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歧路 第1章 积善之家无余庆 第2章 这就是癌啊 第3章 何来灵光透顶 第4章 冲境冲晕了 第5章 季少爷浑身发光! 邱忠在县衙跪了一日,最后晕厥倒地,被好心人送回了家中。 牌坊街仍有议论,说今日的季少爷连邱家都没敢再去。 但无人看到的是,当晚星月轮转之际,空无一人的街上气浪环绕,夜空之中云层碎尽,持续整夜不歇,让夜空中那道贯穿天际的血痕都变得更加可怖。 隔壁匡家管家在亥时起夜,走至院中,忽觉今日夜空比往日都亮。 而在同一片天空下,天书院教习曹劲松心事重重地望着远天,并回忆着季宅中的气息。 私修…… 年未弱冠的凝华上境,距离下三境圆满仅有一步之遥的乡野私修。 这种事,实在骇人听闻。 但更离谱是……那人明明黄昏时分才入了凝华上境,随后竟又开始冲起了下三境圆满,至此已整整两个时辰! 莫非他当真以为有人可一日连破两境? 要知千百年来,从凝华到功行圆满,最短的也要半年,便是曾飞升而去的当世奇才也是如此,从无例外可言! 这已不是能否成功的问题,而是真不怕死! 玉阳县隶属丰州,曹劲松的凡间祖籍也在丰州,可百十年来,丰州都未曾出现过一个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 他是惜才的,所以在牌坊街时才未动声色,本意是想等他一年,假装不知,来年再收他入天书院。 可他没想到的是,才不惜命。 但曹劲松也能明白的,对方如此不顾性命,应该是为了那名要被抓去炼药的凡间女童。 私修出身的凝华上境仍是私修,见不得光,他只有抢在女童上山前功行圆满,才能脱了凡籍入了仙籍,拜入天书院,请师门庇佑。 但很可惜,他很快便会知晓,一夜圆满是痴心妄想。 可冲境失败后,此子若是再见到那女童被带去山上,道心也许会就此崩碎,便是不碎,也定会深重心魔…… 因为惜才,曹劲松忧心不已。 正在此时,裴如意刚刚修行结束,忽见庭院中叹息的曹教习,观察半晌后面露疑惑,于是推门走了出去。 她总觉得从玉阳县出现私修后,教习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教习?都这么晚了,您为何还在庭院当中。” “明日奉仙山庄来拜会,你叫方县令将邱家父女请来,你我二人想办法,保下那邱家女童。” “?” 翌日清晨,收税缴奉的日子已至,玉阳县内车马不绝,人声嚷嚷,除皂班堂役之外,快班司与壮班司纷纷上街,随供车清查点运。 但最受关注的,仍旧是邱家女童之事。 因为就在今日清晨,奉仙山庄的仙人来到了玉阳县,拜会了住在县衙的天书院仙人。 随后便有衙役到了城外,将邱茹带到了县衙,老邱不愿放手,就也被押送了过去,一家三口里只留下李淑萍,当场晕厥在了院中。 听闻此事的人无不惋叹,邱家,自此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方若瑶此时伫立于连廊之内,周围还有贾思聪、董威等为她送行之人,便是匡诚,也被家中长辈催促前来。 此时的众人全都挤在此处,看着厅内仙人论道,即使相隔甚远,仍能感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威压。 “方小姐,仙人们在说什么?” “他们……他们在说邱家之事,那奉仙山庄的仙人不是很和善。” 方若瑶边看边说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疑惑。 当时七大仙宗曾有约定,互不干涉他方教务。 她不明白,教习自来到玉阳后从未过问过邱家女童之事,为何今日忽然一改常态…… 许久之后,清晨到晌午的时光便匆匆流逝,到了午时三刻,县衙派出去的粮车已将大夏税奉拉回,正在门前登记入仓,而厅内的氛围却变得更加凝重。 这原本该是他们启程前往盛京的时间,方若瑶有些焦急,不知今日还能否动身。 而与她不同的是,其他人倒更关注天书院能否保住邱家女童,毕竟赴京只是她方小姐一人之事,而邱家女童能否被保住才更令人好奇。 只是看着厅内的架势,奉仙山庄似乎并不买帐,气氛开始变得越发紧张了起来。 看来哪怕贵为天下第一宗的天书院,也并非真的可以号令群仙,这邱家女童最后怕是仍旧难逃一死。 而就在此时,守在县衙的一个差役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一阵,慌不择路地差点撞在廊柱之上。 “禀报小姐,那……那季家少爷来了。” “?” 方若瑶与送行的众人不禁回神,对视一眼后便觉奇怪:“他来此作甚?” 差役摇头:“小的不知。” “难道是为了给那邱家女童求情?” 旁边的贾思聪听完便笑:“不会不会,若真想求情,前日为何不来,昨日又为何不来,而非选今日?我看……他是来送方小姐赴京的吧,此人深怕受邱家牵连,已在家中躲了两日,却特地来为方小姐壮起了胆,可谓用情至深啊。” 听闻此言,连廊中的众人一阵忍俊不禁。 前些日子,方若瑶宴请宾朋都未曾请他,没想到他竟如三花脸的小丑一般,竟上赶着拿着热脸来贴人家冷屁股。 方若瑶听后也不禁皱眉,看向差役:“钟哥,麻烦您帮我拦下他,就说心意我领了,叫他回去吧。” “拦……拦了,但是拦不下。” “为何拦不下?” 姓钟的差役咽了下口水,颤巍巍开口道:“回小姐,那季家少爷不知何故,浑身发光……” “???” 听完差役的禀报,众人不禁愣住,心说浑身发光是为何意?但没等有人开口询问,门前就忽然掀起一阵狂烈的气浪。 从门口到前厅之间是连廊围成的庭院,中间栽种了不少方县令喜爱的秋菊。 就是这一道狂浪穿门而过后,所有秋菊在此刻都花叶尽落,随后便有一道身影步履如风,一步十丈而来,周身灵光迸溅,晃得让人难以睁眼。 随后,季忧凭空而现于庭院之中,身姿挺立,眉眼如刀,同时周身气浪翻涌,声势如同擂鼓。 若说寻常时候的季少爷,在众人眼里便是没个正形的猴儿,胆小怯懦的鼠辈。 但此刻的他却如那吊睛的白额虎,气势汹涌,且是下山之姿,只是一个乜斜的眼神便让人觉得锋锐无比。 而除了灵光与气势之外,眼前的季少爷似乎也换了另一套衣衫。 他往常惯穿的是一件靛蓝的旧衫,如今则换成了一件勾了金线的云纹锦衣,彷如那横行街里的玩胯子弟又重活了回来,却又比当初多了份超然的仙意。 在玉阳县年轻一辈当中,匡诚是公认长得最为周正儒雅的。可季家的衰败似乎让许多人都忘记了,其实当初的季忧也不遑多让。 便是在这刹那之间,整个连廊之内雅雀无声,唯有无数目光不断汇聚在那灵光中的身影上。 贾思聪、董威、方若瑶……众人满眼惊骇,就连匡诚这种不苟言笑之人,此时也睁大了眼睛。 自季家遭难后,县中无人能瞧得起过那位季少。 尤其是这次,他在家中连躲了两日,连大门都未出一步,更令众人不知嗤笑了多久。 在他们看来,这季少爷总不会躲一生一世,而当那女童被送到山上之后,即便再怕,差不多也该出门了。 到了那时,再见这位季少,大家口中便又会多几分嘲讽。 就如季家遭难、方府退婚时一样,笑他唯唯诺诺,笑他胆小如鼠,笑他做人做到这种地步,不如去死一死。 或者,再拿方小姐已至盛京入道来刺激他,戏谑地说上几句季公子是否打算夫凭妻贵的调笑之言。 但他们从未预料过的是,季忧会在今日,以步如履风、一步十丈的姿态,呼啸而至…… 仙人…… 气势滔天,如猛虎下山。 那躲在家中两日未出的季忧,是个仙人…… 而此间最无法回神的,还要属那位曾与他有过一纸婚约的方小姐。 早在五日前,她便收到了入选天书院的消息,此后便一直以修仙者自居,平日说话也是我天书院如何如何,我等修仙者如何如何。 但直至今日,当她看到季忧周身仙光翻涌、气浪如海时才知道。 原来在那个被她强硬退婚的未婚夫面前,一直以修仙者自居的自己才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怎么可能……” “他明明,一直躲在家里的……” 方若瑶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天方夜谭。 第6章 这是我新收的学子! 邱茹出事之后,匡诚曾翻阅了《夏律仙规》,找到了他认为的破局关键,便是成为了天书院弟子的方若瑶。 而季忧所看到的和他不同。 他看到的,是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自入仙籍。 他不是真的季少爷,对方若瑶并不了解,但从她趁自己卧榻不起前来悔婚一事来看,这方小姐并非是个值得信赖之人。 既然不值得信赖,那就不如自己来。 于是任由外界如何搅闹,他都巍然不动,闭门就冲,差点冲晕…… 此时,空寂的庭院之中菊叶满地,众人则噤若寒蝉,直到一个名叫郭子兴的书生转头,颤巍巍张口。 他的话虽不太利索,但短短只是几个字,却让众人浑然一凛。 “私……私修……?” “平民私自修仙,不是杀头之罪……?” 便是这句话,便叫方若瑶也眼睑轻抬,从震惊之中惊醒。 没错,平民私自修仙是杀头之罪,这是大夏铁律,任他仙气滔天也难逃,而自己却不同,自己是天书院选定的正统修仙者。 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实则是天差地别! 而听到这一句,匡诚沉思了片刻,默默握住了摆放在桌上的一只白色瓷瓶,手部微微颤抖。 再看季忧,此时已步履如风地入了府衙的前厅。 可也就是这一步踏入之后,忽然就有一道猛烈的拳意袭面而来,随之出现的则是一张粗粝且冷酷的面孔。 “?” 季忧没来的及张口,表情瞬间一凛,周身便灵光乍起,贴地飞撤,气浪瞬间扫飞了门前的盆栽。 不是,修仙者都是这般见人就干吗? 眼见避无可避,季少爷顿时提臂迎来,挥拳如雷间以攻代防,势如崩山。 于是拳拳对撞之间气浪翻腾,那摆在厅堂之中的瓷瓶仿佛不堪重负,瞬间从肚间碎裂出无数细纹。 事实上,这一拳来并也非全无缘由。 因为先前在前厅的交谈之中,曹劲松为保下邱家女童有些急切,言辞颇为锋锐,叫人误会了是在仗势欺人。 玄元仙府位列天下第二,为首的护卫统领鲍永盛自然也不会多怕这天书院的名头。 尤其是青云仙规有云,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插手别宗教务,曹劲松说不出其中关联,只顾拿腔作势,自然令前厅内的氛围变得颇为紧张了起来。 就在此时,季忧闪现。 他在县衙门口击退差役时是初次出手,还不知晓该如何控制气息,便叫人有种杀意腾腾的感觉,如柴火丢入棉堆一触即燃,难免让人以为有人心怀不轨。 此刻,在二人拳拳对撞之后,季忧后撤三步,不禁呲牙甩手。 鲍永盛也同样后撤三步,压制了翻腾的气血,再次扣指为爪,直袭季忧咽喉,挥手间气浪之声便如虎啸龙吟。 季忧并无实战经验,只凭感觉横臂垂打,硬撼其如风雷赫赫的虎指,随后再次借力后撤,满身灵光如海啸狂卷。 从连廊跟来的众人此刻已目瞪口呆,像是看傻了眼。 仙人神异,他们是初次得见。 更让人恍惚的是,其中一位仙意沸腾的是季忧…… 许久后,贾思聪、董威等人回神,便看见庭院中的几位小姐皆是咬着嘴唇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微酸,心说死前倒是让他绚烂了一把! 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半点也叫嚣不出来了。 因为那挥拳如撼山的护卫统领忽然停手,并带着狐疑地看向季忧,似是有些惊诧。 “你,如此年轻,下三境圆满?” “不错。” 堂桌右侧,震惊许久的曹劲松忽然开口,声音却带着微颤:“不只是下三境圆满,而且,他还年未弱冠……” 季忧闻声一愣,心说这好像是我的词儿? 我这偷感十足的修为从不曾外露,便是修行时也要黑帘遮窗,连邱家人都尚且不知,何况旁人。 不过,这倒是省的解释了,但不是自己装的,总归是差点意思…… 曹劲松根本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顾着死死打量着季忧。 成了,真成了…… 一日凝华上境,再夜入圆满,便是一个时辰当十个时辰用也差之千里! 可就当季忧登堂入室的那一刻,他就已觉察出不同。 他便这样,说成就成了。 鲍永盛此时正看着曹劲松,又看了看邱茹,再看看季忧,忽然皱眉。 