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零的伊始 第一卷 第二章:群星之间 零先生一向有午休的习惯。 他在午饭之后便开始休憩,试图进行一次短暂的睡眠。 在将睡未睡、将醒未醒的昏惑中,零先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安宁祥和的午睡时间——或许本该是这样的。但气氛逐渐朝着诡异的方向滑落了。 找回意识时,已经是在一片虚空之间。 头顶是绚丽的星空环绕,形态各异的无数星辰洒落期间。 然而脚下也是一样的情景,另一片群星,却也是同样的华美。 星群的光辉无比辉煌,然而远隔如此跨度的空间,传达到此处的也并不耀眼。 在这光华散布之间,自己踩在并无实体的无垠虚空之上。 发生了什么?零先生困扰了瞬间,却又感到这片景象实在有些熟悉感。 随即他找回了些许在过去的“变动”中遗失的记忆。 他于是迈开脚步向前走去——说是向前,但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方向,只是随意的找条路线走下去而已。 在这虚空的画卷上却也不是只有自己,还有许许多多的光影。 零先生没有丝毫犹豫的,在第一个光影正面的映入眼帘之际,戳瞎了自己的双目。 “嘶……痛……好痛……”他捂着流血的眼睛哀嚎着,几乎忍不住要在跌倒翻滚起来,但似乎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最后还是勉强的忍住了这痛苦。 这是过去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便明了的深刻教训,也是所见之神的教诲。 即使无法目视,但祂们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巨大,零先生依旧在看到着这些身影。 他感到自己似乎有些不堪重负,于是加快脚步如要逃离般的,向前奔跑起来。 每一剪光影都是无尽的伟大,接触的瞬间连明晓其宽广或形状都无法做到,但在瞬间的失真后,零先生便觉得自己看到的都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矮,超凡美丽的人形。但零先生知道这也只会是“自己所看到的”而已。 可这些人形都是不完整的,缺失了某一部分,又或是破碎得无法辨明,又或是……并不存在。 祂们只是静止于此处,贸然出现的零先生对他们也并无影响。祂们似乎也仅仅是空洞的残影罢了。 自己还在边缘处看到好似风暴的意像,可也不过是静止的罢了。 他漫无方向的穿梭着,不知时间流逝,终走至某处的尽头。 在寂静的空无中,零先生听到了普通的声音存在。 于是他停下脚步,朝向那停留于此处的神。 他看不见所应见的神。但他知道祂应该于此处。 “哟,零先生,好久不见。还请先往前两步。”一个年轻得可以说是有些稚嫩的声音如此说道。 “……”零无言的向前走去,随即双眼重见光明。 自己已经站在了某条线之外,目视残影也不会再对自己造成危害,于是神便令这失明的眼复明——本来失明也是因为神灵的召唤啊。 年轻的少年正存于眼前。祂以一种极为可爱的姿势蜷于沙发的一角,嚼着什么东西神情专注的盯着另一边的电视上的不知什么节目。 不可直视神——然而神愿让人直视那么人自然就可以直视。神明的法则也许也会影响神,但绝不会是能束缚神的。 零先生不清楚电视是什么,但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反正不可能在自己的世界实现——若真的实现到时候自然有机会明白,也不差这一次。 沙发前的茶几上则是薯片袋子和可乐瓶。 就在这注视的途中,神又从袋子中摸出一片塞进自己的口中。 这幅样子看上去很蠢。一点也没有神该有的样子。零先生如此想着。 话说回来,零先生也一直没有明白对方是哪一位伟大的神灵。只是这么迷迷糊糊的面对着。不过既然我未知那就是神不令我知吧。零是这样想的。 不过即使是自己所在的世界中那么多各异的神灵之中,也未曾见过此刻所见之神这般特别的啊。这位神是如此特别的吗。或者说,真就是那幻想中全知全能的“主”吗。 “我觉得好玩,这就足够了。”神说道,脸上带着有些耀目的笑容。“以及,只是懒而已。因为这无关紧要。我也并不特别……好吧,或许有点,不过和我同层次的神也有一些呢。即使是神,全知全能也只会是接近的……全知可能难以描摹,但是全能的话,就像另一个位面有趣的问题一样:神能不能造出自己无法举起的石头呢? 只有世界自身是全能的。” 不可亵渎神——但神若赦免便也就赦免了。 神明是无法去理解其崇高的存在,但若是神有心让凡人理解些许,那便也就了解了,也不会有凡人想象的其他后遗症。 神没有继续说令零来到此处的用意如何,于是零先生转身回望那条线之后。 群星之间的景象依旧,但实际上一切都看不分明了,模糊的好似融化在了一起,就像隔着磨砂玻璃一般的感觉——以零先生的想法来说,应该是如同隔着浓雾吧。 这足以称之为神之所在的房间被那线分割成两半,一半是普通的家居,一半是那神幻的虚空。 “神让我直接来到这里也很容易吧。让我不得不自戳双目是为了让我承受巨大的痛苦获得磨炼吗?”不再在心中嘀咕,零先生直接的说道。 “不,只是很有趣而已。”神温和的微笑未变。 “……”零再次确信了,这并不是对人类抱有什么善意的神灵。 “认为自己/人类永远特别,是傲慢的想法,零先生。况且我亲手治愈了你啊,这不是充溢着善意吗。”神依旧注视着电视里无聊的节目,似乎是打定主意在看完电视前不说正事。 不过以神的表现来说,恐怕真就仅仅是为了好玩而召见自己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吧。 还有,是你导致我不得不变瞎的啊,治愈我却又……不过神的思考与善恶观和人是不一样的吧,零感到有些脱力。 “不可妄测神。”神替零补上了心中所想。顺便指着薯片:“要吃吗,零先生?很好吃的……以人类的观念来说吧。还有那个饮料也是。” “……”零犹疑的拿起薯片,但并不怀疑神的话。“不过,喝您喝过的饮料……” “啊,食取神之所余,在你们的信仰文化中不是极为荣耀的事吗。”神笑嘻嘻的说着,但还是起身走过边界,从冰箱中取出新的饮料。 神越线的时刻零只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但完全无法理解是怎样。 “不,怎么说呢……”零感到有些无法表达心中的怪异。 “你无需解释,因为你明白的我明白,你不明白的我也明白。”神笑着说道,将饮料递给零,然后窥见了电视节目的结束。 “真是可惜,没看到结尾那个人的死亡。”神的语气中却毫无可惜。 “刚刚那个人的死亡你看见了吗。观众们都会以为是节目中导演编排之类的吧,却不会知道那人真的在现实中死掉了。名为‘戏剧现实’的怪异……又杀死了无辜的人。就像你所在的世界里的那些一样,不是吗?” “……”零先生无声的走到房间的另一端,拉开了窗帘。 窗外是充满着未来感的都市,安宁而祥和。零先生或许不知道未来感是什么意思,但是氛围却明晰的知晓了。 “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世界啊。即使是如此也还存在着这诡异而恐怖之物吗。” “当然。因为是我干的。” “嗯?” 零凝视向一直温柔着的神,却发现祂再次蜷于角落,似乎充满了疲惫。 披散着的白色长发几乎遮住了祂的大半身体,看起来甚至无法辨清神的男女。但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一直下意识称祂为少年而非少女呢? 零先生沉吟着。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其他人都叫做零先生的呢?自己的本名都快要难以被想起了。 啊,好像,就是从那神称呼自己“零先生”开始的吧。 神又为何这样称呼自己呢? 脑袋中的记忆似乎渐渐搅成了浆糊,明明应该是并不遥远的时刻,但记忆却似乎拉扯出好似无尽的久远。 “神是那种会主动做出恶行的神吗。”零先生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又明白自己这种反应没有任何的意义,不由有些尴尬。 “大概并不是吧。不过假如是有什么需要达成而必须去做的话,弹指间毁灭亿万世界无数生灵的事也会去做哦。 啊。可能单纯的兴趣也算在此内。 但反过来说因此而救一样甚至更多的人也是可能的吧?”神莫名有些怠惰似的闭上眼睛,好似要睡着了一般。 似乎会是很可爱的场景,但在压倒性的存在感之下祂自身掩盖了一切的印象吧。零先生如此想着。 “仅仅是因为兴趣也可以……? 生命是可以以单纯的数量交换计算的吗?”作为人,作为生灵,零先生天然的抗拒此种价值观。 “生命不可以用单纯的数值来衡量吗?”神凝视着零。在一瞬的眼神接触间,零似乎窥见了无穷世界无尽时间流过神的眼底,即使只是观看这漫长而庞大信息的些许反映的角落碎片也让零的心智为之枯竭。神似乎意识到了,于是一切恢复了正常,在零干呕着将要倒在地上抽搐时,神令他安复。 “……”神的视角是与凡物不同的啊。哪怕凡物眼中的世界之大恐怕也不过是神灵甚至不屑于计数的微尘而已。何况生命呢? 零先生叹息着。神之所言便为真言。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你在那边的早晨时分,遇到了那些‘回音’吧?”神突兀的说道。 “是?” “那是憎恨的神灵的尖啸的回音啊……虽然没什么关系。”神的目光投向了别处,“啊,真是……再磨蹭着和你接触的话那些家伙就又要找我的麻烦了。所以就不继续废话了。 我想说的是——” 第一卷 第三章:讨厌的人 第一卷 第四章:自爆 第一卷 第五章:你终究会成为自己所反对的那种人 第一卷 第六章:辩护 第一卷 第七章:恶魔的低语 安泊尔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 也不知道自己在没有进入梦乡时里面的那个家伙在干些什么。 在一如既往的诅咒,亦或是干脆在睡觉呢? 这样想着,他想起了那位充溢着神秘气息的零先生。 当时他丢了东西,自己偶然遇见就帮着他一起找……谁知道找到后干脆就直接把这个十字架送给了自己。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用意。从此之后自己睡着后就会被里面的怪异之物滋扰一次……虽然因此自己这些天反而都睡得很香,所以也就一直留下来了。 况且自己也很有兴趣与其中的存在交流乃至探求这超自然的背后。 那位零先生总觉得有种与众不同的特殊气质,让正直古板到很多人将其描述为“楞”的安泊尔也莫名的相信他。 不过自己后来才知道零先生居然也是自己所进修的大学中的教授。真是令人惊讶缘分之奇妙。 正当想着,安泊尔走近大学,发现大门之前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发生了什么?怎么都挤在这里……” 好不容易,他找到了一名认识的同学,出声问道。 “啊……这回可真是大事件啊!”那名学生半是忧虑半是兴奋的说道:“是通缉令!” “嗯?可是通缉令和大学为什么会扯上关系……” “嗐,上面说,零先生袭击了教廷的大圣堂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后逃亡,现在教廷正在发动一切力量追捕着呢!” “……什么?!” 安泊尔奋力挤入人群,同学有些悲伤的评论在自己的耳边流过:“要我说,教廷多半就是因为异端罪把零先生给烧了,所以随意的找个名头而已。” 看来他的兴奋是因为这确实是平静生活中难得的巨大涟漪,而忧虑则是切实的在为自己的这位同校老师而担忧着。 安泊尔终于靠近了通缉令,他抬起头看向那里。 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 夜晚。 安泊尔如早上那般轻轻抚过十字架。被胸前肌肤体温所感染的温暖传至手掌,似乎是银质的光滑表面使人感到相当舒适的触感。 “零先生感觉不像是那种会杀人的人吧……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呢……” “不过之前似乎是他在持有着这个十字架……也许寄宿其中的那个存在会对他了解些什么?” “那么要去问问它吗……”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中,他渐渐陷入沉睡。 朦胧的梦境渐渐清晰。 安泊尔的眼前出现一名风骚入骨的裸女在极尽搔首弄姿之能事的勾引着他。 他只是习惯了的试图驱散这景象般的挥了挥手,同时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不过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些许害羞?谁知道呢? 裸女化为乌有,只剩下一个朦胧不清的黑雾身影浮现在安泊尔眼前。 安泊尔作出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挑逗”之举的样子,表现得相当高兴的打了个招呼后说道:“哟,这次找我来还要聊些什么?不过这次我有个问题想要先问你了,你对那位零先生,就是在我之前持有十字架的人,有什么了解么?”没有提供让他插嘴的时间,单刀直入,毫不含糊。 在这之后,便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回答。 “……?”明明近几次对安泊尔的态度似乎逐渐好转,甚至都愿意与他做些正常交流乃至闲谈的黑影,这次却鲜明表露出不快……甚至还有一丝戒备? 随后戒备的声音传来:“你打听那家伙干什么?” “啊,零先生因为杀人而被通缉了,而且地点还是在大圣堂里。我觉得很奇怪,所以想来问问看你。”毫无顾忌地全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似乎是无辜地歪了歪头,“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所了解的零先生么?我想整合出他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来验证他到底是不是会杀人的性格。” “袭击那个什么狗屎教廷的圣堂?呵,那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没品味了吗……” 黑影摇摇头,“我是不相信这种事会是单纯如此……毕竟,那家伙可是把我ben da ye这等伟大存在都封印进这里的‘凡人’啊。” 在说及凡人二字时对方加重的语气,似乎颇为嘲讽,但也不知这嘲讽究竟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零先生。 “哎?原来你和零先生之间有这样的故事啊,所以有对零先生的感到嫉妒吗?而且语法好像错了哦。”直来直去的人类青年如此说道。 “嫉妒凡人……这种事传出去可就丢人丢大了——虽然我根本不相信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是‘人’。 即使没有力量……即使他没有力量,那种感觉我也不会认错吧……应该?” 黑影自言自语,很久才又看向你:“建议不要太去掺和他的事哦?假如你还想过着正常平凡的生活的话。” “哎?谢谢你的提醒,不过零先生——是个好人嘛。”画风一转,安泊尔突然就笑眯眯地给零先生发了好人卡。 “我会维持着正常平凡的生活的,也会普通地偶遇上零先生,这个关于以后生活选择,就留到那时候再做吧。” “到时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还会来征求你的意见的哦。不过,依照你的经验来看,零先生是什么怪物呢?”青年如此平静的询问着。 “……神。名为神的怪物。 