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韩家赘婿 大唐,元和八年。 时外藩之乱已平定五十载有余,宪宗李纯励精图治,令中外咸理,纪律再张,重现一派盛世气象,史称元和中兴。 长安城内,街巷灯火辉辉,处处人声鼎沸,端是祥和繁华之景。 与之相对比的是…… 城外徐王村一间草屋的木榻上,一片沉默中,依稀传来了惊疑不定的话语。 “我不是在宿舍吗?这又是哪里?” 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一名脸色稍显苍白的青年,孱弱的身上披着床薄被子,动作也有些僵硬。 他名叫徐明,是一所重点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原本为了迎接期末考试,选择了通宵复习,谁知道字还没看几个,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了这张破床上。 就在徐明掀开被子,打算下床之际,门外颤颤巍巍走过来一名妇人,见到徐明醒过来了,顿时眉头一喜。 “明儿,你终于醒过来了,为娘都要担心死了。” “娘?” 徐明眉头一皱,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且听那妇人又喜极而泣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省得在韩家府上当姑爷,受那大小姐的冤枉气!” 韩家? 当姑爷?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徐明本能地打了个激灵,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肿胀的后脑勺,一段段陌生的回忆涌现而出。 首先,是这具身体主人的身份。 和自己一样,他的名字也叫徐明,祖上据说是位悬壶济世的名医,可惜的是,自从老人家仙逝以后,徐家就一代不如一代。 至于母亲口中的千金大小姐,乃是长安城里名医韩春方的独女,名叫韩雨晴,传闻有沉鱼落雁之貌,从小习得诗书礼仪,不知有多少豪门贵子为求亲踏破了韩家的门槛。 按照常理,以徐明落魄的情形,几乎没可能和韩家大小姐有任何交集。 不料直到有一日,韩春方忽然来徐王村登门拜访,声称徐明已逝的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为此两人还定下了一桩娃娃亲。 这成亲的对象,自然就是徐明和韩家小姐。 如此天大的福缘落到头上,徐明哪里能不兴奋?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桩婚约,起身赶赴了韩家府邸。 谁知等徐明到了以后才发现,整个韩家上下,除了韩春方老爷子外,根本没有人理睬过自己,换句话说…… 压根无一人承认这桩婚事! 徐明兴冲冲地入赘韩家,却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就连韩家大小姐也闭门不见,自称就算是死也不愿成亲。 果不其然,在新婚当日的酒宴上,长安城里的名流贵族齐聚韩家府邸,只等着为韩春方老爷子庆贺,结果直到酒宴结束…… 也没见到韩大小姐的身影。 徐明心中愁苦万分,悲痛至极下,一头扎进了酒缸里醉死了过去,被人连夜抬着送回了徐王村。 也是因为这件事,后世的徐明才有机会借这具身躯重生,没有早早堕入轮回。 “明儿,你这是怎么了?” 妇女眉头皱成了川字,连忙伸出手去搀扶他,却被徐明挥手轻轻推开。 他从脑海里的记忆得知,眼前这位慈爱的妇女便是徐明之母赵兰,赵氏,年轻时自外地远嫁到徐王村,不料徐明父亲英年早逝,便独自将他抚养长大。 “娘,我没事。”徐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勉强站稳了脚跟,腿脚颇有些不便。 看样子,是昨晚醉酒留下的后遗症。 确定儿子无恙后,赵氏也就安下心来,眉宇间少却了几分担忧:“无事便好,你先好好坐着,我去给你盛碗热粥喝。” 徐明点了点头,眼见赵氏走出了房间。 他默默环视四周,发现徐家可谓是家徒四壁,生活自然是相当拮据。 生长在这样落魄的环境里,也难怪徐明就算被羞辱,也要执意上韩家府上入赘了。 “唉。” 正当徐明试着走几步之际,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正是母亲赵氏在诉说什么。 “这位大人,您找我儿子是有何事吗?” “不必多说废话,徐明人在哪儿?” “他……” 赵氏欲言又止,不由自主缩起了脖子,她本来身子就虚弱,受不了什么惊吓,这下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我在这里,是何人找我?” 很快,在徐明掀开帘子的那一刻,一张陌生的面孔呈现在了眼前,赫然是一名虎背熊腰的武夫,额尖还绑着条褐红色头巾。 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显然是来者不善。 不出所料,在这名武夫眼睛注意到徐明时,嘴角泛起了不屑的冷笑。 “原来你在这儿啊?” “我还当你真就醉死了。” 话音未落之际,徐明不禁眉头一皱,脑海中也闪过了武夫的身份:他名叫刘茂,是韩家医馆看门的家仆,也是韩春方老爷子的贴身护卫,对韩家称得上忠心耿耿。 最重要的是,对于徐明和韩大小姐的婚事,刘茂自始至终都是反对态度,今天怎么一改作风,找上门来了? 见徐明没开口答应,刘茂更是咧嘴冷笑:“就你这副德行,还迎娶我们家大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对于刘茂嗤之以鼻的态度,换做是以前的徐明,绝对是大气不敢喘一口气。 但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主人。 “我娶不娶她,是我们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家仆插嘴了?” 徐明淡淡地说着,眉宇间却闪过一抹寒光。 果不其然,就见刘茂那张脸唰一下就黑了,两只牛眼更是瞪得浑圆:“好小子,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刘茂抬起粗壮的手臂,作势就要向他打去。 在听到徐明的话后,他又突然抽回了拳头。 就见徐明故意伸长脖子,横在了他面前。 “打,尽管打!” “待会儿见了韩老爷子,我正好让他瞧瞧……这就是你们的韩家家风。” 此话一出,刘茂顿时回过了神来,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事实正是如此,就算他不怕这个病秧子,可无论怎么讲徐明都是韩府姑爷,更不用提韩春方还对其关爱有加。 假如刘茂这一拳头下去,恐怕回去以后,他免不了要受一顿责骂,甚至家刑伺候。 无形中,在刘茂眼里的徐明变得大不相同。 仿佛因为这次醉酒,彻底换了个人似的,说话也有理有据、利弊清晰。 刘茂在徐明身上吃了个瘪,又实在想不出法子找回颜面,只得把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今夜戌时,我家府上晚宴,届时你要是敢耽误分毫,我刘某定饶不了你!” 说罢,刘茂就气冲冲走出了茅屋,脸色早已是铁青昏黑。 一直等到他离开以后,母亲赵氏才敢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道:“明儿,你可还好?” 仔细观察下,刚刚还风轻云淡的徐明,额头已然泛起了层虚汗,明摆着是装给刘茂看。 “母亲放心,孩儿无恙。” 下一秒,徐明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待我去收拾一下,好去赴韩家医馆的晚宴。” 第2章 针锋相对 第3章 一语中的 第4章 暂别韩家 第5章 出头之路 离开韩家医馆以后,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徐明才回到了徐王村的家中。 回想起韩老夫人以及众宾客的眼神,他就不禁微微扬起嘴角,泛起了冷笑。 “一群井底之蛙,仗着韩老爷子的名头狐假虎威,再过几日就让你们看看……何为真金?” 徐明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敢在韩家宴席上说出豪言壮语,是因为他从母亲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那便是几日之后,宪宗李纯所设的太医署考试便会来临,届时将有宫中派专人考核,目的就是选取御医。 过去在大学里,徐明曾经专门研究过唐朝的医师制度,也了解过太医署的考核制度。 在唐代,凡医师、医生、医工等医他人疾病,以其痊多少而统计,以此作为考课。 简而言之,除了通读各种医书,辨认药形药性、识别穴位筋脉意外,最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治疗疾病的效果,作为升迁标准。 太医署所采用的考试登用人才的方法,仿照自国子监招生,通常被选上的人会作为御医入宫,而州府又会任命其为医学博士官职。 整个考试制度非常严格,由博士作为月试主考,太医令丞作为季试主考、太常寺卿作为年终主考,最后便是少卿总试。 而一旦能进入太医署,那么徐明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区区一个韩家医馆更不用再放入眼里。 因为就算是韩春方这样的名医,也没有正式被太医署收入,仅仅是挂了一个就诊询问的名头而已,足以见得太医署在皇宫中的地位之高。 而眼下太医署入学考试将近,只要徐明能抓住机会…… 一飞冲天并不是问题。 等到徐明入选太医署,不光韩家医馆会对他另眼相看,就连母亲也能离开徐王村,过上更好的日子了。 “明儿,肚子饿不饿,娘去给你热热饭。” 徐明才刚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赵氏关爱的眼神,显然已经等待了他多时。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能有母亲疼爱自己,徐明心里不禁泛起了暖流,回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只可惜,如今他已经穿越到了唐朝,恐怕再难回到现实了。 “母亲,我已经吃过饭了,不必麻烦。” 赵氏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便早些休息吧,昨日你喝了那么多酒,该养养身子。” 一想到昨天夜里,昏迷着的徐明被韩家人抬回来的画面,赵氏心里就一阵担忧,幸好并无大恙。 然而她有所不知的是,原先的徐明已经撒手人寰。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灵魂。 感受到赵氏对自己的关切,徐明叹了口气,在心里暗自期许一定会替徐明照顾好母亲。 “娘,我就先不睡了,咱们家可还有灯油?” 听到这话,赵氏一头雾水:“好端端的,你要灯油作甚?” “时候还太早了,孩儿睡不着。” 徐明淡淡一笑,从包袱里拿出了几本书,摆放到了桌面上,赫然是几本医学著作。 此情此景,即便是赵氏反应再慢,也明白徐明要做什么了。 读书! 这样的场景在死去的丈夫身上经常看到。 自从家道中落以后,徐明就一直跟丢了魂似的,过去经常挂在嘴边的“发愤图强”,也变成了得过且过,赵氏作为母亲自然是满心忧虑。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竟然能再次看到儿子用功读书,这让赵氏不禁眼眶湿润颇为感动。 “娘,你怎么哭了?” “没,没事。”