜宓的不急不慌,被扣押在她身侧的春花抖如糠筛,眼泪啪嗒啪嗒的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却又怕发出声音,引得面前那握着长刀来回巡视的蛮子起疑,春花紧咬着嘴唇,几乎都把嘴唇都咬破了才止住自己的哭声。 杜宓四处扫了眼,发现压,在城楼上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女流。 大概就能猜测到她们就是蛮子最后的令牌,一旦此次偷袭滁州失败,他们挟持人质威胁镇关将军,轻而易举就能逃出去。 杜宓扭了扭身体,动作幅度不大,没引来蛮子的注意,倒是分散了旁边春花的注意力。 “小、小小——” 杜宓一听见她的声音,即刻扭头瞪她。 无声的做了个“嘘——”的嘴型。 春花会意,立刻抿紧嘴巴,表示不再说话。 在春花诧异的目光中,她看着她家小姐又扭了扭身子,忽然从被捆,绑住的手腕间掉落下来一把银色小匕首。 杜宓凭着感觉,把匕首压,在,屁,股下,单手握住匕首柄,抽出匕首后手腕翻转,捆住她的麻绳瞬间就被割断。 “小……” 杜宓警觉地再瞪她一眼。 春花委屈的眨了眨眼睛,把自己被捆住的手腕往她那边伸了伸。 杜宓掀起视线,一边观察着巡逻蛮子的动向,一边挨近春花,试图用匕首割断她手腕上的麻绳。 这把匕首是蒋侯送她及笄的礼物,锋利无比,割区区麻绳不再话下。 划了一刀后,春花手上的麻绳也断了。 而后,她听见旁边有人低声哀求她说话:“姑、姑娘,求求你也帮我割了罢……” 这人说话的声音不低,虽没有引起蛮子注意,但被当做人质的几十人却是紧挨着坐的,她的声音一出,周围一圈的人质统统扭头看向杜宓所在的方向。 巡逻的蛮子就是个蠢的也发现了这儿的动静,手里握着明晃晃的长刀走过来,说着生硬的滁州方言:“你们这儿再说什么话?!” 一旦蛮子走过来,肯定能发现她手里的麻绳被割断了。 杜宓轻声骂了句去他娘的。 低声语速麻利的对春花说道:“听我的信号,我把匕首扔给你,你争取时间把其他人的麻绳割断。” 春花昂头看着肌肉遒劲的蛮子,吓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小小小姐,你你你呢——” 杜宓磨了磨后牙槽,眼底闪了一道嗜血的光,“这儿驻守的蛮子就他一个人,夺了他的长刀还是不在话下。” “说的就是你们!给老子老实点!”蛮子凶神恶煞的走过来。 离杜宓只剩下两步远。 边上的人质都被蛮子凶狠的表情吓得无措,不少人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哭泣起来,一旦有人开始哭了,那哭声像是有感染力似的,逐渐变化。 蛮子忽然停了下来。 侧身对哭的最狠的女人吼了句:“再哭老子就宰了你!” 杜宓舔了舔嘴唇,整个人如同弹球似的蹿了出去,她原地高高弹跳而起,甩出长腿径直朝着蛮子的脑后颈踢去! 她腿速极快,带起一阵风扑去。 等到蛮子察觉转头时,杜宓的脚力之大,竟是直接将他的脸都踢的歪斜过去。 蛮子被踹的猝不及防,再加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杜宓轻巧落地后双膝微微曲起再度发力跳起,浑身轻巧如燕,甩出长腿再度朝着蛮子的脑袋踢去。 杜宓专挑人弱点下手,以弥补男女之间的力道悬殊。 眼看着就要得手,蛮子用胳膊擦了下嘴角,抹去流出的血沫。 杜宓暗叫不好,想要收回动作时已然晚了,当她的脚腕踢中蛮子脑袋时,蛮子硬是凭着蛮力站在原地巍然不动,抬起的手腕瞬间扣住杜宓踹在他脑袋上的脚腕。 手臂发力,单手拽着杜宓的小腿就把人直接甩了出去。 他们本就身处城墙上,蛮子力大无比,甩她时更是用上了浑身的狠劲,朝着城墙外扔去! 从这个高度坠落,她必死无疑! 春花目睹了这一切,连手上割人麻绳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脑袋一片空白的大叫着,“小姐——!!!” “小姐!!!” 第三章 破绽,皇子救美 第四章 挨打,滔天大祸 第五章 下聘,不愿嫁 第六章 出嫁,谁是累赘 第七章 沈府,他也来了 尖着小嗓子骂骂咧咧的杜宓停了下来。 蒋侯的大手落在她的头顶,动作忽然温柔,大手上的动作有些笨拙却格外温柔的将她头上歪到一旁的发冠扶正,又用手将散乱的珠玉流苏理顺,由着流苏挡住了她的面容。 蒋侯低头看这个才到他胸前的小丫头。 多年前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个穿的像是个野小子、豆子般大小的娃娃,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穿上嫁衣的模样,可真是…… 像极了他的亡妻。 可却又不像。 蒋侯收回手,缓缓说道:“打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你姐始终是我的妻,不管你认不认,老子也始终是你的姐夫。还有,”蒋侯的语气陡然严厉,“你一个小姑娘家满嘴狗屁、混蛋的成什么样子!今日嫁入沈家了你就是沈家妇,是从我蒋家门里走出去的,今后老子可不想听人议论老子教女无方,听见了没?” 杜宓心中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因他说的四字‘教女无方’而消散了。 她仰头看蒋侯,黑漆漆的眼眸清亮的耀眼。 蒋侯也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杜宓这幅模样,心再硬也柔软了,语气也不由得放柔了,“去了沈家后必要好好孝敬公婆、服侍相公,即便外面再怎么传沈家公子性格好,你也不得任性妄为。在沈家不比在自家,那些婆子下人去了都要好好打点,知道不?” 杜宓点头。 蒋侯接着道:“还有——” 正要接着说时,外面传来婆子的催促声,“老爷,吉时快到了!” 蒋侯眉头拧起,不悦的往门口瞪了眼。 杜宓歪着头,看他吹胡子瞪眼生气的模样,竟是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想她幸灾乐祸的样子被扭头回来的蒋侯逮个正着,立刻就被蒋侯捶了下脑袋。 “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可像这般伤害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杜宓面上的笑意逐渐敛起,撅着嘴巴不瞒道:“谁让姐夫什么都不与我说,就这么要把我嫁了……枉我在这五天里还这么担心你……嗷!” 她捂着额头,嗷嗷叫了声。 “你做什么呀!又打我!” 蒋侯仍皱着眉,目光在她脸上来来回回巡视了几遍后才道:“若是与你说了,你还能安心躺着养伤吗?你自己知不知道究竟闯了多大的祸事?若是你把你嫁去沈家,由大皇子收了你,去了那吃人皇宫,就你这般暴躁的性子,不出半月就能被人扒皮生吞了不可!到时我怎么和你姐交代?” 提起亡姐,杜宓就垂下了脑袋。 眼眶有些泛红。 她在过世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杜宓,拉着蒋侯的手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小妹就交托给夫君了’,若是她还在的话…… 在蒋侯看来,平日里的杜宓皮的令人手痒,但一安静下来,又令人不忍心继续责备下去。 也是他纵的她性格如此任性。 蒋侯大叹了口气,“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安心在沈家呆着就好。” 说罢,抬脚就要往外走去。 杜宓看着宽厚的背影,喉间忽然被堵塞住了,似是有无数的话想要说,但连一个音都发不出。 才走了两步,蒋侯的背影就停了下来,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待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结束了,姐夫再接你回家小住。” 说完后,才推门而出。 门外的晨光倾泻而入,洒在他的肩上。 如披着金色战甲,耀眼夺目,却又那般温暖。 婆子入门后,替她脖子上的伤口抹了药,又不知从哪儿抽出来了一条红色丝巾围着,这才遮住了伤口。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塞给了杜宓一把团扇教她当着脸,背着杜宓出房门,一路到了蒋府的花厅里才放下。 花厅里布置的很是喜庆。 坐在上首位置的是蒋侯,旁边则是亡姐的牌位。 杜宓的父母双亡,自小随着亡姐讨生活,后来又随着亡姐远嫁滁州,在滁州地界上除了蒋侯之外无一亲人,出门时自然也只得拜别蒋侯与亡姐牌位。 蒋侯要说的话早已与她说完了,此时只叮嘱了几句场面话。 旁边的婆子又催着吉时将至,匆匆就背着杜宓出了府门上了花轿。 随着喜乐唢呐锣鼓声响起,花轿摇摇晃晃被抬起后,就一路往沈府而去。 