虽然他就像普通人一样脆弱而毫无神力可言……” 黑影沉默许久似乎才艰难的找到了形容之词,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会像普通人一样麻烦缠身一样会轻易死去……但那神性却在我的注视中一点点的更加辉煌着。令人厌恶,令人不快……”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渐渐无法听清。 与此同时,安泊尔的梦境似乎也逐渐变得模糊,陷入混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进入“真正的睡眠”中去了还是已经要醒了,但反正都会感觉休息得很好…… 但最后时刻那黑影猛地抬头向他喊道:“别想着去帮助那家伙而自己触碰危险,我就直说了吧!大爷是否能脱困的希望还寄托在你身上呢——” ——安泊尔醒来了。 第一卷 第八章:神之血 第一卷 第九章:大疫 第一卷 间章:信 第一卷 第十章:公主,王女 第一卷 第十一章:“疫医”,疫医 第一卷 第十二章:“病” 第一卷 第十三章:迷途天使 第一卷 第十四章:塔罗 第一卷 第十五章:所谓命运注定 第一卷 第十六章:我们终将话语掩藏 第一卷 第十七章:薪火相传 第一卷 第十八章:歌唱 第一卷 第十九章:凋零之声 零先生来到了小镇的某处。 在周围转了一圈也毫无所得后,他取出从手提箱中,取出了一个盒子,再拿出了其中的机械零件。 “本来不用这样的……但是极暗港那边的‘东西’泄露之后……必须要尽快结束了。” 他以零件敲响了某扇看不见的门扉。 随后门于他的背后浮现而洞开。 “……”其中的人怪异的注视着他,最后说道:“零先生,有请吧。” 于是他正了正帽子,走进了门扉。 随后门便关上了。 …… 零先生注视着周围这些时代感极为强烈、看起来风格甚至比如今的时代还要古老的机器造物。它们堆叠在一起却就发挥着如今时代的机器雏形绝不可能达到的神器效果。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自己的面前是一名看起来很正常的人类。他……或者她的声音听起来与正常人声似乎也无异,只是莫名的多了一种冰冷之感。 在座椅之旁,一柄看起来绝对不应该是这个纤细形体所能挥动的重锤斜靠在扶手上,对方微微伸手便能握起。 感觉就像是一句话谈不拢就会暴起来把自己的脑袋打爆一样。 零先生在心中苦笑着自言自语。 不过只能这样了,不然已经被唤起的“光”是绝对不会有什么能够抵挡乃至让它回归沉眠的。 在这无数机械造物间的空隙处,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会客地。 不过零先生一直觉得这个空间里似乎一直充斥着什么怪异的刺鼻气味。 会客之地的周围还有许多身体似乎已经变得半机械化的人们。他们各自在做着自己的活计,并没有停下来朝这边观望,但是零先生知道他们的注意力大概得有一多半都在自己身上吧。 如此生死不受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自己也差不多习惯了。 毕竟以凡人之身周旋在这些诡异之间,一直都是如此的吧。 “你带来了吾主的核心之一。”对面冰冷的声音传来,在机械的空间内四处回荡。 “你可以加入我等,直接获得吾主的恩赐,晋升不朽只在弹指。” “……不,不了。我还是想要多做一段时间的‘人’呢。”零先生一边笑着回答,一边继续打量着周遭。 “……那种低劣的生命形态究竟有什么好留恋的呢?”对方似乎真的有些不解。 “低等的肉体会流血,会染病,会轻易的死亡,寿命短暂,躯体损坏甚至也无法更换。” “这些弱点,机械之躯都没有。”对方说道,“以你的智慧不会分不出二者的优劣吧?” 但是零先生知道自己和这些机械人出于极大的观念差异,几乎无法在此事上沟通……而且越是高级的越是如此。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们身上密布的管线,畸形的机械骨架,裸露可见的内脏甚至大脑等等,不由得摇了摇头。 虽然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跟正常人相差不大,但内里怕是完全的机械构造吧。 自己是不能接受异常的力量。自己的抗性是祝福也是诅咒。 然而这种纯粹物理性的改装似乎也是可以的……? 假如能以这种方式增强自己也是很棒的吧,最少面对某些问题时会方便许多。 但是,自己仍然是“人”。 自己曾经为自己身为“人”而感到骄傲。 自己暂且还是希望能继续保持是个人的。 “大概是审美观不能接受吧,哈哈。”零先生笑了起来。 “……”在一阵沉默后,对面的人形忽然说道,“你要知道,在这里,我们为神所建的这座战争要塞里,我想要无代价的夺走你手中的‘核心’易如反掌。” “……那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我是否有摧毁它的手段呢?虽然会造成其中力量的泄露……但是,反正,早就被这边世俗教会的神的神力而消磨干净了不是吗?” 零先生还是一派轻松的说道。 忽的,他似乎有些惊讶的指着远处一名看起来不太像是人类的半机械改造人说道:“那是……传说故事里的矮人?” “……是。”对方似乎为他的惊讶感到奇怪,“你连这座要塞中的宏伟都不曾赞叹,为何对这种事情发出惊声?” “矮人……奇怪,在这片世界里,目前是这种情形的法则下,矮人怎么会能进入的呢?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新的剧烈的‘变动’产生啊……” 零先生开始说起了不易理解的话语。 对方似乎大致猜出了他的意思,摇摇头说道:“他暂时只能在这里生存,是无法进入你们那边的世界的。” “受神所佑,这里就像另一片破碎世界般。” 零先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会能理解这些相关的事情,你们果然不是真正的生物又或是什么改造生物。你们本来就是这现象的一部分、是神所引发的变动的组成分子,对吗?”他带着近乎逼问的神色说道。 “……回归神国,组成神躯……这是我们的教义,我等信徒的夙愿。不过可惜,只有我一个人是得以理解这些知识的。虽然,也许我们确实在逐渐的融解于神的‘概念’之中吧。” “这方面,血肉的孽徒们走得比我们远了太多。” “也正因此,他们是比我们更强大的吧。” 他低声祈祷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可这绝不是因为我们的神不如他们,只是我们信徒太过浅薄罢了。”也看不出丝毫对于自己将要“融化”于某物中时的恐慌或抗拒。 所以我讨厌狂信徒……零先生再次在心中低语。 “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究竟想要什么了。”对方说道。 于是,漫长的扯皮开始了。 …… 于是,当零先生和另一个长袍遮掩住全身的人再次出现在小镇之中时,他们看到的是这般景象。 两名少女手挽着手走遍了小镇的街角巷尾。 她们一同的歌声也传遍小镇。 在微风席卷下,二人的长发轻轻飘舞。 一黑一白的身影相互掩映。 她们共同唱着人们耳熟能详的童谣。 她们的歌声传遍小镇,回响不绝。 零先生讶异的从那扇虚无中的门扉走出,待到灰袍人也走出后再将青铜的门扉闭合。 他们也顺着歌声走去,一路上,零先生伸出手掌,似乎触摸着什么悬浮于空中却无法目视之物。 “近乎已经是在向着异常转化的歌声……真是厉害啊……” 他逐渐走近那身着单薄白衣的少女。 “究竟,来源如何呢……” …… 少女走尽了最后一点路途。 她终于将温暖的歌谣洒遍于城镇各处。 她停下脚步。 她笑着对身边的天使小姐说道:“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安诺特有些困惑。 树叶颤抖的声音。 鸟儿瑟缩于巢中的声音。 风于我们头顶经过的声音。 花朵绽放的声音。 根须舒展的声音。 我们的脚步与土地接触的声音…… 女孩眼神有些迷离的说着。 这些声音根本不可能被如此清楚的听见吧? 安诺特只得如此回应道。 这会不会只是她临终的幻觉呢,虽然担忧,但安诺特心中还是出现了这个有些失礼的想法。 她知道零先生就跟在她们身后,所以…… 不,请你仔细倾听。 就像过去的我一样,过去因为这副身体而困于庭院中静养而无法外出的我一样…… 把这些当作自己一生唯一可以听见的乐声…… 安诺特几乎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但看到少女那渴望着有谁能够理解自己般的神色,安诺特最终还是闭上眼静静的感受。 她终究还是无法听见少女所描述的那个、只存在于寂静无声处的有声世界。 她首先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听见了少女的心跳。 她听见街道旁的房间中有窃窃私语声。 究竟是怎样呢…… 她再次深呼吸,闭上眼聆听着。 有什么……在变化着。 仿佛是齿轮转动的声音。 仿佛是链条滑动的声音。 她听到机械碰撞的隆隆回响。 她听到血肉厮磨的咕叽作响。 她听到了一道无法言喻的“光”的降临。 那到底是什么呢……自己为什么会听到这些奇怪的杂声? 安诺特想要继续追寻下去。 但是有什么袭来的感觉冲击了她的宁静。 她似乎“听”到了身旁的少女身体中的生命流逝的声音。 “……啊!”安诺特睁开眼。惊叫出声。 女孩倒在了安诺特怀中。 “真好啊……能够把自己的声音带给我的镇民们……在这瘟疫之中,用自己最喜欢的歌唱来抚慰他们紧张的心灵……真是,满足了啊。” “你的镇民?”零先生走近垂死的少女,发出疑问。 “啊……这么说也许不准确吧……我是这里领主的女儿……是该说我父亲的子民吗……”在临终的昏惑中,少女嗫嚅着。 安诺特握着少女的手,感到她的手渐渐转向冰凉。 她深切的感到了生命从少女的躯壳中流逝,感到了那躯壳中的灵魂要被拉往未知之地。 “零先生、零先生!”安诺特声音有些颤抖的对零先生呼喊道。 “怎么了,安诺特?”零先生露出困扰的表情。 “她、她要死了,她要死去了啊!”女孩露出了似要哭泣般的神色。 “是的,我知道。”零先生注视着少女苍白的脸庞和逐渐空洞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可是安诺特,你要知道,生老病死本就是生命必然的历程。打断人的死亡,也是摧毁了她生命的完整性啊。而且你要知道,有些时候,夺走一个人的死亡,要比夺走她的生存更加令她愤怒而痛苦。” 明明自己之前作出那样的决定、但现在还是忍不住想要救活她。 这样的自己真是不成熟啊,安诺特想着。 “可是……” “可是安诺特,每时每刻死去的人如此之多,再怎么去救也是没法一个个来得及呀。而且也没见你对他们施加更多的同情啊。仅仅是因为在自己眼前逝去吗?或是仅仅是因为自己与她的关系在这短短的大半日内变得如此之好?这可不够公正。” 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对于天使来说,比起慈悲,公正也是必要啊。” 女孩似乎终于清醒了些许。 “好吧,好吧。”安诺特小声的说道。 “但是、她的灵魂却是要被异常之物夺走了!至少,至少让她的灵魂的平安的去往该去的地方吧?”下定了决心,安诺特捉住了零先生的衣角:“您不是一直在对抗恶意的异常吗?您不是一直保护着人们、保护着世界的平安吗?击败、驱除有害的异常之物不是您的职责吗?假如、假如可以的话,至少请帮她……就当作帮我,击退这个不怀好意的异常之物好吗?求您了……”而今脆弱的天使小姐,能做的只有忍耐着泪水,作出坚强的样子,祈求着零先生的帮助了。 就像祈求自己侍奉着的神明一般。 “而且、是她,是她帮我听见了某些东西……我不清楚究竟是怎样,但也许那就是零先生您要求我去‘感知’的东西吧?”安诺特想要这样说,但是又害怕让零先生觉得自己是在以此胁迫,最终也只是化为了小小的嗫嚅。 “啊啊,这可真是令人烦恼了……究竟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我的立场是对抗异常的啊……” “……诶?不是吗?” 虽然小小的抱怨着这种突发情况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但零还是弯下腰检查起少女的具体情况来。 “不过,我可只是最为普通的普通人而已啊,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可别对我有太多期待啊?” “假如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普通人都能像您一样就好了呢。”安诺特虽然眼含泪水,但在此刻也差点破涕为笑。 “怎么说实话就没人相信呢……”零叹着气,重新直起身子后从口袋的不知何处找出手帕,伸手托着安诺特的脸为她擦去了泪痕。“笑了就好,笑了就好。你看你不知道多少岁数、甚至可能年龄比我还要大上许多的神圣生物,怎么就天天让我觉得你是我女儿之类、我才是b……年长者似的……” “我才是你妈妈呢!”安诺特鼓起脸瞪着零先生。 她不再担心,因为既然零先生答应了那就一定没事了。 她如此迷信着他。 “我说,你们这么没紧张感好吗。零先生你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那孩子的灵魂困住,那个签了契约的异常可是要找上门了啊?快点把应对办法准备好吧。” 一直默然看着眼前闹剧的灰袍人开口,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死亡的少女身上逐渐爬满符印,最后化作黑气组成了神秘的法阵。 一个朦胧的影子逐渐浮现。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当然是你动手了啊。”零依旧毫无紧张感。 “……什么?我?为什么是我?”灰袍人显得极为茫然。“为什么我要给你女儿……不是,给你和这女孩清理手尾?” “拜托,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我这种凡人能做什么啊。”零露出了有些恶质的微笑,“想来想去,我这种无力的弱鸡手上能用上的大概只有那试管里的东西了吧?” “……嗯?你在威胁我?你明明还有很多其他手段或者道具的才对吧?” “没有啊。”零耸耸肩,无视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我只是在想啊,我假如用这种东西,会不会不小心溅到什么地方呢?比如……什么零件?要是搞坏了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啊……” “喂喂,那零件你明明收在箱子里……” “是吗?这样的啊。”零从口袋中掏出出某件小巧的金属物,举起来对着太阳——实际上已经只有夕阳余晖了——欣赏起上面被光线映照得闪闪发亮的纹路起来,“啊,这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看起来真是精致得巧夺天工啊,巧夺天工……” “……” 在重新收起后,他缓和了口气,“而且,你也说了那液体里面的血丝就是……对吧?万一解开封印真就把正主的目光吸引来了呢?” “……” 好吧,根本没有缓和什么。 “所以啊,还是麻烦您动手了啊,您瞧您,堂堂机械教会头子、最高祭司、机械教宗、与神最近之人、神灵眷顾的大修复者,多么伟大的存在,这么个小小的异常,您还不是动动手指就灰飞烟灭了?” “……” 灰袍人沉默着向前,但零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咬牙切齿着吧……不过机械人会有这种动作吗? “记住,之前的协议,我们全部作废了,先生。”长袍中传来了如此的声音。他走上前,靠近了黑影的方向。 零面带微笑不变的微微欠身。 黑影终于完全的现身,一如人们幻想中魔鬼的形象。 “依照契约,我前来收取你的灵魂了。敢于违背誓约者,皆应永沦地狱,遵受大魔鬼与……啊啊啊啊啊——” 不同于之前预见的情景,在魔鬼现身的一刻,还未等灰袍人动手,看到零先生面孔时就惨叫起来。 “是你、是你啊,为什么会是……”魔鬼战栗了片刻,最后摇摇头,“既然是零先生,那就随您所愿吧。契约的力量无法阻止您。” 他的身影渐渐变淡,女孩身上的符印也逐渐消失。 “但是,并非我不来索要灵魂她就不会遭受苦难……她天生的衰弱是她天生所附着的异常造成的。她如今死去,也是那沉眠的异常苏醒而反噬宿主灵魂的时刻。” 魔鬼最后留下话语:“我本来会回应她的契约也不过是想连带异常一起收走……不过既然是零先生您,一定也是有处理的办法吧……” 待到魔鬼消失后,安诺特和机械教宗一起转过头望向了零先生,一副“你究竟做了什么使得连魔鬼都怕成这样”的表情。 “呼,真的是魔鬼类的异常呢,也不怪……契约……”他看到了另外两人的神色,不由得苦笑。 “啊,我究竟以前做了什么相关的事情来着……让我想想……哦哦。想起来了。”零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们的‘大魔鬼’早就被我封印了来着,就封印在一个十字架首饰里面。后来我还不小心在一次事件中弄丢过一次……然后就顺便送给帮我找到它的、一个还不错的年轻人了。” “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安泊尔?是叫这个名字吧?”零努力从繁杂的记忆堆中扒出了这个名字。 “……” “……”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教宗先生,麻烦您把她抱起来,我们去找她的父母。 虽然那只魔鬼这么吹捧我,但是作为普通人的我确实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想起来啊。 我得去了解背景情况才能继续处理下去。”零神色没什么变化的说着。 “……为什么又是我?”再次沉默半晌,灰袍人问道。 “我是男人,抱着妙龄少女毕竟不太好。而她……你好意思让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来抱吗?”零无视了安诺特张牙舞爪的抗议,一手按住了对方的头,“至于你……似乎就不用在意这些了。” “说的也是。只有低等的生命们才会如此刻意的分割男女。”灰色长袍下的机械人用依然冰冷的中性声音回应,“永恒不朽者无需繁衍后代以延续自身,自然也无需没有男女之别。” 他的思维似乎确实只是纯粹的理性,如此抱起了少女的尸体,开始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因为在这附近驻扎锚点的缘故,我倒是也知道这个人类城镇所谓的领主在哪里。”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零拉起安诺特走在机械人身侧,一边说道:“不过既然你没有真正出手,那就说明我们之前的协议还算数咯?”然后还顺手把自己的手提箱塞进了对方的怀抱——腾出手拉着安诺特。 这次,零分明的感到了对方掩抑在兜帽下的眼睛在瞪着自己了。 原来机械人也真的会瞪人啊。不过也许只是因为对方特殊? 如此漫不经心的想着,零却忽然听到对方说道:“你不是零先生,对吧?” 安诺特有些讶异的看向机械教宗,又讶异的看向零。 “为什么这么说?” “你前后的表现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吗?” 是的。 机械人一边走路一边凝视着他,安诺特也以越发不解的神色看着二人。 “谁知道呢?”他没有看着二人,只是望着远方的天空感叹,“真是让人想要去拥抱的美丽天空啊。” 零先生敲了敲自己的手杖,如此说道。 第一卷 第二十章:是谁呢?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困顿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王 家 日 常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谁知道呢?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分裂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孩子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神与人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即使此身破碎……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大小事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第欧根尼 第一卷 第三十章:亚多尼亚 亚多尼亚家族,国内权威颇盛的公爵家族,与王室亲近的大贵族,几乎每任公爵都深受每任国王的深深信赖——从而在很多情况时,亚多尼亚家族被国王赋予了近乎神奇的权力和专断。 以及和教廷关系很奇怪,似乎关系很差又似乎在某些高层面有交流。据说亚多尼亚家族是可以追溯到教廷圣典经文中近乎神代的久远高贵姓氏。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们最大的名声。 他们在王国家喻户晓的原因不是以上这些强大的背景——事实上,亚多尼亚家族一直很是低调,比起其他大贵族,很多民众几乎听不见他们作为大贵族的名声。即使是贵族圈内,亚多尼亚的姓氏也代表着低调与神秘。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亚多尼亚们在做些什么,国王为什么对他们倚重,他们为什么明明有着古怪的权力却几乎不见使用…… “亚多尼亚家?哦哦哦,你是说那个王国第一大种*马家族?” 这才是人们听到这个姓氏的第一反应。 家族的男人们个个以种*马著称,遍地布种。 据说女性亚多尼亚们开始结婚生育的时间也极早。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据说曾经有段时间里,这个家族还盛行乱*伦——虽然贵族圈内这种腐败的情况似乎不是太少见——孩子们甚至十岁出头就…… 不过事实上这个家族的信息实在是过于刻意的隐秘了,所有的事情也就停留在“据说”这种程度的传言而已。 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即使是未来的国王——那个小王子也不知道。 事实上王女也丝毫不知道。 但是,王国的背面阴影,似乎…… 今天在自己面前揭开了幕布的一角这种感觉吗? 可是自己因为零先生而去调查异常相关的事情时完全没有打探到他所出身的家族有这方面啊…… 王女忍不住稍稍后退了一步。 “因为您也接触了,而且接下来我可能不得不采取一点措施……所以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啦。” “您对亚多尼亚家的第一印象是怎样呢?”公爵没有什么表情的说道。 “种*马……啊。” 下意识的把自己刚刚想的话说出来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神秘,什么的……”王女连忙改口道。 “这个没什么好尴尬的……因为确实是这样。” 毫不羞耻的就承认了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一直这么担心零先生会到处沾花惹草好吗! 不知道王女的心中所想,亚多尼亚公爵继续说着。 “那么, ‘既然是遍地布种的种*马亚多尼亚家,家族一定已经庞大到不行了吧,说不定分支家族都有很多潜藏在了各地吧’,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殿下,要不要来猜猜我们亚多尼亚家族现在有多少人呢?”公爵渐渐露出笑容,如此说道。 “为什么忽然说这种……”王女嘟囔着,“那……几百人?上千?”她随意的说道。 反正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 “……五个人呢,殿下。”亚多尼亚公爵如此微笑的欠身,“严格的来说,加上我自己,亚多尼亚家还剩下最后五个人。我们没有旁系残存,也没有分支还活着。” “……什么?”她一脸震惊的看向对方。 她明明记得零先生说过,自己有兄弟姐妹四人。 这样说来的话…… “您这些天也代为处理了很多疫情相关的事情吧。啊,这毕竟是现在全国最重大的事件。”公爵依旧是微笑着。 不知道为何,王女看着对方的微笑,却忽然发现直到现在为止,自己才第一次觉得这位公爵大人真的和零先生如此相像。 “那么您知道世代疫医的米尔家族吗?虽然不算是贵族,但是还是有点名气的,更何况现在是大疫期间。” 这个人忽然又把话题转移了……他究竟想说什么啊?王女这样想着。 “听说过,好像在哪个文件里看到过。” “米尔家已经只剩一个死剩种啦,不知道依旧是作为疫医出诊的、那个名叫汉斯的小伙子,还能不能在这次这次瘟疫中幸存呢?”公爵轻飘飘的说道。 “明明之前也曾经兴盛一时过,但每个人都是疫医、总是面对着瘟疫,徘徊在生死的边界守护众人的人也终究会被死亡所侵染。” “听说他们家族几乎没有自然死亡者。全是会在一生的最后一次行医中被瘟疫感染病死的。”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王女已经有些不耐。 “我们就是面对异常的米尔们啊,公主殿下。”公爵如此说道。 啊,不过,算起历史时长的话差太远了,应该说他们是面对瘟疫的亚多尼亚们才对吧。他补充道。 “我已经记不清我有多少个兄弟姐妹了。同父同母、同父异母、私生子、不知隔了几代的远亲……都有,几十个上百个,谁知道呢。” “不过我只知道,当我长到十三岁,爷爷猝死而接下家族的权柄时,还有三个人。另外两个是我刚出生的弟弟妹妹——虽然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不过反正父亲是把他们带来了家中就是。我也就只能勉强的把他们养大。” “至于现在,我那一代,理所当然的只剩我一个活着了。” 啊对了,之所以是我越了一辈继承家业是因为那场意外之中父亲一辈的人也死光了,所以没办法。公爵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哈哈的笑着说道。 这个人是不是在以非常轻松的语气讲着极其沉重的故事啊……王女感觉莫名的有些头痛。 “这个人在过分轻松的说着过分沉重的事实所以听起来很假?殿下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公爵的笑和零先生的笑一样带着莫名的感觉。 “没有没有。”王女否认道,“是……怎么说呢,明明是正常人范围的话语,但总感到好像是听到了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内容……这种。” “……看来您真的没有直接接触过什么异常,好极了。也许您还对异常的感觉是比较敏感吧。”亚多尼亚公爵说着。 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啊。他又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啊。 王女第三次想道。 “您不耐烦了。好吧,那让我稍稍加快谈话的进程吧。” “因为这种灾难在亚多尼亚家的历史上早已经历过不止一次,经常翻看家族史的我们倒也都习惯了。全族死得只剩一个什么的。” “其实我们经常想着,怎么就没一下子全部死光呢?让这个姓氏完全消逝于历史长河之中对我们来说也许更好一些。” “不过终究还是没有灭亡,无论遇到怎样的灾厄面对怎样恐怖的异常——最后终究是至少会有一个人把姓氏把家族继承。” “大概是命运吧,命运要求我们必须活着,不能去死。因为命运还有别的安排、安排着我们必须去完成。” “我们必须去完成那不知何时到来的命运才能安眠。” “所以我们为此还在继续活着。” “真是不知道,比起求生不得生来,是不是求死不得死更加痛苦一些。” 公爵的情绪似乎有些激昂,但随后又飞快的平静下来。 只是如此感慨着,却听见王女忽然笑了起来。 “不……抱歉,不是说好笑什么的……只是,终于觉得,不愧是父子啊。”王女擦了擦眼睛,“我似乎也已经很多次听见零先生感叹过这句话了呢。只不过他倒是没有跟我说过家族怎样怎样的。” “是这样吗?哦,说着要加快进程,结果又莫名絮叨了这些。” “我只是想向您说明,异常对于我们这些无力的普通人来说究竟是多么恐怖而危险之物。希望您绝对不要再轻易触碰了。” 公爵叹了口气,“或许人老了就会不知不觉总是感慨些有的没的,所以才会招致年轻人的讨厌……大概我是真的要老了,该让孩子们逐渐接班了。” “没有,公爵大人您还很年轻呢。”这句倒不是什么恭维话,毕竟一头飘逸的黑色卷发的公爵,看起来比自己那虽然留着金色短发、但其实已经快要谢顶了的老爸要年轻多了。 而且即使是父亲看起来也一点都不老。王女想着。 不过男性逐渐秃顶似乎是家族遗传啊……啊,自己那可爱的弟弟以后长成中年大叔时不会也变成老爸现在这样吧? 真是很可怕……不如下次见到见到零先生时拜托他……? “好了,直白点说,我们在王国中的职责,是替你们王室处理异常相关的事情。”公爵终于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与此同时,还在尽量使王室的人远离异常。因为王室贸然暴毙的影响……太大了。一个王国很难承受。”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零先生也如此对我说过,让我不要接触所谓异常——我也确实没有‘直接’接触过。” 王女已经察觉到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倾向,只是如同闲聊般的说着这些话,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反问道:“但是,你之前也说了,既然我要和零先生结婚,我就必然会接触到的吧?我也会和亚多尼亚家族联系到一起。所以,早一点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不不,殿下。您在与他的交往之中是否会被卷入异常,就是您和他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了,与亚多尼亚家族无关。但是您既然现在还在王室之中,我们就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公爵没什么波动的回答道:“毕竟,他又不是亚多尼亚。” “……您究竟在说什么?”王女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公爵,“他不是你的儿子吗?即使是次子,他不也同样是亚多尼亚家族的人同样背负着这个姓……啊。” 萝拉忽然醒悟了一点。 “零先生”,大家都这么称他,就连他的父亲也是如此。没有人觉得异常觉得奇怪。 他没有“亚多尼亚”这个姓氏。 “殿下。聪慧如您,应该理解了吧。这也是我之前所说的,算是面对异常而沾染的风险之一吧。”公爵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忽然就一直称他为零先生的。这样称呼自己的子嗣,真是足够可笑。但即使这么说着,却也感受不到怪异——没人记得他本该拥有的名字。我们甚至有曾经试图找到、找回他本该有的名字……但毫无违和之处可以去追寻。 这样毫不讲理的改变所有人认知的异常之物……是很可怕的。于是我也无法再追寻下去了。” “我刚刚说的‘兄弟姐妹’可不是泛指。