赵氏擦了擦眼睛,嘴角泛起欣慰的笑容,“你看吧,娘去给你找灯油。” 徐明微微颔首,便坐下来翻开了几本医学著作。 他之所以找来这么多书,并非是对医学一窍不通想要恶补,而是打算了解一下唐朝大致的医疗水平,以便于在治病救人的时候,没那么惊世骇俗。 其实今天在韩家宴席上,徐明就露了那么一小手,只可惜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韩朗处,几乎没人关注到这件事。 那便是徐明仅仅一眼,就看出了韩朗患病的端倪。 而他之后所说的几个病症,更是鞭辟入里、直接戳中了韩朗内心的恐惧。 想到这里,徐明眼里闪烁着一抹光亮,翻开了手里的书。 这第一本就是东汉医学家张仲景的名作《伤寒杂病论》! “第一篇:平脉法。” …… 正当徐明挑灯夜战之际,韩家府上却并不平静。 韩家大堂里,端坐着一名富态的中年女子,那熟悉的相貌正是韩老夫人。 而与之对坐着的,是一名留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身材稍微显得瘦削一点,那双眸子却格外清明。 在听完韩老夫人的讲述,男人深深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力:“胡闹,真是胡闹!” 面对男人的反应,韩老夫人似乎在意料之中。 只见她脸色难看了一会儿,又没好气道:“那徐明小儿如此放肆无礼,你却偏偏还要袒护他?真不是你是什么想法。” “袒护?”男人眉头一皱,微微有些动怒。 察觉到男人的情绪,韩老夫人终于不敢开口了,因为她心里清楚谁才是韩家真正的主人。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名医韩春方。 当他深夜回家之际,忽然发现家仆们看到他时,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韩春方顿时疑惑不解。 直到他回屋找夫人询问清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先不提朗儿的所作所为,就是你今日的表现实在过了些。” “那徐明再怎么说,也是我恩人之子,况且明明你让雨晴避而不见在前,已经是失去了分寸。” 韩春方的意思很清楚,明显是在责怪老夫人让韩雨晴躲起来,不和徐明成婚。 “我就是气不过,为了你那劳什子约定,赌上了晴儿的一生……” 韩老夫人越说越气愤,脸色渐渐阴沉。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走来一窈窕婀娜的身影,眼角带着几滴闪烁的泪光,动作摇摇晃晃。 “爹,娘……都是孩儿不对,你们不要再吵了。” 那张哭花了妆的娇嫩脸蛋,便是韩春方之女——韩雨晴。 第6章 韩老意决 第7章 当街行凶 第8章 牢狱之灾 第9章 缝合手术 第10章 翁婿夜谈 第11章 若只初见 第12章 诸事不宜 “都给我闪开,老子要活劈了这小子!” 吴严盛怒之下,胸膛剧烈起伏,目露杀机。他自幼在兵营长大,常受父辈熏陶,身上或多或少都蕴藏着一些杀气。 “不好,这家伙要发飙了!” 其他学子纷纷退后几步,给徐明和吴严腾出一片空地。 韩雨晴有心制止,却又觉得这种情形不适合女子掺言,索性跺脚离去。 刚欲转身,就见徐明径直扑向了吴严。 众人见他身形迅速,连声喝彩,以为今天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武斗,没想到徐明却用最平常的招式,一拳打在吴严脸上。 他哪会什么武功,纯粹是街边斗殴——先下手为强。 刚才那一击,一是吴严瞧不起徐明,二是徐明用了巧劲,这其中还有不少运气成分。 吴严眼冒金星,向后退了两步,徐明却抓住他的衣领不放,一拳接一拳的砸了过来。 徐明兴之所至,口吐莲花。 “你要劈了谁!” “说啊,你要劈了谁……” 吴严从小飞扬跋扈惯例,从未有人如此殴打他,而且招式毫无章法,此时根本说不出话。 几个平素与他相熟的同伴,本想发声劝阻,缺见徐明双眼通红,登时不敢上前。 “你倒是说话啊。” “不说话我继续打了!” 徐明打一拳,问一句,吴严左突右挡,有口难言,鼻中、口中都窜出了血。 韩雨晴从未见过如此场景,吓得花容失色,双手捂住了眼睛。 吴严支撑不住,后退倒地,徐明顺势骑在他身上。 “你还猖狂不?” 徐明喘着粗气问道,拳上动作却未停止。围观众人有些疑惑,两人仅是言语不和,为何徐明却如此激动。 “你还偷看雨晴不?” 此言一出,药堂诸人恍然大悟,都侧目看向韩雨晴。 韩雨晴又好气又好笑,脸上染了一层红晕。正尴尬间,忽听堂外传来了脚步声。 “什么狗屁医馆,竟然连一位像样的医师都没有!老子不管什么原因,马上找一位医术高明的出来为我兄弟治病!耽误了时辰,剥了你的皮!” 众人抬眼望去,药堂外突然出现许多身着衣甲的官兵,为首的一人头戴银盔,看起来应该是一位军中将领。 医馆内的其他百姓畏惧官兵,一个个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银盔将领单手提起在外厅为病人看病诊治的医师,声若洪钟,一脸的着急与不耐。 “堂堂韩氏医馆,难道就只有你们这些医术低下的废物!” “这位大人,府内所有有名望的医师,已经全部被老爷带着前往太常寺。小人学艺不精,确实看不出这位军爷是何症状。” 被银盔将领抓住的医师浑身瑟瑟发抖,他虽也是一位学徒,不过学习医术已久,治疗寻常疾病根本不在话下。 “大哥,王力的呼吸越来越弱了。”其中一位扶着病人的官兵急声喊道。 “赶快给老子把你们医馆内剩下的医师全部请来,若是救不活我兄弟,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间医馆!” 银盔将领急的额头冒汗,右臂一阵,后者顿时如滚葫芦一般在地上摔出老远。 银盔将领见药堂聚集了一堆人,迈步便进,众官兵见状也跟了上来。 周围人群散开,他才看清众人原来是在围观两个医馆学徒斗殴,只是姿势有点不堪入目。 银盔将领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军官上前架起了徐明。 “此处谁能做主,赶紧上前答话。” 韩朗和刘茂听见药堂喧哗,快步赶了过来,见状大吼一声:“哪里来的狗腿子,胆敢擅闯韩府医馆!” 银盔将领恶狠狠的瞥了一眼韩朗,“呛”地一声拔出了刀。 “老子就闯了,你能怎么样!” 韩朗胆子虽小,可却是医馆半个主人,闻言道:“你、你不要太放肆。” 刘茂却乘人不注意,悄悄的向后挪了几步,和韩朗拉开了距离。 “什么狗屁京都第一名医!连老子兄弟得的什么病都不知道,我兄弟死了,老子定要你们跟着一起陪葬。” 银盔将领又急又怒,奋力一脚踢开身旁的椅子,恶狠狠地威胁众人。 那椅子不偏不倚,砸向了刚刚清醒坐起身来的吴严,将他右额擦出了血,又“砰”的一声摔在了墙边。 吴严气愤到了极致,他双目通红,胸膛起伏如波涛,显然是急火攻心。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怒道:“就凭你?你可知本少是何人?” 见众官兵不理会自己,他右手一抻,一枚巴掌大小的银色令牌吊挂在掌中。 “游骑将军令?” 众官兵愕然。 游骑将军,乃是从五品散武官,与银盔将领同级。 “哼!区区彰水指挥府的一枚将军令,小子,这里是京都!治不好本校尉的兄弟,老子一样刚烧了这间医馆!” 银盔将领不为所动,推开吴严,继续威胁众人。 韩雨晴看了看被士兵搀扶的病人,小声道:“不妙,此乃胸痹之症……”。 听到韩雨晴的话,银盔将领突然跪倒在地:“求女神医救我兄弟性命。” 韩雨晴尴尬道:“我、我只会诊断,不会治病。” 银盔将领重重的将拳头砸在地面,然后站起身来用刀架住吴严,对韩雨晴道。 “半柱香内,把我兄弟救活,不然我杀了他。” 吴严一言不发,神色紧张的盯着韩雨晴,心里叹道:“今天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韩雨晴看了看在场众人,发现除了自己姐弟都是入门不久的学徒。吴严就不用说了,就是为了追求自己才赖在韩家学习,基本医术都不会。 “那我试试吧。” 她示意官兵将病人平躺在地,蹲在晕厥官兵跟前,探息,号脉,……一些列的手法很是老道。 昏厥官兵身上并无任何伤口,通过号脉,能感觉到后者身体强度也远超常人,她可以确定这就是典型的胸痹症状,只要救治得当,至少有七成把握起死回生。 约莫半柱香后,韩雨晴额头渐渐溢出汗珠。 她已经按照韩春方和张老夫子教的方式方法来回试了好几次,半点效果都没有。 “大哥,你看,王力的脸色越来越白了。”其中一位官兵惊呼。 “这位姑娘,你究竟行不行啊!”银盔将领强压住心头急迫,小声问道。他关心则乱,不敢大声打断韩雨晴。 吴严紧张的牙齿打颤,冷汗直流,他并不关心病人生死,只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他瞥到徐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道:“我们这里他医术最高。” 银盔将军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徐明云淡风轻,便有三分相信。 吴严趁热打铁:“治不好你兄弟,你把他带走抵命,韩家医馆绝不追究。” 徐明晒然道:“吴严,你是不是还想挨打。” 银盔将军瞪了徐明一眼:“小子,你们若不想吃老子一拳,就赶紧给我治病。” 医者父母心,徐明自病人进门就一直在观察症状,他原本就没打算置身事外。 “雨晴妹妹,让我试试吧”,徐明对韩雨晴温言道。 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是刚才痛打吴严的徐明吗,语气转换也太快了。 韩雨晴犹豫了一下,想起父亲对自己说过徐明略懂医术,便点头同意。 她拭去额头汗水,想要起身,却不想由于长时间蹲着,双腿已然麻木,娇躯踉跄,直接向着一侧倒去。 徐明眼疾手快,竟伸手抱起韩雨晴放在不远处的座椅上,在她耳边呢喃道:“看不出来,你还挺重的!” 药堂众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登徒子。” “此乃情圣啊。”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 韩雨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异性,一双美目蓦然被惊惶所充满,像个受惊的小鹿般。 “你……” 徐明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轻声道:“看为夫的吧。” 吴严见到两人如此情景,怒火冲天,夺步就向徐明冲来,不想被架在脖子边的尖刀划伤,鲜血顺着衣领流了下来。 命犯流年,诸事不宜。 第13章 力挽狂澜 “小子,你到底行不行!” “不行就换个地方卿卿我我,别在这碍老子眼。” 银盔将领的怒吼声在医馆大厅内激荡,徐明精心营造的美好氛围登时消失。 韩雨晴连忙与徐明拉开距离,阵阵酥麻感从脚掌传席周身,强忍着双腿的酥麻,她悄无声息的躲在了一旁。 徐明冲银盔将领翻了个白眼,沉默的走到王力身旁,查看起症状。 韩雨晴只觉得脸颊仿若有烈火在燃烧,嫩白的脸蛋迅速变得红若云霞,低垂着秀首。这一幕落在吴严眼中,恨意更浓。 “该死的徐明,你给本少爷等着!” 啊! 一声惨叫自王力口中发出。 “大哥,王力吐血了!” “庸医!给老子滚开!”银盔将领怒吼着冲了过来。 “想要救他,就给我闭上嘴。” 徐明轻轻的说了一句,却让银盔将领愕然止步。 “这一定不是简单的猝死之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我找不到病因所在。” 徐明再不理会银盔将领,专心致志的号起了脉,凡治病救人,必须投入全部的精神气。 “兄弟,挺住啊!” 银盔将领也是急的满头大汗,他翻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异常刚毅的脸颊。 