拿人炼药也是要查清身份的,尤其那女童灵光透顶,若不是先天孕育,便是有背后仙人,不查清楚很容易招惹祸端。 而如此年轻,又与邱家之事有关,符合这二者的便只有一人。 “这位,莫非就是季公子?” 季忧立于场间拱手:“在下季忧,年未弱冠,下三境圆满,今日悟道出关偶听我小妹传闻,不甚理解,特……来此一观。” 听闻此言,鲍统领脸色骤变。 而此时的曹劲松也起身走于堂中,负手而立:“不错,他便是我天书院新收的学子,鲍统领莫不是以为,曹某真的会无缘无故便要插手别宗事务?” 裴如意:“?” 季忧:“?” 鲍永盛当然不相信这老狗所言,可无论如何,这女童他今天是带不走了。 下三境圆满并不是多么不得了的境界,在凡间或可耀武扬威,但在修仙界才只是刚刚结束了预科,迈入正途。 这般境界的人,光他们奉仙山庄便有七八个,并不稀奇。 但这季少爷贵就贵在年未弱冠的这个前置条件。 青云天下的七大仙宗曾有过共识,那便是弱冠之前能下三境圆满,将来必入上五境。 奉仙山庄虽传承了玄元道统,但终究不是玄元仙府,为了一枚进补的丹药得罪一位前途无量的上五境,并非明智之举。 鲍永盛思量许久后看向季忧:“这几日来,玉阳县一直有传闻说我要拿女童炼药,可我从未说过此话,今日便是为解除误会来,不曾想还没来的及开口,季公子便到了。” 曹劲松眉心一皱,汝娘的老狐狸。 季忧沉默半晌后忽然微笑:“误会这种事,确实常有发生。” “哦?” “鲍统领有所不知,那日我在饭馆讨食曾遇到一位旧友,我还当他是来嘲讽我的,不曾想他却十分大方地请我吃了十笼鲜饺。” 贾思聪:“?” 鲍统领展颜笑之:“既是误会,现在解开了便好,不过季公子未必一定要入天书院啊?” 季忧看了一眼曹劲松:“鲍统领此话怎讲?” “我刚才观公子用劲刚猛,灵气磅礴,倒是极为适合我玄元仙府的道统。” “是么?可话虽如此,天书院的仙长却曾答应我,入院后传我最好的仙法,赐我最贵的法器,送我上品灵石,还会安排最美师姐伴学,在下着实有些为难。” 曹劲松“?” 鲍永盛咬咬牙:“听来的不如拿到的,公子莫慌,我这便回去请示庄主,他最近倒是新得了一柄上好的灵剑。” 语毕,奉仙山庄五人起身,便连马儿也顾不得牵,一步十丈地出了府衙。 见状,季忧略感震撼。 他其实对自己的含金量并没有太多认知,但见对方如此匆匆,才忽然有了些理解。 而见此一幕,人群之中的匡诚忽然松懈了下来,缓缓将手中的花瓶松开。 与其相反的则是其他送行者,此刻全都心神紧绷,只觉匪夷所思。 平民私自修仙不是杀头之罪?可他们怎么感觉……有人要发财了? “少爷……?” 邱忠在此间一直护着女儿,见那要带走女儿的仙人遁走,才颤抖地发出一声疑问。 季忧转头看向他:“此事已了。”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隔壁的书生告诉我,天书院弟子能救,所以我熬了个大夜,便成了天书院弟子。” 围观在门前的董威、贾思聪、方若瑶等人,听完之后唇角一阵轻颤。 而曹劲松则直接起身,惊喜开口:“季公子此话当真?你确定要做我天书院弟子?” “我不会入玄元仙府,毕竟我不爱吃人,不过学生刚刚破境,体内似乎有灵气乱窜,能否先回去调息,过几日再随您前往盛京?” “妙,甚妙!” 曹劲松负手而立,豪气万千:“你且上前来,我亲自以灵气为你浊洗灵元!” 季忧沉默片刻:“我清晨饮茶时坐了壶水,来时匆匆,好像还未灭火。” 听闻此言,曹劲松随面色平静,但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他一夜冲境便罢,竟还能得出间隙饮茶?看来此子无论天赋与心性,皆非凡品。 季忧随后便微笑着与曹劲松拱手道别,转头便走,嘴角却不合时宜地溢出一缕鲜血,又被他迅速用手背擦去。 邱茹个子小小,抬头便看到了鲜红的唇角,还有齿缝之中的血迹,不禁睁大了眼睛。 见状,季忧扯开嘴角笑了笑,又冲她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带着父女俩走出了县衙的正门,眼前已有些天旋地转。 第7章 传说有个季少爷 凝望着季忧远去的背影,站满了送行者的连廊之中鸦雀无声。 不多久之后,方若瑶喃喃道一声为何,才将众人从刚才震惊之中唤醒,而此时,匡诚已经重新看完了手中那本《夏律仙规》。 原来答案一直在这书中,只不过他与季忧所看的,并不相同。 “弱冠之前的下三境圆满,可自入仙籍,当世七大宗无论哪一家,皆会将这种人破格收入。因为……这种人将来必入上五境的。而真正能决定教运的,便是这些上五境弟子。” 匡诚扬起嘴角:“我让他来求方小姐,他不肯,世人都以为是他胆小懦弱,而今看来,方小姐恐怕从头至尾都不是他的选择。” 这一语双关瞬间让方若瑶变了脸色:“平民私下修仙要杀头,这明明是大夏铁律。” “青云仙规,从古至今都要高于大夏铁律。” 众人闻声陷入沉默,已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 这些天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方若瑶是破局的关键,毕竟她才是全县皆知的天书院弟子。 于是,老邱在府衙前跪了一整日,匡诚也舍下脸来求她,而季忧,在众人心中则是连门都不敢出的缩头鼠辈。 可如今他们才知明白,无论外界如何喧闹,如何讽刺,他都依旧巍然不动,是因为不需要去求任何人。 此刻,方若瑶怔怔地看着季忧离去的方向,忽然意识到匡诚所言非虚,那人从来到走,虽不足一个时辰,但却未曾看她一眼。 “我入院之后未必会比他差。” “他……只是起步比我早了一些。” 方若瑶脸色苍白地说了一声,但仍旧没让面子落地。 而此时,站在匡诚右侧的董威却开始双腿发软,嘴皮子不断颤栗。 他忽然想起就在两日前,他和贾思聪曾在饭馆里嘲笑过季忧,而他如今已是仙人,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 于是他转头看向贾思聪,却发现对方并未如他一般肝胆俱裂。 “贾兄,你……你为何不抖?” “我请他吃了十笼鲜饺,而你,我的兄弟,你却没有。” “???” 就在众人还在议论之际,季忧已经带着邱家父女走到了城门口的县碑前,此时玉阳县十里无风,天朗气清。 便在此处,季忧脸色蜡黄地停下了脚步:“老邱,你先带茹茹回家吧。” 老邱闻声抬头:“少爷,那你呢?” “我要回一趟……祖宅……” “少爷?” 季忧摆摆手,没等他再次开口便转身离开。 见状,老邱不禁直起了这两年略渐佝偻的身子,注视着他匆匆离去。 邱茹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少爷,又看了一眼的爹爹,目光随即落在了自己的肉乎乎的小手上。 她刚还以为是下雨了,此时目光扫过才发现,手背上不是雨水,而是一抹淡淡的血渍。 老邱并未见到这一幕,他还惦记着早上被带走时晕厥在家中的妻子,于是带着女儿慌忙地返回了家中。 ………… 晕厥的李淑萍已经苏醒,但却一直躺在床榻上,空洞的眼神直直望着房梁,此间滴水未进,不发一言。 因为隔壁六姑刚刚出去一趟,说是运粮的车已经陆续从城内启程,那也就意味着供奉已经开始随车上山,其中,也许就有个懵懵懂懂的女童。 屋里的众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面对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再多的话语也显得苍白无力。 一念及此,便有人不禁在心中多骂了那落魄少爷几句,心说都已到此时,仍不来看看么? “姑奶奶,我娘亲怎么了?” “茹茹啊,你先自己玩一会儿,你娘亲现在正……” 六姑的话刚说到一半,眼神忽然僵住,梗着脖子回头看去。 五岁的小小女童刚嘿呀一声迈过门槛,此时看着屋内所有目露惊诧的,表情有些茫然。 而床上的李淑萍见到女儿则痛哭一声,从床上跌爬到地,将其死死拥在怀中,随后便见到丈夫也跟着进了屋,更是泪如泉涌。 “是不是那些仙人不抓我们家茹茹去炼药了?是不是?我就说了,茹茹体内怎么会有灵气……” “是少爷。” 李淑萍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有些欣喜:“他们把药料换成你那个少爷了?” 周围几个农妇也随之拍手:“那季忧忘恩负义,连来都不来,也正该他死!” 老邱沉默许久后,似梦中未醒般开口:“少爷……原来是个仙人。“ “什……什么?” “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少爷其实是个仙人,那些人知道了,便不敢拿茹茹炼药了。” 闻听此言,席地而坐的李淑萍怔了许久,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每日都来蹭饭的落魄少爷,眼神中满是茫然。 而周围几个村妇相互对视,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那个从山里死里逃生的季少爷,平日就只会蹭饭,听闻邱茹被奉仙山庄盯上便连面都不敢露,怎么此刻又成了仙人。 “我先前便在想,是不是仙人老爷弄错了,咱们家从未接触过修仙者,茹茹体内怎么会有……什么灵气。” “可你记不得记得,茹茹两岁半时得了百日咳,李大夫说她熬不过那个冬日,可后来就莫名其妙自愈了,虽没吃过什么荤腥,但却越长越壮实。” 老邱抿着干涩的嘴角,转头看着婆娘道:“少爷是仙人,我听说,仙人是可以温养凡人根骨的……” 李淑萍还是怔怔地看着他,随即低下头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女儿,惘然许久。 原来那位落魄少爷虽每日都来蹭饭,但从始至终都未欠过他们邱家什么…… 玉阳县本就不大,也就在老邱回到家中的一个时辰之后,玉阳县衙中发生的事情已随之传遍。 因为很多人看到过季少爷前往县衙,随后又有很多人看到了衙役互相搀扶着,鼻青脸肿地去了医馆。 接着就有人看到季少爷带着邱家父女走出县衙,更有人看着他神威盖世般铁青着脸,回到了季宅。 季少爷其实是个仙人,闯入县衙喝退了奉仙山庄,并吓的天书院仙人不敢言语,这个故事不知源于何处,但却开始在人群之中口口相传。 “可是,那季忧若真是仙人,当日季家遭难时他为何不出手?” “他那时,还未下三境圆满。” “何为下三境圆满?” “这都不懂?季少爷当日还未至下三境圆满,露出修为就是杀头之罪,于是他便只能隐忍!” 有人踩着饭馆的凳子,手中折扇将桌面抽的啪啪作响。 他们当中,曾笑过季少爷的不在少数,季家遭难、方府退婚、邱家出事、说三道四已成习惯。 但谁也想不到,季少爷却是个隐世的仙人。 传言便是如此,半真半假,但也足够让众人深感震撼,以至鸦雀无声。 (前文改了一部分,今天顺了顺后面的逻辑,求追读啊!) 第8章 将其斩至门外! 但传言这种东西,有人信便也有人不信。 尤其是季忧回家后始终没再出来,没过多久,便有人揪住了传闻中逻辑古怪之处,将季忧不是仙人分析的头头是道。 此人名叫王三,家住南涯河。 两年半前他也在季家做工,后因小偷小摸被逐出。 当日季家遭难,他第一个便出来叫好,如今听闻季忧是仙人,自是无法接受。 期间也有人也拿出邱家女童已平安无事归来反驳,但都被一句“那些暂且不论”怼回。 但随后,一群在县中稍有家资的户家赶到了牌坊街,带着米粮禽畜在门前惶恐等待,才让王三陷入了沉默。 这些赶来牌坊街的户家曾在季家遭难时占了些他们的家产,分了杯甜羹。 如耕牛、器皿、农具等逃亡中带不走的,大都被他们分了个干净。 两年多的相安无事本已让他们觉得高枕无忧,尤其是平日见到季少爷不思进取,混迹街头,更觉霸占什么的是天公地道。 直到方太爷刚刚将他们叫到府衙,告知了真相。 于是死到临头的惶恐让他们坐立不安,便拿上能拿的,慌张赶来请罪。 只是季宅始终大门未开,也无人应声,让他们冷汗直流。 最后有头脑活泛者给他们指了条明路,于是他们又匆匆赶到城外,将东西全都还到了邱家。 “这些人,平日里与方太爷颇有交情,还曾抢了我家两分口粮地……” “看来县里的传闻是真的……” “诶诶诶,尔等休看,速速离去,仙人门前不容聚众喧哗!” 便在一群人说三道四之时,一群差役手握杀威棒而来,其中几个还面颊微肿。 