本来我也是有很多、很多孩子的——没办法,为了保证后代总能从异常的死亡中幸运的活下来几个,种*马是个不得已的选择——但是这一代还活着的……零先生有着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各一。很巧合,对吧?但这种巧合,谁知道究竟是不是巧合呢?” “所以加上我,亚多尼亚家族还有死剩种五人……零先生并不算在内。” “当然,我们还是知道与他的亲缘关系的,大家也都能获知。” “但是某种更高的层面……某种异常的层面上,他已经和我们毫无关联。一切的联系,都被抹去消失了。”公爵有些苦恼的说着,“这很难进行描述,不过您大致能理解吧?” 不能。但是可以猜测就是了。 王女按下心中得知这个消息而产生的杂乱思绪,说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排除您周围的异常因素,然后抹去您的记忆——如此而已。因为您似乎不打算竞争王位——当然,假如您想要击败您的弟弟,继承您父亲的权力的话,您就有权保留一切,以及获得王室关于此间的密辛……而且出于零先生的关系,我们也会支持您。如今大疫期间,混乱而不好行动,却也正是个难以再逢的好时机。”公爵依旧愉快的说着。 “所以,其实是你发现了我做事的痕迹后,想来劝说我谋逆?”王女恍然的冷笑,“那就不要搬出之前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啊。而且还这么煽情一番。” “不能这么说啊,贵族的玩法就是这样——我来这里可是真的要履行自己的职责、遵守对王室的允诺啊?而且怎么是谋逆呢,您本来就在王位继承顺位之中。” “只是想攥取属于自己的利益而已吧。而且你真的觉得扶持我登基就能简单的控制我吗?”王女一边表情冷漠的思索着解围之法,一边心中叹息…… 不久之前还曾向侍女安娜表示过“会有试图以自己作幌子对王位心怀不轨者出现”的担忧,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发生了。 而且,偏偏还是零先生的父亲。 “绝无此念。至于攥取利益……对于家族有利的事情,去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王室不也一样。” “不,我不会答应的。”王女摇头道。 “那么,您就接受失去记忆的……” “这我也绝不会接受。”王女冷淡的说着,“你真的要对王室成员动手?也不顾与零先生的关系?” “是否接受由不得可您,殿下。而且我早就说过,零先生不是亚多尼亚家族的一员。” 公爵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笑容,却在瞬间欺身靠近。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安娜姐姐能够发现这边……” 刚转身试图逃跑或是拖延些许时间,但出现这个念头之时,公爵便已经按住了她的额头。 “为什么,这么快……” “虽然还是人类,但我们毕竟是行走于异常的世界之中啊。”黑色的墨迹逐渐于公爵的右臂上延伸。 “啊……等等啊,公爵先生。你究竟想要对我的小‘未婚妻’做些什么啊。”毫无紧张感的声音响起。 公爵与王女同时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零正坐在王女房间的窗台上,交叉着双手支着下巴,看着这边的二人。 “零先生!” “零先生。” 虽然说出的话语相同,但包含的情绪却绝不一样。 王女在惊喜的一声后,几乎瞬间无视了公爵的存在,挣开对方,飞奔着向零扑去。 “啊……别这么激动。而且还有其他人看着你呢,保持身为王女的仪态啊,萝拉。”零下意识的伸出手抵开了扑过来想要抱住自己的王女,苦笑着低声说着,“而且还是穿着王室的长裙,不怕被绊倒吗?” “呜……”在看到零的瞬间,王女似乎就已经有些崩溃了。谋划篡权、放弃、被揭穿、再被公爵威胁,对这个孩子来说心理压力还是过于沉重了。 事实上,对于任何大人来说也是一样会让精神崩溃的重荷。 她呜咽的停下脚步,然后用泪眼婆娑、红得像兔子般的眼睛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 他会心软的,萝拉对此了如指掌。 果然,很快他就撇过头看向了公爵,自己理论上的父亲。而手臂也微微的垂下。 正当她有些破涕为笑再次想要抱上去时,她听到公爵的声音响起: “既然如此,那她这边的事情就由你来处理了?” “嗯,我会好好教育她的……不对,这话听着似乎很奇怪。我会让她记住不要再去触碰的……好像也还是不对……”零听到后,满脸笑意的看向王女:“某人似乎违反了对我的承诺?” “诶,不,没、没有!我没有去直接触碰那些东西!”王女停下了自己的企图,慌乱辩解着。 “没有‘直接’吗。真是个会玩文字游戏的好女孩。”零不知是真心还是嘲讽的夸赞道。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只是因为我担心……”王女表现得似乎比刚才还要惊惧,一如之前的开始掉下眼泪。 “约定便是约定啊。”零摇摇头,“不过,我还是得先处理她留下的痕迹……能和教廷并立甚至有时还占据上风的王室,可也是有相应的力量吧。” “只是那位国王大人还没反应过来,要是……” “不用,我已经派人去清理销毁了。”公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居然有些唉声叹气,“我总怀疑国王其实现在也在做跟我一样的事。” “你、你是说父亲他——” “虽然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 但是,太仓促了,殿下。虽然能理解你为爱人的焦急……想当年我追……” “好了种*马老头子你可以不用炫耀自己的光辉历史了。”零似乎有些厌烦的说道。 “好吧……记得尽快把大圣堂那边的事情前前后后的都告诉我啊,我们这边也是因此很烦恼的……” 公爵摇摇头离开了。 “……才不可能说啊。” “……”在沉默了一会后,面对依旧扑克脸的零,王女的表情逐渐由可怜楚楚而转向愤怒。 “怎么了?” “我总觉得我是在被你们一起的耍来耍去,你们都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只有我一个人像只猴子般表演。” “这个……真的没有。”零摊了摊手。 “真的没有这回事呢。”他揉了揉依旧红着眼睛的少女的头发,开始蒙混过关……也许是真的,不过谁知道呢? 他们的话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自己就像挣扎于海上却连半片浮木都不见的溺水者般无法获知半点真实。 王女忽然这样想道。 自己在他们、在包括零的眼中,是不是都只是这样的可怜人呢? 她忽然平静下来,安宁的感受着零的手掌上传来的温度。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零与零先生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失控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傲慢与偏见 “血肉被引动了……”零先生忽然叹息。 “嗯?你又在说什么……”正奇怪零先生还未动身的机械教宗,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总是随身带着的手提箱的缝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而后向外满溢。 暗红的血滴,在地面上的凹坑里慢慢汇聚着。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之前的‘神之血’……哈,真是的,就不能让我稍微过几天轻松的日子吗。”虽然这么说着,零先生却确实还是一副轻松的表情。 他摆了摆手,压了压帽檐,拎着手提箱走向远方。 “我会解决的。” 不知是说与谁听。 …… “血肉的信徒也应该很快就会往这边来了……之前的异象估计全大陆的人都能看得到……但是我得去那边处理菲洛的事情……”零先生有些迟疑,“只能相信机械教派了吗……” 正在思考间,他听到隐隐的轰响从某个方向传来。 “又是出了什么事……”他试着感知到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我终究还只是个普通人。”远离之后,零先生的神色却已经并不轻松。 他必须做出选择,去处理更重要的事,而抛下不重要的。 “假如……假如真的能像神一样的话,就能让所有人得救吗。”虽然这么说,但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无兴趣。 于是他转身调转了方向。 “……那边吗?可能就是之前的那个小女孩口中的‘另一个’孩子咯。” 一个声音从零先生的身侧响起。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一名撑着洋伞的少女慢悠悠的跟随着零先生的脚步。 “哥哥你也太冷淡了吧。我可是专程赶来这里帮忙的啊?”少女露出微笑。 零先生停下脚步转过头打量着对方白皙的皮肤之上一身有些莫名绮丽之感的纯黑哥特长裙,说道:“还是坚持你这一身奇怪的装束吗? ……以及不论什么天气都打着伞。 品味真是古怪。” “应该说你自己真是过分才对吧。”身旁的少女露出恶意的笑容:“明明哥哥大人在那个时候可是夸赞我这样装扮很可爱的啊?” “……那是你小时候了。”零先生转回头看向前方,继续的行走着。 “啊,糟了。难道零先生您是只对那种年纪这么小的孩子会发情吗?那我可是没希望了啊。啧啧,可怜的萝拉……”少女一边继续也跟随着行走直视前方,一边毫不犹豫的以娇媚的语气使用着刻薄的话语。 “别胡言乱语了。”他冷淡的说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公爵先生有要求你来处理什么异常?别说什么帮忙,你只要不来我附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 “所以说你总是这么令人讨厌,零先生。”少女似乎也厌倦了矫揉做作的语气,如此冰寒的回应,“所以我才永远会记得会怀念幼年记忆中的那个爱护我的哥哥……你这个盗窃了他的存在、披着他的皮的怪物。我会如同铭记哥哥一样永远的憎恨你的,零·先·生。”她一字一顿喊着他的名字,但带着的与呼唤哥哥时的敬爱完全不同的强烈感情。 “……”零先生的表情纹丝不动。 “呼……”少女长出了一口气,“真是好久不见,但我这次还真算得上是帮忙……我这次是要处理那边的问题。”少女指了指之前传来隐约轰鸣的方向,“据情报是以一个女孩为中心出现的恐怖‘湮灭’。” “……假如真的是刚刚那个女孩噩梦的内容对应的话,你去完全就是送死嘛。”零先生再次注视着少女,低声说道。 “是啊,我知道。但是我们嘛……我们不就是做这种事的吗?用自己的命去填上人们日常安宁中偶尔出现的破洞。”少女轻快的旋转着自己手中的伞柄,“我们大概和那些保卫家国的战士们也没什么两样……向我这个赴死者致敬吧,怪物。”她干脆放弃了称呼姓名,转而如此直白的鄙夷着。“虽然假如是之前那种程度的话,可能即使是我死了也无法对抗吧。” “我做的事可比你多得多。”零先生看着她说道:“而且,那种层面的东西……是不能交给你来对付的。” 他露出了招牌式的温和笑意:“别拿自己的不死性去试探那种东西。真的会死的。” “你管我啊!”感觉对方的氛围逐渐不对劲的少女逐渐无法镇定,“别装作那副兄长的口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可以的话没人会真的想死。但是这是我必须要做的。” “没有这回事。我去做了,你就不用做了。”零先生心中却在想着,果然还是自己得想办法全部解决。 “我去处理吧。我是有办法的。”他笑着说道:“毕竟我是怪物嘛。总是比你们这些‘人’要强上许多。” “……那你之前说的另外一边的事呢?”很奇怪的,少女这次居然没反对这个提议。 简直就像是设好了套等着我说一般……零先生心中嘲笑着。但这孩子是不会这么做的。 “我也会解决的。” 并不能。简直就是听天由命。即使是我也是会分身乏术的。 零先生的内心某处本能的诉说着。但是自己却真实的是必须要去做的。 没人真的能替自己去做。 就在此时,零先生却忽的又感到战栗感传来。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即使是他,脑海中也感到开始有些混乱。 “又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 随即他看到一只千纸鹤飞来。 “这是?” 纸鹤绕着他转了两圈,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自自己展开平摊着漂浮在他的眼前。 “……极暗港。”零先生拿起纸匆匆浏览之后,只是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极暗港怎么了?之前我们这边只是觉得那里似乎有点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总是无法进行很有效的探查……”少女问道。 “为什么事情全都一起发生了啊。”他苦涩的笑了笑,“果然,建立在沙堆上的堡垒,当一粒巧合的沙子滚落之后,整个建筑便也就会连带着分崩离析。” “就像多米诺一样,互相引发。当初给安诺特举得这个例子真是太恰当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啊?多米诺是什么?安诺特又是谁?”少女有些茫然的说着,但似乎又有些像担心自己喜爱的玩具被他人抢走的小女孩的神情。 “没什么。只是感慨自己一个人真的没法处理世界的所有事情。我大约确实是只有普通人的能力吧。幻想成救世的英雄真的很困难。” “你在说些什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完成?你为什么不去拜托他人呢?或者组织起一些人,去依赖同伴?”少女以看笨蛋的神情看着他,“而且你这家伙,究竟对‘普通人层次的能力’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理解啊?你们怪物的一整个世界里都是只有一个单独的个体的吗?” “但是别人可能会搞砸……没法依赖他人的吧。”他摇摇头。 “你恐怕还没有试过吧……相信他人又有什么不好?总是不相信别人,终究也会成为引起你失败的诱因吧。”少女带着莫名的神色看着对方。 你以为那究竟是怎样的事情啊,能够去实验几次。 稍有不慎就是世界毁灭而再次重置啊…… 他这样想着,却忽然有些恍然。 反正,不过是世界又一次的重置而已。 实验一下似乎也不是不行。 虽然每次重置又可能在其中造成无数人的逝去而不会再被复活…… 但是假如“实验”成功的话,也许未必不能拯救未来更多的人呢? “生命不可以用单纯的数值来衡量吗?”零先生又想起了神说着这句话注视着自己时的情景。 “……真是该死。”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让在一旁注视着他的少女倒是吓了一跳。 “……也许你说得对吧。在必要时,我也应该相信别人的力量。”零先生回过神来,如此说道。 “是吧。所以……”少女脸上笑意一闪而逝。 “没有什么所以。你不许去。”他拎住了想要继续向前的少女的后颈。 简直就像拎住一只黑色的小猫一样,零先生莫名的闪过这个想法。 “为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是绝对不可信的?”少女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幻莫测。 像是想要挠人咬人的小猫。你瞧,多好懂。 “信任他人和看着他人送死完全不是同一个意思。”