蒋府与沈府一南一北,隔着大半个滁州,杜宓在轿子实在无趣,想掀开帘子与春花聊天解闷,哪知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那个线面婆子,婆子皱着眉不悦道:“姑娘怎能随意露面,还不赶紧松了帘子。” 杜宓:…… 平时她抛头露面的还少吗? 怎么此时就这么金贵了。 杜宓想要顶嘴,但又响起蒋侯的嘱咐,只能撇了撇嘴巴放下帘子。 实在无趣,她只能盯着手里的团扇看,平日里她对这些姑娘家的物件不甚在意,今日一看才发现手里这团扇实在精致,扇面通透,用黑红两色的线绣着牡丹花开,金线包边,扇柄下坠着的玉坠握在手里温润,估摸着光是这一把团扇就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花销了。 “啧啧啧,看来这沈府真的是有钱。” 杜宓啧啧赞叹,对扇子爱不释手。 这也是第一次对沈府多了几分好奇。 嫁去沈府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好在沈长枫是个卧床不起的药罐子,两人之间应该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纯洁的夫妻关系,这也是这桩婚事于她而言唯一的好处了。 在另一个世界,16岁仍是含苞待放、长身体的年纪,而在这儿16岁就要嫁为人妻,随后孕育生命,像是种猪似的一胎二胎三胎不停的生,且重男轻女…… 杜宓是绝对不愿过上这样的日子。 虽从心理上她早已成年,但若是让她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子生儿育女,她宁可守寡一辈子。 呃—— 杜宓转着团扇的手停顿片刻。 沈家公子体弱,即便这么多年精心养护下来也依旧每日药罐不离手,估计守寡的日子,可能不会太远。 想到此处,杜宓竟不知道该盼着未见面的夫君早些驾鹤西去还是再撑些时日…… 心情略是有些微妙。 就在一路胡思乱想之中,轿子摇摇晃晃落地,面前的轿帘被掀开,线面婆子道:“姑娘下轿了。” 杜宓扶着她的小臂从轿子里钻出,面前的赫然矗立着沈宅大门。 她原以为蒋府是滁州地界上少见的门庭阔气的府邸,毕竟滁州上的人大多很穷,却不成想沈宅如此大气,朱红色的大门,门上悬挂着漆金匾额,匾额上挂着大红绸缎。 门庭周围更是被看热闹的人围的人山人海。 而沈宅里的奴仆婆子看见送亲队伍到了后,立刻捧着赏钱、瓜果等向周围的群众分发,顿时一片热闹喜庆,吉祥话更是接连不断的响起。 自下轿后,线面婆子就不在背着她,而是在前面引路,提醒她注意脚下,已经提点她别移开挡面的团扇。 而春花则是寸步不离的扶着她。 春花大抵在路上也憋坏了,此时两人紧挨着,就听见春花惊讶的说道:“小姐小姐,这沈府可真有派头啊,奴婢瞅着那些婆子手里揣着十来串铜板呢!” 杜宓的用团扇做遮掩,视线也寻着望去,果真瞧见腰上挂着红绸的奴仆手里个个都揣着十来串铜板,不由得感慨道:“果真这滁州首富不是白叫的啊。” 春花小声笑道:“那小姐今后便是这滁州首富家里的少夫人了呢。” 杜宓朝她翻一个白眼,“你家小姐是贪图银钱的人么?你看你才是小财迷。” 春花嘿嘿笑了两声,面上都是喜色。 杜宓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在高兴什么,她家小姐都要嫁给一药罐子了,不出几年就要过上守寡的日子了,她居然还能这么高兴。 待杜宓要询问时,视线一角不经意在人群中扫到了一人。 那人一身青衣,身长玉立,面如冰潭沉水,冻得人能在太阳底下打个哆嗦。 杜宓盯着看了两眼后,竟是对上了那人的视线,吓得杜宓连脚下的台阶都没踏稳,整个人跌下往前扑去,手里遮面的团扇也惊得掉落在地。 “小姐!” “哎哟我的姑娘诶!” 周围立即响起婆子的惊呼声,婆子立即弯腰捡起团扇挡住杜宓的脸面。 “姑娘你这是走什么神啊!快快将团扇挡好!可不能再如此失态了!”婆子又惊又怒,压着嗓子训她。 杜宓伸手接过团扇,任由婆子在自己耳边呱噪,胸口的心却突突地跳个不停,剧烈到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似的,但视线却再也不敢往那处撇一眼。 他怎么也在这儿…… 是为了确认嫁入沈宅的是不是自己? 可…… 她这是倒了多大的霉才被这阎王似的人给盯上? 因出了这一茬事,杜宓不由得分了心,连入沈宅花厅与她拜堂的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留意,全程都由婆子说一句她便动一动完成,在外人看来倒也觉得蒋副将军的妻妹也不如传闻中那般娇纵,此时看来分外温顺听话,果真传言不可信。 杜宓就在分神之中,默默的拉了一大波的好感度。 拜堂结束后,就是送洞房。 线面婆子叮嘱了她好一串话之后才退出房外,只余下贴身伺候的春花一人候着。 第八章 初见,夫君病发 第九章 婚后,夫人不知 第十章 沈府,又见蛮子 第十一章 贵客,竟然是他 丫鬟退下后,杜宓转脸就朝春花扔去一个眼刀,“好好学着,知道不?” 春花窘的面色羞红,连头都不敢抬了,杜宓才一解今早被当做饰品展示台的怨念。 杜宓本就貌美,又常随着蒋侯打拳健身健体,以至她的身姿看上去虽纤瘦,但却不是其他大家闺女那样看着病态的、弱不禁风的虚弱,行动之间身姿舒展,腰背挺直,动作带风凌厉,颇有将女风范。 丫鬟在打扮她时,也都选了素色衣裳,没选那些粉嫩碧绿的颜色,更衬得她眉目精神。 在用早膳时,她的将女风范就更为显著了。 桌上的早膳样式繁多且精致,每份的量却不多。 沈长枫常年服药的缘故,胃口一直不好,每次用膳用的也少,嘴也挑剔的很,但杜宓则是从来不挑吃食的人,吃的极快,但动作却丝毫不粗鲁,令人看着都觉得桌上的菜色变得美味不少。 连带着沈长枫也跟着多用了几口。 一顿早膳下来,竟是将平日里总剩下不少的早膳都用完了。 长生在撤盘子的时候眉开眼笑。 沈长枫漱完口,净了手后才问道,“夫人每日总是这般好胃口么?” 杜宓嘿嘿笑了下,挠了挠鬓角,“是不是吃的有些多?可没办法,我幼时饿怕了,后来虽我姐姐来了滁州后,总是被姐夫带着练拳强身,每日早上不多吃些,都熬不到晌午的。日子久了,也就成习惯了。” 沈长枫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曾想她会如此认真回答。 这也是两人成婚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提及事关自己的事情。 沈长枫微笑着道:“能吃是福。” 杜宓莞尔一笑,“你不嫌弃我吃的多就好。” 沈长枫刚要开口,杜宓立即做手势示意他住口,央求的说道:“你可千万别再说夫人如何如何了,我今早吃得多,眼下要去迎客没时间练拳消食,怕——”她艰难的蹦出一个字来,“吐。” 她说的真诚。 万分真诚。 沈长枫不觉一愣,旋即笑意在眼底漫开,摇头失笑。 他娶得这位夫人,可真当是与众不同,粗鄙起来竟也能如此坦荡可爱。 —— 从院子里离开后,杜宓便戴上了‘少夫人’的面具,在外坚决不与沈长枫搭话,眼观口口关心,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倒是沈长枫一路上都在与长生说药行里的事情,出了后院入前院往花厅走时,关于药行的事情才告一段落,听见他说道,“昨日去见父亲也未曾听他说今日有贵客来访,不知是从何而来的贵客。” 长生顺从地回道:“奴才听前院门房的人说是从京里来的贵客。” 京里? 杜宓立即就想起了那位阎王,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真是被他吓怕了。 他堂堂一皇子,尊贵无比,又怎会屈尊降贵来沈家这种商户呢? 毕竟在大周,士农工商,商人仍是地位最为低下的,若不是沈家在滁州是一大富户且常做善事,也不会有如此好的口碑。 沈长枫在余光中见她表情几番变化,问道:“莫不是夫人认识今日的贵客?” 杜宓轻笑了两声,老神在在的回道,“怎会。” 是啊,怎会呢。 两人到了花厅后,贵客已至,听着动静倒是热闹。 沈长枫先一步进花厅,上座的沈老爷见爱子来了,面上喜色更甚,“枫儿快来见过白大人,白大人可是当今大皇子殿下面前的红—— 杜宓走在后头,比沈长枫晚了半步进去。 方抬脚踏入厅内时就听见沈老爷说的‘大皇子’三字,她心猛地一抽,急忙抬头看去,心想着该不会是—— 念头还没划过脑袋,眼睛就先一步看见了在右侧上首位置端坐着的人。 一席黑衣,面目清冷。 除了那阎王还有谁。 她的目光过于唐突,在他移动视线望过来时,杜宓心一慌,脚下就失了分寸,尚未跨过门栏的脚直接绊上了门栏,人直直往前栽去。 “夫人小心!” 前边的沈长枫听见衣衫摩挲声后反应极快,旋身伸开双臂将她半扶在怀里,顺着刚才的势头,杜宓一头就撞进了他的怀里,因力道太大,撞得他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你没事罢?”杜宓时刻牢记着自己夫君是个药罐子,站稳后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紧张的巡视他几眼,确认他没咳也没吐血后才松了口气。 