于是在这一刻,季家仙人之威名,真正开始威慑四方。 其实玉阳县令方中正也是想来请罪。 他清晨时分随供差一道上街办公,回到家见满地菊花伤残勃然大怒,随后便听下人说了季忧之事,沉默许久。 谁会想到当日被他看扁了的女婿,今日竟让奉仙山庄都未敢多言片语。 只是当他前脚刚踏出家门,随即便被女儿拦住。 “爹爹,您女儿也将是天书院仙人,不过是比季忧起步晚了稍许,何至于如此低三下四?” “若瑶啊,仙人之事可不是胡闹的。” “您若真去赔罪,岂不是在全县都坐实了我两年前曾落井下石,不守妇道?!” 方若瑶已颇有仙威,强硬的姿态让方中正放弃了前往季宅的想法。 他不知修仙到底是怎样的,只觉得女儿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都是天书院学子,也不该谁比谁低。 而就在他准备坐下喝茶,好好清点一下粮簿的时候,就见曹劲松提着剑气势汹汹地出了府衙,随后便冲天而起,嘴里骂的甚是难听。 “小安,曹……曹仙人这是去哪儿?” “老爷,曹仙人感受到一股灵气掠空,说是奉仙山庄的人又回来了,想来挖季公子,曹仙人快气死了,正打算一人一剑,将他们斩至门外。” 专门负责伺候两位仙人的小厮说了一句,随即便匆匆跟了上去。 耳听着空中的“娘希匹”不绝于耳,方中正沉默许久,最后收拾了些银两赶去了城外邱家。 而除却方中正、占了季家家产的户家、奉仙山庄仙人之外,还有人也想见季忧一面。 黄昏时分,日薄西山,天色沉寂。 匡诚绕后巷来到了季家祖宅前,望着门上红褪墨残的楹联驻足。 季忧的事传到了匡家后,因家里长辈知道他们二人曾是儿时好友,便让他前来拜会,毕竟如今这世道,若能搭上一位仙人,说不定就是一次救命的机会。 他比别人胆子大些,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推开了宅门,迈步而入,来到季家祖宅的第二进。 季家人在逃亡之际便已将宅院里的物件搬空,只剩下破砖烂瓦和被打碎的陶片,散落在渐生的齐膝荒草之间,生了些淡绿的苔藓,已显荒凉。 “世间事说来也怪,院里的人没了,草却丰茂了。” 匡诚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季忧的声音便已从房中响起,似是早已察觉。 这,大概便是修仙者的神异。 匡诚在门前驻足,望着房内沉默许久后开口:“这两日,便是有人隔墙骂你贪生怕死你也装作不知,其实是在全力苦修破境?” “什么?有人竟敢隔着墙骂我贪生怕死?” 匡城摸了下鼻子:“没,没有,许是我听错了。” 季忧沉默片刻,声音从房内响起:“我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不装了,摊牌了。” 匡诚向前一步又道:“所以那日黄昏,你听到我说天书院之事时,所想的不是找方若瑶求助,而是要让自己成为天书院的弟子?” “一个在未婚夫惨遭家变之际匆匆前来退婚之人,怎能叫人将希望寄托于她?” “原来如此……” 匡诚听罢后自嘲一笑。 世间都说读书人迂腐,他以为那不过是世人偏见。 可经历此事后他才发现,遇事时自己只能动动嘴皮子骂人也就罢了,却连最后该骂的人是谁都未分清。 匡诚停顿了片刻,僵直地躬了躬身道:“季少爷,匡某往日对您多有不敬,父亲得知此事后将我教训了一顿,今晚想在家中设宴,向您赔罪。” 季忧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免了,我已吃过,请回吧。” “饮杯薄酒,想来无碍?” “离开。” 匡诚怔了半晌,随后躬身道了一句告辞,转身向外走去。 他不是会曲意逢迎之人,若不是家里人逼他过来,他或许不会踏足此地,眼见对方并不领情,自然也不会多待。 其实他是略感宽慰的,他儿时好友还是个心存善念之人,这便够了。 至于往日的情谊,匡诚并不会过多设想。 季忧如今已是天书院下三境圆满的弟子,身份尊贵,超然于世,与他一介布衣平民有着天差地别。 犹记得当初的方若瑶好像也是如此,忽然便高傲了起来。 她自己曾解释说,那是因为修仙者需要心境无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此方能登顶大道,而并非是她看不起曾经的旧友。 虽不知真假,但可以接受。 不过就在匡诚前脚踏出之际,身后的屋内却忽然传来一阵哐当声,似桌椅之类的木器倒地砸出的声响,同时还伴随了一阵闷哼,似是有人跌倒在地。 匡诚微愣片刻,随后便神色微变,迈步进了房中。 此时的季忧瘫坐在地上,左手还搭着倒地的木椅,唇间满是鲜血,并在白袍的衣襟染出大片的血红。 而其中的一些,显然已经发暗,看上去是早先便吐在了身上的,此时已经干透。 “不让你进你偏进,无知小儿,而今我咳血神功已成,便拿你来练手!” “?” 匡诚看着他沉默许久,信不了一点。 季忧见他不信,也跟他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是压制主角哈,本书求爽,绝不玩压制主角那一套,这是个设定当中的关键契机,原创套路,求月票,求追读!) 第9章 修入歧路 第10章 三六九等 第11章 这一夜灵光似海 第12章 此去盛京 初六清晨,城中已稍稍泛起冷意。 红日从那道巨大的血红色伤口中浮现,又被雾气笼罩,仿佛腌渍过的蛋黄,映的玉阳县内外苍凉满目。 季忧推门走出祖宅,便见到空荡荡的街上已有了一位书生,正背着竹箱而来从早雾中走来,左手挎着一只包袱,右手握着半张烙饼。 “季兄,早。” 季忧刚把宅门锁好,见他此等形象有些恍惚:“采臣啊……” 匡诚未听清,迈步走到近前:“在下今日也要启程赴京了,此去山高路远,便在此处与你拜别,望季兄仙途永顺。” “你要独自赴京?” 匡诚点了点头:“若不是因邱家之事耽搁了五日,我也许早已启程了。” 季忧看了一眼雾气蒙蒙的晨色,发现西边的天还灰沉沉:“从玉阳县到盛京要怎么走?” “先坐车马向西南去,而后徒步绕过东寿山,再坐马车,玄元仙府的方圆百里不许凡人过境,我还需绕,然后到磨谷驿站坐马车……” “这么麻烦,那你此行要花多少银两?” “大概五钱银子。” 季忧微微一愣:“怎么说你也是个少爷,确信五钱银子足矣?” 匡诚愣了一下,攥紧包袱道:“读书人需苦心明志,不必要住店之处也可寄宿古庙,虽说这些年多有庙中兴妖邪闹鬼的传闻,但我身有浩然气,自是不怕的。” “你真有浩然气吗?” “这……我也不是很确定,但书上是这么说的。” “太危险了匡兄!” 季忧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他一番道:“不然我跟你一起去,闹鬼的古庙我很有兴趣。” 匡诚听完后有些迷惑:“这倒不必了季兄,虽说赶考之路凶险万分,但五个里面也是能活下两个的,未必不能是我。” “只活两个?那确实不必。” 季忧琢磨了一下,抬头看他:“匡家就你一个独苗,若死在路上不就太可惜了。” 匡诚仰头看着还未彻底明亮的苍穹道:“若真是如此,那便也是天命了。” “跟我一起上路吧。” “?” 季优将包袱背上:“听闻方若瑶要带一婢女随行,我想,我自然也可带一伴读书童,坐船也总比你绕来绕去舒服。” 匡诚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轻笑着拒绝:“匡某一介凡夫俗子,怎敢去坐修仙者的宝船。” “你嘴角有些压不住了。” “匡某没有。” 两人沉默许久之后,季忧忽然伸出手:“给我,路费,五钱银子!” 匡诚犹豫半晌,随后将包袱从肩头取下,打开里三层外三层里,最后掏出一个鼓炸了的钱袋子,并寻出最小的一枚碎银放在他的手中。 就是这最小的一枚,掂量掂量似乎也超了五钱。 神你妈读书人要苦其心志,季忧眉心皱成了川字:“你有这么多,再给我点。” “季兄,钱财过多会迷惑心智……” “你怎么不怕?” 匡城握着自己的钱袋子道:“因为匡某是读书人,身有浩然气……” 季忧再沉默了一下,最后礼貌地上手乞讨,薅来了大概二两三钱的银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此时薄暮渐消,天光渐渐洒下,城中已有人影开始进出。 秋收至春耕之前并非农闲,玉阳县的百姓还要上山打柴,或去更远处做工,如此年复一年地艰难活着。 季忧看了许久,沉默不语。 神秘的石像、对讲机中的天丧、无序的光团,还有那被命运推动而未达成的悍匪心愿…… 他觉得自己并非无缘无故来此,而是有事该完成。 “走吧少年,去见一见命运里的风。” 秋日清晨露重,这出城一路,二人的衣衫已经有些发潮。 但幸得日头随后便破开了云雾,一缕曙光洒下,从城洞穿了过来,将书生与少年的脚下照的金光灿灿,将身影拉的渐行渐长。 待到两人抵达城外时,县碑前的空地上已经站了诸多人影。 曹劲松、裴如意、方家父女,以及邱家三口全在。 除此之外,还有当日在谷场与季忧认了亲的那些百姓,也都聚集于此,为他送行。 眼看着季忧和匡诚一前一后地从城中走出,小小邱茹忽然脱离了娘亲的怀抱,迈着小腿冲了过来,抱住了季忧的大腿,并仰头看着他的嘴角。 “小丫头,你怎么越来越沉了?” “少爷,茹茹在县令家吃过肉了,好吃的,爹是骗人的,我还想给你留了一块,可我嘴巴不许,都气哭我了!” 季忧不禁一乐,就见邱家夫妇赶来,手里还抱着个包袱:“少爷,这是之前救茹茹时换的银子,您带上路吧……” 李淑萍也随之噗通跪地:“少爷,愚妇先前无知,一直对您恶语相向,您最后却还救了茹茹,愚妇在此给您磕头了……” “这就不必了。” 季忧伸手将李淑萍扶起:“我当南涯河第三家是我家的,邱茹便是我妹子,飞升成仙之前我定然还要回来多次,若你们总是这样待我,我还怎好回来?” 听到如此轻描淡写的飞升二字,曹劲松眼皮微跳。 此子出言,竟于风轻云淡中霸气侧露,果然不是凡人。 老邱此时将包袱递出:“少爷,将这个带上吧,背井离乡也没个熟人,很多事都是需要银子的,别亏待了自己。” “不必了老邱,银钱我还是有的,这些就给你们留作家用吧。” “季家人逃走之际将那些财物全都带走了,便是一锭也没给您留下,老邱我啊,可比少爷您清楚,您就不要再推辞了。” “不是推辞,少爷我是真有钱。” 季忧看他不信,伸手拍了拍匡诚的包袱。 匡诚沉默了一下,忽然回想起那日在季宅见到他满身是血的场景。 那日季忧曾对他感慨,说青云天下终究少了一位惊才艳艳的绝世悍匪,可自己怎么觉得少不了一点呢? “各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便到这里吧。” “邻里街坊若有空闲,还请帮我打扫一下家宅,若有季氏族人回来,便托付与他们,告辞。” 第13章 仙朝内外 中原腹地,盛京北侧。 从永安大道远望而去,峰峦之上林海万顷,其下则有顺山劈开的一条神道,直上山腰,便能见到一座高于林海的白玉山门,而山顶上则有五座大殿错落,隐于云雾之中。 这便是大夏圣宗天书院,自太古传承至今,底蕴深厚。 此间,有两架珠光宝气的车架行至神道前,随后便有两人从车中走下。 一个年近六旬,白发苍苍,但面色红润,精神烁立,穿一件紫色常袍,另一位则身形伟岸,珠冠玉带,着镶花大袍,尊贵非凡。 “老朽魏厉,参见崇王殿下。” “魏相快快起身,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崇王上前,将这位两朝老臣扶起:“听说陛下近几日有些操劳过度,君体欠安?” 魏厉眯眼轻笑:“还不是在那儿琢磨什么重振皇权的新政,思虑成疾罢了。” “陛下和我那位皇兄一样,终究还是不明白这天下并非他的天下,而是仙人的天下啊,仙权之下又何来皇权?” “崇王殿下所言极是。”魏厉说罢忽然转了转眼球,“不过,我听说陛下前日拟了一道秘旨,将叶盛从寒铁关诏了回来,不知和这新政是否有关?” 崇王闻声,眉心微皱道:“北原的仗打完了?” “据说叶将军在战场之中破境,如今已是上五境圆满,一刀斩杀敌将,巫蛮诸部暂退。” “他没有道统传承,上五境圆满便已是此生终点了。” 魏厉连声道是,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递给崇王。 瓶中是玄元仙府的长老所炼制的血丹,每月都由魏厉送于亲仙派百官,可温养根骨,助力修行。 