零先生再次挂起了扑克脸,如此说道。 “我……” “……好吧,你去帮我解决另一边的事情,可以吗?我可是非常相信你的。” 简直真的像是个哄着妹妹的哥哥一样了。零先生如此想着。 “……呵,我可是因为你帮我解决这边的事情,作为回礼才会去……” “好啦,好啦。快去吧。”零先生揉了揉少女的头,“拜托你了,你应该……” …… 此时已经是两者分开之后。 少女似乎恍然从梦境中醒来,随即作出恶心的表情,干呕起来。 “可恶……可恶!”她看起来懊悔又憎恶,“居然又不知不觉的对着那个怪物……作出那种几乎是在献媚的反应……我还被那个东西真的像是哥哥般揉着自己的头发…………恶心,好恶心……” 她看起来几乎是要发疯般的扯着自己和零先生一般无二的漂亮黑发。 当冷静下来之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它不是哥哥……它吞噬了哥哥的怪物啊……自称为零先生的那个东西……” “就连哥哥的名字,都没有留下……” “等着瞧吧……终有一天……终有一天……我会让哥哥回来的……” …… 而另一边的零先生一边走近那毁灭之地,一边反思着。 自己真的是对他人毫不信任的吗? 说到底,不相信他们能够为延缓这个世界走向灭亡的脚步做出些什么…… 这不应该是傲慢吗? 坚信只有自己才能做到、坚信自己与众不同什么的…… “认为自己永远特别,是傲慢的想法,零先生。”他再次想起那未名之神对自己说出的话语。 “……也许这真的会成为我失败的原因吧。”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众生相(1) 安泊尔感到很是烦躁。 自从那噩梦之后,他的生活就变得无比平静。 过于平静了。 经过了那变故之后,他也没觉得自己忽然掌握了什么强大的力量。 他想要丢掉项链的想法也无法成真——他在尝试的瞬间就明白,自己的身体被那神秘的力量粘合着,自己失去项链的瞬间可能就会走向死亡。 而想要帮助解决的疫情的想法更是遥遥无期……连帮忙都做不到。 将军先生似乎对自己太过于保护了吧,连靠近瘟疫隔离区的地方都不允许。 于是今日,他又在无所事事中思考着,同时把摩挲着自己胸前的十字架。 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再次引发它…… 自那以后那黑雾身影便再也不见,不知现在是处于何种状态。 自己能隐约的感觉着粘合着自己破碎身体的能量,但却毫无让它发生什么反应的办法。 “说起来,零先生似乎是教授过神秘学……也许我可以去考虑考虑学习神秘学?” 但是这里是教廷的隔壁啊。自己还不想像零先生那样被通缉……零先生能神通广大的在教廷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毫发无损,但自己可不是那种存在。 但是忽然之间,他感到自己身体中的能量似乎逐渐沸腾了起来。 只是自己依旧无法去使用,只是单纯的感到它的躁动。 “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是白天,但天色却忽然昏暗了下来。 安泊尔跑出房间,随即呆呆的看向天空。 蓝天赤阳白云,这些平常的景象全都不见。 一层恶心的红黑色团块聚合体覆盖了天空,低低的笼罩于人们头顶,恍如天倾之势。 那怪异的“天空”蠕动着仿佛活物,其缝隙间还在点点滴滴的落下着粘稠的血色液滴。 有液滴在自己这边落下的瞬间,安泊尔想要躲闪,却发现那血滴直接穿过自己没入土壤,好似是并不存在的虚幻之物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便又看到一道白光从身旁的大圣堂废墟中升起。 神圣而莫名不祥的光芒迅速的扩散,变成截断天地的光幕阻挡着那更加不祥的诡异天空。 “恨……我好恨啊……我的憎恨,没人能理解,只有我自己能去完成去发泄……” 安泊尔的模糊的听到天空中传来的隐隐低语。 在一阵轻微的眩晕之后,他倒是没有了更加严重的反应。 但是光幕却似乎在那覆盖天空的血肉下不堪重负,逐渐将要破碎。 “真是没有办法。”他听到又一个低语响起。 这次却好似在身边不远处一般。 他惊疑的转过头看去,发现一个人影从废墟中走出。 “你是……之前跟在零先生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安泊尔勉强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后,不由得更加惊疑。 之前她跟着零先生走进废墟后就没有见到她出来……是一直待到了现在吗? “我可不小!”随着对方愤怒的回应,安泊尔感到自己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正面撞击着。 直到他被击飞出去,再重重的摔到了道路另一边的地上时,才反应过来。 “啊……啊……”他已经无法说出话来,只是发出微弱的呻吟。 自己的身体……又被击碎了…… 在眼前昏黑了一瞬后,恢复意识的安泊尔莫名的意识到。 刚刚那是什么啊……简直就像被攻城锤撞击一样巨大的东西…… 他活动着眼睛,但身体全都无法活动的他无法再将视野朝向之前女孩的那个方向了。 但随即他再次感到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在修复粘合着身体。 “真是奇怪,居然没有变成碎屑崩飞呢。”冷漠的声音传来,随即安泊尔的身体被脚尖挑起,翻了个面。 然后他看到站在面前的天使。 虽然身体依然娇小,但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 隐天蔽日的光翼恍如燃烧,摇曳变换着,美丽而梦幻。 其上缠绕着的银色火焰点缀着如火树银花。 她长长飞白金色长发似乎更加增长了,虽然没有风吹过,但依旧飘舞着。 “看起来不像是会死的样子……虽然只是下意识的打飞,不过……这个凡人的身体里倒是藏着些有趣的力量啊。” 天使小姐身着朴素的白裙,赤着脚站立于大地上,用深邃的金色眸子漠然的俯瞰着安泊尔。 “不过,实在没有去注意的价值。”如此说着,光翼张起,安诺特漂浮向空中。 “为什么……为什么能这样毫无顾忌的伤害别人啊……”安泊尔的身体被修复着,让他足以能够含糊的说着这句话。 “……”在飞向天空之际,安诺特没有再向凡人的方向投去一眼。 “哈,凡人。”她如此说道。 刚刚,自己是被那扇翅膀所击中了吗。 安泊尔还是只能一动不动的倒在那里,如此想着。 不过,仅仅因为我是凡人,就理应沉默的承受这无妄之灾吗? 身体破碎的恐怖痛苦倒有些被他所忽略了。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众生相(2) 当异变发生时,安诺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还是此间的神灵先注意到的。 但她意识到不对时,就发现神灵已经离开了神国,化作光芒。化为天幕。 “……”安诺特不知所措的胡乱思考着。 但随后,一名天使找到了她。 这是时常守护在神右侧的女性。 “安诺特小姐,神说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解决了。” “……什、什么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啊,而且我根本没有什么力量……”安诺特莫名的有些害怕。自己被零先生留在这里的这些天里,她一直只是无事可做的在神国里游荡。 自己有点想念在小镇时的修女生活了……多少还能和老爷子老婆婆们聊聊天照顾一下他们,又或者陪孩子们玩耍一下。 但在这里……自己似乎格格不入。 “神说零先生之前说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天使似乎也有些不解,只是如此平静的复述着。 “那个……那个盒子?”安诺特问道,但对方也是毫无所知的样子。 零先生曾经说过遇到什么巨大的危机时要打开它……现在就是那个时候吗? 不过,总感觉这种“密授锦囊”的行为仅仅是零先生的某种恶趣味…… 安诺特依言打开了盒子,居然只有两张纸存在其中。 第一张纸是信纸,她展开后看到了零先生的留言: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我已经向教会的神说过,我与他交易的条件之一,就是之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祂都不会再犹豫——但是相应的,当遇到什么极其可怕、教会的神也无法处理的问题时……安诺特,就靠你了。你是天使,超脱此世的天使,请你铭记这点。你可以做到你本应能做到的事。” “咦……可是……丝毫没有提及究竟该怎么做啊?”怯懦的天使小姐更加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零先生会把这种重任交给自己。 “祈祷吧,向神祈祷吧。天使的话,在遇到即使是天使之身也无法应对的事情时,自然就是向主祈求帮助吧?”对面的天使如此建议道。 “是……是这样吗……”安诺特没有想出什么自己的主见,只得依言照做。 可是向谁祈祷呢?自己并没有相关的记忆啊?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神是什么存在。 或者……向零先生祈祷? 只能如此了吧。 天使小姐懵懵懂懂的向零先生的祈祷着。 “零先生,您是……您是……” 没有祷词可说!天使小姐再次感觉自己没有丝毫用处:身为天使却连祈祷都不会吗? “神啊,祈求您的帮助,请您向我展现奇迹……”她虽然模糊的想起这些天听到的很多天使们的祈祷,但这对于自己毫无帮助。 最后,她只得如此直白的祷告。 而后,奇迹便如此出现了。 信纸燃烧起来,飘飞向神国天空中那两团纠缠不休的力量。 血肉与机械的神力相对着旋转不休,但边缘处看到它们似乎已经逐渐有融混的倾向。 假如让双方教派的信徒看到,一定会暴怒的指称这是最大的亵渎吧。 不过安诺特所无法辨认的是,两种不同力量隐隐构成了某个异界中流传的所谓“太极两仪”之形。 虽说是恰当的应用,但零先生又是如何得知这理应来自异界的神秘学知识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信纸燃烧后的灰烬构成无法辨认的符号,引动着力量的漩涡。 异常之形的运行猛的加快,随即像是突破了什么界限一般,两种不同的颜色逐渐混杂在一起,显现出迷蒙不清的环形。 环状似乎是象征着门户:在圆心处,似乎确实有无形的空洞因此打开。 安诺特茫然的看着天空洞开,光华从天而降。 在环形门扉的对面,两个声音在窃窃私语着。 “那是安诺特在呼唤我吗?” “似乎不是……像是其他人?” “但是既然是连通到了我这里,我也就应该回应她吧?” “嗯……大概。就像曾经说过……” “是我这边还是‘你’那边呢?” “……” …… 刚刚还在讶异着自己莫名其妙的“祈祷”居然真的就这么莫名其妙起作用了的天使小姐,此时却似乎已经已经变了一个人。 银色的瞳孔渐渐化为灿金色时,她似乎又变成了之前质问零先生时那个咄咄逼人的样子。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她作为天使的力量也一并回归了。 啊,应该称之为“祂”了。 “呼……能在凡人之地彻底的苏醒一次真不容易啊。”祂张望了一下四周,“是奥秘之龙的力量……多谢啦,希莉娅……我亲爱的主,咯咯咯。” 随即安诺特无视了惊讶的女性天使,看到了零先生留下的盒子中的另一张纸。 祂一边展开着这张看起来相当陈旧的白纸,一边自言自语着。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里……难不成就是为了协助那个奇怪的家伙吗?” “作为天使我为什么要听从一个凡人的安排呢……”安诺特看到了纸上书写着的半个符号。 一个未知的符号,却只成功书写了一半。虽然如此,祂却莫名的直接明白,这个符号若是完整的话便大概是“守护”之意。 只是这一半的字便相当于“守”? 祂又仔细的观察后,发现似乎还有以另一种笔迹补全的另一半符文,只是很不清晰。 祂重新将纸折好,低声说道:“好吧,那个怪物应该没法称之为人类。不过这个真言应该是已经被使用过的吧……也不知道那个零先生是从哪得来。” “至于想让我做什么……” 便是读出这半个、或是一个字词、激发真言以帮助此间的伪神来对抗那天空上满怀憎恨的血肉伪形吧。 “单凭这不完整的世界之语有可能阻止那个东西吗……”虽然很是怀疑——或者说确信不能——但安诺特还是撕开了神国的壁障,踏足凡间。 “真担心这张纸马上就会腐朽掉……真的还有力量存留吗。” “不过……就当对他庇护那个可怜虫的报酬吧。” 祂的身形正如真正的光般辉耀。 当祂离开后,那空洞也随之闭合,已经融混得几乎无可名状的、依旧在极速旋转的怪异环状能量也随之从神国中逃逸,不知飞向何方。 留在原地的女性天使倒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众生相(3) “你真的不打算尝试接触一些异常的力量吗?哪怕只是一点足以自保的力量也好。”疫医说着,“说实话,我近段时间的感觉不太好……极暗港果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最近真是有点忧心忡忡的。汉斯想到。 他们应极暗港领主,加夫加里奥伯爵的邀请来这里有一小段时日了。 疫情最严重的地区是大圣堂周边——大圣堂本身也许是因为神职人员们的功劳,虽然也算严重但是还没有周边这么困难。 作为疫医,他们最佳的工作场所自然是那边。 但是医生——特别是外科系的医生——和教廷方面的关系实在是不太好。随身跟着一个异常、还被教廷的通缉犯零先生拜访过的汉斯实在是害怕自己一进那边,就要受到被吊上绞刑架之类的待遇,再加上“疫医”说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于是他们收到了加夫加里奥伯爵的招揽后,决定暂时来到这边。 一想到自己刚到这边时,看到的那位伯爵大人对牧师们的酷烈手段,汉斯不由得稍稍战栗,觉得对疫医的评价十分认同。 明明据说伯爵先生是个还算虔诚的教徒,而且在当地风评极佳——但为什么非对教会的那些人这么充满敌意呢? 瘟疫也不能说是他们的过错吧…… “这里大概确实不是好地方,”汉斯摇摇头,“但是……我还是不想变成怪物。即使是死了也不想。至少我的家人祖先都是作为人死去的。” “即使摹仿异常以获得神秘,也不一定就会变成怪物啊。你看那位零先生,不是很正常吗?”疫医不知为何越来越想要劝说汉斯去接触那一侧的世界。 “你也说了‘可能’,对吧?而且我能变成零先生那个样子?听你之前的描述,他其实是很可怕的存在吧?” 疫医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确实不可能变成零先生那样。但是我也搞不清他究竟是怎样……毕竟他是自称普通人的。只不过他口中的普通人……总觉得离正常的观念相差较远啊。” “……还是继续治疗吧。你也说过,失控才是接触神秘的凡人们的必然终局。而且异常之物似乎更‘喜爱’那些接触了它们力量的人不是吗?普通人反而从概率来说安全这么一点。”汉斯一脸坦然。 “也许是这样。但是,你已经接触了。你已经跟我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不会以为一点异常的气息都没沾染上吧?” “我……”呆愣了一小会后,汉斯低语道:“我就说零先生你坑害我啊……” “反正,我不会去碰的。” “……你会去触碰的。”又是一阵沉默后,疫医最后如同预言的说道。 “不会。” “……” “顺便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去把患者当作消耗品。这是医德。” “……知道了知道了。” 疫医的研究已经步入尾声。但在完成之前,目前能够治愈的办法还是只有两种: 用更强的异常特性去将患者体内的异常瘟疫“挤”出来。