昔日,王氏父子四人参军,三人血染疆场,唯独剩下这么一根独苗。 王家,对他有救命之恩! “韩氏医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么多医馆学徒竟救不活一个人。” “想当年,韩老爷子麾下的徒弟哪一个不是医中圣手,如今,老爷子的徒弟遍布大唐各郡,声威日盛。古人有云:富不过三,强不过五。恐怕,老爷子要后继无人了。” 原本在外堂候诊的百姓也挤到了周围,一时间议论纷纷,一众官兵也多露出鄙夷之色,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们觉得韩氏医馆“徒有虚名”。 负责看管医馆的值守,连同韩雨晴、吴严等十余位医馆学徒尽皆颜面扫地,心中五味杂陈。 “取银针来”,徐明头也不回,向众人吩咐道。 “什、什么”,韩雨晴似乎没有听见,轻声问道。 见学徒中有人奉上银针袋,她才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起来:“胸痹之法,针灸可治?” 徐明一针刺下,又踟蹰起来。 银盔将领心急如焚,忍不住问出声来:“如何?” 徐明并不回答,仍旧对众人吩咐道:“取肥皂水。” “那、那是何种草药,”韩雨晴疑惑道。 徐明旋即想起,这个年代还没有肥皂。 “咳、咳,额……”,徐明掩饰掉尴尬,向银盔将领问道:“将军,你兄弟身体如何。” 银盔将领见徐明煞有介事的救治一番,觉得他是这医馆中唯一能指望的人,态度也客气起来。 “小郎君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右金吾卫朗将周通,王力参军多年,身体一向强壮。” 徐明闻言开口道:“那就好,王力并非患病,而是中毒了。”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胸痹症状。” “我看像心火攻心之时五脏骤停所致!” 一众学徒争先发表自己的见解。 韩雨晴也认为王力是胸痹导致昏迷,听徐明此言,顿时眉头紧蹙,疑惑不解。 “中毒,莫非昨天神策军那帮杂碎下的毒”,周通狠狠道。 徐明见银针逐渐转灰,又问周通此言,已基本确定王力中了毒。 “王力此前可有其他症状。” 周通听徐明继续发问,转头看向身后几名官兵。 “将军,王力在营中时而狂奔,时而舞蹈,状若疯癫”,一命官兵抱拳答道。 徐明兴奋道:“果然是中了天仙子的毒。” 药馆众学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徐明说的是哪种毒药。 韩雨晴忍不住问道:“徐、呃,徐明,那是何种毒药,又为何会致人昏厥?” 徐明站起身来,冲她笑了笑:“天仙子又名莨菪,服食此物,轻者令人迷幻,眼见鬼神,常常狂奔乱走,重者不省人事,乃至气绝而亡。”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安禄山曾用此毒配酒,坑杀数千胡军,立下奇功,自此得到玄宗皇帝信任。 “天仙子,那此刻毒已深入,此人岂不是没得救了”,韩雨晴着急道。 “什么”,周通惊愕道。 他上前两步,拜倒在徐明面前哀求道:“求小郎君救我兄弟一命。” 众将士见周通跪倒,也都跟着跪下,一时间刀盔落地,嘈杂不已。 徐明见周通不似作伪,赶忙上前扶起了他:“周朗将不必如此,区区小毒,本人还未放在眼里。” “只是这解毒之法,颇有些难以启齿…….” 周通急道:“小郎君但说无妨。” “解毒之法有三步,一是以解毒汤水灌洗王力肠胃,二是以换气之法助其通畅,三是辅之以解毒汤药。” 周通见他一口气说完,疑惑道:“这有何难。” 徐明看了他一眼,叹气道:“真要这么做吗?” 见众人不解,他继续道:“周朗将,请你命手下取一盆粪水来,另外,需在场众人离开,我才能施展换气之法。” 周通虽不知徐明此举何意,还是命手下照办。 韩雨晴好奇心起,小声道:“徐、徐明,我留下帮你吧。” 徐明饱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也好”,心里感叹道:“是你自己要留下的,一会可别后悔。” 不待周通手下驱逐,药堂众人在粪水取来那一刻已经捂住口鼻争先离开。 “如此救助之法,真是闻所未闻。” “此人,只怕是江湖骗子吧。” 院中众人议论纷纷,周通不耐地命人关上了门。 徐明见药堂只剩下周通、韩雨晴和自己,深吸了一口气:“等会无论看到什么,希望两位都不要外传。” 周通和韩雨晴看着徐明,茫然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两人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画面,徐明竟捏住王力鼻子,毫不犹豫的吻在他的嘴上。 周通愕然长大了嘴,韩雨晴揉了揉眼睛,又再次确认了一遍。 “太野蛮了。” “登徒子连男人也不放过。” 两人胡思乱想着,忽听徐明喊道:“周郎将,将粪水端来,灌入王力口中。” “啥?” “快,不然功亏一篑了”,徐明吼道。 周通不敢怠慢,连忙端起粪水,向王力口中灌了下去。 “哇!” 王力大吐起来,狼狈至极。 韩雨晴虽平素极爱干净,此事却被徐明救人之法吸引,喃喃道:“这是肠胃清洗之法。” 她忽然明白起来,欣喜道:“妙极了,刚才肯定就是换气之法。” 噗!喷出一大口污秽之物,眼睛也旋即微微抬起。 “兄弟,你终于醒了”,见到晕厥官兵醒来,周通连忙蹲下扶住王力。 晕厥官兵有气无力,脸色却渐渐恢复一丝红润,观其模样,正是逐渐好转之象。 徐明见王力转好,对韩雨晴道:“速取甘草一两,绿豆二两,四碗水煎至一碗,喂他服下。” 韩雨晴急匆匆开门出来煎药,院内众人纷纷探头观望,见王力被周通搀扶,连连称奇。 第14章 夜谈医法 第15章 会试临近 第16章 药府争论 第17章 长街偶遇 第十八章 大唐神算 “热药医热病,凉药医凉病,本就是世人的误解。” 徐明一边牵着马,一边对韩雨晴说道。 见对方蹙着眉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徐明解释道:“藿香、茯苓、大腹皮、紫苏、白芷、陈皮、桔梗、白术、厚朴都属热药,没有拿来医治凉病,却对治疗中暑有特殊效果,就是药不对症的最好说明。” 韩雨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突然问道:“何为中暑。” 徐明答道:“哦,就是发痧。” 过了片刻,他继续道:“所以我们诵读医书,却不拘泥于医书,才是成为名医之路。” 韩雨晴想了半天,才明白徐明的意思,诧异道:“你,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徐明谦虚道:“也,也没什么,村里人命贱,疑难杂症多,父亲给人看病时,我喜欢蹲在一旁看,久而久之就懂了这些道理。” 韩家医馆的学徒要么师出名门,要么祖上是医中圣手,韩雨晴很少能接触到江湖游医,见徐明说的诚恳,便信以为真,突然又想到徐明自幼学医,毅力竟不在她之下,心中升起了一丝敬佩之意。 “年灾月降无定数,富贵贫贱不可移,无量天尊”,一声咒喝打断了韩雨晴的胡思乱想。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小道正手持拂尘,冲着二人微笑。 徐明眯眼皱眉,不发一言,韩雨晴礼貌的点了点头,正欲迈步离去,却听男道士大声道:“善信留步。” 见两个小道快步走来,徐明和韩雨晴下意识的看了彼此一眼,随即疑惑的摇了摇头。 “二位居士不忙走,小道士想打听一下东市如何去”,骆书文一脸诚恳的问。 徐明对长安不太熟悉,索性没有接话,倒是韩雨晴热情道:“沿着此路走,有东西向大街时,向东走三坊之地便到了。” 骆书文躬身一礼:“多谢女居士。” 韩雨晴福礼:“小道长无需多礼。” “此刻市鼓未响,店肆还未开张,小道长可慢些再去”,韩雨晴补充道。 骆书文起身望着韩雨晴,半晌才道:“贫道省得了”,说罢,转身对骆书蝶道:“师姐,我们走吧。” 骆书蝶张口欲言,骆书文却一把按在她的手上道:“天机不可泄露。” 随即挥了挥浮沉道:“年灾月降无定数,富贵贫贱不可移,此二人命有此劫,非我等法力可破。” 骆书蝶看了他一眼:“好吧,可师父曾交待,有为方显无为,值此大祸临头之际,要我熟视无睹实难办到。” 说完,她快步走到韩雨晴面前,大声道:“女居士,缘分之事,本不可强求,此男实非佳偶,如若强行牵扯,只怕灾难不断。” 韩雨晴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不知女道士为何突然对她说这些话。 徐明本就不信命理之说,此刻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个小道士。 骆书文在旁暗自着急:“难道猜错了,这没啥郎情妾意,不然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上前拉住骆书蝶道:“师姐,命乃天定,不可妄言。” 骆书蝶反驳道:“我哪里妄言了,此二人情劫难逃,我等问道修仙,怎可不见世人疾苦。” 说罢,她看向韩雨晴:“女居士不必担心,今日有缘,我和师弟可助你更改姻缘。” 韩雨晴回头看向徐明,犹豫道:“道长误会了,我和他并不是......”,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她和徐明已有夫妻之名,登时涨红了脸。 随即又想到,莫非两位道长法力无边,说的是能够帮她割舍掉这个烦恼,便小声道:“道长,此言、此言何意。” 骆书蝶见韩雨晴终于意动,趁热道:“此时不难,二位可将生辰八字报来,我与你仔细卜上一卦。” 韩雨晴抱歉的看了徐明一眼:“今日药府没有课业,夫子说太医署选拔在即,由大家自行温习......你,有时间吗?” 徐明见她顾此而言他,瞬间明白过来:“反正天色尚早,宵禁前应该能赶回城里,你就和道长多说一会儿话吧。” 韩雨晴取过骆书蝶递来的纸币,写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骆书蝶煞有介事的取出几枚铜钱,占卜起来。 “物始生而未遇也,此乃水雷屯卦。” 她看了一眼徐明,继续道:“此卦象不明,还请男居士也把生辰八字写来。” 徐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庚午年二月初七。” 骆书蝶撇了撇嘴,又正色道:“流连之命,果然......”话说一半,又继续低头占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时而面露思索,时而犹豫不决 树荫正浓,骆书蝶却额头冒汗。 半柱香后,她突然惊愕的看着骆书文:“师弟,此卦.....” 骆书文诧异的看着她:“原来没有这句台词啊”,不禁尴尬道:“师姐,你就直说了吧。” 骆书蝶满脸涨红,又抓起铜板丢在地上,再次站不起来。 韩雨晴见状疑惑道:“占不出来吗?” 骆书蝶不发一言,继续抓起铜板,狠狠的丢了下去。 骆书文见状,赶紧圆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就看居士的诚意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韩雨晴还未答话,就被骆书蝶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只见“女道士”停下手里的动作,怔怔的看着徐明:“天赐良缘,这、这怎么可能......” 韩雨晴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和徐明,脸色羞红无比,说不出话来。 骆书文拉了一把骆书蝶:“师姐,既然已经开卦,你就和二位居士直说了吧。” 自长安城最南端的明德门出发,再行十余里才到徐王村,怕韩雨晴路上疲惫,徐明出门时特意牵了一匹马。 