送予丹药之后,魏厉转头看向天书院神道:“老朽前些日子忙于收缴税奉一事,还未打听,为何这天书院的入院仪式忽然就推迟了?” “本王也是刚刚得知,今年天书院择新时多了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刚刚被送达盛京。” “原来如此,那崇王岂不又收下一员猛将?” 天书院外院弟子若不入上五境,便无法享用万民供奉。 但总有些京中大员或豪门世家去抢着供奉、结交,毕竟能入上五境的仙人,于凡俗之间已是顶级存在,崇王便是深谙此道,每年都花费大量银钱去奉养天书院弟子。 不过这一次,他却摇了摇头。 “这个,还是留给别人吧。” “哦?这可是怪事,要知往日里所有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可都被您给抢去了。” “这次的这位与往日不同,并非仙族后裔或世家子弟,而是一乡野私修。” 魏厉微微一愣:“私修?” 崇王负手而立:“我供养的外院弟子也有数千了,每年都花费巨大,可真正能成才者寥寥无几,只因入上五境之后,每一境都需要大量的仙草与灵药供给,便连我也承受不起。” “这么说,崇王对他们没兴趣了?” “不,另外两名学子,我势在必得。” 崇王忍不住扬起嘴角:“楚河,玄元掌教亲传弟子楚先胞弟,这一家可都是天赋非凡,另外那个,背后则是云州陆家,手里掌握着无数灵矿。” 魏厉眯起眼睛:“崇王殿下所图甚大啊。” “诶,这种大不敬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走吧,也该到观礼的时刻了。” 崇王制止了魏厉出言,背过手走入院中,而天书院掌教亲传的五位殿主也在此时到场,驾临碧水湖后的登仙白玉台,随后赶来的还有各种世家豪门,齐聚于此。 而在白玉台的正中心,来自九州的青年才俊已换上了白色仙袍,正交头接耳,四下环顾。 他们来到天书院已有三日,入院仪式却始终未被召开,随后便有传闻,说天书院今年在偏远丰州寻到了一个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而且是个私修。 只是到现在,他们都还没见过。 而人群之中目光最为深邃的,是位于最前方的一男一女。 男子戴着高冠,腰系一柄长剑,光是从镶嵌的灵石来看就知它名贵非常。 此人便是崇王口中的楚河,楚家次子,其兄楚先是玄元仙府的掌教亲传,这楚姓一家,修行天赋都恐怖万分。 正因如此,自楚河开始修行的那日,便有无数仙宗死死盯着他,想将其收入院中。 本来玄元仙府是最有机会的,毕竟他的兄长便是仙府亲传,可楚河不想在兄长阴影之下度过一生,于是出乎意料地选了天书院。 另一位女子则身姿高挑,妆容精致,仙袍拢身也难掩柳腰长腿,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头上那支凤钗,乃是由灵脉深处的灵核雕琢,便是云州陆家的陆清秋。 陆家传承千年,以寻脉开矿起家,家财无数,父亲也曾是天书院弟子,如今女儿入院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两人都年未弱冠,都是下三境圆满。 可天书院每年只有一位进入内院的名额,所以他们与季忧是最直接的竞争者,自然更想亲眼见见。 很快,随着所有学子都到了登仙白玉台,季忧与方若瑶才跟随裴如意姗姗来迟。 他们从玉阳出发,到长宁渡乘仙船,在今日辰时才抵达尼山,同行的匡诚则先一步离开,去了盛京重的驿站备考,这一行从出发就晚了两日,自然连歇息片刻的功夫都没有 “季忧,你去站于前方,与那二人一起。” “若瑶,你随我来后侧……” 见此一幕,台上台下瞬间开始议论纷纷,目光都朝那位季悍匪不断汇聚,崇王、魏相、京城世家,连天书院的五位殿主也不禁微微抬眼。 “气息如此不同,果真是下三境圆满……” “私修也能修到这种程度?” “其实民间也有些天赋超群者,但如此大胆的私修倒是少见……” “楚河入院时曾发下鸿誓,明年必入内院,这下倒是多了个对手。” “算不得对手,冲上五境需灵药仙草助力,楚河吃的起,他怕是够呛。” 天书院入院仪式是由八大外院教习为他们授牌、然后由五位殿主依次讲论教义与院规,持续两个时辰左右。 但众人并不觉得枯燥,因为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也许是为数不多机会,可以让他们见到内院五位殿主。 而等到授牌与讲论结束后,五位殿主离场,便到了朝中大员与京城世家的主场。 崇王早已准备好多封请帖,赠与了楚河、陆清秋以及其他五位天赋极佳的学子,请他们过府一叙。 唯有季忧、方若瑶等一众以其他方式得来名额的人,独自站在白玉台上,与场间显得颇为有些格格不入。 这便是大夏如铁水浇筑的森严等级,寻常人哪怕如季忧这般惊才绝艳,仍旧不会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只有阶层被冲破的不适感。 “这是否是天书院最没面子的下三境圆满?” “楚河都收了八份请帖了……” “陆小姐也有七份……” 有人便有对比,有对比则有伤害。 除季忧之外,其他不是大户出身的反而有些庆幸自己不是下三境圆满那般耀眼。 也就是此时,天书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快马之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随后,一位身穿盔甲的将士下马入门,在人群之中一阵寻找,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在场的人穿的似乎都是同样的仙袍,于是只能将手中一份帖子高高扬起。 “敢问哪位是季忧季公子?” “我家神将大人今日班师回朝,将在府中为您设宴。” 第14章 武道双修 第15章 我或将无敌 第16章 谁能先见天书 第17章 都想先见天书 第18章 天书先来见我 第19章 名动外院 第20章 古老的天道 悟道场之中的天光浩瀚,方若瑶走入其中,随后眼神震颤。 她以为感应了天书的楚河此时就站在悟道场在边缘,捂着心口的人,像是极度受创。 那位千金大小姐陆清秋则手捏裙角,轻咬薄唇,眼神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两个人目光朝向的,是季忧。 此时的季忧正坐在场内偏西的位置,周身天光涌动,似乎已入了一种大玄妙境界,眉心微皱,玄光忽隐忽现。 也就是这皱眉的动作,仿佛利剑般穿人之心。 因为若他满脸茫然,还说明他什么都没看到,可这皱眉就说明他正在学,而且还在学! 道友的茫然可令我酣然入睡,道友的皱眉则让我辗转难眠,这就是修仙界的现实! “季忧……” “感应了天书的人是季忧……” 方若瑶喃喃一声,愣在原地。 就在此时,尼山之巅,隐藏于云雾中的两座大殿忽然有灵光闪烁,并冲天而起,甩着长长的火尾。 下一刻,悟道台上多了一位身着金线暗绣云纹袍的老道,以及一位头戴簪花,着八幅罗裙的中年妇人。 有弟子立刻认出了二人,是内院殿主左丘阳与尤映秋,于是纷纷躬身行礼。 天书院有五大圣殿,分别是自在、吉祥、长生、不尘、无欲,左丘阳掌自在,尤映秋掌吉祥。 他们主管的是内院弟子的修行,除了入院仪式,轻易不会到外院来的,也唯有外院学子感应天书才会引来他们。 “多久了?” 班阳舒恭敬回声:“已有三刻。” 左丘阳眉心一皱:“几时?” “确实是三刻了。” 尤映秋微感惊讶,转头看向左丘阳。 左丘殿主思量片刻,又对班阳舒道:“他感应天书之际,你在旁边?” “启禀殿主,弟子正在。” “与我细细说来。” 班阳舒将季忧与天书感应之事细细说来,并将其虽不在悟道状态之中,但天光却还是随之倾落一并说出。 听完之后,左丘殿主并未有任何的表情,与尤映秋对视一眼,又双双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息,二人已经回到了尼山之巅,进入了万顷云海的深处。 “天书感应最近几年变得无比艰难,很久没有弟子可以观书如此之久了。” “尤师妹还未注意么?时间尚且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状态。” 左丘阳将宽大的袖袍背在身后,眉心深皱:“不在悟道状态如何感应天书?难道是天书来感应他?事关道统传承,我总觉得这并非好事。” 尤映秋刚要开口与之一起讨论,但还未开口,便忽然就停下了脚步,朝前恭敬行礼。 左丘阳微怔,立马与其一同躬身。 “掌教师尊。” 在面对林海与云海的黑山崖上,一位老人正负手而立,泛灰的袖袍随山间飓风翻飞。 这老人,便是临仙境二百余年,却始终没有飞升的天书院掌教。 尤映秋此时不禁微微抽了下鼻子,闻到一股酒气,不禁有些惊讶:“师尊喝酒了?” “浅酌一小壶。” “您不是说再也不喝酒了?” 老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外院出了何事?” 左丘阳立刻道:“外院有个弟子在非悟道状态之下感应了天书,十分古怪,我与师妹正欲前来禀报,是否要重点监视一下?” “不必不必,不过是感应天书而已,何必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非悟道状态感应天书,难道并不奇异?” 老人捋着长须打了个酒嗝:“我方才曾唤天书显像,那小子不过是气运极好,抓到了最容易感应天书的时候而已。” 左丘阳恍然大悟:“怪不得会如此,原来并非他的本事,而是师尊所为。” 尤映秋闻声皱眉,心说师尊不是才说自己在喝大酒,怎么又说唤了天书显像?真奇怪。 师尊是世上活的最长的人间仙了,当年故人归天后,他明明说过再也不喝酒的…… 季忧并不知晓内院外此时已因他而乱做一团。 他此时正随着一阵仙光,进入了一处冯冯翼翼,洞洞灟灟的黑暗虚霩之中。 经过漫长的虚无,神念状态的他微睁双目,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座伫立于荒原之中的无尽高山,周围全都是蒙昧黑暗,山顶有风雨雷电交织,气象无比紊乱,就像是完全无序的世界。 而天道的演化,似乎近在眼前。 感受到那狂乱之中的浩瀚与伟大,季忧被深深震撼。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感觉,直击神念。 天道…… 原来天书之中记载的,是最古老的天道。 因为原始,因为古老,这也是世间最强大的天道。 不过就在他深受震撼之时,恍惚间一撇,他才发现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同样在山脚的位置,正站着一位身穿红烟金锈流仙裙的女子,裙摆下赤着一双雪白纤巧的玉足,长发并未束起,而是及腰散落,也正看着山顶。 似乎是察觉到背后有人,女子收回目光,徐徐转身。 散发间是一张精致白皙的瓜子脸,红唇薄润,柳眉细长,卷翘的睫毛下有一双如深幽湖水的双眸。 她年纪并不大,似乎和季忧差不多,只是身上那件血红的纱裙将其衬托的冷艳大气。 正当季忧有些搞不清状况时,那双粉润的纤细玉足就忽然轻轻点地。 于是在灵光隐隐之间,女子红裙微荡,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若不是神念状态,季忧觉得自己应该会被香风拂面。 第21章 天书中的仙子 第22章 殉道者 第23章 再观天书 第24章 神秘失踪 神念凝练之后,修行速度提升的极快。 此时,第五道玄光凝成! 而神念强大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五感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便连飞虫振翅都能观察入微。 院中有些女子,如云州小姐陆清秋这般,要风度不要温度,便是天冷也只穿穿纱裙,以灵气御寒。 每次在悟道场碰到,季忧甚至不太好意思细致观看,也是十几眼便作罢。 而在后续观天书的过程中,他发现虚无山上的少女也不是每次都来,有时会偶尔碰到,有时则碰不到。 