但是去直接对抗神灵的灾厄——即使是分裂出的这么一点点也一样——是绝不合算的。 另一种就是……杀一个活十个。 把一个患者的肉体当作容器,来把其他患者的病症引入其中。 然后把疫病的种子连着“容器”一起摧毁干净。 “疫医”作为立场并不善良的异常之物,当然是打算选择第二种,最为高效的办法。 为此汉斯已经和他已经争执许久。 但是汉斯也明白随着疫病的愈发恶化,疫医无法支持第一项方法的频繁应用,最后还是只能用第二种。 只是作为医生的本心让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但说是这么说,自己的医术靠着家族遗泽,在同行间算得上顶尖,但在“疫医”面前是绝对不够看的……这点汉斯再怎么反感疫医也不得不承认。 承载了疫医这一群体怨念的异常之物,在被零先生“改写”之后,医学水平也几乎相当于他们这无数世代传承的汇总。 更何况他掌握着超越凡人的神秘力量。 他无法做到的,自己也一样。 自己无法找出第三条道路。 虽然泄气,但自己真的只能作为“助手”打打下手。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有点丢了米尔家的脸面呢? 但是好在,疫医似乎在极暗港这边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正当这么想着时,房间似乎忽然变暗了。 “奇怪,明明是白天呢,怎么……” 房间内不仅是变暗了……而且像是蒙上了一层不详的血色。 “咯……咯咔……”正在被疫医摆弄着的病人忽然发出诡异的呻吟声。 “……”疫医干净利落地把手中的手术刀捅进了病人的胸膛。“噗嗤”喷涌而出的血液溅了慌忙的赶来查看患者情况的汉斯一脸。 “疫医”陈旧而“五花斑斓”的长袍上也又增添了一抹颜色。 随即病人彻底的安静了。 “喂,你、你……”汉斯指着疫医,一时说不出话来,连脸上温热的血液也顾不得擦去。 “别指了。把自己的脸擦一下吧。”疫医冷静的说着。 “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刚刚在试图用灵性来连通患者与神秘……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就是在用异常的力量来探查他的情况。然后刚刚那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异变就出现了……所以他已经被那个东西污染了。” “被什么?” “血肉,这次瘟疫的源头,神,或者你随便怎么称呼都好。” “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 “不杀的话,等着他变成怪物来把你这个蠢兮兮的毛头小子吞噬掉?” “别想了,即使我不杀他,也是救不回来的。”疫医依旧冷淡,“现在的要紧之事应该是去探查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才对。” 汉斯呆呆的看着“疫医”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又看了看躺着的那个中年男人。 送来这里后一直便是一脸的忧愁和痛苦,但现在的表情却是如此宁静。 终于解脱了,这具尸体似乎在说明着这样一句话。 “……虽然死亡也许是一种美丽,但对于逝去者的家人来说一定不是如此。” 这个男人,似乎是叫豪威尔?还是叫什么? 记不清了。 但是汉斯大致的想起在之前似乎是为了使患者放松的短暂的闲聊时,这个衣着陈旧的劳工汉子在谈起自己的妻子女儿时,那饱经苦痛的脸上所浮现的幸福神色。 在这大疫期间,如此忽然间失去所爱的人不知凡几。不知日后,大疫之后的艰苦时光中,他们又是否能够苟活下去。 啊,不过自己从医期间见到的这种时刻还少吗?这次忽然感叹是因为被血简单脸上,最为直接的感受着那生命消逝的温度吧。 “……”汉斯对着重新走进屋中的“疫医”忽然问道:“那其他病人呢?难道也会出现这种变化?” 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极暗港这里,领主在疫情爆发时的第一反应做的极为出色,包括封城、集中营等等手段都处理恰当,倒也不愧伯爵在此地的贤名。然而即使如此,汉斯的保守估计,十人中也至少有一人染上了瘟疫。 “不用担心。那只是因为与与神秘的直接联系……被神力顺着联系蔓延过来了而已。” “不如说,现在该担心的是我们自己。”疫医开始快速的收拾起一些必要而便于携带的物品,“快走,一刻也不要留。这里气氛不对。” “气氛不对……?”汉斯虽然一脸茫然,但这些天下来,他逐渐信任起这个之前杀死成百上千人不眨眼的怪物——起码,在他的眼里现在他已经不再这么“怪物”。 甚至可能还有一点师长的意味。 所以他也跟着收拾起来。 只是偶然间,他看到“疫医”的面具似乎碎了一角。 不过即使从那一角窥伺,兜帽之中也还是一片漆黑,看不到面容。 “你的面具……?” “刚刚那个病人的链接反噬的代价。至于我为什么说不对……你待会出去就知道了。刚刚明明很暗……但现在你不觉得,这地方有点太亮了吗?” 汉斯被提醒后才发现,似乎屋内光线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不是恢复之前的明亮程度……” “外面的天上,现在没有太阳。” “什么?” …… 当他来到屋外时,他看到天空中是一层恶心的肉色。 黑云压城城欲摧……但是血云呢?那种黏糊糊的好似腐烂血肉的紫红色呢? 即使是理应在病人身上见惯了的汉斯也不由得感到胃里翻腾了起来。 但是好在血肉之下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光层,勉强的令那货真价实的“灭顶之灾”不至于降下。 但那脆弱的光膜显然是不应令这城镇中光耀似白昼的。 城镇的中央,无比纯粹的光芒闪耀着,恍如天上被血肉遮蔽的太阳是落在了此间。 “那是……?” 而在光芒之中,一抹黑色就显得如此扎眼。 随即,光无限的膨胀起来,由近至远的覆盖了一切。 “该死……只能这样了。” “要么去藏身于异常,要么去死!”耳边忽然响起了“疫医”凶狠的声音。 “你在说什……”汉斯还没转过头来,就感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推。 随即他跌倒了……不,并没有跌倒。 不如说,是坠落了。 坠入无尽深海之中。 不断的、似乎永无尽头的在挤压着自己身体的沉重海水中坠落。 这种将要溺死、又像是要被挤压成肉饼似的窒息感似乎有点熟悉。 就像……之前疫医把自己带进那个光怪陆离的、扭曲而奇异的世界之中时的感觉? 疫医刚刚究竟是做了什么呢……会是他这些天一直压抑隐藏的凶戾本性忽然爆发出来了吗? 自己虽然看得出来,但还是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认为着医者相惜的天真幼稚呢……? 这是在失去意识前,最后闪过于汉斯脑海的思考。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众生相(4上) 布莱克·诺亚现在正躲在贫民窟中。 这里恐怕隐藏着许多瘟疫患者吧……毕竟贫民窟没什么人请得起大夫,也没多少人的受教育程度高到足以产生“防疫意识”。 但是这也是无奈之举。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那个贵族老爷一见面就发了疯似的追杀自己。 似乎还就是这里的领主? “真是疯了……” 但布莱克不得不承认,自己见到对方的瞬间也有种难明的怪异感受。 “但是……米尔的末裔……究竟是在哪里呢……” 为了治好妹妹的病症,在他听说极暗港这边有位疫医家族的人可以成功治好瘟疫之后,就急匆匆的一路赶到了这里。这里居然还处于封城之中……自己属实花了好大功夫才潜入的。 异常性的、几乎是染上就必死无疑的怪异病症。 这就是这场瘟疫的表征。 自己只是个退伍军人,可没有更进一步的医疗能力了。 或者说,普通的大夫也…… 假如是和异常力量联系到一起的话,也许可以试着……解开自己曾经拥有过的那种力量的封印来应对? 即使是自己死了也好,假如妹妹能够得救的话…… 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妹妹也被黑暗所侵染吧。那种风险,自己尝试不起。 所以还是只能寄希望于这里的那个医生足够有能力了…… 他忽然听到声音逐渐变得熙熙攘攘。 “又发生了什么?”他随意的拦住一个朝着港口城市中心走去的人问道。 “伯爵大人似乎有事情宣布。” “……他疯了吧!在这种瘟疫期间聚集人群?” “请不要污蔑、不要亵渎伟大的加夫加里奥,先生。”对方以冰冷的声音说着,“他一定是要宣讲神的旨意的:因为他是伟大的光的使徒。” 布莱克看到对方脸上那狂热的虔诚。 “喂……你究竟在讲些什么?”他想着,自己可没听说这里的领主有被教会封圣啊? 不如说,在军队时记得听说过,这里的沃尔夫冈家族作为传统的亲王室派,和教会关系相当不好才对吧? “光是要照耀世界。我们都被那踩在我们头上的拙劣伪神欺骗了太久了。光是不会压榨如伪神般压榨我们的:因为祂无尽伟大无所需求。不仅如此,祂还是要赐福于我们的;祂的仁慈终究会普惠于世,就如同光芒普照大地,温暖我们每个人的心灵……” 看着忽然滔滔不绝的宣讲起来的狂热民众,布莱克感到某种恐怖在蔓延。 邪教徒。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而我们的领主,加夫加里奥伯爵,已经被苏醒的神选中了!他要传播神的光辉与威权,让神的道遍行于地上。神就像对儿子一样的爱护着他,他也如同对父亲一样敬爱着神;我们如儿子一样敬爱着他,他也会把我们如同儿子一般护佑的。他神之子,我们也要做他的子,以分享神的荣光的!” 这个世界的邪教徒可不是这么廉价的东西……体验过那至深的黑暗的布莱克并不算是那对神秘一无所知者:教廷的背后确实是有着神灵作为倚靠,而不是纯粹忽悠人的神棍。他们是掌握着神灵赐予的超常力量的。或者甚至有可能并非由神灵赐予。 而真正敢于抛头露面的邪教,身后必然潜藏着比神灵危险得多的怪异。 “是……是吗……”布莱克如此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不会也被那伪神的邪教洗脑了吧……唔,也怪不得你,毕竟之前大家都是这样的。”那名极暗港平民——邪教徒——拉起布莱克,向着城市中心走去,“去接受真神的感化吧。就算你不相信,稍微听听……你就会明白的。” “不……这个……”布莱克正在思考着如何推脱,“我还有急事……” 真正要是到了那边被发现的话自己可能跑都跑不掉。 “唔……这样吗?那就算了。” 对方似乎倒也没有真的像一般邪教徒那么疯狂的样子? 布莱克瞥到对方胸口挂着一枚金币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护身符吗?”他随口问道。 “是,这是加夫加里奥以神之名赐予我们的、神的象征。”对方说道。 “嗯?”他不由得再次看了看。似乎只是挂着枚普通的金币,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彩。 “感兴趣吗?神是慷慨的,你去索求,神便会赐予。”那名显然也还没完全放弃劝说的计划。 “下次吧,下次一定。”布莱克没能看出什么特别,如此推脱着离开了。 …… “终究还是来了。” 虽然是在很远处的角落里窥伺。 自己一时半会找不到那位医生——因为据说几乎所有人都被召集起来到了这里——那不如来这里侦查一下以稍稍缓解盘桓在自己心头的不安。 那位领主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布莱克看着远处的那个因为遥远的距离而变得小小的人影。 听不见他究竟在说什么,但大抵也就是传教一类。 他慷慨激昂的演说着,而演讲台下的人们也群情激奋。 “倒也不愧算得上是贵族里的精英……啧。” 他看不起贵族的腐烂与污秽。他是军人,而且并非是那种为了活命为了财富为了升职而最后变得如追逐腐肉的秃鹫般的“职业”军人,而是自认为品德比起大多数恶心的贵族肥猪们要如同云泥之别的、还算是高尚的军人。 即使是如今不得不做雇佣兵也一样。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底还是很艳羡那些贵族们。 若是有那种家世,自己的家庭是否会更幸福些呢?格蕾丝是否会绽放出更多的笑容呢? 自己……能不能如同那个青年贵族一般,站在阳光之下,受着众人如看待英雄般的眼光,熠熠发光的指点江山呢…… 大概大家,即使是嘴上瞧不起贵族的人们,心底也有某处在渴望着成为那特权阶层的一员吧。 想想吧,自己能不能…… “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啊。” “什么?”他惊悚的拔出匕首转过身来。 “嚯,这反应可不怎么友好。”一个身着华丽衣饰的金发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派轻松的模样。 虽说华丽,却一点也不违和,倒像是更加衬托着他的形象;不如说,总让人觉得这装扮应当再华丽十倍才能配得上他的容貌。 “你是谁?”布莱克警惕的问道,“我可没见过你。” 其实这张英俊得好似天神造物的脸似乎还是有点印象的…… 总觉得,与妹妹有一次从大学回来时,一脸花痴的挥舞着的那张海报上的“某著名演员”有点像。 啧,莫名有点不爽,印象分降低。 “哎呀老兄,别这么见外嘛。”对方异常自来熟的走过来无视了布莱克的匕首,想要揽住他的肩膀。 “我可不想和你这种轻浮的人称兄道弟……”布莱克毫不犹豫的把匕首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离我远点。” “好吧好吧。”男人乖乖的举起双手后退了几步,“其实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 “那你刚刚搭话是什么意思?”布莱克在他的靠近的瞬间感到了莫名的巨大压力,只有当他退回才感到稍稍放松。 这个轻浮男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般的恐怖,几乎是只有自己第一次面对零先生时才有所感觉了。 布莱克忽然觉得自己的衣服湿黏的难受,但脑海中却更加清晰。 对方也是异常?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命运。我知道你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嗯,至少曾经是。零先生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虽然说着高深莫测的话语,但是他脸上的浮夸笑容显然大大降低了可信度。 “嗯?你说零先生?”布莱克忽然反应过来,“他在哪?我想要找到他,拜托他救救……” “我大概也许似乎能找到他……但是他本身就在到处乱走吧……” “那你带我去也行?” “听好咯,年轻人,我可是被那个吸血魔鬼拿着鞭子赶来这边,风雨兼程的才好不容易才赶上时间……咳,总之就是,累死了,不干。而且我过去指不定又要被那家伙安排去干什么事……”这个看起来年龄可能还没布莱克大的年轻人一脸毫无干劲的懒散模样,装作老人般的揉腰捶背。 “……”布莱克摸了摸匕首的刀背,似乎在考虑究竟是在面前这个家伙身上开几个洞才比较好一些。 虽然自己大概是打不过他吧,假如是零先生都会有事委托他的话。 “咳咳,当然,把这边的事解决之后再去也行吧。”他最后摇摇头说道。 “……那就多谢了。 所以,你究竟是谁?”布莱克充满疑惑的问道。 这个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那些纵欲过度的垃圾贵族纨绔一样。好吧,他的气质也许比起纨绔更像国王……但是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很糟糕啊。 