沈长枫将笑意藏在眼底,“夫人无事就好。” 这边小夫妻俩这般互动在他人眼里看起来是蜜里调油、恩恩爱爱,但落入了沈夫人的眼中可不是这么看的,她似是故意说给杜宓听得,声音压着低,语中皆是不屑之意,“到底是从小门户出来的人。” 杜宓心里杵着另一侧的李穆,丝毫没把沈夫人的嘲讽听入耳中。 倒是沈老爷警示的瞪了眼她,“贵客面前,你这妇人胡咧咧什么呢,还不赶紧住嘴。”说罢,又笑着拱手对李穆道,“小儿新婚,教大人见笑了。” 李穆不着痕迹的将视线从杜宓身上移开,嗓音漫不经心,似透着寒意,“娶得可是蒋副将的妻妹?” 沈老爷愣了下,竟不知‘白大人’会对自己的儿媳来历这么清楚,不禁有些纳闷的问道:“白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他的薄唇微扬,清冷的视线精准的落在杜宓的身上,“我与蒋侯略有交情,自然知道。” 啊呸。 还不是因为你老娘才不得不嫁给这个病罐子的。 杜宓垂着脑袋,内心却被他气的跳脚。 沈老爷略一思索几人之间的人关系,想来大皇子的亲信前来滁州,定会知会滁州的将领,他与蒋侯熟识也不是什么奇事了。忙笑着道:“竟是如此!看来白大人与我们沈府实在是有缘。” 说完后又怪罪的对杜宓说道:“枫儿家的你也真是的,既然与白大人熟识,进来为何不说呢?” 杜宓这才万般不情愿的从沈长枫身后走出,冲着李穆在的地方遥遥福了福身,双手交叩放在身侧,温顺道:“请白大人安。” 请安后,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一室安静。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片刻后,李穆才开口低嗯了声。只不过声音听着冷了几分,面色也冷了些。 沈老爷对这个分外木讷的儿媳有些不满,用眼神示意了下沈长枫将她带到一旁坐着。自己则是对着李穆迎合道:“大人此行奉命为月长散而来,草民定竭尽全力搜集此药,在大人离滁州前奉上。” 李穆的冰块似的面色才好转了些,施恩般看了眼恭敬的沈老爷,“若这趟差事干得好,我回去定会在贵主面前美言几句。” 得到了‘红人’的承诺,沈老爷不免有些激动,“那草民在京城开药行一事……”话故意不说完,等着李穆回他。 李穆冷哼一声,“事还没办妥当,你到先问我要起好处来了。” 沈老爷吓得连忙站起鞠躬道:“大人恕罪,大人赎罪!” 李穆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压了一口茶,任由沈老爷弯腰鞠躬着,即便他因身体发福维持这个姿势身影微微有些打摆了,李穆仍那一副漠然的脸色。 沈长枫不忍看下去,也站起身,朝着李穆抱手折腰,“大人见谅,家父绝无他意,定会竭力搜寻月长散为贵主献上。” 说完后,李穆才放下手里的茶碗。 “差事办好了,贵主自是有赏,若办不好,”李穆顿了下,松开捏着茶碗盖子的手指,只听见哐当一声脆响,瓷器相撞的声音又尖又利,如一把小刀子猝不及防的划开一刀口子,惊得人心都发颤。 余响消失后,他才吐出后半句,“你们这种靠蛮子的商户,多的是收拾的法子。” 沈老爷憨胖的身形抖了抖,才回道:“是。” 李穆说完后并未久留,沈老爷想一路送出去,却又怕自己说错话惹人不高兴,思量之间就将注意打到了杜宓的身上,在李穆起身离开时,朝杜宓看去:“枫儿家的,还不快去送送白大人?” 被点名的杜宓:??? 啥? 她险些爆哭出来。 可如果她眼下推脱的话,不就让人看出来她与李穆之间有什么间隙了吗……杜宓故作矜持的站起身,头脑开始暴风式搜索委婉拒绝的法子,却不曾想到李穆在听见沈老爷的话后,竟是停下了脚步。 杜宓:…… “杜宓!”沈老爷以不悦的在低声催促她。 她咬了咬牙,这才跟上去。 春花被留在了厅外,而李穆也没有带侍从,沈家院子大得很,走了片刻后愣是没看见一个下人。 他沉默走着的姿态让杜宓心里更加没底。 恨不得下一步就能走到门口,她好离这阎王能远点。 啊,大门怎么还没到啊。 杜宓不过是分了一会儿神,走在前方的人猝不及防的停下步子,等待她察觉时已然晚了一步,在撞上他胸前后杜宓瞬间就往后退了大大一步,急忙屈膝赔礼:“贵主赎罪!” 视线之中,李穆的靴子进了一步。 下一刹那,他的声音便在她的头顶响起,“你很怕我?” 杜宓忍不住又后缩了一步,恭敬回道:“许多人都敬畏您。” 说完后她都诧异自己竟是有狗腿子的天赋,看这概念偷换的多妙,连她都觉得自己要被自己说服了。 “是么。”他又逼近杜宓一份。 近到她能嗅到他身上冷梅的清冷气味。 脑袋里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她时,就要她以身抵罪的情形,一急起来话不禁脱口而出:“贵主慎重,我已是沈家新妇。” 第十二章 隐匿,三朝回门 第十三章 争执,这病秧子 第十四章 线索,宋家将军 第十五章 还生,长枫算计 在肴青想起宋家多少精兵强将死于蛮子手下后,他才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抱拳向着蒋侯回道:“是!副将!” 但谁也不愿意这个最恶劣的猜想会成真。 若成真了,那将对会滁州造成不可磨灭的上伤害。 这片历经战火荼毒的土地,好不容易在这几年才平稳下来,再也经不起战火的侵袭了。 —— 远在蒋府,杜宓询问失败,气的她恨不得冲去军营里问个明白,但又怕她这般莽撞行事会被蒋侯的鞭子抽个半死不活…… 天人交战时刻,还是春花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理智的安全地带。 “小姐小姐!”春花神色匆匆的跑来,眼红通红,急的直跺脚,话却半句都憋不出来。 杜宓叹了口气,双手压住她不停抖动的肩膀,面色和蔼和亲的问道:“来,随着我深呼吸一次,吸气——” 春花照做,深深的吸了口气。 杜宓见她神色平静下来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嘴上接着道:“来,吐出——” 春花吐了两口气后才骤然想起要紧事,“姑爷他又吐血了!” “来——咳咳咳!”杜宓被春花的大喘气呛得咳嗽连连,但也明白了春花为何会如此着急,她拔腿就往闺房跑去,“怎么回事?我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又吐血了?” 语气之中皆是着急。 跑步的速度更不是一般人能追的上的。 被甩开一大段距离的春花气喘吁吁的回道:“就、就是……奴、奴婢……” 身后春花的声音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楚,杜宓急躁的说了句:“罢了,我先跑过去看看情况,你赶紧去找府里的管家,让他找个大夫来!” 吩咐完后,杜宓跑步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赶到房门口后,她也顾不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长生,你家少爷怎么样了?” 长生半跪在床边,听见声响后才转过头去看杜宓,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的模样,“少爷他……他……” 杜宓快步走过去,只看见床上的人直挺挺的躺着。 似是连喘息的动静都听不见了。 心里狠狠咯噔一下,“不、不会是没——” 长生扯着哭腔说道:“少爷他昏迷不醒了!” 杜宓:“了……咳咳咳。”她急忙止住自己的话音,几乎要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进了肚子里,面上维持着紧张担忧的神色,“我刚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怎么就又咳血又昏迷不醒了呢?” 内心却是在雀跃。 幸好不是挂了。 要是沈长枫在三朝回门的时候挂了,还是挂在蒋府的,怕是沈家绝对不会轻饶他们。 而且沈长枫待她也挺好的,她也不愿意看见他这么快就没了。 长生不疑杜宓的担忧,只无助的说道:“方才少爷睡下去的时候还好,不止怎么就忽然咳停不下来,咳了血又立即昏过去了……奴才这才让春花姐姐去寻少夫人……” 杜宓走进了才看仔细躺在床上的人。 眉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连唇上都不见一丝血色。 她心下不忍,安抚道:“我已经让春花去寻大夫了,只是你家少爷身有痼疾,第一次问诊的大夫怕是对症下不了药,不然我再差人去沈府,让沈府把宋大夫叫来?” 长生连忙点头,感激道:“是……是,那就劳烦少夫人了。” 杜宓又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才转身出去找人去报信。 只是蒋府离沈府有些距离,即便是快马加鞭来回也许一定时辰,倒是管家先带了外头的大夫进来看诊。 这位大夫常给蒋侯看病,擅长的都是外伤,而沈长枫这明显就是经年累月所致的内伤,大夫把了许久的脉,眉头皱的跟拱起的小山似的也没舒展。好不容易把买脉后,转身从箱子里拿出几片参片交给长生。 “沈公子的脉象实在奇特,老夫虽不善内调,却也从未把过如此诡异的脉象,终究是老夫才疏浅陋,还请杜小姐另觅良医罢。这几片参片让沈公子压在舌下含着,或许能提提精神儿。” 说罢,告辞就要出去。 杜宓连忙拿了诊金给春花,让春花将大夫送出去。 大夫收下诊金出了蒋府,却为归去,而是让小厮架着马车一路直奔军营而去。 不过这参片到底是好东西,按着大夫的话放在舌下含了才一炷香时间都不到,沈长枫就悠悠转醒了,眼底无力涣散,拧着坐在床畔打瞌睡的杜宓好一会儿后,视线才对焦起来,将人看清楚。 此时已近黄昏,屋子里没有点上蜡烛。 她的人影模糊,用手掌拄着脸颊,头一点点的瞌睡着。 沈长枫醒来后只轻咳了声,就把人惊醒了。 杜宓猛地睁开眼睛,眼神迷迷瞪瞪的瞧着盯着自己看的沈长枫,半响才彻底清醒过来,面上笼着喜色,“你醒啦?” 沈长枫颔首,只不过浑身无力,幅度微不可查,最后只能用阖眼来回答她。 他的视线左右扫了眼,没见着长生,便问道:“长……长生……” 才说了两句话,就虚弱的直喘气,面颊染上不正常的潮红。 杜宓真的是被他吓怕了,连忙制止道:“你别说话,长生在小厨房里给你煮药,我这就叫长生进来伺候你。” 沈长枫扯了个虚弱的笑容,“多……谢……夫……” 杜宓拧着眉,佯怒道:“都叫你别说话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调戏我。” 沈长枫这才敛起笑意,闭紧嘴巴不再吭声。 杜宓去小厨房换长生进去伺候他,对于沈长枫一醒来就要找长生伺候她倒是没觉得不妥,昏迷了那么久,总有些要收拾、处理的事情。 他们又是挂名夫妻,沈长枫怎么可能让她伺候。 杜宓也乐得在小厨房里看着药罐子。 而长生进了房间后,半跪在床榻边。沈长枫微微侧过身子,把含着的参片吐出,长生收拾了参片,动作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拿出一粒药丸喂到沈长枫的嘴边,又端了半盏温水服侍他吞下药丸。 “方才过来看诊的可是军医?”吞下药丸后的沈长枫只歇息了半刻,但吐气说话已然精神了不少了,只不过声音仍是虚弱的很,若不仔细聆听,就似耳边散去的风,根本抓不住。 长生低声谨慎回道:“是,那军医离开后奴才看着是往军营方向去的,总算不枉少爷如此折腾自己身子了。” 沈长枫听后,才半阖上眼睑。 看着似是入睡了。 却又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是啊。” 淡淡的,倦倦的。 长生看着自家缠,绵病榻的少爷,内心跟刀割似的不忍心,“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快了……”沈长枫掀开眼睑,眼底生出一抹精光,“蒋副将军已经开始稽查卖国,贼一案,朝廷也指派了大皇子前来滁州,他们按奈不住定会露出马脚……只要有人注意到沈府,一切就快了!” “今日前来替少爷把脉的大夫将您中毒一事通报给蒋大人的话,他们也一定会注意到蒋府的!”长生想到这漫长的如傀儡般的日子终于要结束后,生出星星点点的泪意,“长生只盼着少爷能早日似常人一般,不用每日被那些汤药折磨了。” “是啊。” 方才说了一串话后,沈长枫便有些倦了。 此时合上了眼睛,开始修养。 长生替他盖好被子,轻声说道:“少爷,待这次事情结束后,您和少夫人会继续在一起么。” 沈长枫的眼睫只微微动了下,并未睁开。 甚至连回音都没给长生回一个。 —— 前去沈府报信的下人并未将宋大夫带来,却带来了沈夫人的话。 沈夫人说他家枫儿体弱,不可在外面久呆,只有家里的风水才适合养病,令他们速速回沈府。 只是当时夜已经深了,沈长枫才苏醒没多久,身子仍虚弱着,定然不能熬夜回府,这一晚暂且歇在了蒋府,预备第二日一大早就出发。 长生需贴,身照顾沈长枫,房间里又没有长榻,她便与春花挤一房间睡去了。 只是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生怕夜里沈长枫再出些什么事情,辗转反侧了半宿才入睡,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又醒来,她也干脆不强迫自己继续睡,扯了件斗篷披着乘着夜色去看看沈长枫的状况如何了。 她提着灯笼走到小院里时,耳中忽然听见外头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似是脚步声,但却又不像是寻常下人的脚步声。 杜宓握紧了灯笼的提手,往院子外走去。 深夜时分,月光清朗,倒是将院外的道路照的亮堂。 她左左右右仔细看了一圈后也没看见什么可疑的身影,正准备回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干枯枝丫被踩断的声音。 杜宓的神经立刻绷紧,她低头吹灭灯笼里的烛火,压着脚步声往院墙拐角处走去。 不过等她绕道院墙拐角处时,无一人影。 杜宓低声嘟囔了句,“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堂堂镇关副将的府邸,有哪个不要命的小贼敢擅自闯入? 就在此时—— 杜宓扬手就将手中的灯笼往后甩去,被甩出的灯笼被人踹开,动作力道大的震的她手臂酥,麻。她脚尖旋转,扭身往后挥出胳膊,来人动作比她敏捷许多,单手轻松就扣住了她的手肘。 单手被扣住后,她又迅速飞踢而去。 长腿冲着来人的门面踢去。 扬起的白色裙裾挡住了小贼的面容。 杜宓啧了声,暗骂了句:“裙子就是不方便。” 来人似是一个后仰躲过了她的飞踢,杜宓连忙收势站稳,本该在她面前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杜宓心立刻慌了。 立即扔开了手里的灯笼,拉起架势警戒四周。 但周围一片静谧,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更何谈去捕捉那小贼躲去哪儿了。 第十六章 夜袭,另一面目 第十七章 祠堂,忍气吞声 春花伏在地上,小声的抽泣着,显然已经预想到了自己被老爷鞭打的惨剧:“小姐……” 沈夫人心里发虚,但面上丝毫不漏痕迹,直接回道:“怎么,我还是说错了不成!你自己看看,你嫁入沈家还没五日,就已经害的我家枫儿病倒两次!你这不是扫把星还是什么!你若今日肯在祖宗跟前忏悔,我还能继续让你做枫儿的妻,否则——” 杜宓磨了磨槽牙,面上表情几经变化后,最终仍是伏身而下,“儿媳甘愿受罚。” 沈夫人早就做好了她会扑上来的准备,不料想杜宓竟然如此温顺的就认错了,面上皆是诧异,好一会儿后才道,“那你就好生跪着,明日我自会差人来开祠堂。” 随后,领着一众奴仆就出了祠堂,还在外头落了锁。 沈家祠堂如所有宗祠一样,昏暗、阴冷。 台子上摆放着无数亡人的牌位,密密麻麻的呈梯形状堆满了半面墙壁,祠堂里的长明灯烛火摇摇曳曳,愈发将祠堂里的氛围渲染的死气沉沉。 祠堂里的木窗都紧闭着,空气里都是香烛的味道。 外头虽是大白天,但祠堂里却昏暗如黄昏一般。 春花素来胆子贼小,跪了还没会儿就瑟瑟缩缩的躲在杜宓的身后,小声道:“小、小姐……奴婢怕……” 沈夫人走后,杜宓就大咧咧的坐在了蒲团上,听见春花小猫似的声音后,扭头对她勾了勾手,“你靠近点我。” 春花忙不迭的贴上去。 哪知杜宓忽然面色一变,语气惊恐的盯着一角,压低着嗓子说道,“春花,你看那出角落是不是有——” “啊啊啊啊!!!” 杜宓的话还没说完,春花就像是被什么拍了下肩膀,整个人从地上蹦起来,直奔着门口而去,“有有怪物啊……快当我们出去!!!” 春花被吓得嚎啕大哭,一面用拳头捶门,惊慌失措的让恶作剧者杜宓倒有些内疚了。 “春花,我方才是吓你的,这个屋子里就我与你两个人,没有其他东西在。”杜宓从地上爬将起来,快步走到春花身旁,低声安抚起来。 “小姐……?” 春花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听见杜宓的解释后,转过头看她,眼眶里带着眼泪花儿,抽泣着道,“你你你快吓死奴婢了——啊!” 春花猝然尖叫了一声,声音又尖又细,双目瞪得堪比铜铃,随后翻了个白眼,竟是直接吓晕过去了。 “春花!春花!”杜宓连忙伸手扶住她,心狂跳不止,不停说服自己这个世界绝无鬼怪,她是个曾经接受了科学教育的人,决不能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可方才春花的表情太骇人,吓得杜宓更是不敢回头。 整个祠堂里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就是此时,身后的烛火忽然摇曳,拉扯的投在墙上的光影猛地摇晃,张牙舞爪的似是妖魔鬼祟。 杜宓单手将春花平放到地方,单手晃动了下,一把匕首从袖中滑落直掌心,她手腕翻转紧握匕首,蹭的一下动作凌厉的转身朝着身后的人影狠狠挥去。 “少夫人,我是长生!” 就在匕首利刃处将将要割破来人胸前的衣襟时,杜宓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后急忙收住势头。 