她修行似乎没有固定时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过随着次数的增多,季忧发现两人见面的几率越来越频繁了。 季忧怀疑少女似乎在配合他的时间,原因很简单,自己的修道时间是固定的,若不愿见大可避开。 于是两人便这样保持着默契,分别坐于两块黑石之上修行,闲暇时便会大眼瞪小眼一会儿。 修行本是枯燥的事,但好像多了个默契的道友也是极好的事。 不过最近这七八天里,少女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有些暴躁,多看两眼就生气。 好处是,暴躁少女已经不满足于甩袖了,而是用那雪白的脚丫子直接把他踹出去。 这,何尝不是一种奖励呢。 “十九息了……” “再这样下去,年前应该能聚齐七道玄光……”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季忧睁开眼睛,天空一片苍茫,远山寒气飘荡,凛冬已至。 他伸手掏出钱袋子,掂量了一下,决定去仙膳坊填饱肚子。 前几日匡诚来过一趟,说是入职了司仙监,月奉十五两,分了七两给他。 这司仙监是皇帝新设的一个官署,据说是专门为仙门服务,不太像要重振皇权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要做仙宗舔狗。 但以季忧来看,这说不定是示敌以弱,说明那大夏皇帝也并非没有脑子。 季忧一边空打憾山拳,一边走向白玉台。 他是武道双修,虽然都说武道终属小技,但却未曾落下。 只是他现在不太常去试剑林了,因为剑法、枪法、拳法的基础他基本都已掌握,行坐间便可打出一套招式。 另外王新安也求他不要去了,他说之前做武技教习清闲的很,自从他来了之后便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还说只要他少去几次,那一两银子便不要了。 这事儿闹得,倒让悍匪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欣然答应。 行至登仙白玉台,季忧忽然看到包括曹教习在内的十三位教习刚刚从外归来,风尘仆仆,眉心深皱。 好像从入冬后的这几日,外院就有些乱糟糟的,盛京城也有些乱糟糟的。 “曹教习!” “啊?哦,季忧啊。” 曹劲松在白玉台止步,与其他教习道别后走向季忧:“修行可还顺利?” 季忧灵光外放,额头出现了五道灵光。 “我嘞个此子非凡,你莫不是年前便能入了上五境?” “不,我还是打算稳一稳,不想太过着急。” 季忧有点担心自己破碎的灵泉,在此留了个借口。 “稳稳倒是也可,毕竟那楚河如今闭门不出,怕是道心全碎,陆清秋也只是凝聚了两道玄光,无需太急。” 曹劲松说罢后想到一件事:“对了,你见没见过张从之和蔡紫瑶?” “蔡紫瑶见过,大概立冬之前,挺不错的,身穿素雪千水裙,眼睛很大,至于张从之……” 季忧微微皱眉半晌:“他是谁?” “张从之与你同期,经常在悟道场悟道,你不认得他,却认得不常去悟道场的蔡紫瑶?” “那张从之长得肯定没有特点。” 曹劲松摆摆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二人立冬之后便不见了,我和其他教习出门寻了三日也不见踪迹。” 季忧愣了一下,心说修仙者失踪这种事还真是少见。 他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他们离开之前可有何征兆,比如什么师妹,我想看看你道心是否通达?” 曹教习呸了一声:“他们二人并非同时失踪,相互之间隔了七日。” 季忧思量半晌:“许不是因同一原因失踪的吧。” “无论是或不是,总之人不见了,而且常穿的衣物和贵重的丹药灵石都未带在身上,不应该离开如此之久才对。” “会不会遭遇了什么不测?” “何人敢在天书院眼皮子底下袭击天书院弟子,我看不会。” 曹教习说罢,又劝他好好修道,而后匆匆离去。 季忧目送他消失,随后便打着拳回了碧水湖雅园。 不过还未没等进他门,他便看到一群同修来到了他的院门前。 有凝华上境的两位,白如龙、钱云霄,还有三位女修,陆清秋、孙芝巧、娄思怡。 “季公子。” “怎么了诸位?” 陆清秋浅浅一笑:“今日冬至,由清秋做东,请公子去鸿鼎楼一聚,顺便看一看凡人的祭天会,不知可否赏脸?” 自季忧迅速聚出五道玄光之后,陆清秋的好胜心似乎就弱了许多,反而多次都显露出结交之意。 这便是家里有矿的大小姐,本身就是商人思维,能胜者胜之,不能胜者交之。 “善!”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申时在神门神道前见。” 季忧看了一眼:“只有你们六位?” 陆清秋稍稍点头:“白公子先前去叫了楚河,但他似乎没有兴趣。” “那便申时见吧。” 季忧向众人拱手,随后便进了门中,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 这是从玉阳县寄来的,早先修道还没来得及看,想来定是老邱来想他问安。 果不其然,信中一开头就是老邱问他过的好不好,又说邱茹如今长高了半头,总叨念少爷何时回来。 另外,方中正去了一趟邱家,说老邱当年在季家做事也颇为利索,叫他去县衙当差。 另外老邱还提到一件事,准确来说是件怪事。 他说三十里铺附近好像闹了邪祟,导致他走后的几天里经常有牲畜失踪。 季忧将信看完,心说怪了,怎么净是遇到些失踪的事情。 天书院这边刚刚失踪了两个人,没想到连三十里铺的牲畜也失踪了…… (后续会一点点连上伏笔,求月票求追读。) 第25章 坏了,对温柔的没兴趣 第26章 好沸腾的剑意 第27章 悬空的第三剑 第28章 掌事院 第29章 找到了五具干尸 第30章 被挖走的灵元 第31章 去泡她! 第32章 赠君以剑 第33章 仙子的幽怨 第34章 七道玄光的楚河 第35章 新元日 第36章 丹宗遭袭 浓郁的夜色之下,盛京城内灯火连绵。 而此时的尼山上空,则有一把巨大的飞剑穿破夜色下的层云笼罩,轰然向着万涿山的方向而去。 三位殿主以法力御剑,维持着其高速飞行。 耳听着巨大的风浪迎面呼啸,所有弟子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对即将到来事情怀揣着浓烈的不安。 “是谁袭击了丹宗?” “我们只接到了求救传讯,究竟是谁还不清楚。” 季忧看着王新安摇头,微微皱眉,手拂过腰间的三柄长剑。 他现在有七把剑,但还是只带了三把。 因为每多一把剑,对于神念的消耗就要大一分,有些战斗是需要迅猛的,但有些战斗则需要持久。 季忧现在每日都在锻炼神念,其实就是想让自己又猛又久。 许久之后,周围的夜色开始越发浓重,一股寒凉之意袭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难言的味道。 有弟子从远空望去,发现他们与盛京已经相隔甚远,脚下已经是无尽的荒野。 “要降落了,稳住身形!” “记得离地三尺时以灵气浮空!” 随着秦掌事沉稳的声音响起,被灵气驾驭的飞剑忽然间倾斜下落,闯入了一片水汽氤氲的诡秘山林之中。 众弟子立刻飞身落地,而那柄飞剑则重重地在地面上砸出一道深坑,沙土飞扬。 不过众人却没时间去看那飞剑,因为放眼望去,山道上有十多家车辇全都侧翻倒地,丹药散落满地,却不见丹宗弟子。 而远处则有山雾不断弥漫而来,其中人影窜动,看上去密密麻麻。 “记住,你们任务是救出丹宗弟子,不要恋战!” “对方身份不清,勿要大意丢了性命!” 掌事院的三位掌事沉声一喝便腾空而去,其身后弟子也闻讯而动,于风浪之中冲入战场。 见状,季忧挥手,御出腰间三剑,也落入山林之中。 奇怪的是,这诡秘的山林虽然杀气浓重,却并未有打斗声,反而静谧的让人心慌。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摇晃出现,瞬间让跟来的众人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张笼罩在煞气之中的狰狞面孔,枯如朽木,没有眼眸,只有黑漆漆的两个空洞。 而随着它的出现,越来越多的影子密密麻麻地窜了出来。 邪种,满山遍野的邪种。 掌事院的弟子比外院弟子经验要老道许多,见到这一幕也只是忽改面色,但还是干脆出剑。 但邪种肉身极其强悍,轻易便朝着他们飞冲而来,竟想将他们直接撞翻。 就在此时,一阵嘹亮的剑吟响起,先入战场的掌事院弟子就瞥见有人飘然而至,随后便是一阵剑浪朝前方压去,瞬间撕开了一道狭长的缺口。 灵气太钝,破敌时不可裹挟剑刃,但若是将其全部凝聚在剑柄,便能以剑刃开道。 当然,这需要剑的品质好一些,不然铁器硬砍,很快就会崩断。 幸好的是,姑娘们所送的剑没一柄是差的。 “谁?!” “季忧……” 三位浮空的掌事见到这一幕,面露惊诧。 虽然他们知道季忧是一名剑修,且剑法思路清奇,但此时亲眼见到仍觉神异。 不过此时不是感叹的时机,秦掌事大手一挥,立马命令掌事院弟子顺缺口攻入。 而陆清秋、白如龙、钱云霄等人已经紧追而来,见到这一幕,迅速有了决断。 我,要将季忧护在身前! 而怀有同样目的其他人,也情不自禁的地凑了过来的。 其实外院有很多学子只是听说过季忧一人三剑的传说,却也脑补不出他用剑竟然如此刚猛,竟然未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便在此时,一阵金石相撞之音传出,季忧的剑浪终于碰到了切不开的对手。 那是一只猩红双目的邪种,肉身比其他邪种更加强悍。 这鬼东西直接挡住了季忧向前的剑锋,一双煞气呼啸的利爪顷刻间直奔其胸口。 于是,众人见到了季忧传说已久的第二剑。 那柄剑是娄思怡送的,一直都悬空着,此时剑随心动,“嗡”一声穿过了对方的心口。 季忧面不改色地将剑召回,气喘吁吁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具黑如焦炭且面目狰狞的尸体。 可惜了,不是那夜袭击他们的那一只,因为它不会躲。 邪种虽然肉体强横,但在仙宗眼里并不需要警惕,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们不会思考。 这些鬼东西仅凭借着嗜血性在杀戮,哪怕已经被刺中仍旧不会躲避,比北原外那些头脑简单的蛮族还不如。 即便是肉身强横一些的,也是如此。 如果这只像季忧那也在街头碰到的那只一样,不但会闪躲且出招也有章法,倒真的会令他头疼不已。 “白如龙,小心后面!” 就在此时,钱云霄惊恐的声音响起。 他们几个将季忧护至身前,消消杂兵,却没想到后方又涌来一批。 季忧斜了一眼,挥袖之间第三剑顺势飞出,如破风穿云,在夜色下狠狠削掉了一双煞气十足的臂膀。 那邪种忽然失去了手臂,挺着胸就撞到了白如龙身上,不断蛄蛹,姿势暧昧。 王教习赶到后一剑削去其头颅,并怒喝一声:“杀不了就退,别将后背留给他们!” 白如龙满脸惊慌:“知……知道了……” 王教习深吸一口气,再转身就发现季忧已经开始绕后,朝着更深处杀去:“季忧,别入的太深,找到丹宗弟子就回来!” “山北侧有花灯!” “什么?” 王新安一脸的费解,心说这时候还看什么花灯。 季忧一剑穿杀出去,二三剑瞬势收回,继续往前:“挂了花灯的地方,那里有几家农户!” 王教习愣了一下:“你的任务是寻找幸存的丹宗弟子!” “这么多邪种,他们早死了,你再不叫人来帮我,我特么也死了!” “?” 季忧怒吼一声,振剑杀穿了一只邪种,随后挥袖御气,二三剑并冲,蹚开一条血路。 因为是新元日,山北侧确实有个正挂着纸糊的花灯小村子,距离最近的一家,门上的花灯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也没什么颜色,但却是分别可爱。 以他即将通玄的目力,还可以远远看到有孩子的剪影映在窗纸。 活着很难,但还是有人艰难的活着。 季忧咬着牙一剑祭出,瞬间削去了半拉脑袋,结果心中却狂颤了一下。 虽说知道不是同族,但毕竟也是人形,穿心而过的时候不觉得,可真造成了肉体的残缺,对他来说还是会有心理压力。 