如果不是自己的某种莫名的直觉……或者说灵觉,对方说的话自己一个字都不会信。 即使是现在也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感受到的压力是不是真的。 “我吗?” 对方开朗的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命运。”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众生相(4下) “命运?”布莱克的脸上一片茫然,“你是说自己信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之类的吗?” “不,不,你明白这是什么。”金发男子笑嘻嘻的看着他,“黑暗……不,应该说,曾经的暗所眷顾之人。” “……”他微微向后退了两步,“早就不是了。而且我对那一段时间的疯狂感到羞耻。” “是啊。所以说你是幸运儿呀。瞧瞧我们的样子。”俊美的男人瞅着布莱克,脸上露出不愉的神色,“提起这个话题时你都表情看起来一副觉得自己很悲剧的样子。啧,感谢自己的命运,这样对你也许更有好处一些。” “那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回首的过去吧。”布莱克还是否认道:“你难道还会觉得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地方?” “你逃出来了。”对方带着难言的神情:“你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样吗……从神的光辉之下逃出来了啊! ……真是见鬼,零先生为什么就没有帮助我做到这种程度呢?” “……可是你们掌握了强大的力量,还保留着自己的神智啊。”布莱克还是完全无法理解,“我沉入黑暗时已经不是自己了:如今逃出来不仅没有那异常的力量甚至还要继续受到那力量的折磨……不应该是我羡慕你们吗?” “遇到种种事情,你们可以去解决,而我就只能……” “……哈。我被碾碎了;而零先生被覆盖了;其他不知是否存在的‘眷者’又不知能活下来几分几秒。你觉得呢?”自称“命运”的男人嘲笑道。 “碾碎?覆盖?你在说什么?” “你也曾经是我们的一员啊。你现在也是,因为神秘藏于你身:你理应能看见的。” 在对方带着讥讽之意的凝视下,布莱克犹疑的透过自己的右掌看向对方: 模糊的“另一个视野”中,一团由虚空中延伸而出的无数丝线所缠成的巨大人偶矗立在那里。 人偶勉强算是有一点点“人”的形状,但细节上却是畸形的不可名状。它从内部不断渗出血红色的粘稠液体,身上还粘连着些不知是什么来源的肢体碎块。 人偶蠕动着,组成身体的丝线不断垮塌掉落而又重新生成缝合。当人偶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时,它低下头,布莱克便看到了它空洞而深邃的眼窝:眼窝中正爬行着的丝线断头看起来仿佛蠕虫一般扭曲。 布莱克听到了自己下意识“咕嘟”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因为不这样强制的让自己咽喉移动一下的话,自己可能就要吐出来了。 然而在现实的视野中,那个男人依旧是俊美得仿佛不似人间。 “瞧:就是这样。我被伟大的命运神力碾碎,再无可奈何的用命运丝线重新制作出‘自己’。不过这布偶之中,也不知道究竟还残存包裹着几点我真正自己的残留碎块。” “所以我自称为命运:因为‘我自己’在所谓我自己之中,占据的比例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对方依旧没心没肺的咧着嘴。 “人是没法承载神的:所以仅仅是丝毫残影降临我身,我也就像被马车碾过的小虫子一般粉碎了。零先生也只是凡人……起码曾经只是凡人,在偶然的被神力接触之前。” “但是……我看零先生时,什么也没看到啊?”布莱克再次让自己远离了对方几步;这不是害怕畏惧,只是觉得恶心罢了。他在心中说服着自己。 “是啊,因为他的存在被‘覆盖’了。完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所覆盖了。甚至连那来源自哪位伟大存在都毫无所知。”“命运”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张望着,“因为已经完全变成那个‘存在’的表象了,所以他才如此强大。不过,也许那覆盖之下也还完完整整的保留着原本的他自己吧……这就是他比我好的地方吧。不过也许已经因为覆盖在外的那个‘东西’而窒息死去了,谁知道呢?” “不可妄测神。我们的思考在神之下都显得如此可笑吧。” “你再看看那边的那个。”“命运”指向广场之下“熠熠发光”的男人,“他大概是光吧。被光选中……不过可惜,看起来,这一抹光的残影没有至高之神的好脾气:那个贵族已经早就完全融化在光中了。剩下所站在此处也不过是被光同化的工具罢了。” “我们在祂们的眼中连玩偶都不是,因为仅仅是一抹注视就能令这脆弱的世界崩坏……留在这里的仅仅是连碎片都称不上的微渺痕迹,偶然间落在我们身上就变成了足以让我们虽然无法真的去操控、却也足以毁灭世界的伟大。 当你一直承载着祂,你不会感到一直被捆在断头台下般的恐惧吗?或者你是那种对达摩克利斯之剑毫无感觉的人?即使你看到其他所有人头上也在悬着这样的剑刃? 零先生帮助你脱离……你究竟对现状还有什么不满?” “说是‘眷者’但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我们自己给自己贴金……神才不会花费精力在小小凡人身上。我们只是偶然撞上灾厄的可怜人。” 也许是太久没能遇到身份对等、可以谈论这些事情的人吧,对方接连着与其说抱怨、不如说在癫狂的自言自语了许久。 不过假如零先生在场的话应该会说这家伙就是话痨而已。 “……你在看什么?”布莱克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我在看一路追着我的那个傻蛋有没有活着进城。反正进来了应该也没法活着回去吧。”他摇摇头,“似乎是个教廷的审判官……叫尼尔吧,大概。来这里是为了调查这里的领主屠杀教会牧师的事件——也就是异端审判,直接干掉领主吧。不过以普通信仰神灵的力量为助攻击真神眷者……哈,真能想的出来。我猜这种指派一定是发生在之前教会那边与神灵失联的时间段里。”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布莱克想着对方是不是干了什么更加意料之外的事。 “别忘了,我可是‘命运’——嘿嘿,这位至高者的脾气真好啊,我一直自称命运也没被祂清理掉;不过更可能是根本不会为我这种渺小之物投来任何注意吧——虽然无法控制属于神的力量,但是力量本身便会偶尔的、随机的给我带来许多反馈……哈哈哈,不可控正是命运的魅力所在啊,不是吗?” 对方露出的搞怪神色,让布莱克彻底确信对方是个疯子——而且是个拥有可能和零先生层次相似的力量的疯子。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刚刚说着那神多么多么可怖,随即就又说自己在一直试图试探对方的底线,好似巴不得赶快去死一般……果然自己是搞不懂疯子的想法的。 “哦,来了来了。”对方忽的露出了夸张的笑容,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点好似马戏团的小丑一般,“有人去送死了。虽然零先生说让我监视一下这边的发展……不过遇到你也是意外之喜,起码对付‘光’的话不会一边倒的被打压……我不是战斗型的,但是你可是刚好与‘光’相性相克啊。” “啊?我可不会……” “不想解封吗?当光笼罩大地时,不管谁都无法存活啊。包括你妹妹哦?” “你……” “而且你拒绝我也会让你去送死,为什么还要抵抗呢?因为不解封的话你也打不过我。”“命运”依旧笑嘻嘻的,丝毫不将他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 “啊,瞧,戏剧的第一幕开场了。也许我们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一名身穿黑色教袍的人在广场中加夫加里奥伯爵的演讲气氛抵达顶峰时闯了进来。 “想在大众面前把这事解决以杀鸡儆猴吗?不错的想法,可惜找错了目标。” 人情中央的青年贵族丝毫没有慌乱。 但随即,事态还没有继续发展时,就如前文的其他数人的遭遇一样,红黑色的血肉天空笼罩了大地。 审判官警惕的看着,然而传教者却更加兴奋激昂。 他朝向某个方向……的地下,跪伏在地,随即又高声祈祷着,以某种未知却众人皆能理解的语言。 太阳从地下升起。 无法找到更贴切的形容,因为事实便是如此。 刺目的光芒覆盖了城市。 布莱克还能看到那一瞬间那审判官的惊惧。 “哦豁……完蛋。”“命运”丝毫没有犹豫的打算跑路,“溜了溜了,这没法继续玩了啊,连‘神力’的本体……载体都召唤出来了,再不跑就真的要死了。零先生很抱歉,你的委托还是你自己来解决吧。” 布莱克感到自己的右手之中灼热起来,随即好似骨髓在燃烧。 刻骨的疼痛……但他还能忍得住。 极暗港内的所有人都在哀嚎着蒸发,可自己见识过更加可怕的地狱。 于是在这满溢的光芒之中,黑暗泄露而出,中和出一小片净土。 “这下倒是真的能用得上你了……” “命运”拎起布莱克,不知前往了何处。 第一卷 请假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绝望 当零先生来到了小镇之中时,一切都已经湮灭在那异常之中。 曾经繁华——好吧,至少是瘟疫前居民众多——的城镇只剩下最外围的一圈还残存着些许建筑的地基残迹,而中心处悬浮着的巨大黑球依旧的永不间断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空气也是,因为他发觉所有方向似乎都有强风朝着中心处吹拂着。 “……即使是星辰陨地也不过是此般大小了吧。” 据说看到过于庞大之物总是会引起人类脆弱心灵的被害妄想症,从而让他们觉得自己极其渺小。不过事实似乎确实如此,眼前之物足以让任何人间觉得自己微如尘埃。 身体直径与城镇直径相差无几的怪物永不餍足,它一边吃掉所有可能吃掉的东西,一边由此飞速的长大着。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会一直成长下去吗?不过考虑到是那个女孩的反面的话,这种强度倒也不足为奇了……”零先生沉吟着。 “你们打算怎么做呢?”他忽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说道。 “……真不愧是您。”一名老人的身影悄然浮现,“我也才只是刚刚来到这里而已。” “因为我记得卡巴拉一系好像是有据点是在这边附近的。”零先生稍稍有些模棱两可的说着。 “是。我是生命之树第……” “我不关心。”他漠然的带着些俯视的态度:“我只想知道在这灾难之中你们能贡献出些什么。”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说道:“这次灾难太突然了,我们根本没有任何预言到此事的迹象。我们对此毫无准备,所以……” “算了。本来我也就没有报什么希望。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吧。一直以来都是。”零先生似乎也没有觉得意外,面色平淡也丝毫不见愤怒,只是“早就料到”的样子。 “不,零先生,您当然可以看不起我,但是……”老人的声音稍稍卡住。 然而再次抬头时零先生已经逐渐走近那漆黑的吞噬之球,丝毫不再留意这边。 “……但我们不是废物。”老人低声自语,紧紧攥住了手杖,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枯瘦手掌仿佛要攥出血来一般。 只有每次真的面对这个人时才会明白老师所说的,“那种令人绝望的傲慢”。 自己这些研修神秘的人,一辈子的苦研与修行,即使是走近了道途的尽头,抬手间移山断海,好似人间之神,也无法应对这个层面的怪物。 零先生,他这种人又是凭什么获得此般的能力的呢? 路的尽头之后……真的有彼岸吗? 不知道其他神秘体系的人会不会注意到这里?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苦修士模样的老人愣怔的盯着依旧快速膨胀着的黑洞,好一会才离开。 …… “令人绝望的傲慢。”零先生站在了湮灭黑球的边缘处,眼看着就要随着对方的膨胀而越过边界。 “不过不如说,是绝望的傲慢才对。”零先生也在低声自语,只不过又不知是指向何意。 黑洞将他吞噬。 但从他的视角来看,却是黑色从两边滑过,如同圣徒分开大海的景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纯粹的毁灭还是挤压着他所在的空间。 感受着湮灭的力量从身上流过的刺痛感,“果然对异常的抗性又活跃起来了……唔,说不上好事,也说不上坏事吧。”他如此说着。 于是他向着更深处潜泳而去。 “要找到那梦中的女孩才行吗……创造的反面,大抵便是毁灭了。但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她随心所想而‘创造’出来的呢……” 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零先生摸出怀表,在看了几秒后怀表便也湮灭于漆黑,但他还是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如说,时间线也被“湮灭”了吗。 “应该还没到这个程度……只是时间的进行被打碎了吗……” 零先生摇摇头,对自己被毁的怀表表示惋惜。“真可惜,明明是挺好用的一件异常来着……永续之秒……虽然偷取一秒的时间很短,但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可是作用无穷啊。” 不过异常总是有危害的,也许这并不是坏事。 害人亦害己,吸取他人的时间,随着反噬的到来,自己的时间也会流失吧。 零先生一直向前行进着,然而在这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方向如何,也不知道时间几许。 只是一直走下去罢了。 不过这种感觉倒也不怎么陌生,自己上次面见某神之时,不也是穿过了这般无法计量时空的地方吗。 而且这里单纯的毁灭,倒也比那时的诸多恐怖好受。 然而抗性到底不是免疫。 毁灭的力量在侵害着他的存在。 皮肤似乎在被磨灭。 肉体似乎在被小刀割下。 是不是这样呢?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也许是骨头也失去,只是自己的灵魂在奔跑不休? 或许是因为再次的孤寂,他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如果时间太长的话,世界怕不是已经要毁灭了。 说到底,自己实在是无法信任他人的。 “呵,我倒是希望你们更强一些呢。满世界都是比我更强的人就好了。”这是他对于“废物”们的期许。 “明明也是研究着神秘……” 正因为比谁都明白神的力量,才比任何人都更加绝望。 自己无数次想要终止这轮回了,停止这不断的死亡与重生。但神的力量无可违逆。 究竟是要怎样才能找到对抗神的办法? 究竟是要怎样才能让这一次的世界重置……变成最后一次? “大概是根本不可能的吧。” 在这怪物的体内行走的时间大概还有很长,他又一次,又又又又一次,获得了数不清的胡思乱想的时间。 在这永恒的刹那里,他真的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零先生亦或是零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又离人性越来越远了。”