不料刚行至朱雀大街,迎面 第19章 天子震怒 “阿娘,孩儿回来了”,徐明将马拴在路边树上,冲院内喊道。 见无人应答,他又到屋内搜寻一番,出来对韩雨晴说:“阿娘兴许去照顾冬生母子了,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韩雨晴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小院,听见徐明所言,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没做好在这个家里见赵兰的心理准备。 “好吧”,韩雨晴淡淡的答了一句。 今天路上两个小道士的一番胡言乱语,让她又羞又惊。而后又被徐明鬼使神差的牵着手走出城门,更让她心乱如麻,一路云里雾里的来到徐王村,韩雨晴早对徐明所说的“外科手术患者”失去了兴致。 徐明见她愣神,打趣道:“怕什么,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再说你又貌若天仙。” 韩雨晴诧异的看了徐明一眼,小声道:“哪有?” 徐明心道:“果然女人总喜欢别人夸她美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嘴上却说:“要不怎么见你第一眼就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了呢?” 韩雨晴没有说话,低着头走出了院子。她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十分敬佩徐明对待医术的态度,另一方面却下意识的想和对方划清界限。 徐明见她离开,嘟囔道:“难道这招不好使”,便迈步追了上去。 一口气走到刘冬生家,徐明才敢试探着跟韩雨晴说话。 “冬生被奸人砍了一刀,伤后又没及时得到护理,见到我时,伤口已有溃疡症状,人也得了温热病。” 韩雨晴惊讶道:“此症凶险至极,几无可医,人现在还活着吗?” 徐明推开刘家的门,见到刘冬生正在院中活动,指了指他道:“你看,不在这活蹦乱跳么。” 刘冬生见有人推门就进,正欲发火,见是徐明,快步走过来道:“兄弟,你回来了。” 徐明扶住他:“你怎么下床了?” 刘冬生大声道:“庄稼人,闲不住,亏了你帮我医治,不然这条小命是保不住了”,说完转头看向韩雨晴,好奇道:“这是......” 徐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介绍,索性直言:“韩家大小姐。” 哪知刘冬生忽地甩开徐明,抱拳道:“见过嫂嫂。” 韩雨晴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称呼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徐明见她窘态,一把拉住刘冬生:“不要乱叫。” 刘冬生“哎呦”一声,大声道:“快松开,你拉住我的伤口了。” 徐明赶紧松手,将他扶到屋内床上躺下,又走出了对韩雨晴道:“我要给他换药,你想不想看一下伤口。” 韩雨晴虽在医家长大,此时却仍抛不下男女之防,吱呜道:“他伤在哪里?” 徐明见她犹豫,笑道:“无妨,伤在后背”,说罢,伸手将她拉进了屋内。 韩雨晴曾在医书中见过有关缝合术的记载,却从未看过实例,见到刘冬生后背伤口竟以桑皮线缝合,惊讶的长大了嘴。 “徐明,这真是你缝合的吗?” 徐明一边换药,一边应道:“小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雨晴仔细观察着伤口,又拿起徐明放在一边的苦蒿枯叶闻了闻,诧异道:“这是苦蒿?” 徐明头也不抬:“嗯,有解疮毒的奇效。” 韩雨晴一双美目看着徐明,被他专注换药的样子所打动,心里颤了一下。 “把细布递给我”,徐明突然对韩雨晴说道。 韩雨晴收起心思,慌忙找出细布对徐明道:“还是我来替他包扎吧。” 徐明知道她一时技痒,笑了笑道:“也好,你来吧,我手笨,正担心弄疼了他。 刘冬生自小到大还没受过如此待遇,趴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就连被韩雨晴扯到伤口,也咬着牙不敢哼出一声。 韩雨晴虽学医多年,此刻才第一次亲手帮人医治包扎,心里紧张的厉害,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帮刘冬生包扎好。 “好了吗”,韩雨晴轻声问道。 “好像有点松,再重新绑一下吧”,徐明答道。 “哦。” 又过了半柱香,韩雨晴问道:“这次差不多了吧。” 徐明仔细看了看:“好像又紧了一点,这样不利于伤口恢复。” “哦,那我重新来。” 刘冬生咬着牙,感受着后背伤口处被包好又揭开,疼的冷汗直流...... 太极宫、太极殿,宪宗皇帝坐在椅上看着殿下群臣,怒不可竭。 第20章 贡举加码 “圣人驾到”,一声通报打破了凤阳阁的宁静,尚药局奉御石礞慌忙躬身在旁,带领众医师唱道:“恭迎圣人。” 李纯快步走了进来,黑着脸问道:“永安如何了?” 石礞忙道:“公主已经苏醒,尚无大碍。” 李纯走进内室,掀起床帏,探头看向永安公主,见她熟睡中仍卷曲着身子,显是疼痛难忍,不由得一阵恼怒,他起身离开,向仍躬着身子的石礞道:“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突然晕厥。” 石礞犹豫道:“圣人有问,不敢不答,只是公主的病......” 李纯见他吞吞吐吐,不耐烦道:“怎么,连你这个医中圣手都看不出来吗?” 石礞见皇帝话中讥讽,知道这是李纯动了真怒的表现,忙道:“微臣不敢当,公主殿下所患之病并不是疑难杂症,只是唯恐说出来冲撞了圣人。” 李纯看向垂立在旁的侍奉太监,小太监会意道:“公主休息,无关人等先行退下。” 待众人离去,李纯又对石礞道:“但说无妨。” 石礞沉吟道:“公主所患,似病非病,乃是、乃是......” 李纯喝道:“说人话。” 石礞肃然道:“脱血痛。” 李纯虽不立皇后,但后宫妃嫔众多,听到是“脱血痛”,不禁讶然道:“此乃女子常见病症,为何永安会晕厥。” 石礞惶恐道:“臣等无能,察公主病症重于常人,仅可稍事缓解,却无法根治。” 李纯勃然大怒:“要你们何用。” 石礞伏地而拜,不敢答话,他知道李纯长女永昌公主病逝后,皇帝曾三日不朝,以示哀思。此后李纯宠爱岐阳公主,而今岐阳已下嫁杜悰,李纯又似乎特别偏爱永安公主。 李纯见他并不答话,喘着粗气道:“宣权德舆、崔环滚来见朕。” 门外小太监唱了个“诺”,快步离去...... 韩家医馆,徐明正在夜读医书。 这两天徐明一直在为了备战太医署贡举而努力着,虽然他穿越前是重点医科大的学生,会许多超出了唐朝时代的医术手段,可是,在这几天泡在韩家医馆学习,他还是获益良多! 首先唐朝的医书,与后世医术多有不同。许多前世失传的篇章、秘籍、古法,在这个时代却十分常见,为他解决了诸多疑惑。 另一方面,韩雨晴毕竟是长安城的名医韩春方的女儿,和这个小妮子讨论医书药方,既赏心悦目又为自己省了不少功夫。在这个一切病痛只能靠经验医学来解决的时代,名医往往有着他们独到的心得与见解,韩春方更是如此。 得到了韩春方不少真传的韩雨晴,有着许多只有古人才会懂的独到技法与见解,对徐明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这一次太医署会试,我一定会入围的!” 徐明的心中,斗志昂扬,期待无比! 正当他自我陶醉的时候,忽听门外有人喊道:“郎君,阿郎堂中有请。” 徐明起身推门,见是那日带他去药府的小丫鬟,纳闷道:“这么晚了,岳父找我何事。” 小丫鬟认真道:“阿郎没说,奴婢也不知道”,说完也不理他,转身便走。 徐明满肚疑团地来到大唐,见韩春方端坐中央,旁边韩雨晴、韩朗,连同赖在韩家医馆不肯离去的吴严三人都站立在旁。 见他到来,韩春方道:“人齐了,后日便是太医署贡举了,我有几件事向你们交待。” 说着,他向韩朗和吴严各递去一封文书,继续道:“徐明的入场证明我已让雨晴转交,这是朗儿和你的,现在也正式交给你们。” 韩雨晴见韩春方没给自己,忍不住道:“阿爹,我的呢?” 韩春方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参加此次贡举。” 韩雨晴瞬间怔住,红着眼问道:“此次不招收女医吗?” 韩春方笑道:“不必担心,今日尚药局石奉御找到我,要举荐你进尚药局。” 韩雨晴将信将疑道:“石奉御果真如此?” 韩春方 第21章 栽赃陷害 自唐高祖武德七年起,大唐医学选拔制度开始效仿国子监,自此成为定制。医学人才的主要选拔途径有生徒、贡举、制举和待招。其中生徒必须在地方或中央官学先行学习才能参加,门槛较高。制举和待招都是要看皇帝心情而举行,除非名气大如孙思邈,否则很难碰到。因此,不限出身的贡举便成了医者进入太医署学习最有效的途径,也是大唐医学界最为关注的盛试。 本来贡举也要仿照科举,由地方到中央层层考核,但像徐明这样可以拿到名医推荐而直接参加考试的情况,也经常出现。 元和八年秋,太医署贡举开始。 中兴之下,文运由读书人掌握,可生死却由医师延续。 老一辈的名医,大多只有皇宫里的皇族,以及朝廷中的高官,还有身份不凡的侯爷们才请得动。但是“病”可不只是达官显贵们会得,反而是越贫穷的人们,越容易得病! 所以,无论是位于社会阶层顶端的上位者,还是位于社会阶层末端的可怜人,都对医师的水平十分关注。自然而然,所有人都会对太医署贡举感到兴趣,因为几乎全天下所有年轻的医师都会来此参加会试。 今日太医署门前人头攒动,且皆是衣着不凡的显赫之人!他们都十分好奇,天下间的医师究竟孰强孰弱。也都希望在此得知天下年轻一辈名医们的水准,好在以后生病时选择一个医术好的医生。 “岭南道,和善堂少东家,汤世才!” “陇佑道,秦州名医世家,黄宁敬!” “江南道,越州的少年名医,陈济民!” …… 在场众人,不乏走南闯北之辈,认出了一个个前来参加此次太医署贡举的年轻医师。 “咦,这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韩府赘婿。” 徐明本来心情很好,听见有人又叫他“赘婿”,不禁一头黑线,万众瞩目的感觉也瞬间消失。 正闷头走路,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喊他:“这位兄台,可否留步。” 徐明诧异回头,见到是一副完全陌生的脸庞,疑惑道:“阁下是?” “处州、柴士奇”,那人抱拳道。 徐明“噗嗤”笑了一声,又自知失礼,忙掩面道:“好名字。” 柴士奇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徐明,压低声音:“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明因先前之事羞愧,此刻便鬼使神差的跟着他走出了人群。走到太医署院旁拐角处,那人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而后从后背卸下竹箱,拿出一堆黄麻纸,神秘兮兮道:“《医经方术册》小抄一百钱,《脉经》小抄一百五十钱,《素问》小抄字多一点要二百钱......” 徐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柴兄,你这是?” 柴士奇沉声道:“怎么,这些都看不上?” 说罢,他又在竹箱中摸索了半天,掏出几样东西道:“半臂服小抄五百钱、汗衣小抄六百钱,夹袄小抄七百钱,上面抄满了七八本医书,考完试还能穿,包你满意。” 徐明看着他,随口道:“还有吗?” 柴士奇挑了挑大拇指,赞道:“就知兄台眼光高,我这还有此次贡举的内幕消息,你要不要?” 徐明见他真以为自己动心,笑道:“怎么卖?” 柴士奇凑到徐明耳边道:“前几天圣人急诏,此次太医署贡举增加考试环节,至于......” 徐明向后退了半步,擦了擦耳边的口水道:这个“至于”怎么卖? 柴士奇笑道:“兄台独具慧眼,这个内幕消息卖两千钱。” 徐明犹豫道:“有了内幕消息也不解决问题呀。” 