也就在这恍惚的一刻,他的左肩却不小心就被抓了一下,鲜血瞬间直流。 因为要持剑还要御剑,他的灵气全都集中在三只剑柄上,没有剩余的灵气用来护体,遭这一下也是早晚的事。 最要命的是,山下的几户人家明显听到了动静,竟直接开门出来吃瓜。 还有他家的一名小小稚童,也从大人的腿间挤出,懵懵懂懂地向上望去。 “把门关上,把孩子抱进去!” “?” 农户闻声一愣,因为从他的角度往坡上看只能看到有人在挥剑,但并不清楚在做什么。 季忧深吸一口气,怒喊一声杀人啦!那农户这才慌了神,立马把孩子抱回屋中,将门扉关的严严实实。 而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加剧,鲜血也在不断地渗出,将他的白袍晕成了扎染。 更要命的是,不知是何原因,一些邪种开始不断向着他这边聚集。 眼看着越杀越多,季忧头皮都麻了。 难道邪种真的都是女的? 季忧喘息一口,立刻甩剑而出,切开一个半圆,顺道把邪种引向了王教习那边。 王教习也正带着其他的掌事院弟子冲过来帮他,于是顺势斩了上去。 同时跟来的还有陆清秋一行人,挥剑而来,将把王教习护至身前的季忧护至身前。 “掌事院的三位掌事呢?还有内院跟来的弟子呢?放火法啊!” “他们在沿山寻找丹宗弟子。” “找到了?” “没有,连尸体都没见到,应该是被劫走了,但绝对不会是邪种干的。” 王教习持剑杀退一只邪种:“这次的袭击是有人在操控,诶,你怎么坐下了。” 季忧倚树蹲下:“你们先顶着,我先歇会儿……” “?” 第37章 是物理,我加了物理 第38章 派遣名单 敌袭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剩下满山的邪种尸体,如同被刻意安排来制造混乱的工具,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便被随手丢弃。 天书院弟子乘飞剑回到城,看着黎明将近时已燃尽的花灯,以及静谧的盛京,全都有种恍惚感。 新元一日,原本该吉祥安泰。 他们还约好要一起逛逛花灯会,没想到此刻烙印心头的却是城外那浓雾与煞气。 而随后,连续不断的消息则更让人震惊。 除了丹宗遭劫之外,中州、凉州与幽州全都出现了大批量的邪种。 天书院所购的一批用以内院修行的灵丹被劫,所掌控的灵矿如今也死伤无数。 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邪种明显是被人操控,而且不知以何种方法,竟能长时间离开太古遗迹。 邪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若是某个仙宗在背后策划,或者某几个仙宗在背后策划,就是为了针对其他仙宗,那么这件事就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这并不新鲜。 这些年,有能力摸到上五境门槛的弟子几乎都遭遇过查找不出线索的暗杀。 北原这些年常有天生灵药出现,也曾引得死伤无数,巫蛮与大夏的战乱便是由此引起。 还有百年前的阵师一脉,研究出了可以克制临仙境的惊仙阵,眼看便要崛起,最后却惨遭屠门。 丹宗也曾经历过最为黑暗的耻辱时代,那时的丹宗弟子几乎全被劫走圈养,日夜不停地炼丹。 灵剑山曾有一位鉴主,当年被诱入了一处太古遗迹,到现在都生死不知,此后的灵剑山与其他仙宗便再也没有来往过。 所谓安久必乱。 现在,真的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很散碎,但邪种与遗迹有关是可以肯定的。 于是天书院先后派遣了无数弟子,以盛京为起点向外搜索,调查周边遗迹是否有异状。 虽然掌事阁弟子不敢深入不可知的遗迹深处,但仍可以通过草木践踏的痕迹来判断灾祸的源头。 “根据掌事院弟子多日来的查访,出现问题的遗迹分别在中州岐岭镇,凉州峪河镇,还有幽州北沙镇。” “邪种并不可怕,但其幕后的操纵者却有融道境和应天境的上五境高手,就代表他们有更大的阴谋。” “内院弟子现在已经被派遣了一部分,封锁了这三处遗迹,外院弟子也要参与其中。” “这是我们三人商议出的名单。” “青云天下沉寂已久,大多数弟子都藏在山中清修,现在需要他们时候到了。” 掌事院中,从万涿山回来的三位掌事负手而立,将此事言明利害。 而内院外的几位教习全都位列其中,看着手中的那份名单。 很合理。 因为名单中都是一些世家背景相对较弱,但是修为不俗的弟子。 这种弟子派出去,存活能力够强,若是死了,也不会惹来大家族的非议。 安稳千年的七大仙宗,都是这般做派的。 曹劲松细细打量着,表情忽然一怔,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 “为何会有季忧的名字在此?” 秦掌事闻声转身:“季忧天赋异禀,且是武道双修,剑法之精妙有目共睹,有他在,定能成事。” 曹劲松眉心一皱:“秦掌事,此事不妥,季忧而今正在冲上五境,他需要留在天书院潜心修行!” “难道非得在天书院才能修行?内院弟子都可临危受命,外院弟子又怎能推辞?” 曹劲松听后未语,但脸色渐冷。 虽然秦掌事的说法有理有据,但站在他的角度,他还是怀疑这是刻意针对。 要知道,新元之后的半年对于冲境来说至关重要。 季忧没有丹药,没有灵石,唯一的依仗就是与天书感应。 现在掌事院要把他派出去探查遗迹,危险程度暂且不提,可一定会耽误他的修行进度,这是任何人都明白的事情。 “曹兄,就算季忧留下来,你觉得他就一定能入内院?” “不要忘了,楚河目前距离上五境只有一步之遥,机会最大,你又何必如此计较一件无果之事。” 说话之人坐在曹劲松的左侧,留着一撮山羊胡,正是楚河的教习丁昂。 曹劲松看着他冷笑一声:“莫不是早有勾结?” “放肆!” 秦掌事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看着他:“这份名单我曾承报内院,无尘殿的费殿主是点头赞成的,难道你觉得费殿主与我等也在暗中勾结?” 曹劲松听后的紧锁眉心:“费殿主不是一直在闭关冲击临仙境?” “邪种之事闹得天下大乱,让我天书院宗威大损,引起了费殿主震怒,提前破关,难道我还能蒙你?” 无尘殿主费舍,天书院最为接近临仙境的殿主,在五大殿主中的地位也是最高的。 掌教隐居多年不问教务,很多事基本上都是他在做决断。 之前季忧等人在街头遇袭,秦掌事曾叫人把昏睡中的他叫来问话,后来被宁殿主回了一句滚。 如果不是费殿主此次开口,他又怎么敢把季忧加入到这份名单之中。 “内院名额对外院学子极为重要,这点我想在座各位都很清楚,但比起这个,查清此事才是重中之重!” “另外,我想曹教习务必要看清现实。” “季忧虽每日都在天书院悟道,可直至目前也只凝聚了六道玄光,即使他继续留下,难道还能后来居上?” “相反,季忧的英勇便是维护我天书院宗威最好的利器。” “哪怕他因此入不了内院,难道我天书院就会亏待了他?” “此事便这样决定了,去吧,都回去告知自己名下的弟子,叫他们这几日准备准备。” 曹劲松沉默许久,最后将手中的名单撇到桌上,转身离开了掌事院。 无关什么英勇,也无关什么名额,季忧错就错在出身贫寒,没有家族背景。 曹教习曾天真的以为,季忧感应了天书,哪怕家境卑微,也该被院中视为珍宝,可他还是错了。 很多人都不关心所谓的内院弟子究竟花落谁家,只关心这件事是否会对自己有益。 楚家是当世修行大族,尤其是在楚仙成为玄元仙府弟子之后,威望更甚。 除了无法掌控道统之外,幽州甚至在当地称呼楚家为第八大仙宗。 七大仙宗或许可以对楚家不屑一顾,但如他们这样的人,怎敢不去看楚家的脸色。 在此等情况之下,如何抉择自然清晰明了。 青云天下的修仙史,本就是一块世家笼络联合的铁板罢了,从未有过例外。 因为如季忧这般的例外,都死了。 死在暗杀之中,死在世家针对之中。 (求追读、月票!!) 第39章 我命由钱不由天 曹劲松一边感叹着,一边来到了外院的宗务阁,凭腰牌换取了月俸,装进钱袋后扎紧。 虽说是宗门行动,但出门在外,总归是要带些银钱在身上的。 他月俸不高,但也算是尽一份师长之心了。 此时残阳如血,火烧长云。 曹劲松从宗务阁离开,行至白玉台附近,便看到有一圈学子正望着山门处窃窃私语。 “你们不去修道,堵在这里作甚?” 曹劲松如今看到能留在天书院,却不知珍惜的学子就感到生气。 近前的几位弟子闻声转过头,眼见是他便立刻躬身施礼:“我等见过教习。” “免礼,出了何事?” “山门处有个姑娘,令我道心有些通明……” “?” 借着学子闪避的空挡,曹劲松看到了山门之下的场景。 那是一位仙姿佚貌的女子,身穿云锦长裙,勾勒着亭亭玉立的饱满身姿,微扬下颌,双眸清冷而透彻,正站在火烧长天的斜阳之下。 天书院的山门前有护宗大阵运转,非天书院学子要得到许可才能入内。 但女子似乎并不顾忌,行至近前时周身气息不断外放,与那拦下她的大阵竟能分庭抗衡,不退半步。 寻常学子也许无法辨别其中深意,但曹劲松却微微皱眉。 他发现那女子满身剑气,锋利无比,连他都觉得有些骇人。 此时,风浪与剑气不断汹涌。 天书院在设置大阵时,为避免误伤,第一重只是阻拦。 寻常学子见进而不得,便不会再向前了。 可女子并未止步。 于是第二重的杀阵逐渐开始晕起光华,而阵前的女子身后,则也随之亮起一道玄弧,似是有什么正在凝聚。 曹劲松揉揉眼,刚要惊骇,却发现阵法与那玄弧双双消失,仿佛只不过是错觉。 女子忽然就走进了天书院,此时不禁抬头,向尼山之巅上轻挥的白袖看去,表情有些疑惑。 七大仙宗之间暗中较量多年,互不服输。 她也只想试试这圣宗的大阵威力到底如何,完全没想到会被人请了进来,还散去了她的法相,同时遮蔽了此处的天机。 思索半晌之后,她朝山上微微抬手躬身,然后走上了登仙白玉台。 此时,外院的连廊、拱桥陆续有学子停步,朝着这边望来。 女子天姿国色,不似凡间之人,颦眉之间都煞是好看,亭亭玉立在白玉台上,自成风景。 而更吸引人,则是其身上穿着与配饰。 那云锦长裙,材质非凡,似是极为贵重的法器。 而她腰间系着两柄灵剑也绝非凡物,头上随意插戴的三根灵钗更是极品。 “是哪位太古世家的千金?” “不知,我在外院从未见过……” “没穿仙袍,或许是内院师姐?” “何以见得?” “如此天姿国色,我外院怎配。” “这才是真正的仙子,与她相比,便是陆小姐也显得俗气了些……” 云州大小姐陆清秋刚好在悟道场,闻声皱眉,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仙气逼人。 而最引得陆大小姐瞩目的,还是对方头上的那三根灵钗。 当年陆家经手的第一座矿脉挖到了最深处,寻到了一颗完整且巨大的灵核,其中蕴藏了最为浩瀚的精粹灵气。 于是陆清秋的父亲命人将其打造成了四支灵钗,其中三支以天价卖出,最后一支留给了她。 正是因为知道这灵钗的价格,她才觉得不可思议。 能承受得起这三支灵钗的,非仙宗血亲便是如楚家这般的千年世家了。 曹劲松见到周围学子的反应,忍不住呸了一声。 真是世风日下啊,我们季忧就从来都不这样! 便在此时,女子眉心微皱,冷眼看向四周。 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被万众瞩目,并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是这一眼之间叫不少围观的学子目光闪躲,不敢再看。 曹劲松此时已经甩袖离去,匆匆来到了碧水湖对面的雅园。 从万涿山回来的季忧如今打着肩头绷带,正在桂树下的石凳上坐着,面前悬浮着一捆从仙膳房蹭来的筷子。 那些筷子此时蓄满了灵气,在空中不断飞舞,左冲右刺,划破长空。 因为体积太小,这些筷子看似飞的杂乱无章,但细看之下能够发现,它们的所飞行轨迹完全就是剑招。 “你这是在做什么?” “御剑。” 季忧将神念一动,飞舞在空中的筷子“嗡”一声便飞回了筷筒。 经历了两场战斗之后的他发觉,一脑多用是一个需要突破的极大难题。 如若不将此解决,他的战斗时间会缩短很多。 团队作战可以有人帮他顶上,但若是孤身迎敌,这便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 解决方式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两个。 