杜宓抬眼,看向面前吓得双手都举起来的长生,一颗心才落进了肚子里。她长长的吐了口气,将匕首收回刀鞘内,诧异道:“长生,你怎么在这儿?” 她记得自己被沈夫人带走时,长生还在伺候沈长枫。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来了祠堂里。 且悄无声息的,连她都未察觉。 长生摸了摸脑袋,笑了笑,“少爷醒来后知晓少夫人被夫人关在祠堂面壁,已经想了法子去向夫人求情,少爷担心夫人在祠堂里受委屈,特让小的从暗道里过来送些吃食来。” 说着,他提了提手里的食盒。 杜宓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食盒吸引去了。 食盒里散出来的香气立刻勾的她食欲大增。 她一早上忙着赶路,早膳没用,此时又早早过了午膳的时间,她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此时闻见食物香气,咽了好大一口口水,眼睛死盯着食盒说道:“夫君有心了,回去替我谢谢他。” 长生被杜宓毫不掩饰的表情逗笑了,含着笑意回道:“是。” “你把食盒放下就赶紧回去罢,夫君身边离不开你伺候,我在祠堂里一切安好,让他不用担心我。” 长生这才将食盒放下,预备离开时,视线落在了杜宓身后昏迷不醒的春花身上,踌躇须臾后才问道:“春花姐姐没大碍罢?” 杜宓只当长生离开了,已然蹲下身子掀开了食盒盖子,五爪伸向最上层的糕点,冷不防听见长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后,只犹豫了一下仍是捏起糕点塞入最终,满足的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意。 “没事儿,不过是被吓晕过去而已,一会儿就会醒来了。”杜宓咽下口中的糕点,抬起脸颊,冲着长生微微一笑,“安心,我绝不会告诉你春花姐姐方才吓晕她的是你。” “多、多谢少夫人。”长生飞快的垂下眼睫,仓皇的逃走了。 杜宓循着他的动作才发现在祠堂的角落处,推动板砖便可打开一个仅容纳一人通过的通道,认真的记下地方后,才继续填饱肚子。 在滁州这种战乱频繁的边境之地,说不好什么时候边境就被沦陷了。 蛮子掠夺强杀无恶不作,一旦沦陷滁州民众岂还有活路可逃? 所以,但凡在滁州有能力自己建起宅院的人家,都会修建一两条供家人躲藏避难的暗道,蒋府也有暗道,所以她对于沈府有暗道并不奇怪,只是有些纳闷沈府竟会把暗道修到祠堂之中。 这可是动了老祖宗们安息的地方。 寻常人家都不会在此处修建暗道。 不得不说,这沈府就是怪。 不过与她关系也并不大。 杜宓狼吞虎咽着,解决了大半食物后,春花才悠悠转醒,一醒来就紧张兮兮的揪住杜宓的袖子,双眼泪汪汪的说道:“小、小姐,方才那是……那是什么……” 显然是惊魂未定。 杜宓最不会安慰人,随手拿了一个团子塞入春花的嘴里。 春花:“唔唔唔……”了几声就开始咀嚼团子,全部咽下后脱口道:“好吃!不对,这儿怎么会有食——唔唔唔” 杜宓见她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手上的动作不停,又塞了一个团子堵住她的嘴巴。 “方才你看见的是进来送饭的沈府吓人。” 春花又咽下了团子,努力回想后才说道:“可是当时沈夫人出去的时候落了锁,怎么还会有人进来呢?” 杜宓用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我的傻春花啊,门锁了不还有窗子么?你当时吓得都三神出窍了,哪里还会注意到窗子里有人爬进来?” 天真善良单纯的春花就这么被杜宓诓骗过去了。 一边满足的吃着食物,一边道着好吃。 杜宓坐在蒲团上,双手抱着膝盖,下颚搁在手背上,看着春花风卷残云般的进食速度,“你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春花满嘴都塞满了食物,说起话来呼伦不清,“祠堂里吃饭已是……大不敬了……奴婢得快点……” 没一会儿,主仆两人就将三层食盒里满满当当的食物全部扫光。 主仆两人还很有默契的一同打了个嗝儿。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似是回到了很久之前,她们被蒋侯罚了关在柴房里,碰上肴青过来送烧鸡给她们吃,那是也是这般快乐。 春花在祠堂里仍守着规矩,半跪在杜宓身边,歪了点脑袋,望着杜宓说道:“小姐,嫁给姑爷后,似是变了。” 杜宓吃饱了,抱着胳膊便有些困意涌上来。 听见春花软乎乎的声音,“嗯?”了声。 春花缓缓的说道,“今日沈夫人说小姐的那般态度,若是放在以前,小姐岂会轻饶,定会把人打得落花流水。” 何止是落花流水,那简直就是把人打成爹妈都认不出的猪头脸。 随后,她就会被闻训赶来的蒋侯一脚揣进柴房里。 杜宓哈哈笑了两声,睡意散去了点,“果然还是春花最了解你家小姐。” 春花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敞亮的笑了两声后,又接着听见她摆了摆手臂,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你家小姐已经从良了,不干那些打打杀杀的活计了。” 说的颇为认真,听上去倒真像那么回事。 只是也有些信了她随口扯的谎,点着头若有所思道:“所以小姐才忍下了沈夫人说的话,甚至还愿意被关在祠堂里面壁思过吗。”说着,春花莫名有些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若是老爷知道小姐这般懂事,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呵呵。”杜宓敷衍的笑了两声。 忍气吞声之后的心情并不算太好,她当时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上前大打出手。 但却不是为了蒋侯,而是为了自己。 虽蒋侯让肴青带话给她,说但凡住的不高兴了都可以回蒋府去,如果她真的因沈夫人而和蒋府闹得被休或是和离,那今后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古代封建,滁州虽风气开放,但生活在此处的到底都是些古人。 蒋侯即便再怎么疼爱她,日子久了被流言蜚语压垮,迟早会对她这个亡妻之妹失去耐心,再随便找一个人将她嫁了,那么再嫁的条件就绝对没有沈长枫这般性子温吞了,甚至还能保全她的清白。 所以,为了长远计算,她必须留在沈府。 若沈长枫能好转起来,从这几日的相处来看,她并不讨厌沈长枫这个人,若他能好转,说不定她也会慢慢喜欢上他;若沈长枫不出几年没熬下去,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寡居一辈子,不用守着一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成为大宅门里不知天日的父女,岂不快哉? 为了今后的日子,沈夫人的责骂算得了什么。 当成屁一般放了就是。 第十八章 计谋,沈家通敌 面壁思过的第二日。 十日之约的最后一日。 杜宓蜷缩着身子睡在蒲团上,深秋初冬的祠堂本就寒气重,夜里更是冷的能把人冻醒。 杜宓把祠堂里摆成一排的蒲团拼了起来,隔开来自石板的潮气,与春花两个人紧挨着睡在蒲团上胡乱对付了一夜。 祠堂里幽静,除了有些阴冷,倒是让人一夜好梦。 清晨听见外头开锁的声音。 一下子就将春花惊醒了。 她急忙忙爬起来,忙着把蒲团归位,又推了推睡的正酣的杜宓,“小姐醒醒,有人来了!” 推搡了好几下后,总算是赶在外头的人推开门进来前醒了。 杜宓一脸睡意惺忪的模样,被敞开的门缝里投进来的晨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用手掌在眉间搭了个凉棚遮阳,这才迷糊不清的问道,“唔……春花,怎么了……” 春花怕极了外头来的是沈夫人的人,也怕极了她家小姐在祠堂里睡了一整夜的事情被沈夫人晓得,然后再罚她们跪一夜。 那可真的要人命了! 她连拖带拽的将杜宓摆成了跪在蒲团上的姿势,自己也随着在旁边跪好,低声道,“小姐快醒醒神,外头来人放我们出去了。” 杜宓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不用春花提点也跪的端端正正的。 眼皮底下瞧见一双绣花鞋走过,头顶上方传来一婆子的说话声,“少夫人,快起来罢。” 语带鄙夷,毫无对主子该有的敬意。 杜宓由春花扶着从蒲团上站起,对着婆子福了福身,“劳烦姑姑跑这一趟。” 婆子听后,颇为不屑的哼了声,“倘若少夫人此次真心悔过了,还盼着少夫人从今往后一心一意伺候我家少爷才是。口头上的虚礼也就是嘴巴一张一闭的事,费的了什么功夫,张嘴就能拈来。” 扶着她的春花手臂微微动了下,被杜宓伸手压住。 幸好袖子宽大,掩住了两人的动作。 杜宓缓缓吐了口浊气。 等着这婆子阴阳怪气的说完后,才抬起脸面来,淡淡的说了句,“是。” 