柴士奇惊讶道:“兄台莫非去年参加过贡举,不然怎么知道我还有独门生意。” 徐明也不答话,双手抱胸看着他。 柴士奇又凑到徐明耳边,故作神秘道:“本人替考,五千钱。” 徐明思忖片刻,叹道:“看来今年我是买不起了,如若贡举失利,明年我与柴兄一起卖小抄。” 说完,一拱手快步离开。 柴士奇一脸气愤,跳脚骂道:“什么人啊,没钱就别问,敢抢我生意试试。” 太医署院内。 原本仅仅只有医师、医学生的太医署,今日多了许多满副武装的盔甲士兵站立两旁。 永安公主的区区小疾无法根治,让李纯看到了大唐医疗体系的漏洞,下定决心从此次贡举开始革新,特命金吾卫赶赴考场,严肃纪律。 “太医署会试第一轮,笔试,将在一炷香的时间后开始!” 身着官服,相貌威严的太医丞郭常肃穆道:“请各考生进入考场。” 一声令下,考生按顺序入场,按照惯例,为防止作弊行为的发生,考生进入考场前都需要搜身。 “抬起双手”,一个并不高大的士兵对徐明命令道。 徐明点了点头,放下随身的竹箱,依言抬起双臂,便有另一名士兵上前拿走竹箱搜查。 刚才那名发号施令的士兵蹲了下去,顺着徐明的裤腿摸索了起来。 徐明还真没有被一个男人摸来摸去,身体有些不自然的扭动几下。 突然,那名士兵大声道:“这是什么”,说着,他就从徐明的衣裳里,摸出了一张约莫巴掌大小的黄麻纸来。 徐明难以置信的看向黄麻纸,只见上面撰写着许多细若蚊蝇般的字迹。 那名士兵一把抓住徐明,大声向同伴喊道:“此人裤腿内夹带有小抄!” 郭常闻言快步走了过来,仔细查看纸张上的字迹,随后惊呼道:“拖出去,他将《黄帝内经》和《素问》《伤寒杂病论》的内容精要都抄在了这上面!” 此言一出,太医署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徐明! 徐明心中一惊,额头直冒冷汗:“怎么可能?!” 他自言自语道:“我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带啊,难道是柴士奇报复我......” 吴严正排在队伍后面,听见院中有人喊道“夹带”,不禁紧张的掖了掖衣领。 韩朗好奇的踮起脚尖向院内偷看,见几名士兵抓住徐明,不禁愕然道:“姐夫比我还无耻!” 几名士兵不由分说的把他往下拖,徐明惊怒道:“放开我,明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第22章 官职做赌 第23章 贡举笔试 太医署官员通知徐明入场参加笔试的时候,偌大的院内就剩他一名候考人员。 徐明向四处望了望,没有看见周通的身影,便跟着太医署官员进了号舍。 贡举仿科举例,考生验身入场后便在一人一个考场的号舍内独立完成答卷,往年分为笔试和问诊,今年由于宪宗李纯震怒,贡举特意增加了一个环节,只是这个环节的具体内容现在还未公布。 笔试是第一关,主要从《医经方术册》、《脉经》、《素问》等七本医书中命题,一共二十八题,答对十之七者才能入围下一轮。 这是徐明到大唐以来第一次参加考试,虽然前世自己大小也是个学霸,可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尤其是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半天都没法收心。 ”学而优则仕”,自古就是如此,如果此次不能考入太医署,混上铁饭碗,徐明就只能认真做“韩府赘婿”了。 想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负面情绪都甩在脑后,认真的看起题目来。 “《素问·五藏别论》有关六腑的病症特点是?” “感邪伏而后发的病状是什么?” ...... “这完全是原文填空啊!” 他拿起笔,一道道题应答过去。可越答却越怀疑,是不是自己把题目想的太简单了,于是忍不住从上到下检查了三、四遍,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笔。 太医署号舍是临时改造的,密封性比不上科举贡院,徐明侧耳听了一下旁边,隐约听见旁边考生偶有唉声叹气,不禁疑惑:“有这么难吗?” 百无聊赖,他索性拿起竹箱,翻出另外几只毛笔,研究起笔杆和笔毛的材质。 把几支笔都研究完了,还没响起终场锣声,徐明便托着腮分析刚才是谁陷害自己。 “刚才特意观察了韩朗和吴严的表情,两人脸上的惊讶和不屑状不似伪装,不是他俩究竟是谁陷害自己呢?” 他想的愣神,不知不觉间一滴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在试卷上,晕开了几个未完全风干的毛笔字。 徐明自知闯祸,忙用袖口轻沾,可仍无补于事,正在此时,交卷锣声响起。 他将书卷押在桌子上,拿起竹箱走了出来。 “汤兄,题目答得怎么样?” “哦,是黄兄啊,一般一般。” “陈兄,你呢?” 陈济民本不想讨论试题,听到汤世才和黄宁静不停追问,便敷衍道:“我未答完题目,终场锣就想起来了。” “哎,本次笔试题目确实刁钻,很多医书中冷门知识都考到了,这让我等如何预料的到”,听到越州名气极大的少年医生陈济民都未答完题,汤世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抱怨道。 “是啊,早听闻此次贡举难度会加大,没想到这么难”,秦州黄宁静也赞同道。 见三人摇头晃脑的走在前面,徐明诧异的看着他们,心中忐忑:“难道是我没有审清题目吗?” 他走出号舍门口,突然看见柴士奇背着偌大的竹箱,猥琐的往前走。 徐明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道:“柴兄,为何陷害我。” 柴士奇被吓了一跳,狐疑的看了看徐明:“你说什么?” 徐明重复道:“我身上的小抄难道不是你放的?” 柴士奇本就被题目搞得头昏脑涨,又被徐明纠缠,忍不住讥讽道:“一份小抄我要抄写好几晚,最少也值一百多文,我哪有闲心放你身上。” 徐明想想也是,此事实在没有眉目,便低着头和他并肩往外走。 “你不是卖小抄的吗,怎么也来参加贡举”,见气氛有些尴尬,徐明主动搭话。 柴士奇慌忙捂住他的嘴,小声道:“祖宗哎,千万替我保密。” 徐明一双眼睛盯着他,闻言点了点头。 柴士奇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见考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才敢松开手,压低声音说:“贡举笔试七本书我都抄过上百遍了,早已熟的不能熟,今年运气好,又买到了荐考文书,就来碰碰运气。” 徐明半信半疑道:“荐考文书还能买?” “你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柴士奇自豪道。 “你难道不怕其他考生举报你夹带小抄”,徐明问道。 柴士奇不屑道:“我又没把小抄带进来,再说每年我都这样两边顾,从未出过问题。” 徐明终于搞懂柴士奇的营生,一边兜售小抄,一边参加考试,忍不住道:“原来是个投机主义者。” “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徐明转移话题道:“你一次也没考中吗?” 柴士奇翻了个白眼:“没有。” 见徐明看不起他,又嘟囔道:“谁还不想混个一官半职,难道我还能一辈子卖小抄。”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沉默的走出太医署大院。 “徐、徐明,这里。” 刚走出大院,就听一个又糯又衙的声音喊他。 徐明抬起头,见到韩雨晴站在对面冲他挥手,旁边韩朗和吴严无精打采的待在一边。 他冲柴士奇拱了拱手道:“柴兄,祝你好运,再会。” 柴士奇偏头看了看韩雨晴几人,轻声道:“再会。” 徐明迈步走向韩雨晴,笑道:“你今日不是去尚药局报到吗,怎么来了?” 韩雨晴顺手接过他的竹箱,放到后边马车上,说道:“今日只是去和石奉御见了个面,不到午时就回来了,爹爹放心不下你们几个,特意嘱托我过来看看。” “哦”,徐明见她不是特意来接自己,情绪并不很高。 她见徐明三人垂头丧气,也不问答得如何,回头指了指马车温声道:“上车吧。” 徐明先扶韩雨晴登上马车,又跟了上去,完全没有理会一旁的吴严和韩朗。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怒气。 韩家马车虽说不上装扮的富丽堂皇,可里面空间也极大,坐了四个人还不拥挤。车夫轻拉缰绳,马车缓缓前行。 甫一上车,吴严就尖声问道:“徐明,今日夹带小抄入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朗也道:“对啊,我的姐夫,真是丢了韩家的人。” 韩雨晴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最终没有问出口。 徐明经过一场考试,早已没有当时遭受委屈时的心境,他淡淡道:“太医署都承认是一场误会了,还提这些有何用?” 韩朗晒然道:“你是不是提爹爹名字,他们才肯放你。” 徐明瞪了他一眼,刚想反驳:“韩府女婿的身份,我还不至于天天挂在嘴边”,突然看到坐在韩朗身旁的韩雨晴,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他翻了个白眼道:“对,就是如此他才肯放我入场。” 韩朗激动道:“姐姐,我就说他是图我们家名声吧。” 韩雨晴拉住韩朗衣袖,看了一眼吴严,制止道:“有话回家再说吧。” ...... 长安城、兴化坊,户部侍郎皇甫镈府邸。 “混账,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皇甫镈的二儿子皇甫信在房内大发雷霆。 对面一男子捂着脸,赔笑道:“郎君息怒,小人本已收买了验身武士栽赃陷害他,却不知那徐明为何会搭上金吾卫周通的路子。” 皇甫信怒道:“废物。” 那男子低头道:“不过小人已经继续安排,下一场定让那徐明身败名裂。” 皇甫信厉声道:“不惜重金,抓紧去办。” 那男子抱拳道:“是。” 皇甫信见他转身离去,眼神渐渐阴狠起来:“臭小子,敢和我抢韩家妹子,真是吃了豹子胆!” 第24章 阅卷风波 第25章 笔试张榜 第26章 草药鉴别 “徐明,怎么从未听说此人。” “难道是那个韩府赘婿。” “听说竟然一题未错。” 听到陈济民一声喊,周围考生都把目光从榜上移开,纷纷议论起来。 陈济民本已挤到人群中央,忽听旁边人说到“一题未错”几个字,又奋力挤了回去,抓住那人叫道:“你说什么,徐明竟一题未错!” 那人吓了一跳,颤声道:“我也是听来的......好像是......” 陈济民松开他,喃喃道:“一题未错,竟有如此天才。” 突然他又大笑道:“如此输得不冤,第二场等着我罢!” 众人见他双目通红,又喜怒无常,纷纷闪到一旁,随他离去。 汤世才和黄宁敬苦笑着看了彼此一眼,上前追上陈济民道:“陈兄,随我二人喝酒去吧。” 陈济民怔了一怔道:“好,棋逢对手实乃生平快事,今晚不醉不归。” 说罢,他又大声喊道:“徐明,徐兄在吗,随我等醉仙楼喝酒去!” 见无人应答,他向二人小声道:“胆小鬼一个,我们走吧。” 站在马车旁的徐明嘴角抽动了几下,尴尬道:“雨晴,我们回去吧。” 韩雨晴还未从徐明名列榜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闻言道:“噢,好、好吧。” 韩朗睁大眼睛看着徐明,满脸不信道:“榜首,怎么可能。” 见徐明正搀扶着韩雨晴上马车,韩朗忍不住讥讽道:“徐明,你这个胆小鬼,有本事随我等醉仙楼喝酒去。” 徐明瞪了他一眼,转身跳上了车,抓起鞭子抽在马背上,喝道:“快走。” 马车速度极快,韩朗站在车辕上,竟没有反应过来,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哎呦,徐明你这个挨千刀的,摔死我了!” 吴严正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谈天说地,见马车兀自离开,追跑道:“徐明,你这个胆小鬼,等等我!” 