一是不断锻炼神念,让自己支撑的时间更长,分神也能够更得心应手。 这件事他一直都在做,从未有过松懈。 而另外一个方法则是将御剑所用的飞刺,飞斩、飞挑等剑招形成习惯。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烙印的记忆越深,花费的神念便会越少,相当于把剑招整合成一触即发的快捷键。 如今看来,效果颇为不错,至少面前的筷子能够一个画方一个画圆。 曹劲松听完他的解释,有些不懂,但还是直呼此子非凡,但高呼之后,他的情绪很快又衰落了下来。 季忧看出了些门道,不禁开口:“出了何事?” “掌事院安排了许多弟子去调查邪种踪迹,最后锁定了中州岐岭镇,凉州峪河镇,还有幽州北沙镇,现在需要派人前去调查。” 季忧忍不住想起了这几日不断从内院御空而去的身影,心中了然:“其中有我?” 曹劲松点了点头:“不错,掌事院觉得你英勇无双,剑法卓绝,万中无一……” “他们若真是这么觉得,我就不会被派去了。” 曹劲松将宽大的袖袍卷起:“前面那些话是真的,但也不排除是希望你给世家子让路,毕竟你入院的表现确实威胁到了一些人。” 季忧用指关节轻击桌面,嘴角轻扬:“他们可曾听过一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没听过,不过这次调查是有奖赏的,一百两银子。” “嗯?有钱?那我命由钱不由天。” 曹劲松嘴角抽搐,心说此子当真视财如命啊。 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钱袋:“就知道你喜欢这些,喏,给你准备的盘缠。” 季忧看了一眼:“你先替我存着吧。” “呵,这可是怪事,发财了?” “钱这种东西,只有活下来才有意义。” 曹劲松听后不禁正色:“遇事不要强出头,随你去的还有内院弟子,其他当地仙门也会配合,不需你冒险。” 季忧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时间大概会在三天后,但不知整个行程需要多久,若是内院选拔……” “我会在内院选拔之前赶回来的。” 闻听此言,曹劲松却没有了以往的乐观。 楚河如今距离上五境仅有一步之遥,入通玄之后辅以丹药,说不定他的通玄境会提升的很快。 而季忧如今还相差甚远,又没有天书辅助,便是连修行时间都无法保障。 最重要的是,邪种事件的策划者中明显有不止一位的上五境,若真是遇到了,便连安危也说不准了。 “这件事要和匡诚说一句……” 季忧未注意曹劲松的担忧,而是思量着这几日的安排。 他决定明日去盛京一趟,将事情告诉书生。 另外…… 还要去一趟虚无山,让那个容易生气的仙子也知道此事,不然她又要闹脾气。 季忧现在和她不算是很熟,也不算是不熟,但有事要开口讲明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曹教习,我要去一趟悟道场。” “都这样了还去悟道场?” 曹劲松嘴唇微颤,似有种为师的感动在其中。 都要被调出天书院了,可即便如此也不忘潜心修道,季忧与那些世家子果然不同。 (求月票,求追读) 第40章 拐回来了 第41章 我喜欢踹你 晚膳时分,天高云淡。 夜色从东方天际逐渐涌来,致使西方的火红渐渐消散,最后被收入那巨大的天痕之中。 悟道场学子起身前往仙膳坊,经过白玉石桥不禁停步。 他们看到曹教习正坐在石阶上,守着一个空荡荡的钱袋子,气急败坏地叨念着世风日下。 怪不得给的时候不要,原来只喜欢抢的! 这特么都是什么奇葩习惯? 从悟道场而来的学子见他骂骂咧咧,全都一声不吭地从他身边绕过,行至仙膳坊,便又看到了季忧与那位气质非凡的仙子,对面而坐。 灵州只有一个宗门,名叫灵剑山。 冬至日那天,他们去鸿鼎楼吃饭,班阳舒曾说,灵剑山原名灵鉴山。 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太古蒙昧时期,天道曾赐下七宗圣物,灵鉴山的创教先贤所掌控的便是灵鉴。 但传承前年之后,灵剑山曾有一位后世掌教,因为痴迷剑道而将其中的“鉴”字改掉。 季忧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日感应天书之时,山下的仙子曾问他,你为何会在我的鉴里。 那时候他以为那个字是“剑”,但后来越发觉得那个字其实是“鉴”,两字发音相同,且都与灵剑山相关。 后面便是新元那天。 他与陆清秋等人一同到盛京合餐,期间娄思怡曾说,灵剑山丢了一位刚刚破境的小鉴主。 季忧停下筷子,抬起头,看向正在小口吃菜的颜书亦。 他好像真的拐回来一个不得了的妞儿…… 但他着实是没想到,这妞儿竟然会一声不吭地找到天书院来。 当代最强亲传,头脑与思路果然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 就在此时,季忧忽然想起自己去悟道场的主要目的,于是思索片刻后轻轻开口。 “我今后可能无法与你一起修道了。” 颜书亦抬起头,好看的眉心渐皱。 季忧见状解释道:“宗门有命,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归期不定,今日去悟道场便是想去虚无山里和你说一声的,没想到你就来了。” 颜书亦用筷子在饭里戳了几下:“太好了,没有你,山下总算可以清净了。” “那我冬至之后我没去的那几日,你上来踹我作甚?” “我喜欢踹你。” 颜书亦说完话,感觉自己有些娇滴滴的,于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杀意。 她是灵剑山的小鉴主,是执掌灵鉴的下一任掌教。 家中长辈从小便培养她不苟言笑,一举一动都不怒自威。 自己现在这个语气,一定是他做的怪,不行就杀了他吧。 颜书亦穿着一双月白色的靴子,小巧玲珑地在桌下晃来晃去,最后忍不住啪一下踢在对方的膝盖上。 季忧被踢过之后抬起头,沉默许久后不禁笑出声。 和颜书亦一样,他也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她,但又不确定真的是她。 所以说话的时候总会带点谨慎,不像是在虚无山那般自然,尤其是猜到她可能就是那位当世最强亲传,这种感觉更甚。 他在虚无山之下犯起浑来甚至敢直接喊她小魔女,甚至对捏她脸这件事跃跃欲试。 但现实中,他却觉得两人间有种隔阂。 颜书亦表现得也与虚无山下不同,眼神里经常闪过一丝冷意,举手投足之间剑气盎然,似乎是抗拒与他很熟稔这件事,有些若即若离感。 可随着这一脚,他心中那丝陌生感忽然减淡了几分。 “你打算在盛京待多长时间?” “此番来盛京见过你之后,我还有事要做,很快便会离开。” 颜书亦虽然嘴上一直在强调“一时兴起”“顺道来盛京”“随便逛逛就回去了”,但其实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我就是专程想来见见你的意思。 事实上也的确就是这样。 若不是因为他在盛京,颜书亦或许不会在中途折返这一下。 若说是专程过来见他的,倒也真的没什么可以狡辩的。 季忧点了点头:“可找好了落脚之处?” “灵剑山的山外行走都住在恒丰客栈,我已通知他们留房。” “那就喝杯茶再走?” “好。” 冬日的清晨,寒气于万物之上凝霜,天边初露晨曦,如同淡墨轻染。 经过一夜,炉子里的炭火还在逼仄的袇房里燃着,只是炭灰发白,眼看便要熄灭。 修仙者可以以灵气御寒,但古代的炭火并非只有取暖一个用途。 它还可以用来烤地瓜,沏茶。 另外在其上坐一壶水慢烧,也可以维持室内的湿度。 季忧沿着清晨的薄雾走出院子,将清理出的炉灰倒在外面,然后在炉子里填了新炭,以灵气催燃,并顺手在炉底扔了两个地瓜。 颜书亦就坐在他旁边,看他不断忙活,乖巧而安静。 他们昨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饮茶、吃地瓜,一直坐到了深夜。 于是这位灵剑山的小鉴主就没有回恒丰客栈,而是住在了袇房的西卧。 此时她早早起床,吹弹可破的小脸上还写着困倦,便抱着热茶围着炉子,明媚的眼眸轻眨。 “早上想吃什么?” “没有胃口,就吃个烤地瓜吧。” 颜书亦回答一声,伸手握住了火钩子,搂出了一个烤地瓜,剥开焦香的外皮。 而季忧在忙活完之后,也寻了个马扎坐下,将筷子拿出来,继续锻炼着神念快捷键。 两人其实见面时间不长,但越发有种生活在了一起的自然感。 半晌之后,有一根筷子飞到了颜书亦的面前,被她直视一眼,便倏然落地。 季忧微微睁眼:“灵剑山的剑道是什么样的?” “灵剑山主修的是的本命灵剑,不会像你这般用那么多剑。” 虽然眼前所见的是筷子,但颜书亦一眼便知道他练得是御剑术的基础剑招。 她打了个哈欠,有些慵懒地缩在旁边地桌前,两只脚脚贴近暖烘烘的路子,继续看漫天的筷子飞舞,心中一阵安乐宁静。 其实她来之前也想过,两个人见面会是什么样子的。 在她所想之中,大概会有两种结果。 那就是男子并未如自己想象那般有趣,于是两人便闲聊几句,道一声珍重后各自分别。 反正他们也不算很熟,只是一同修道的关系。 又或者聊起来还颇为投机,便坐而论道一日,成为同道的朋友。 但小鉴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缩在炉子边吃着烤地瓜,然后慵懒在这不用想着修道和破境的冬日清晨。 而季忧,其实与她所想的差不多。 觉得两人若是见面,要么就聊一聊,随后逛逛盛京,成为好友。 若是能从遗迹安全回归,将来在虚无山再见,或许会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动。 要么就是干柴烈火,一触双修,自己因为境界低,被强制榨取。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一日表现的如此正人君子,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道心通明。 第42章 富婆的香气 给彦祖与亦菲们的一份总结 第43章 这书生好生眼熟 第44章 你忘了我是应天境? 修仙者耳目通达,这是季忧修仙之后的感受,所以他那句话说的极为小声。 但他不清楚,上五境之所以会被称为诸法,就是因为此等境界的修仙者能够运用天道法则,而巡风辨音便是最基础的能力。 季忧心尖一颤,假装无事地将头转回:“匡兄吃饭了没?” “还没……” “我家曹教习请客,你去不去?” 匡诚听后摆了摆手:“我与曹仙人并不熟稔,还是算了。” “诶!”季忧摆摆手,“那怕什么,他又不来。” “?” 匡诚懵了一下,心说请客怎么还有不到场的:“这是何礼节?” 季忧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待会儿给他打包一份回去便是,他不喜辣,吃不到一起去。” 匡诚还是摆摆手:“罢了,你有友人同道,我就不掺和了,还是等你平安回京之后再聚吧。” “你是不是怕挨揍?” “我只是,见不得血……” 季忧呵呵一声,心说她顶多就是踢我几下,怎舍得拔剑。 随后,两人告别,季忧带着灵剑山的小鉴主离开了这处偏宅。 如他所料一般,颜书亦并未拔剑找他麻烦,只不过一直固执地走在他前面,左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扶剑,不发一言,表情清冷,似乎在表现自己并不可爱。 但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在季忧眼中就越是可爱。 甚至,他都忘了面前这丫头其实是灵剑山的下一任掌教,更不记得她还是一名应天境的最强亲传。 两人很快便到了一家名叫登盈居的饭馆,与鸿鼎楼、熙和楼相比,这里名声不显,但据说酱骨头很好吃。 不过酱骨头似乎并非适合淑女的吃食,以至于颜书亦无从下口,在桌下踢了他两脚。 “我不日便要启程,你可有去处?” 颜书亦将面前的骨头丢进盘里:“我明日也要离开,去青州,灵剑山有一批弟子在那里失踪,我便是为此而来,看你只是顺路。” 青州在灵州与盛京之间,顺不了一点,但她还是喜欢强调这个。 