不算冒犯,但也不算恭敬。 对于一个婆母身边的贴,身婆子而言,这态度也令人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她的态度让婆子的一拳直接捅进了棉花里,堵的人哑口无言,最后只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婆子离开后,春花才气呼呼的狠跺了两脚,攥着小拳头咬牙切齿道,“这沈家未免太欺负人了,竟是连一个女使婆子都敢爬到主子小姐的头上来教训小姐了!到底是商户人家,规矩乱成这副模样了!” 春花骂完后,又忍不住心疼起她家小姐来,“小姐,你若是觉得心里不爽快大可不必这样憋着,您可是将军府里出来的小姐,用得着怕他们这些商贾之人?” 杜宓用手虚掩着嘴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春花:??? “小姐!” 春花,心有不甘,为她家小姐抱不平。 杜宓打完了长长的哈欠后,眼角渗出了些泪水,打湿了睫毛。 她浑然不在意的用手抹去泪水,反问春花,“那你觉着我还如何做才不算委屈自己呢?” 春花脱口说道,“依小姐以前那般性子,就该上去狠狠掌那婆子的嘴巴,让她知道谁才是主人,谁才是下人!” 春花说的活灵,活现,似是杜宓曾做过这般事。 杜宓不禁反思了下,“我……哎,不是,你家小姐以前是这般跋扈的人么?” “滁州城谁人不——唔!”春花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惊慌的眨巴了几下,“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是……” 杜宓冲她莞尔一笑,“春花,你这个月的月银没了。” 说罢从祠堂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春花愣了下,随即拔腿追上,叫着:“小姐——”迈出了祠堂后才意识到她们身处沈家,不似在将军府里能那般肆意,连忙将音调压低了好些,小跑着小声哀求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您可千万千万不要罚奴婢的月银啊!” 杜宓脚程极快,绕了几个弯弯绕绕就把春花甩开,先一步回到了院子里。 才进了院门,就看见房门影影有推开的趋势,从门缝里还能看见一抹玫紫色的裙裾,她心思敏捷,立刻想到了整个府邸里只有沈夫人一人爱穿这个颜色,此时她可真是不想见到这阴阳怪气的婆婆了,闪身将自己藏在了院门的门扉后。 从门轴的缝隙里窥探见人影重重。 首先走出来的的确是沈夫人。 沈夫人身后跟着的是医官打扮的宋大夫。 一大早就在院门口看见大夫,杜宓总觉得自己这位夫君怕是快要熬不过去了,身子越来越差劲了,也不知道能否熬过选秀,若是熬不过,可就白费了她所有的盘算了。 也白白忍了那两个老女人的气。 杜宓正顾着自己的算盘,眼神一时没留意两人。 等到在看去时,沈夫人已然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院内只余下宋大夫与她两人。 孤男寡女。 莫非…… 杜宓吃惊的瞪大眼睛,因为太过于诧异以至于都需要用手掌捂住嘴巴,恨不得将耳朵贴到门板上,望着能听得更加真切些。 在线看婆婆勾搭医官,可真刺激。 杜宓不禁兴奋了起来。 院内的沈夫人却皱着眉,视线朝房门处扫了眼后,才压着嗓子问宋大夫,“宋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枫儿身子越来越差!你不是说这药只会令他虚弱吗?” 无外人在时,宋大夫一改他寻常卑躬屈膝的恭敬姿态。 语气颇为冷漠的说道:“沈夫人,你莫不是在怀疑主人的药?” 沈夫人在听见主人二字后,浑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不,我岂敢怀疑主人。只是沈家只这一个独子,若是枫儿出了什么事那沈家可就断后了。能否请宋大夫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让枫儿停药罢。” 说话间,沈夫人从袖间抽出厚厚一沓银票塞到宋大夫手中。 宋大夫只低头扫了眼银票,便扬手将她的手挥开,微怒道:“你这愚蠢的妇人,竟是妄图让我背叛主人?别说是这一沓银票,就是你把沈家万贯家产都递到我面前,我亦不会背叛主子!” 沈夫人神色慌张的解释道:“我绝对此意!只是着实担心我儿的身子啊!自主人让您替我儿看病后,沈家对主人何等忠心耿耿,连前些日子那般大逆不——” “住口!”宋大夫怒吼一声,眼神凶恶的看向沈夫人,“主人的命令岂是你这妇人可以评判的!若今后再让我听见你议论主人一字,我定不轻饶你!” 宋大夫盛怒离去,徒留沈夫人一人留在院子里。 许久后,沈夫人才用帕子掩住脸,用极低的声音咒骂道:“那该死的蛮子——沈家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究竟何时才肯放过我儿!” 而藏在门板后的杜宓似是魂出窍,呆滞的盯着院落的一角。 脑袋里一片混乱。 方才沈夫人与宋大夫短短的几句交谈在她脑子里缠绕的混乱不堪,震骇的她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沈长枫的病根本不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弱症,也不是后天调养不足引起的体弱,而是被人下了药才导致的!沈家公子是要病罐子在滁州传了有十多年,那他就被人下药下了有十多年。 下药之人是高蒙国的人,他们拿捏住了沈家的软肋,用沈家公子的性命威胁沈家为他们效命,沈家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甚至参与了十日之前蛮子进滁州城楼一事…… 桩桩件件,每一个事实都让杜宓觉得惊恐。 她的姐夫为了守卫滁州,每每上战场皆是九死一生,而她的夫君主家,竟是勾结蛮子,乃至协助蛮子侵夺滁州,妄图占领姐夫拼上性命守卫的滁州! 甚至,蒋侯险些因为通敌卖,国一案要被大皇子问罪! 对了—— 十日之约! 杜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此时当务之急就是要出府,尽快告诉蒋侯,通敌卖,国一案的背后谋划人是沈家! 杜宓对开门扉从后面钻了出来,只是在抬脚想要走出小院时,脚却颤抖的根本迈不出步伐。 她低头看去,看着自己伸出手。 连手都在狠狠的颤栗着。 她为自己无意接触到这个巨大的阴谋而害怕,也因为他们口口声声的说的‘主人’而害怕。 他们不像是打头阵的蛮子兵,他们粗鲁、莽撞,却教人一眼就能看清楚实力。 但他们却不同…… 为了利用沈家,为了侵夺滁州,或是为了更多见不得人的目的,在滁州盘踞了十多年,在这十多年里,谁能知道他们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思及此,杜宓只觉得浑身都被寒气包裹着,恐惧像是无孔不入的寒气,侵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都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站在温暖的初冬阳光下,她浑身冰冷,面色惨白。 “少夫人,您回来啦。” 吱嘎。 房门推开的声音响起,吓得杜宓的背影狠狠一颤。 长生端着一个铜盆从房里出来,面上噙着笑意绕到杜宓面前,“少爷方醒来就在念叨少——” 却在目光触及杜宓面色的时顿住了话语。 手中的铜盆哐当一声坠落而下,铜盆里的水尽数泼在了杜宓下,身的裙裾之上,瞬间将她的衣裳染湿。 第十九章 九族,早有预谋 第二十章 逃离,他是懦夫 第二十一章 军营,大事不妙 第二十二章 暗道,夫人珍重 这趟去沈府,杜宓没有带上春花。 春花虽打小跟着她长大,陪着她一道儿上树下河捉鱼摸虾,就是没陪着她练习打架,导致春花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待她去只会徒增累赘。 她便只身一人奔赴沈府。 在险些被颠簸的散架之前赶到了沈府所在的街口,翻身,下马,将马匹栓在了街口一家茶肆旁,在给小二塞银子时,她向小二打探有无见过一贵客公子进了沈府,她又将李穆的模样稍加描述了下。 小二略一回想,便说道:“有有!估摸着进去了有两个多时辰。” 两个多时辰? 那岂不是在她溜出来之后才进去的? 杜宓又忙问道:“那你可有看见他出来?” “这倒未曾见到。” 杜宓眉心一跳,心底顿时慌了,“你确定?” 小二笑了笑,“说的不好听点小二这活就得有看人下碟的眼力劲儿,那么通身贵气的爷我怎会看错,错不了!” 小二话音刚落,就看见杜宓把腿儿就朝着沈府一路奔去。 小二不知其中轻重急缓,只是对着杜宓的背影笑着摇了下头,“如今着滁州的姑娘怎的愈发毛躁起来了。” 杜宓的性子毛不毛躁她自己个儿也不关心,她只知道眼下她要急死了。 