人群中忽有几人转过头,惊诧道:“谁,谁刚才喊徐明。” 见吴严指了指坐在马车上的灰色袍衫男子,众人激动道:“徐明终于出现了!” “在哪呢?” “跳上马车逃跑那个!” ...... 徐明坐在马车上喘着粗气,又时不时的掀起帘子向外看去,见陈济民等人没有追来,松了一口气道:“什么人啊,不就考了个榜首么,又是较量又是喝酒,简直疯癫。” 韩雨晴见他表情认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徐明看了看她,没有说话,一时间车内气氛沉闷至极。 “恭喜你”,韩雨晴小声道。 徐明抚了抚胸口道:“榜首都这么难当吗?” 韩雨晴笑道:“我又没当过,哪里晓得。” 徐明见她满眼得意,忍不住取笑道:“我得了榜首,你怎么这么高兴。” 韩雨晴嘟嘴道:“哪有?” 徐明对她这种表情毫无抵抗力,不禁叹道:“真好看。” 韩雨晴吓了一跳,支吾道:“你、你说什么。” 徐明重复道:“我说你真好看。” 韩雨晴的脸又红了起来,徐明忍不住道:“果真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韩雨晴诧异道:“你还会写诗。” 徐明尴尬道:“没、没什么,小技而已。” 太阳西落 贡举本是医学范围内的小型考试,但却是一条步入官途的捷径,又因此次受到了圣人关注,一时间也成为长安城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徐明、韩家赘婿,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太医署东首一间厅堂,郭常呆若木鸡的坐在椅子上,身边茶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 过了许久,只听他喃喃道:“徐明,那张试卷的考生竟是皇甫二郎打过招呼的徐明!” 他在大唐医界混了十几年,才当上从八品下的太医丞,原以为办好这次差事能够抱上户部侍郎皇甫镈的大腿,没想到陷害不成,又亲手把徐明推到了榜首的位置。 “该死的糊名法。” 他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又“呸”地吐出几片茶叶。 “不过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皇甫信竟要我贡举第二场接着陷害于他。” 郭常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见太医署众人正忙着打扫院落准备迎接下一场考试,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太医署,我已经待的太久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个无职务权的医署。” 他终于下定决心,推开窗户喊道:“范主药,来一下。” 范天正蹲在院内挑选草药,闻言抬头看了看,见是郭常招呼,忙放下手中的草药走了进来。 “郭医丞,找我何事。” 郭常示意他坐下,笑道:“范主药,辛苦了。” 范天欠身道:“谢医丞关心,职责所在,何来辛苦。” 郭常低声问道:“贡举下一场考的是草药鉴别,你可知道?” 范天疑惑道:“此事崔医令已经交待过,我这不是正在准备么?” 郭常见他不开窍,故意问道:“那你准备好了吗?” 范天抱怨道:“我选了一早晨,才准备了不到五十包,可明天要用到三百多包,不加派人手很难完成。” 郭常道:“贡举事杂,医署又人手有限,范主药还是克服一下吧”,他斜眼看了一眼范天,又继续道:“不过如果确难完成,我倒是有几个人选能帮你。” 范天疑惑道:“医署还有闲人吗?” “挤一挤总会有的。” 范天高兴道:“那感情好,让他们现在就来帮我吧。” 郭常眯眼笑道:“好,你我同僚,本应互相帮助!” 见范天放松警惕,郭常故意问道:“此次贡举新增草药鉴别环节,不知范主药如何布置。” 范天道:“咳,都是老生常谈,无非识别二十株草药,写出药名、药性之类,能有什么新意。” 郭常讶异道:“怎能如此草率,如若全部考生都答对了,该如何选拔。” 范天回道:“崔医令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郭常道:“平时也就罢了,最近圣人对太常寺和太医署诸多不满,我等更要小心应对,为国家选出医师之才。” 范天疑惑道:“难道郭医丞有什么好主意?” 郭常悠然道:“谈不上好主意,我觉得应该增加诸如真假草药鉴别、闻味识药等环节。” 范天沉默半天,良久才道:“如此甚妙,我去禀报崔医令。” 郭常点了点头,起身从他离开。 第27章 贡举二考 是夜,韩家医馆。 韩春方今日又被太常寺召去,已至日暮还未归来,韩夫人焦躁不安的到院门处迎接。 见一辆马车徐徐弛来,韩夫人忙命人挑着灯笼迎了上来。 “阿郎回来了”,刘茂大声喊。 韩春方下了马车,一脸疲倦道:“刘茂,不要喧哗。” “是” 韩夫人见他满脸严肃,忙问道:“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韩春方摇了摇头:“没什么,叫徐明、韩朗和吴严去大堂候我。” 刘茂唱了个喏,快步离去。 “等等”,韩春方叫道。 “算了,辛苦夫人转告他们三人,今日我已探听到明日考试内容为鉴别草药,让他们好生准备。” 韩夫人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道:“明日就考,此时已晚,还如何准备。” 她又埋怨道:“老爷既已得知考试内容,为何不早些回府告知。” 韩春方一脸不耐,厉声道:“夫人勿要多言!” 韩夫人极少见他发火,愣了一下道:“老爷,今日去太常寺可曾遇见不顺之事。” 韩春方烦恼道:“妇道人家懂什么!” 随即一甩袖子,抢过刘茂的灯笼快步离去。 几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韩夫人压下怒火,满脸委屈的向内宅走去。 她跟在韩春方身后,见他进了房间,竟端起茶杯摔在地上,一时吓得不敢说话。 韩春方继续发泄道:“仙药、仙药,我是医师,哪里熬的出什么狗屁仙药!” 韩夫人听得云里雾里,见他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烦躁,担心道:“老爷,稍安勿躁,有何难处可对我说。” 韩春方瘫坐在桌边,喘着粗气道:“长生不老,呵呵,哪有那么容易。” “谁要长生不老”,韩夫人关上房门,听到韩春方的牢骚,便问了出来。 韩春方有气无力的抬起手,向宫城方向指了指。 “你说圣人”,韩夫人话一出嘴,便自知失言,吓得赶忙捂住了嘴。 韩春方瞥了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道:“邪道公孙元向圣人献上仙方,圣人命太常寺召集我等医师熬制。” 韩夫人诧异道:“炼丹不是道士的事情么?” 韩春方激动道:“不是丹药,说是古时流传下来的仙方,据说有益寿延年之奇效。” “哦,太常卿权德舆大人怎么说”,韩夫人问道。 “哼,权大人自顾不暇,去年刚被圣人从宰相的位置上赶了下来,如今事发竟将我等推到前来,真乃小人行径”,韩春方不屑道。 韩夫人试探道:“仙药熬不出来吗?” 韩春方讥笑道:“那药方简直狗屁不通,我看倒是邪方,如何熬制的出?”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站起身来,握拳道:“若是继续折腾下去,长安医界将永无宁日。” 韩夫人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什么,大声道:“那你还让晴儿进入尚药局”,顿了一下她又道:“糟了,朗儿今日还通过了贡举笔试。” 韩春方道:“早知如此,不如让他们做个闲散富翁。” 韩夫人起身激动道:“不行,我要让他们退出贡举。” 韩春方无奈道:“晚了,圣人今日已差人口谕我和石礞,此方熬制不出则满门发配,韩家已经没有退路了。” 韩夫人“啊”的一声跌坐下去,颤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韩春方重压之下,竟全不关系徐明三人之事,用力揉了揉头,喃喃道:“此事无解。” 韩夫人忙道:“是不是吩咐下人,收拾细软。” 韩春方白了她一眼道:“事不至此,容我想想办法!” 韩府内宅,今夜烛火长燃...... 农历九月二十,贡举第二场正式开始。 此次考试地点仍为太医署,此署学舍极多,三百一十位考生被分为十组进行考核,每组设一名主考官,两名巡视官,金吾卫协同维持秩序。 徐明等人一早就赶到太医署,韩雨晴今日尚药局当值,未曾前来相送。 验明正身、查验夹带、排队候考,一系列流程让徐明恍惚回到了高考的时光。 他环顾四周,发现当值的都是金吾卫,想到该当面对周通道谢,便走到一名武士面前问道:“周朗将可在此处?” 那名武士还未答话,只听医署值守大喝一声:“考生退下,不然取消资格。” 徐明灰溜溜的退到队伍中去,低头想:“笔试榜首似乎在二考中没什么用啊” 正走神间,忽听一名医署值守叫道:“徐明何在,上前抽签。” 徐明心道:“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能优先抽签。” 随即走到前面,伸手从木箱中抓了个纸团出来递给医署值守。 “丁字捌号”,那名医师向登记人员喊了一声。 郭常站在角落里,侧身向身旁一人小声道:“丁字捌号,去准备吧。”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郭常盯着徐明的身影,见他走到丁号学舍,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小子,这次你躲不掉了。” 待所有考生抽完签,贡举二试的锣声正式敲响。 “丁字壹号卢之峰进入学舍,丁字贰号吴榕之准备”,丁号学舍前,一名医署值守人员喊道。 卢之峰缓步走入学舍的一刹那,徐明偷瞄了一眼,见学舍门口站立医署值守一名,堂内坐了主考官和誊写各一名,顿时放下心来:“原来场面也没那么吓人。” 半柱香后,卢之峰一脸笑容的走了出来,吴榕之连忙问道:“卢兄,考什么内容。” 卢之峰兴奋道:“就问些草药的基本特性,很容易通过。” 吴榕之道了个谢,走进了学舍...... “丁字捌号,徐明入场。” 徐明大学时曾选修过中药辨别课,但涉猎不深,此次把握并不大。听到喊自己的名字,还是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 “坐!” 一进学舍,主考官就命令道。 徐明依言坐下,只听考官继续道:“桌上有一包草药,限一柱香内辨别出草药名称,并讲出其性状和常见用法,听懂了吗?” 徐明“嗯”了一声,做了几次深呼吸,静下心来,缓缓打开草药包。 “不是吧,这么倒霉”,徐明一打开草药包就惊呆了,只见里面放了二十株草药,却两两相似,十分易混。 换言之,徐明需要先把这些外形极似的草药区分开,再确定每种草药的名称、性状、用法,难度不是一般大。 “前面几人没有提到有区分环节啊?” 没有时间懊恼,徐明马上鉴别起来。 “此乃柴胡、此乃前胡,柴胡生阳,疏肝,前胡化痰降气!” “这个是鸡血藤和大血藤,前者补血,后者活血。” “这一对是何首乌和大黄,至于用法嘛,何首乌补肝肾,大黄泻火。” ...... 听他准确喊出名称和用法,主考不禁有些担忧,面色凝重的看了看誊写人员,小声道:“竟然鉴别出来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主考和誊写早已忘记郭常的嘱托,眼巴巴的看着独自表演的徐明。 “这是考生能干出的事么”,主考官扶了扶下巴,喃喃道。 誊写突然反应过来,看了看桌前的香,小声道:“时间快耗尽了。” “蛇床子、小茴香.....” “秦皮、合欢皮.....” “咦,这两个闻也闻不出,到底有什么区别。” 