季忧听后则是皱眉:“灵剑山也有修仙者失踪?” “已经失踪数日,我离山之前特地派了青州附近的弟子赶去调查,这几日差不多也有线索了。” “先前天书院也有弟子失踪,与邪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要照顾好自己。” 颜书亦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轻轻点头:“没事,我可是应天境。” 食罢,天色已经渐暗了下来,夜幕已经随着日落天痕而渐渐涌入。 两人沿着巷子返回,固执的冷面小鉴主仍旧走在前面。 两人亦步亦趋着,渐渐接近了一家出于此巷的客栈,这家客栈在京中很受修仙者欢迎,灵剑山的山外行走基本都住在这里。 前日晚上,还有弟子曾到楼下的柜台多订了一间,但却空了一夜。 颜书亦走到门前,转头瞄了一眼,随后便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朝着尼山天书院的方向走去。 季忧跟在她身后,经过恒丰客栈时也看了一眼,面带浅笑。 不过未等他细想,他便忽然皱起眉心,朝着刚刚路过的巷子转头看去。 从穹华轩离开之后,他就总觉得好像有人在一路跟随,但神念外放却又什么都发现不了。 直到刚才那一刻,他捕捉到了一种气息,但此刻又完全敛去。 那气息并没有恶意,但不知为何一直跟着自己。 季忧往回走了几步,望着空荡荡的巷子皱眉许久,直到颜书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才转身离开,回到了天书院。 与昨日一般,深沉的夜色之下,两人照旧坐在袇房之中,升起火炉,望着窗外一脸的闲适。 昨日的地瓜已经烤完了,不过季忧还有存下的花生,便将其添到壶里。 小鉴主似乎仅用了一夜就熟悉了这种生活,进门之后看着他催火生炉,被渐渐升腾的炉火映亮了娇嫩的脸庞。 “我好像忘了给谁带饭似的……” “算了,不相干。” 季忧将凳子从墙角拉过来,给颜书亦的那个铺上了今日在城中买的垫子。 小鉴主捋着裙摆坐下,顺手将脚上的月白带翠的靴子脱去,露出一双如玉般小巧精致的脚丫子,朝着炉火慢慢暖着脚心。 她的脚总是凉的,所以极不喜欢穿鞋,在山上的时候也总是光着脚的。 昨日两人第一次见面,她没好意思,但现在似乎也不太在乎了,粉嫩玉润的脚指头在火光前微微蜷曲,感受着热度一点点涌来。 不消片刻,壶里的花生也被煮好。 季忧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将花生倒入筐内,然后放凉了一些,递到了她的面前。 颜书亦抓了一颗花生,将其剥开,塞进了嘴里,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山下的镇子见到过这一幕。 那是一户农家,家徒四壁的那种。 女人每日在房里给人补衣服,男人便白日去给人做零工,晚上便一起围着炉子闲聊些有的没的。 颜书亦当时也没觉得那有什么好的,如今却不知为何,心像是化开了一般。 …… 修仙者不需要每日睡眠,两人便在炉前坐了一夜。 季忧跟她聊起曾在玉阳县的过往,顺便还说了一下今日那个极为眼熟的书生是谁。 颜书亦则跟他讲了些山上的生活,有些细语喃喃。 就这样一言一语,窗外逐渐天明。 到了第二日的辰时,颜书亦便收拾好了东西,站在袇房外的院子里有些闷闷不乐。 她来时没想过这样,只打算见上一面便走,然后冷面游荡江湖,将失踪的弟子找回。 结果不知为何,竟在这住了两日,还习惯上了每日烤炉的无聊生活。 而直到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这不过是她第一次见过面的男子。 “帮我收好我的垫子。” “还有我的被褥,那是我的。” “还有还有,那个漆了金线的杯子也帮我收好,不要落灰。” 颜书亦临行之前认真地嘱咐着季忧,倒也没说爱来,还来之类的,但怎么看都是还想要来的样子。 季忧站在袇房门口看着她:“已经收好了,你昨晚便提过一次。” 颜书亦沉默了一下,还想说要不我再住上一日,但这个想法刚刚生出,其腰间的山门玉牌便绽放出一阵玄光。 她昨日便与季忧说过,灵剑山的弟子在青州失踪多日,她派了附近的弟子前去暗中巡查,如今看来已经有了线索。 “季忧,你捏我脸,说我可爱的时候,可曾记得我是应天境?” “?” 颜书亦扬起嘴角,周身忽然玄光乍现,如同海浪狂奔,远比季忧见过的所有人威压更甚。 便在这刹那之间,灵剑山的小鉴主已从原地消失,一跃千里,遁入风中。 她不喜欢告别这种事,便觉得走就要走的快些,此时便如流星般穿越了白日晴空。 而季忧则看着原地停留的旋风,不禁屏住了呼吸。 昨日有食物在眼前晃的时候,他幸亏没有一时冲动,自己是真的打不过这位当代最强亲传。 不过临走之前还要示威,未免有些可爱了一些。 (小鉴主不退场,从另一条线进,求追读,求月票,追读真的很关键,现在还差一些就有机会拿到活动了,跪求大家没事就翻一翻吧……or2) 第45章 一剑叫姐姐 第46章 鉴主问山 青州是陈氏仙族的属地,坐落于黄云山上。 他们是唯一从上古时期便保留着世家形态的仙宗,入门弟子皆需忘本改姓,归入陈族。 而就在太元初年,立春将至,冬意归去的明媚之日,黄云山大阵轰然解除,原本笼于山际的仙雾也随着掌教的挥袖渐渐散去。 此间,天光涌动,内院外弟子分列山道两侧,窃窃私语。 “有别宗弟子要来拜山?” “护宗大阵都解除了,这明显不是拜山,而是问山。” “拜山与问山有何区别?” “别宗弟子无论何人,哪怕是当代亲传,要去别宗也需先递拜帖,被称为拜山,只有别宗掌教因事而来,才能被称作问山,为表敬意,被访仙族需解除护宗大阵。” “我为何从未听过有其他宗门的掌教离山?” “昨日有师兄见到灵剑山派人来过,据说这次来的是灵剑山亲传的那位小鉴主。” 云海万顷的黄山绝巅,也有三个人立于风浪之中,脚边是旭日东升的万道金霞,将涌动的云海染的白浪漂金。 三人之中有两人是年轻男女,一个叫陈洛,一个叫陈汐,是对主家血脉的兄妹。 虽然年轻,但两人如今已是融道中境,便是陈氏仙族这一代的亲传。 而他们背后那位则是一位老妪,无疆境强者,也是他们的护道人。 三人从云海下探,见陈氏子弟满山排列,并有仙鹤伴云而飞,神情十分不解。 “去年秋日,我和妹妹也曾去过灵剑山,持的是拜山礼,这颜书亦也仅是灵剑山亲传,凭何敢来问山,还惊动了老祖?” 陈洛冷漠开口,看向了身后的老妪。 头发花白的老妪闻声开口:“少爷所言极是,但灵剑山的这位小鉴主,与别的亲传不同。” 陈汐不禁好奇:“吴婆婆,她何来不同?” “当世七大仙宗内,除天书院未定下亲传之外,其他六大仙宗皆有亲传,但灵剑山的小鉴主是唯一不同的。” 老妪背过手去:“因为在六大亲传弟子当中,只有她已经执掌了天道圣器,虽不是掌教,但已有掌教身份。” 陈汐与陈洛对视一眼,眼神之中生出一丝惊诧。 其实他们也知道,即便是做了掌教亲传,也不意味着就一定能做掌教。 就像玄元仙府的楚先,一身玄功所向披靡,惊才绝艳,但玄元仙府终究姓纪。 所以当代玄元掌教究竟会不会传教于楚,这还是一件悬而不定的事情。 青云天下仙道昌隆不假,但终究与俗世王朝有着通性,便是家天下。 大夏民间常有戏文,说有弟子惊艳万古,上山后被掌教看重,既传功又嫁女,恨不得给了一切。 可想想便知道,传承了几千年的仙宗里,有谁真的会愿意将偌大的一个族群连同兴衰的权柄交于一个外姓人手中。 甚至就算是同姓,内部的权利争夺也旷日激烈。 就比如灵剑山的天剑峰、玄剑峰与问剑峰三支主脉,互相争夺了几千年,最后大权被天剑峰独揽,连续出了五代掌教。 可随着上一代出身天剑峰的鉴主神秘失踪之后,灵鉴也随即失去了掌控。 直到那一日,它落在了玄鉴峰。 所以,灵剑山的小鉴主与当世所有亲传都不同。 因为执掌了天道圣器的她,注定会是灵剑山下一代掌教,便是现今那位掌教都没权利干涉。 圣器代表着道统,只有道统传承仍在,宗内子弟才有机会从上五境入临仙境。 而七大仙宗若是失去了道统的认同,便只能算是个大一些的世家。 所以其他六大仙宗,没有人真的会把她只当做一个小小的亲传。 即便是她去了位列第一的天书院,天书院掌教也会亲自解除护教大阵,以视两宗友好。 陈洛与陈汐听后,满脸惊讶。 老妪忍不住开口:“青云天下之所以安稳千年,便是因为七大仙宗各自为营,但近几日邪种频现,俨然是乱世将至,灵剑山的小鉴主第一次出山便来了我陈氏,无论缘由,对其他仙宗及宵小之辈都是威慑。” 陈汐听后恍然大悟:“所以她破境那日,问道宗亲传才敲锣打鼓前去祝贺?” “不错,因为她毕竟是个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 陈洛与陈汐若有所思片刻,便见到云中仙鹤忽然仰天而鸣。 随后便见通山神道上出现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身后跟着十余人,从容不迫地朝着族内大殿而去。 陈氏仙族的几位遗老已经在殿内就座,掌教陈如海立于堂前,双方见面互相持礼。 “鉴主远道而来,我陈氏不胜荣幸,还请上座。” 颜书亦浅笑:“多谢陈掌教。” 陈如海捋须点头,随后递给旁边人一个眼神。 不消片刻之后,一位身材干瘦的族人便被带入了大殿,先向太爷行礼,随后向颜书亦行礼。 立于陈如海身边的,是族内大掌事,名叫陈盛,此刻开口道:“鉴主昨日送上山的那位,我们已经查清了,他名叫陈清河,原是我陈氏仙族子弟,这位便是他在族内修行时的授业之师,陈恩。” 颜书亦眉毛轻挑:“曾经?” 陈恩随即拱手:“回鉴主的话,陈清泉确实曾是我徒儿,但在下三境圆满止步多年,一年多以前便已下山。” “也就是说,我灵剑山丢的弟子,与你们陈氏仙族无关?” “鉴主明鉴,陈清泉的行动绝非我陈氏仙族指派。” 颜书亦看向陈恩:“那你可知,陈清泉下山后去了何处?” 陈恩摇了摇头:“五年期满,师徒缘尽,他下山后的事我并不知晓。” 陈如海此时沉声开口:“既然灵剑山弟子是在青州消失,我陈氏仙族自有责任,现已派出外院弟子前去搜寻。” 颜书亦看了一眼陈如海,又转向陈恩:“他离开时是下三境圆满,一年多以后到了融道上境?” “昨日收到灵剑山传讯,我们也觉得奇怪,连夜嘱咐弟子,去整理了陈清河的所有所修行功法,服药种类以及寝食记录,请鉴主移步,随我去弟子堂。” 颜书亦随即起身,跟着陈恩去了弟子堂,查看陈清泉的一切。 陈如海则看了一眼陈恩,二人从后堂离开,进入到了一条狭长的通道,最后进入到一间石室内。 陈清泉被铁锁捆缚,正在石室内挣扎,从昨夜到现在,一停未停,显然已经没了人性。 “查清了?” “查清了,他离山之后去了中州岐岭镇。” 陈如海面无表情地开口:“最大的那处太古遗迹就在岐岭,至今无人能开。” 陈恩看了一眼太爷:“和邪种忽然离开遗迹有关?” “必然有关,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年时间,竟能让一位下三境圆满破境至融道上,遗迹之中一定有不得了的秘宝。” “可是,陈清河没有人性。” 陈如海呵呵一笑:“那又如何?便只是杀器,也不能落于旁人之手,天书院派弟子去查所谓的邪种事件,怕也不是为了宗威如此简单。” 陈恩听后思索半晌:“那我们也要赶紧派人前去了,免得落于其他仙宗之后。” “然也。” “那……是否要禀告老太爷一声?” 陈氏仙族是世家传代,所以即便是掌教陈如海也并非完全的掌权者。 真正掌控天道圣器的,是一直在深山修道的族长陈老太爷,当世临仙。 陈如海思索片刻后摆摆手:“连些眉目都还没有,怎敢去打扰他老人家,先查出些线索再说。” “是。” “还有,你想办法稳住灵剑山一行人,留他们多住几日,免得走漏风声。” 陈如海将袖袍卷起:“灵剑山小鉴主非同小可,但终究还是少活了些年月,只顾着寻找失踪的弟子,却忽略了这背后更大机遇。” 陈恩听后,立刻转身,暗中传讯内外院,挑选了一批弟子迅速换装,从后山小径离山,前往岐岭镇。 而随着一众弟子潜行离去时,卓婉秋及三位弟子从后山小径的一棵千年古树后露面。 “鉴主所猜果然没错,跟上他们。” “……” 第47章 煞气中的岐岭镇 第48章 黑雾下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