李穆进了沈府足有两个多时辰未出来,他不信李穆会与沈府里的人那般投机,能呆上这许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李穆身手不凡,沈府里的护卫大多都是散架式,若真硬碰硬起来,李穆不会输。 但沈家却是药材商,论起阴的人让人防不胜防啊! 杜宓唯恐李穆受了一点儿伤,又要将这伤算在蒋侯的头上,因此急的不得了,行动之间也少了些谨慎。 在来沈府的路上,她再三思虑进了沈府后要从何处下手。 偌大沈府,她一人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怕是在找出李穆之前就被人发现了踪迹。她几番考量,仍是溜进了沈长枫的院子里。 一是她不解沈长枫那日在蒋府的行径所谓何意。 二是整个沈府之中,她竟是找不到第二个能下手的人。 她在院墙外猫了会儿,终于等到长生与其他下人从卧房里出来后,才轻手轻脚的推门闪入屋中。 屋子里漆黑黑的,沈长枫应是熄灯睡下了。 杜宓蹑手蹑脚的正要往床畔走去时,忽然屋子一角亮起一抹跳动的火焰,摇曳的火焰后隐隐有一张苍白的人脸。 杜宓倏地瞪大眼睛,失声尖叫:“啊——” 好在她反应足够快,在声音散开之间急忙用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沈长枫举着火折子走到圆桌前,弯下腰,点亮了烛台,这才直起腰,身看向站在门口吓得小脸儿苍白的女子,口吻随和,“夫人这是回来取此物么。”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物,轻轻放置在圆桌面上。 杜宓被他吓得险些七魂出窍,此时看清楚了方才吓人的人脸后,她抚着胸口不停地喘气,根本没将心思放在沈长枫身上,没好气的说道:“我是回来找你的!且——从今日,你命长生将我捆起来后,我就不是你的夫人了,不日和离书就会从蒋府送来。” 沈长枫听后,只微微一笑。 他略偏了偏头,轻吐一口气,吹熄了火折子。 似是烟雾呛到了他,低声咳了好几声后才止住,声音微喘:“既不是为此物而来,怕夫人是为了——”他扶着桌案缓缓坐下,轻描淡写的吐出几字,“贵主而来罢。” 杜宓惊愕的看向他。 “他真的被你们困在府里了?”杜宓不敢置信,快走了两步到圆桌前,眉心拧起:“是你父亲困住他了?困在哪儿了?你们用了什么法子困住他了?” 她一迭声的问着,语气里都是紧张。 沈长枫抬起眼,眼底一片死气沉沉:“夫人这般关心一个外人,可真叫为夫心生醋意啊。” 这几日相处下来,杜宓早就习惯了他油腔滑调的性子。 只是在此时此刻听见这话,她心头无由来的生出几分怒气来,薄怒道:“你可知道他是谁吗?你们沈家这么做——” 在杜宓的质问声中,沈长枫却忽然笑了。 笑的怪异,让杜宓都停了下来。 “大周当今皇帝的嫡皇子,对皇族不敬是死罪,擅自扣押、谋杀皇室更是要株连九族的死罪。”沈长枫极为平淡的说出这一句话来。 屋子里登时一片死寂。 悄无声息的气息似是一双死死掐住人命脉的手。 “原来你们真的都知道……”杜宓为她所知道的疯狂的事实而觉得恐惧,她面对的这是如何疯狂的一家子,“你们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此时不会成功的!你们——你们沈府注定要付出代价的!” 她的声线在微微颤栗。 原本一直很平静的沈长枫却忽然重吼了一字,“不!” 这声音太过突然,像是一人压抑在心里许久之后猛然爆发的情绪。 猛地在这幽暗的屋子里炸裂开来。 杜宓被吓得抖了抖肩膀,视线有些惊讶的看向沈长枫。 这几日下来,她从未看见沈长枫有如此鲜明、怒气的语气,他总是死气沉沉、温温吞吞的模样,即便是调笑时,也是如一汪死水般的平静、温柔。 沈长枫的眼底有纠结着万分情绪,视线牢牢盯着桌上那一把匕首:“若非有人命沈家娶你进门,沈家绝不会失败!” 若她不进沈家,沈家就不会失败…… 这是什么意思? 杜宓听着他的话,虽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这几字听来只觉得心惊肉跳。等她想要追问的时候,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隔着门响起仆人的询问声:“少爷,可有谁在您的房里?” 前来问话的并不是长生。 屋内点着蜡烛,烛火容易在窗户纸上投下人影,细心的人一眼就能知道屋子里不只有一人在。 杜宓就怕这阴晴不定的沈长枫转手就要把她出卖,视线四下里一扫,看见桌上的匕首后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她伸长胳膊扣住匕首。 脚下快挪几步已然至沈长枫身后,单手用匕首前端抵着他的腰腹,威胁道:“你若敢说出我来,我立即就要了你的命!” 屋子里迟迟没有回音,惹得门外的下人狐疑道:“少爷?” 脚步声愈发贴近门口,门外的下人隐隐有要开门的迹象。 杜宓心慌,手下愈发用劲,正要催促他时,沈长枫竟是毫不畏惧她用匕首抵着她,大手扣住她的手臂,拖着她直接往房间一角走去。 门外的催促声在一次响起,“少爷?” 杜宓挣扎着,压着嗓子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沈长枫虽然病弱之躯,却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力气竟是大的令她挣扎不开,等到门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时,沈长枫的手在墙角的一块砖板上往里推动了一下,脚下一块青石板赫然下沉,在室内微弱的烛火下,竟是露出了一条往下的隧道! 隧道拾级而下,幽深的很,里面扑面而来的空气潮湿、阴冷,令她不自觉的浑身泛起寒颤来。 杜宓尚未反应过来此举何意时,身后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 她恰好站在隧道前,被人推了后身体不稳,竟是直冲冲的往隧道里跌去! “我艹——” 她吓得爆粗口。 “沈长枫——” 她扭头要去看站在上头的人,只看见了他背对着自己清瘦的背影,在青石板缓缓合上的时候,从上头传来细弱的声音,“第二个道口右转。珍重,夫人。” 最后四字,他说的那般温柔。 温柔的令杜宓连身,下的疼痛都刹那间忘记了。 “哒!” 青石板合上,彻底隔断了他的背影。 随后又有两物坠落在地的声音。 只是隧道拾级而下,她此时滚落跌坐在台阶上,隧道里又是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她眼睛无法视物,只能用手一级级摸索着,直到摸到一微热的物体,她内心一喜—— 手上动作很是熟练的擦亮了火折子。 火焰虽然微弱,但足以照亮她脚下的方寸之地。 她又存着找到了被沈长枫一道扔下来的匕首,她低头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匕首,心里滋味却是微妙。 她…… 不愿意去细想,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人。 是不是怨错了人。 她想了想后又立即晃了晃脑袋,将所有猜测赶出脑袋,此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救出李穆才是重中之重。 救出李穆,问罪沈家后,一切皆能水落石出。 杜宓调整好了情绪后,就按着沈长枫说的路径走去。 她所在的应该就是沈家修建的用来避难的暗道,只是将军府的暗道都没修建的这么复杂,可想而知沈家到底是心虚,才会在暗道上下了这么多功夫。 杜宓脚程很快,极快的走在幽长狭隘的通道里,通道极窄,仅能容三人并肩通过。 前后都是黑梭梭的漆黑,只有她的脚步声在通道里被无限放大。 沈长枫敢将她推落下来,定是因为隧道里无人,但她也不敢磨蹭,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到了他说的第二个道口。 右转后,又进入了一个通道,通道的尽头却只有一堵墙。 杜宓后退一步,将烛火在石墙上找了一圈,她本不抱希望,毕竟暗室入门不会这么好找,可就被她在一块砖头上看到了一个细小的刀刻的痕迹。 她拿出被她收在袖子里的匕首,拔出匕首刀刃。 用食指擦过刀面,随后用拇指食指摩挲了下,指腹之间捻动到了石粉。 第二十三章 下毒,一命一命 第二十四章 解药,夜闯沈府 暗室里烛火通明,微黄的烛火照亮每一个角落,不容任一角落藏于黑暗之中。 杜宓褪去了衣裳,用手掩着身子,烛火更是将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照的明明白白。 少女的胴.体,于身中秘药的李穆是多大的诱,惑。 他的身体在叫嚣着,几乎快被四窜的欲,火支配。 可他眼底的眸光只愈发的暗,如溶于深渊的黑暗。 杜宓说完后,抿着嘴角,视线落在李穆的身上。 她膝行上前,略有些羞涩的笑了下,稍许弯下背脊,视线望入李穆的眼底。说来也是奇怪,她之前那么怕他,觉得他似是冰山、深渊般的令人看一眼就觉得畏惧。 但现在她忽然不怎么怕他了。 