主考见终于难倒徐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见徐明抓起两株草药,放到嘴边咀嚼起来。 “啊,我知道了,此乃葛根、此乃茯苓,葛根味甜,茯苓粘连!” 看着空荡荡的草药包,徐明站起身来道:“大人,学生答题完毕。” “啊,好、好......”主考定了定神,接着问道:“可有错误?” 誊写心想:“这包草药是郭常刚刚差人送来的,我哪知道里面都有什么”,嘴上却说:“全部答对!” 主考慌忙道:“噢,那就登记考绩吧!” 徐明踮起脚,看到誊写在“丁字捌号”下写了个“优”,便告辞出来。 主考连忙跑到徐明坐答的桌前,拿起桌上草药鉴别出来,过了许久他才自言自语道:“果然全对,有几种若不是徐明先行报出答案,我都辨别不出!” “天才!” “妖孽!” 丁字捌号内的两名医署人员异口同声道。 第28章 第29章 宫廷廷杖 第30章 荐福寺前听雨声 第31章 难眠之夜 第32章 依旧榜首 贡举第二场依旧是隔日放榜,太医署外前来等候放榜的考生少了些许,可依旧把院墙围个水泄不通。 陈济民、黄宁敬和汤世才三人早早从客舍赶来,站在了最前方。 “济民兄,为何今日没看见徐明”,黄宁敬踮起脚尖向外看去。 “不知。” “许是怕你夺得榜首,使他难堪,故意不让我等瞧见”,黄宁敬轻蔑道。 陈济民笑道:“宁敬说笑了。” 汤世才也道:“徐明已经道歉了,黄兄莫非还在介怀。” 黄宁敬道:“你们没有见他得意的样子,说什么三四天背下七本医书,鬼才相信。” 汤世才反问:“也许世上真有这样的天才呢。” “那我就......” 刚说一半,只听太医署的大门嘎吱一声敞开,几名医署值守从院内走了出来。 “贡举第二场张榜,诸位先行回避......” 众人忙闪开一条路,几名值守托着榜单鱼贯而入。 与笔试相比,第二场依旧只有七成左右考生能够入围,因此此番只张贴红榜五份,每份署名四十。 随着红榜徐徐展开,众人便急不可待的围了上去。 “徐明,又是徐明!” “怎么可能!” “莫非鉴别草药时他也一株未错!” “两场榜首都是同一人,定有内幕!” ...... 陈济民直勾勾的看着红榜,一时间天旋地转,四周嘈杂的声音无比讽刺的冲击着他的脑海。 什么少年名医,什么华佗再世,这些名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汤世才和黄宁敬虽与陈济民相隔千里,但同为少年医师,这些年大家惺惺相惜。况且贡举开始后三人住在同一客舍,彼此有了了解,二人早被陈济民医术造诣折服。 此时见陈济民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忍不住好言宽慰。 “恭喜陈兄,依旧名列前茅。” “陈兄不必介怀,下一场还有机会。” 陈济民仿佛没有听见两人的话,迈步走向张榜的太医署值守。 汤世才和黄宁敬对望一眼,忙追上去拉住他,陈济民甩开两人的手,向其中一名值守道:“大人,可否说明一下第二场取次规则?” 那名值守犹豫道:“我等只是普通医工,无法回答此事。” 陈济民道:“可否请太医署大人前来解答一二。” “这,恐有不便。” 见那名值守不肯,黄宁敬也起哄道:“取次不公,我等不服!” 名次高的,认为自己应该更高。名次低的,则认为热闹大了更好看。 于是黄宁敬一声高喝,得到了大半考生附和。 “不公平!” “快出来解释!” 吵闹声越来越大,不多时,一名高瘦医官黑着脸从医署走了出来。 几名医工围了过去,恭敬道:“范大人。” 范天“嗯”了一声,看向众考生。 “当众吵闹,成何体统!” 众人不敢说话,唯独陈济民仰起头大声道:“我等只想知晓第二场取次规则,请大人解答。” 范天思索片刻,沉声道:“如此也好,便让你们死了心。” “第二场考试草药鉴别,优等五人,良等三十三人,中等九十一人,差等一百二十六人,不入等四十六人。 众人凝神倾听,范天继续道:“等第相同,则按第一场位次取次,两场皆同,则第二场耗时少者为先。” 见范天避重就轻,陈济民问道:“学生斗胆,想知道优等五人都有谁。” 范天翻了个白眼:“这,无需公开。” 黄宁敬见陈济民难以问出结果,忙向前走了两步。 汤世才怕他闯祸,拉住他道:“不要冲动。” 黄宁敬按下汤世才的手,又起哄道:“优等有内幕,请范主药释疑。” 范天皱了皱眉,见有失控之势,便朗声道:“优等五人为陈济民、乌心志、庄士敬、惠时友、徐明。” 听闻徐明果真得了优等,陈济民一跤跌在地上,喃喃道:“怎么可能......” 黄宁敬也思忖道:“这小子运气真好。” 他看了看周围,见众人脸上挂着震惊、恍然、羡慕的样子,忍不住叫道:“徐明在贡举之前一名不显,何以连夺两试榜首,莫非韩家上下打点了?” 这一句话,又让局面失控起来。 “怎么又扯到韩家去了?” “咳,你还不知道吧,徐明是韩府赘婿。” “噢,这不是有辱斯文么。” ...... 范天皱眉道:“仁礼存心者为医,你们如此诋毁别人安了什么心!”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插了过来,有自知者早已燥红了脸。 范天见黄宁敬不再煽风点火,瞪了他一眼道:“徐明术高德正,他鉴别的那包草药,尔等未必识别的出一株!” 黄宁敬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 “散了吧,明日举行第三场考试,只取百人进入医署学习,诸生回去准备罢!” 按往年例,医署每试招生七十人,如今取生百人,已属扩招。 许多考生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又被范主药训诫一番,便三三两两的走了出去。 范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几名医工道:“勿生事端,看管好红榜”,说完迈步走进医署。 哪知刚进大门,陈济民忽然追了上来,跪地道:“求大人允我查验徐明那份草药。” 两名医工连忙大声斥责:“竖子敢尔!” 陈济民伏地不起,哀求道:“求大人成全。” 范天讥讽道:“此事不难,等你成为尚药局奉御那天自己来取吧。” 黄宁敬和汤世才担心陈济民,也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见陈济民跪地苦苦哀求,黄宁敬忍不住帮腔道:“若无内幕,为何不能公开徐明的那份草药。” 范天怒道:“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还要不要读书人的脸!” 此话已经极重,换做一般考生早就羞愧难当。 可黄宁敬出身世家,从小颇得宠爱,长辈在陇右官场又颇有人脉,因此根本无惧范天。 “不让查验,就是心中有鬼。” 范天气急:“滚出医署!” “不拿出草药包,我等决不罢休!” 正僵持间,忽见崔环从内堂走了出来,朗声问道:“范主药,何事?” 范天忙收起怒容,讲明经过。 崔环笑道:“这有何难,想看就让他们看吧。” “这,不合规矩......”,范天犹豫道。 “无碍,我太医署数年才出这么一位天才,当真要好好宣传一番!” “崔大人的意思是?” “去取草药包来!” ...... 徐明昨晚整夜未眠,今早韩家众人忙着照顾韩春方,无人送他前来医署。 本以为医署门前空无一人,可徐明匆忙赶到时,却见依旧人满为患,似乎考生们围在一起研究着什么。 “这株和那株很相似,李兄你辨别出几株?” “惭愧的很,一株也没有。” “是啊,这包草药也太奇特了,竟两两相似......” 陈济民坐在太医署门前石阶上,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口中喃喃道:“我服了,此人真乃医学天才!” 汤世才点头道:“如此一来,倒显得我等小肚鸡肠。” 黄宁敬垂手握拳,满脸无奈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向他道歉好了。” 徐明见大家冷落红榜,便独自走了过去查看起来。见榜首下书“徐明”二字,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主考没骗我,果然一株也未认错。” ...... “不是吧,赌局竟开到医署门口!” “兄台,快借光,让我瞧瞧!” 柴士奇也彻夜未眠,赶到医署时见众人围在一起,一时赌瘾难忍,竟忘记看榜,一头扎进人堆。 第33章 徐明非韩明 韩家医馆门外,刘冬生搀扶着赵兰走了过来。 “赵大娘,这里就是韩府了。” “这儿可真气派,我们如此找来会不会给明儿丢脸?” 刘冬生迟疑道:“明哥是韩府女婿,怎会丢脸。” 他看了看站在韩府门前的家仆,对赵兰道:“大娘稍等,我去让他们通禀”,说完径直走向韩家医馆。 一名门房迎了上来道:“看病请从侧门入大堂!” 刘冬生道:“我不看病,我来找徐明,麻烦代为通禀。” “谁?” “韩家女婿,徐明。” 门房斜眼瞧了瞧刘冬生,不屑道:“韩府没这人。” 刘冬生诧异道:“怎么可能?” 门房取笑道:“韩明倒是有一位,你找不找?” “韩明是何人。” “即为赘婿,徐明理应改姓韩,是为韩明。” 刘冬生脸色一阵青白,失声道:“怎会如此!” 赵兰也快步过来,扯住那名门房厉声问道:“你说徐明改了姓?” 那门房有些心虚,小声道:“你又是何人。” “我是徐明他娘!” 门房心道:“玩笑开大了”,口中却说:“他、他不在家,去了太医署。” 赵兰颓然道:“快告诉我,他果真改了姓吗?” 那门房不理会她,大声道:“快些离开,莫要在此聒噪。” 刘冬生怒道:“这就是韩家的待客之道?” “穿的像个叫花子,谁知你是真是假?” 刘冬生还待争论,赵兰却拉住他道:“我们去太医署找徐明吧。” …… 太医署门口,放榜已久,大半考生却还未离去。 “真是无聊,一堆人围在一起玩草药!” 柴士奇骂骂咧咧的从人群中挤出来,随即瞪大眼睛道:“徐明!” 原本专心致志研究草药众位考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徐明在哪呢?” “快抓住,别让他跑了。” “过来给老子讲讲,这两株草药如何辨别……” 陈济民也挣扎着站了身来,满眼希冀的望向徐明。 瞧见众人露出在平康坊挑选姑娘般灼热眼神,徐明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诸位这是?” “你就是榜首徐明,快给我们解释一下如何辨别这几株草药。” 几个呼吸的时间,徐明就被团团围住。 一名考生道:“我瞧着这两株皆为党参,徐兄以为呢?” “此株植根肥大,应为党参,另一株植根上粗下窄,是为防风。”” 另有一人道:“我说这株是白术,乌心志却说是菊三七,徐兄来评评理。” “白术味香,菊三七味苦,两位自己尝尝。” “鸡血藤和大血藤如何分辨” “性状不同……” 众人举着草药,你一言我一语向请教徐明辨别之法。 汤世才和黄宁敬搀扶着陈济民,却无论如何也没能和徐明搭上话。 柴士奇见无人理会自己,独自走到红榜前望了起来。 “我竟然名列一百八十三名!” 没人理他。 “哇,徐明,你真是榜首!” 没人理他。 柴士奇兴奋地跑到人群前,大声喊道:“徐明,我们押中了!” “喂,徐兄,我们押中了,发财了!” 苦于无法跟徐明搭上话,柴士奇扯住一人道:“老兄,给我让个位置吧。” 那人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喝道:“走开,我正听得过瘾呢! 柴士奇往后退了几步,嘟囔道:“几根破草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说罢,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快步离开,谁知刚走两步,就撞到一人身上。 “哎呦,疼死我了”,柴士奇倒退两步,夸张喊道。 刘冬生也吓了一跳,揉了揉胸口道:“有那么疼吗?” 柴士奇大声道:“走路不长眼睛,若是耽误了我赚钱大计,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冬生歉然道:“对不住了。” 