他对着自己指责。 “但这是没有办法……人性太弱小了,只有神性……只是去靠近神性才能在这最为危急的灾难中,发挥更大的力量,如神灵般近乎完美的处理掉所有事情。”他对着自己辩解。 他一直在与自己对话着。不一定会有什么意义,毕竟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再怎么讨论的结果也不过是一遍遍的组成完整的闭环,周而复始的废话罢了。 但这起码能保证自己没有疯掉吧。 失去了时间感和空间感的零先生倒也不觉得绝望。 一方面是习惯,但是另一方面,在无数次的变动与重置间他也算得上是了解那个孩子了。 “假如是她的话……终究会有通路,通向她的所在吧。” “就像等待着骑士救援的公主,哈哈。真是充满着小女孩气息的幻想。” “而恶龙……就是那肆意妄为的神所留下的些许力量渣滓,为祸人间着吧。” “一切都只会源自神灵。” 零先生如往常般微笑着。 …… 他抵达了。 一切黑色的尽头,纯粹的白色奇点。 穿过那一抹纯白。 出现的便是—— 第一卷 第四十章:错乱 这是个灰白死寂的城市。 这是个绚丽多彩的城市。 街道上死寂一片,只剩灰烬覆盖。 人们在街道上狂欢,欢欣起舞。 两旁是歪曲甚至倒挂着的幽森建筑,似乎纷纷向街道中心倾塌着伸出嶙峋的手臂。 被人们张灯结彩地打扮得华丽缤纷的整齐民居,似乎如同民众一般雀跃。 他蹲下身看着地面上一具残缺不全的破碎尸体,陷入了沉思。 举着啤酒杯高声欢呼的陌生年轻人拉起呆站一旁的他,加入癫狂的游行队伍之中。 零先生小心翼翼的绕过尸体,以避免打扰他的安眠。 拽着零先生跳舞了一圈的年轻人似乎终于认出了他的面孔,慌乱后退着惊呼出声。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零先生将手指竖于唇前对年轻人发出轻轻的嘘声。 没有人回应,理所当然,毕竟是如此的遗迹。 声音虽然被人潮的欢呼淹没,但年轻人还是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笑着连连点头。 前方是阴冷而高大的漆黑倾斜尖塔,遮挡了一切光线,投下形状扭曲好似鬼怪狂舞的暗影。 那洁白的高塔虽然直耸入云,但阳光依然从塔的尖梢处掠下,给人群带来欢欣的温暖。 “总觉得那阴影中马上就会钻出什么恐怖的怪物一般…… 多美好的明媚天气啊……” 他叹息着继续前行。 他轻快地继续前行。 高塔之侧是那倒塌了半边的灰败教堂。 美丽圣洁的教堂大门敞开。 于是他穿过那锈蚀的门。 门后是也在欢笑着的信徒。 满地的肉体碎块与污血所至扑面而来的恶臭让他掩住了口鼻。 祷告着幸福亦或只是来庭园游玩的嘈杂人群声音让他也得以分享了幸福般的露出微笑。 教堂最深是面目不清且碎掉半边头颅的不可名状神像,冷漠的而疯狂的俯视着来访者。 神像虽看不清面容,但仅仅是注视着祂就能感觉仿佛被伟大者守护着一般的安心。 神像下是跪着祈祷的修女,她的衣饰已经和肌肤朽烂成一体如黑泥,肉块剥落而露出白骨的脸上依旧满是疯狂与恶意。 朴素而得体的修女听到似乎看见了他的到来,暂停了对周围人们的祝福,秀气的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死吧,死吧!死吧——” 修女如此对到来者欢迎着。 零先生逐渐走过。 “         ,你怎么会有时间来这里了呢?”称呼的名字却是丝毫无法听清。 “果然我还是先去高塔那边看看吧……”喃喃自语着。 他对修女露出温柔的神色,回答着。 零先生没能看到身后修女的腐朽身体扭曲着颤抖着,几乎就像那副骨架想要破体而出了一般。 “那……你待会要来找我啊?别又先去找其他人了啊……” 零先生走近高塔。 巨大的门扉应声洞开。 他被门户倒伏扬起的灰尘呛得咳嗽许久。 “这次就不直接传送上去了吧。看看其他人也好……” 顺着近乎无穷无尽的螺旋楼梯一路向上,惊讶于这旋梯如此耐用的同时,零先生看到了无数构造的怪异的身体,丝毫不似人——或者说,只有些许人类残肢混杂其中。 “啧,这些家伙果然也都全溜出去参加节日狂欢了……不过也好吧。哈哈,放过他们一次。” 许多怪物的尸体上都有各种能量形式造成的痕迹,看起来大概是这群使用异常力量的人类面对怪物们的最后挣扎。 他来到了最高层塔顶的入口。 “所有试图探寻异常……又或是人们口中的神秘的下场,不外乎如此吧。” 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却忽然感到了某种恐惧。 “这里大概就是塔主……按照城市的布局,也可能是城主所在之地吧。里面会藏着些什么呢?” 好像,有什么灾难来袭一般。某种不可预见、无法抵挡的末日降临……他必须重新召集所有人,终止这本应欢乐的节日,而把它拉向地狱。 踏入已经空荡荡的房间,零先生似乎有些失望——直到那话语的出现。 “快逃!” 血红色的文字幻影浮现在半空中。 “……救救这个世界吧……” 绝望的低语中,怪物于房间中出现了。 就像是一团滴着粘液的触手的缝合怪一样,但重点是它究竟是如何抵达此处的? 是突破至此……还是一直藏在这里未曾离去?但是思考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他挥舞手杖,一如当时。 塔内数不清的符文碎片脱落,榨出最后一点力量为自己的主人贡献。 炽红的光焰喷涌,黏糊糊的恶心怪物化为焦炭散落。 然而此时困扰他的再也不是关于这个。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发出疑问的同时如神经质般的把脸贴近了那面满是干涸黄绿色血液的镜子。 于是他从镜中看到了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咧开嘴露出着更加恶意的微笑—— 在微笑之中,他扭曲成为更加恐怖的异常。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人造现实 “啊!”他惊醒之后,猛地抬起头试图起身,却与俯视自己的脸相撞。 “好痛……”对方捂住鼻子呻吟道。 刚刚的那些,只是梦吗? 他看着眼前稚嫩的面孔,重新躺了回去。 “……”等一下,自己究竟躺在哪里呢? 柔软的触感…… 零再一次神经质的起身,然后让对方第二次捂住了鼻梁。 “呜呜……你、你究竟在做什么啊!”小女孩泪眼婆娑的怒视着他。 “……”再一次的沉默了一会儿后,零带着莫名的情绪说道:“只是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心情复杂。” 恢复了镇定之后,他小心翼翼的从女孩的膝枕上离开。 虽然大腿的触感很舒服……但是对方还是个孩子……是个孩子……零在心中不停的给自己暗示。 然后他想起来自家妹妹就在之前刚说过的话。 “……”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以驱散莫名的头痛感。 周围是纯白的世界。 “……这里就是那个‘湮灭’的内部?” “是啊,你一进来就在睡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正要观察你……”和菲洛一模一样的女孩嘀咕着,“你是做噩梦了吗?总觉得之前听到你在睡觉时嘀咕着什么……” “我说了什么?你能对我复述一遍吗?”他皱起眉头注视着对方。 可惜对方并不如菲洛一般怯懦,她大大方方的翻了翻白眼:“你那口齿不清的梦话我怎么可能听懂啊。我最多也就零碎的听着你一直在说‘我的怎么怎么样’‘我怎么怎么样’,你还真是有够以自我为中心的。” “这样吗……”零打算不继续思考这些,因为亟待解决的事情就在眼前。 他也没有问对方究竟是不是“菲洛”……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 他摩挲着自己毫不起眼的手杖。 真是神奇,这柄手杖即使穿越了那漆黑之物后也没表现出丝毫损伤……明明只是个最普通的礼物而已。 “快把你造成的毁灭终止。”他如此直接的对这个刚刚脱离稚嫩的孩子说道。 “我哪有办法啊。”女孩也直接的回应。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真的无法还是表示抗拒了。 “好吧,请,想办法终止这毁灭。”他说着,“不然我就要想办法强制中断这个过程。因为这毁灭造就的怪物这样下去不久就会把整个世界都吃掉。” “哈?”女孩歪了歪头,“先生,您是在威胁我?再刚才那是在命令我吗?” “你和菲洛是什么关系?”令人讶异的是,这个问题是从女孩口中问出,而非零先生。 “这个吗。”零先生稍显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监护人吧?” “你在骗人。菲洛的监护人是那个老头子。” “……这么说来似乎真的没什么关系。”零先生毫无说谎的心理压力,耸耸肩说道。 “……果然大人们都是骗子。你也是。老头子也是。” 她沉默了几秒,“想要变成大人的菲洛也是。” “当然,大家都是骗子,就像你也是一样。”零先生依旧挂起那副温暖阳光的笑容。 “你胡说!我才……” “那,请你让那个抱着自己的双膝哭哭啼啼着连真身都不敢显露的孩子来跟我聊天吧。”零先生一如既往的微笑着低头注视着女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由毁灭而创造出的‘神’,明明是完全在两个极端的相反概念。不过杀死神总归是极其艰难的事情……即使是伪神。” “你……”女孩有些慌乱无措。 “请原谅我用这么粗暴的方法来打断她的梦境……但是没办法,现在的事态无法容许她继续逃避,我亲爱的小小姐my dear little Miss。” 零先生带着些许爱怜之意抚摸着女孩的小脑袋,“虚伪与期骗并不可怕也并不可耻,因为那都只是手段。关键是为何而服务。完全的真实组成的世界里,脆弱如人类是活不下去的。” “……那神呢?”女孩抓住零先生的手几次试图挣脱而没有成功后似乎放弃了,只是低着头问道。 “那就……只有神知道了。” 洁白的世界开始崩碎。 “再见。再也不见……咳,入戏太深了吗。也许会有机会再见的吧。” 虚空之中,女孩蜷缩着啜泣。 “……比起继续哭泣,你现在要做的更应该是终止这一切造成更大的悲剧。” 女孩依旧无声哭泣着,充耳不闻。 在悲悯的沉默之后,零先生还是开口说道:“醒醒。你杀了自己的家人,朋友,邻居……乃至毁灭整个城镇的一切。” “……”她抱着膝盖垂着头没有回应。 “你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也许这不是你的本意但这不代表你有权利在这里自哀自怨,你会杀死更多人,使更多人也一样失去他们的亲人朋友。” “……那与我无关。”在刻薄的话语之下,女孩微微抬起头露出无神的双眼,说出的却是更加冷漠的话语。 “唔……”零先生一时也有些语塞。自己的思考哪里出了问题呢? “让世界就此毁灭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女孩喃喃自语着。 于是自己还是想办法杀死对方吗。他感到有些疲累。 这等体量的对手即使是无尽的重置中也算是少数吧。 而且这里大概已经不处于那片世界之中了。 “呼……在神的世界中弑神,真是糟糕的体验。” “……我不是神。”无神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发出仿佛梦呓的声音。 “我也没说‘你’是神。凡人是无法成为神灵的。” 女孩似乎又没有听见零先生的声音,自顾自的继续喃喃着,“只是伪物而已……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都是骗人的……” “哦……好吧,让我们耐心一点。反正我觉得这次真的大不了是世界毁灭而已了。不如说说来龙去脉吧,具体发生了什么?” 零先生似乎也有些无奈,干脆拄着手杖慢悠悠的说道。 之前预料到的崩坏未曾发生,反而是因为这大意的偶然就即将走向重置。 “……我与被终日困在家中的菲洛不同。”安静了一会后,女孩依旧是自言自语的语调讲述着。 “我曾幸福的跟随父母四处游览着;我曾欢快的与同龄伙伴们在草地在池塘在庭院里玩耍着;我曾自由自在的行走在阳光照耀下的大道上,接受着人们的善意被称赞这可爱—— “直到我‘醒来’的那一刻。我不过是她一念之间无意创造的伪物。我承载着她最大的负面情绪,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是作为毁灭的前奏……而我觉醒之时,便是毁灭的力量爆发着吞噬一切的时刻。” 她也是慢悠悠的说着,似乎没带什么情绪。直到此时。 “——但是就连这也是假的!我为我的父母悲痛,我为一起游戏的朋友悲痛,我为那些曾经摸着我的头和蔼的对我露出笑容的人们悲痛……直到我明白那一切之前根本没发生过。” 她看向零先生,似乎竟有了些求助的意味。 “……你继续。”零先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没什么变化。 “……” 也许女孩想要他人的安慰,但是…… “我是在我自以为‘醒来’的那一刻才诞生的。我从诞生那一刻便摧毁了我自以为拥有的一切……然而我从来没拥有过,因为那时我还没诞生过。 “所以,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从诞生到现在也没经过什么时间,陪伴我的只有这湮灭后的虚无。那些所谓的记忆也不过是因为菲洛的一瞬想法而被诞生。我没有真的接触过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毁灭与否又与我何关?” 她再次沉默了一会,然后低着头再次传出了啜泣声。“爸爸……妈妈……” “倒也不能这么说……”零先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如此说道,“那些都是真实的。” “但是那都只是不久前菲洛创造……” “不错,既然是她创造出了你,创造出了你的记忆,那么相应的一切也应当被创造为真实吧。你诞生时间之前的一切也一样。”零先生说着。 “……你在说什么啊?我才刚刚诞生,我对于之前的记忆……居然,会是真实的?” 她一定是想要否定的吧。但这否定的话语说到半途,却变成了求证真实的语气。 “是。” “但是,这,逻辑上根本无法讲通……” “逻辑是用来束缚凡人的。它无法束缚神。神说过去的存在所以才存在,而非过去的存在神才能宣称存在。”零先生说着艰涩的话语,艰涩到说出这话的自己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自己究竟在胡扯些什么东西? “是、是这样吗……”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无法理解,但神色上却有种放松的愉悦。 自己是真物的,而非伪物吗…… “哈,不过,对孩子讲解时间与因果,果然还是太过晦涩了。”零先生似乎放弃了继续解释的意愿。 “我、已经快要是大人了!”她不服气的反驳着。 直到此刻,她方才与另一个与她容貌完全一致的女孩,“菲洛”,终于有了些真正的“相似”。 “但是过去的已经没有意义了。”零先生为她泼下冷水,“即使真实又或不真实,它都已经被你亲手毁灭了。” “……”是啊,爸爸妈妈还是已经死了。其他留给自己回忆的人也一样。一切都是。 所以自己的存在还是没有意义吧? 本应失魂落魄的她,却还是无法从那轻松的情绪中摆脱。 究竟是为什么啊? “终止这一切,跟随我离开吧。” 零先生向女孩伸出手。 “你的未来的存在意义,还是由我来赋予吧。” 虽然说着似乎很帅气的话,但零先生却似乎是一种想要甩开麻烦又没办法的疲惫语气。 女孩仰望着对方的脸。 看起来很冷淡,但为什么笑起来的时候会如此温暖呢? 不知真正的他究竟是哪一副表情。 也许那英俊青年的外表下是一个聒噪啰嗦的老头子也说不定? 女孩试探着也向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