甚至还觉得—— 这位高高在上、冷漠不堪的皇子殿下,实则比任何人温柔。 他的心,也一定是比任何人都要善良。 换做其他人,身中此药,别说是看见女人了,就是看见雌性都会乱了神志直接扑上去,可他却没有。 杜宓不顾他快要吃人的眼神,嘴角微微翘,起,细声细气道:“殿下不必此事是我吃亏了,您是贵主,我则是镇关副将军的妻妹而已,有幸能为殿下解毒,是我赚了才是。” 少女的嗓音清透。 在憋闷的暗室里如清晨的风微微拂过。 李穆在今夜第一次正视她的面容。 她垂了下眼睫后,莞尔一笑。 “您也觉得是罢。” 眼眸清亮,却又温柔。 李穆撑起上身,伸出手臂,手掌落在她的脸颊上。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再进一步,只是将手掌捧着她的脸上,嗓音暗哑,眼底的眸光在变化着,“你——不后悔?” 在李穆的伸手过来的时候,杜宓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下。 她虽然面上表现的稳得一逼,实则她仍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身子也依旧是16岁尚未完全发育好的带着稚气的身子,种种情况都令她觉得害怕。 可当她看着李穆憋着劲,动作温柔如捧着珍宝似的落在她脸颊上时,她内心的最后一丝害怕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她点了下头,“嗯。” 接着…… 接着就是她被李穆压,在,身,下,完完全全的占有了。 尖锐的疼痛几乎令她失声尖叫起来,随着痛苦的叫声,眼泪从眼角渗出,沿着脸颊滑落,没入鬓角。 她成为解药解了他身上的秘药后,杜宓强撑着精神确认他已然恢复了,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随着她晕厥过去,暗室里所有暧昧的声音都渐渐隐去了。 只剩下他厚重的喘息声变得平稳起来。 待他恢复了体力,体中药效全部失效,李穆用双臂在石床上撑起,从杜宓的身上翻跳而起,困住他四肢的铁链被牵动,发出哐啷的响声。 响声刺耳,动静极大。 李穆下意识的用余光去看身后陷入沉睡的人,确认她未被惊醒后,才继续下一步动作。 他双手握拳,手臂发力,猛一下就扬臂上拽。 只见铁链由中间被挣断,断落的铁链重重的砸落地上。 挣开双臂的铁链,他又如法炮制挣开了双腿上的铁链,而残留在手腕、脚腕上的铁环则是被他用杜宓的匕首从接口处撬开。 哐当。 哐当。 哐当。 哐当。 接连四声响起,四个铁环纷纷落地。 他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转身看着睡在石床上的女子。 视线不经意扫了眼被她扔在地上的衣物,女子衣物繁杂,且他尊贵之躯又何曾替女子更衣过?可他身上的大氅早就不知掉落在何处了,又不能随便裹裹就将人带出去。 普通女子可以,但她—— 不行。 李穆叹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捡起衣裳,第一次替女子更衣。 看见她身上满身青紫痕迹,生硬的动作竟是温柔了下来,若他面前能有一面铜镜,定也会发现他此时的表情有多柔和。 将杜宓穿戴妥当了,他打横抱起杜宓,大跨步伐走出暗室。 自暗室出后,李穆瞬间卸去面上所有的表情,那个冷血无情的皇子殿下再度回来,唯一不同的是,他抱着杜宓的双手绷紧,步伐再如何快,怀中的女子却不见一丝摇晃。 —— 蒋侯急的快要疯了。 当他拿下宋岩峰后,满心欢喜的以为这一段破事总算能告一段落了,总算能保住项上人头,也总算能将大皇子这尊大佛送走了。 可谁知道他高兴了还没歇口气的功夫,肴青急慌慌的来报。 “副将!宓娘探到沈府与此次通敌卖,国一案关系匪浅——” 蒋侯立即打断他的话:“今日贵主是去了……” 肴青接上,脸色难看的厉害:“是!怕是贵主有难!” 蒋侯大骂了声娘,拽起鞭子风风火火的朝外走去,一边对着门外的将士下命令道:“快去备马,兄弟们,和老子去沈府拿人!” 肴青在后面小跑才追上蒋侯的速度。 “杜宓呢?”蒋侯只觉得心口突突跳的厉害。 肴青硬着头皮答道:“宓娘——宓娘——” 蒋侯猛地顿住步子,身后小跑着的肴青一时没刹住车,一头就撞上了他的后背,蒋侯一身戎装,后背铠甲坚硬无比,撞得他满眼冒金星。 还没等肴青站稳脚跟,领子忽然被人一把拽起,勒的他险些窒息。 蒋侯几乎是咬着牙恶狠狠的问道:“你别告诉老子你没拦住她,让她去了沈府?!” 肴青憋得满脸通红,困难的点了下头。 随后,整个人就被往后用力的狠狠一扔,撞翻了身后一群跟上的将士。 蒋侯用鞭子直指着肴青,“她若是出事,老子让你给她陪葬!” 吼完后,拔腿就朝着马厩快步走去,大幅度甩开了身后一干将士,肩上的战袍被他带起的风刮得烈烈作响。 军营将士训练有素,且各个都是马上好手,他所率领前去的五十人小队更是军营中的精英小队,所骑马匹皆是良驹。 一个时辰不到就已杀到沈府。 沈府事先没得通知,蒋侯率人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府中打手不少,但普通打手哪是他们的对手,不过片刻,沈府上下一片哀嚎呼救之声。蒋侯再命人捉拿沈府各个主子,将人统统压到了花厅门口的院子里绑着。 将士们手脚迅速,沈家老爷、夫人、少爷、管事皆被扣押在院子里。 沈家老爷惊慌失措,还在装傻充愣:“将军大人!咱们可还是沾亲带故的啊,您率兵前来草民府上闹得这人仰马翻的,可要做什么啊!” 蒋侯性子急脾气暴躁,不乐意听人和他打哈哈,直接一鞭子狠狠抽在沈老爷面前的地上,扬起石灰呛得沈老爷咳嗽不止。 若这一鞭子偏了半分,抽中的可就是沈老爷的门面。 那一下下去,保准面上皮,开.肉,绽。 可蒋侯恐吓了人之后,又不搭理他,反而吩咐手下:“仔细搜寻沈家所有暗道、暗室,务必将贵主和小姐找出来!” 手下领命而去,带走了院子里大批将士,只余下四人看守。 沈老爷被他的一鞭子吓得六神无主,倒是沈夫人见人少了,蒋侯又收起了鞭子,才急忙忙的说道:“蒋将军,您若是要寻人,托人带个口信来就是,何必要带这么些兵马来啊?这胡同里人多眼杂,由得那些人乱传,日后您可让我们沈家在滁州如何立足啊!再且说,您家妹子的的确确不再我们府上啊!” 沈夫人一叨叨的说完后,小心窥探着蒋侯的面色,见他没有暴跳如雷,又大着胆子转脸问沈长枫,“枫儿,你可是从早上起就没见过你夫人了?” 沈长枫体弱,又被是被五花大绑着压着跪在地上。 若不是由长生在他身侧顶着,怕他早就要瘫软在地上了。 夜里寒气重,他穿的又少,面色苍白的骇人。 听见沈夫人问他话,他却只是抬眼看了眼沈老爷。 唤了声,“父亲——” 沈老爷看见沈长枫的眼神后,身体不禁抖了下,嘴唇上上下下抖着,似是有无数的话想要问出口,可却又被他死死摁在喉咙口里。 耳边响起了宋大夫的声音。 他说:“眼下你对主人表忠心的时刻到了,通敌卖国一事主谋人就是你和宋岩峰,至死都不能改口,你儿子才能活下去。否则——” 宋大夫冷笑一声,“通敌卖国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你若随便攀咬,你们沈家一族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着宋大夫没入暗道的背影,他气的扬手碎了一桌子的瓷器。 耳边是宋夫人疯了一般的哭喊咒骂声:“他们——他们这群恶人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我们沈家这些年为他们做了多少肮脏不堪的事情!此时——此时居然还要拿我们的命去给他们抵罪!” 从头到尾,那群人都捏着他们沈家的命脉。 拿沈长枫的性命去胁迫他们。 如今—— 如今—— 竟是要连他们的命都要赔上了! 可他还能怎么办? 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通敌卖国勾连蛮子条条状状都是死罪,诛九族的死罪啊! 他们可以死,但是他们一定要保住沈长枫的命! 沈老爷似是下定了决心,对沈长枫深深看了眼,“枫儿,你不要说话,一切都让为父来!” 第二十四章 要挟,打入死牢 第二十六章 问罪,她长大了 第二十七章 噩梦,不愿独活 第二十八章 死牢,同去江南 第二十九章 夫君,夫人珍重 第三十章 孽障,认定之人 第三十一章 怪异,谁要害他 第三十二章 交代,他的算计 第三十三章 代价,成为小妾 第三十四章 解脱,无所不从 第三十五章 离开,恩断义绝 第三十六章 驿站,出发在即 第三十七章离开,温柔难存 第三十八章 怒州,一间上房 第三十九章 赴会,桃花盛宴 第四十章 同窗,桃花风波 第四十二章 动手,花会干架 第四十二章 钱家,大周公主 第四十三章 夜色,丢盔卸甲 第四十四章 崩裂,她动心了 第四十五章 肴青,故乡之人 第四十六章 追查,备受冷遇 第四十七章 冷遇,肴青师傅 第四十八章 拳法,早有准备 第四十九章 改道,来到江南 第五十章 夜半,清晨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