柴士奇小跑离开,却听刘冬生喊道:“老兄慢走,我想打听一下徐明可在此处。” “谁?” 刘冬生有些底气不足,小声道:“徐明。” 柴士奇走了回来,看向刘冬生和赵兰,疑惑道:“找徐明何事?” 刘冬生指了指赵兰道:“这是他娘,我们来看看他。” 柴士奇行礼道:“大娘好,我去替你们叫他。” 他扬眉吐气的走到人群旁,大声喊道:“徐明,你娘来看你了,快死出来罢!” 还是没人理他。 柴士奇怒不可竭,推开众人对徐明道:“大娘来看你了,别在这假冒教书先生了。” 徐明怔怔的看着他,疑惑道:“我娘来了,在哪呢?” 柴士奇努了努嘴。 徐明分开众考生,跑了出来,拉住赵兰的手,兴奋道:“娘,你怎么来了。” “冬生听说你参加什么考试,特意带我过来瞧瞧你。” 徐明看向刘冬生道:“路远难走,辛苦你了。” 刘冬生摆了摆手,问道:“明哥,考的如何” 徐明饶了饶头,尴尬道:“还凑合。” 柴士奇凑了过来,晒然道:“榜首竟然才算凑合,还让我们怎么活。” “真的吗,我儿是榜首?” 徐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才两场而已,第三场还不一定呢。” 赵兰喜极而泣:“好、好,定一你看到了吗,我儿是榜首!” 徐明抬起袖口帮她擦干眼泪,温声道:“娘,你这是何苦。” “我是高兴的,我儿出息了。” 徐明见两人风尘仆仆,满脚湿泥,眼中一酸道:“娘、冬生,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带你们回韩府。” 听到韩府二字,赵兰看了刘冬生一眼道:“不用了,冬生娘独自在家无人照料,瞧见你都挺好,娘就放心了。” “只是尚有一事娘要亲口问你,听说你改姓韩了?” 徐明不解道:“没有,谁说的?” 刘冬生忿忿不平道:“韩府家仆……” 赵兰打断道:“没有就好,娘和冬生回去了。” 徐明若有所思,见二人坚持回徐王村,无奈道:“那我帮你们找辆马车吧。” 也不等二人回答,徐明对柴士奇说:“柴兄,再借我点钱。” 柴士奇强颜欢笑道:“我、我都押注了,没有了。” 赵兰忙道:“明儿,不用浪费了,娘和冬生走回去。” 徐明也不愿再求其他考生,见状大声道:“等我一会”,说罢跑向对面街角处。 陈济民看着徐明几人,向汤世才道:“他真是一介白衣,医术如此高明,让人敬佩。” 汤世才见他拿得起放得下,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徐明果然是个人才,我等确是技不如人。” 黄宁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嘀咕道:“我去道歉便是!” 见徐明从街角回来,陈济民、汤世才、黄宁敬三人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徐兄高才,在下佩服。” 徐明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你们这是?” 汤世才道:“今日多样得罪,徐兄海涵。” 说罢,三人也不解释,拱了拱手离开。 徐明疑惑的看了看柴士奇,却见对方也满脸困惑,他无奈的笑了笑对赵兰道:“娘,带上几个包子路上吃吧。” “好,好!” 看着刘冬生搀扶着赵兰离去,徐明双拳紧握,暗下决心:“枉我两世为人,竟不能给唯一的亲人优渥生活。” “今世,定要出人头地!” …… 夜幕垂临,韩家医馆大堂。 韩雨晴今日入尚药局值守,此时才回,一进门就看见徐明独自坐在大堂。 “徐明,爹爹如何了?” “已经醒了!” “哦,那就好,今夜我来照顾他,你去休息吧。” “站住,我有事找你”,徐明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韩雨晴停住脚步,疑惑的看着徐明,见他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小心问道:“对了,忘记问你今日放榜了吗?” “放了!” “结果如何?” “榜首!” 韩雨晴纤手捂嘴,随即笑道:“那恭喜你了。” 徐明一字一句道:“该恭喜你们韩家!” 韩雨晴不解道:“此话怎讲,呀,莫非朗儿也上榜了?” “没有,他未能进入第三场。” “那怎说恭喜韩家?” “我都要改名姓韩了,为何不是恭喜韩家?” 韩雨晴越听越迷惑,耐着心思道:“谁说你要改名了?” “阿福。” “门房阿福?” “是。” “我懂了,你莫生气,我让刘茂教训他。” 徐明突然笑了:“那、那也不必。” 韩雨晴嗔道:“就知道你在假装生气,我去照顾爹了。” 看着韩雨晴绰约无比的身影,徐明喃喃道:“我装的不像吗……” 第34章 家法伺候 第35章 此人无病 昨夜韩雨晴为韩春方熬药彻夜未眠,临近天明时才靠在桌旁小憩一会。 刚睡着,就听院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韩雨晴怕下人在厨房误碰药罐,连忙推门出来,瞧见徐明摄手摄脚的向外走,轻声问道:“这么早就出发了吗?” 徐明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道:“今日贡举第三场,我怕迟到。” 韩雨晴“噢”了一声,旋即道:“我给你煮点粥吧。” 徐明讶异道:“你会做饭?” 韩雨晴脆声道:“不会,我只会熬粥。” 见徐明似笑非笑,她又道:“你吃不吃。” “吃、怎么不吃!” 韩雨晴款步走向厨房,徐明也跟了上去。 在徐明眼中,韩雨晴是一个执迷医道的大家闺秀,两人主要的交集也止于此。此时见她在伙房熟练的洗米、生火,徐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自己煮粥。” “我喜欢熬药,两者方法总是差不多。” 徐明诧异道:“你不经常煮?” 韩雨晴托着腮想了一下:“倒也煮过几次,不过都给二弟吃了,味道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徐明听说韩朗曾吃过她煮的粥,顿时放下心来,帮她一起添柴。 火势越来越旺,不一会锅内就沸腾起来,粥水扑遍砂锅内外。 “煮粥该用文火吧。” “啊,我忘记了。” 徐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连忙隔布拿起盖子。 韩雨晴伸头过来看了一眼道:“呀,水都干了”,说罢,她拿起瓷碗盛了生水倒了下去。 徐明嘴角抽动,对她会煮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水少加水,水多加米。 如此三四次,“粥”总算煮好了。 “趁热吃吧”,韩雨晴如释重负般把碗端到徐明面前。 徐明看着那碗浆糊般的“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刚想拒绝,忽然看见韩雨晴充满期待的目光,还是咬牙端了起来。 “好吃吗?” “嗯,真香”,徐明味同嚼蜡,僵硬的点了点头。 “那我有空就给你煮”,韩雨晴喜上眉梢,高兴道。 徐明哭丧着脸,吱呜道:“算了,额,我是说在太医署门口的包子铺吃饭很方便,你不用那么辛苦。” 韩雨晴道:“快吃吧,吃完让刘茂驾车送你去医署。” 徐明端起碗,屏住呼吸一口气把粥喝光,抹了抹嘴道:“不用了,我正好活动一下,跑步去太医署就可以了。” 太医署外,虽刚清晨可早已车水马龙,许多考生早早排起了队。 贡举第三场虽是三场考试的最后一场,却意义最重,决定着能否进入太医署学习,能否成为大唐官府认可的医师。 “铛”,入场锣声响起,考生井然有序的进入医署。 崔环此番亲自站在正门,监督各医工对考生验身。他看了半天,见十之八九的考生都已入场,不禁疑惑道:“为何不见双榜榜首。” 方言皱眉道:“不该啊,莫非徐明弃考?” 崔环叹气道:“若是如此,就可惜了。” 大唐文风鼎盛,一般人家多要求子女走科举之途,行医门槛极高,崔环和方言正是担心徐明因故不能坚持。 正急切间,就见徐明从巷口处缓缓跑了过来,到门口对二人行礼道:“二位大人好。” 崔环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快进去吧,考试要开始了。” 徐明面色古怪,捂着肚子道:“大人,学生想问茅房在何处?” 崔环见他涨红了脸,笑着指了指院内西侧。 见徐明快步跑了过去,崔环道:“我还以为榜首不会紧张,没想到会胆怯腹泻。” 方言满脸赞同道:“终究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 崔环道:“你去跟值守说一声,等徐明一小会儿。” “是,大人。” 第三场考试地点在太医署后院,徐明拖着半虚脱的身体赶到时,院中已摆满圈椅,或站或坐挤满了人。 依往年例,此场考察学生诊断能力,每名考生需根据少量提示诊断出病人病症,并对症下药。 “铛、铛”,两声锣声后,崔环走到院中央大声道:“下面宣读贡举第三场考试规则,诸生排队取号、对号寻人,病症诊断无误并对症下药者,计为优等……” 众人议论纷纷,徐明心情还算平静,只是肚中一阵阵疼痛,让他难以忍受。 他晕乎乎的走到医署值守面前,刚欲伸手取蜡丸,却听值守道:“刚才那名考生多拿了一个,正好给你。” 徐明也未多想,伸手接了过来。 “丙列叁号” 徐明缓步走了过去,见丙列叁号圈椅上坐了一名中年壮汉。 崔环见众考生尽皆找到位置,咳了一声道:“病人手中有一纸团,作为提示,诸位在三炷香内务必写明病症,并对症下药,超时者视为不合格。” 顿了一下,他又道:“贡举第三场,现在开始,请金吾卫和太医署值守入场维持秩序!” 众人闻言赶紧忙碌起来,诺大的后院热火朝天。 徐明向坐在圈椅中的壮汉行了个礼,从他手中接过一个纸团,捻开后却只见“足痛”二字。 徐明连忙蹲下,隔着靴子在壮汉脚上按了起来,边按边问:“是这里疼吗?” 在按到左脚大趾骨时,那壮汉皱眉道:“哎呦,就是这里,疼死我了。” 徐明心道:“这下坏了,趾骨疼痛原因多样,单靠望闻问切很难辨别。” 他随即问道:“疼多久了。” “三、四天”,壮汉答道。 徐明伸手为壮汉号了脉,又见他眼神清澈,随即疑惑的摇了摇头。 “伸出舌头。” “哦!” “把靴袜脱下来。” 壮汉吓了一跳,踟蹰道:“真要这样吗?” “嗯,抓紧时间!” “这可是你让的,一会别怪我”,壮汉边脱靴边嘟哝道。 一股浓郁的刺鼻气味浮到空气中,引得四周考生纷纷捂鼻侧目。 徐明却全不受影响,低头观察起来。 “趾骨无变形、无伤口。” “北方天燥,应排除风湿。” “如此健壮年轻,骨质增生不大可能。” …… 见徐明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壮汉忍不住问道:“我所患何病。” 徐明迟疑道:“还未确诊。” “你行不行啊,看看其他人早就动手写诊书了。” 徐明没有理他,继续问道:“近日可食豆腐?” “没有。” “可曾宿醉饮酒?” “未曾。” “可有……房中事过度?” “啥?” “就是那个……” 壮汉穿上鞋袜,怒道:“某不看病了,你怎么净问些没用的!” 徐明忙拉住他道:“这些关乎病症诊断,请老哥稍安勿躁。” 中年壮汉坐回圈椅中,嘴上依旧骂骂咧咧不停。 徐明思索片刻,问道:“兄台何以为业?” “武士。” “在何卫营?” “神策军。” 徐明恍然道:“失敬。” 他越来越迷惑,心中思忖:“此人年富力强,脉象平稳,眼底清澈,无外伤、无风湿、也不是痛风,为何大趾骨会痛。” 见壮汉烦不可耐,徐明沉声道:“兄台还需明言,可有、可有房中事过度。” 壮汉一下跳了起来,怒气冲冲道:“我连家室都没有,哪来的房中之事,简直是故意揭短,我死也不诊断了!” 说罢,他踢倒椅子,健步如飞的走了出去。 一名医署值守见状,连忙将他劝了回来。 徐明看着两人争执,若有所思的在诊书上写明病症,快步交到值守手中。 崔环和方言自考试开始后一直盯着徐明的动作,此时见他第一个上交诊书,忍不住一起走到医署值守旁,翻看起来。 “这是……”崔环惊呼道。 方言也凑头过来,只见十几页折好的诊书上只写了四个大字:“此人无病!” 第36章 榜首专业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