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草鱼,宝之眼 第2章 肉胎,孝义郎 “我再一次重生了。” 季明在瞧见陌生的房梁后,心中疲惫且欢喜的道。 在昏沉中,一直有人在不停的拍打他的屁股,一下比一下重,直到他哇哇大哭起来,那人才放心的笑了起来。 时光荏苒,在这胎儿的阶段中,他的意识始终处于昏沉中,在这一状态下,转眼便过去了数年。 数年来,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季明不得不伪装成一副自闭寡言的模样。 如若不如此伪装,他深知自己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说话的口音,处事的态度,都会彰显出他的不同,从而产生出许多不可预知的麻烦。 季明一直在默默观察这一世中身处的环境,还有当下时代的社会背景。 不同上一世的草鱼,人…生来便是不自由的。 在长久的观察中,他可以确定自己投生在封建社会下的一户人家。 他所在的国朝名为【巴】,听说坐拥六洲的境土,而他目前位于巴国西南的谷禾洲内,一所名为水鸟的大寨中。 季明看得越久,听得越多,内心便也越发的沉重。 封建社会中,小民难有出头之日。 他打出生起,就已经背负牛马的命数,一生都得困顿在土地、杂税,还有各类徭役之中。 在他寡言少语的期间,这一处水鸟寨中,逐渐的生起一则关于他的传言——称他被产下时,有杂气堵塞了心脉,这才导致心智受损,沉默寡言。 这一则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这一世的父母,在听信传言后,先后找了数位大夫,甚至还有一位据说可沟通鬼神的道民。 而在救治无果后,便也熄了继续治疗的心思。 在几年后,当家中更小的弟弟妹妹出生,父母在他身上的关注便也减少了许多。 当季明长到总角之年(七八岁),已经预见身为小民之子的灰暗未来,还好他的宝眼「湿卵胎化」不曾消失。 当然,他也意识到一点,这一次的转世投生远比上一世的艰难许多。 就拿意识来说,远不如上一世那般一直保持清醒。 刚被诞下的那几年中,整日的昏沉,既不哭也不闹,都快被这一世的父母当成妖孽处理掉。 又过一两年,在宝眼内,一枚「卵」字,由淡而转浓,这代表着宝眼能令季明死后转世了。 这一份转世的保障,让他的行事风格开始大胆起来。 而这般前后两个极端的行事风格,在寨中生民的眼中,那便是少有神异之象。 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妖邪附体。 父母对于他的改变是惊喜多于惊吓的,这意味着在这个家中真正的多了一个有帮助的劳动力。 没过几天,蒙蒙亮,鸡未鸣之际,他便被老爹给拉到田地里,教导他如何侍弄田里的作物。 看着阡陌相连,沟渠纵横的土地,还有在田间正哞哞叫唤的老黄牛,季明瞬间有一些后怕了。 死亡他都不怕,可他真怕这田间劳作之苦。 作为一个升斗小民家的孩子,他一日中只有两餐,且都以素食为主。 这主餐便是清汤寡水的粟米粥一碗,好一点的加些野菜,再放一点点的盐巴,而佐餐便是几类菜蔬,偶尔来个鸡蛋、蒸鱼之类的调剂一下。 这一点吃食,没给他整出营养不良,已是老天的眷顾,要是再困顿于田中,那这一世休想活过三十。 事实上底层的百姓,就没几个能安稳的活过三十多岁的。 虽然在心里叫苦,可季明面上却不敢表露一点,在没有好的计划前,没必要去忤逆一家之主。 况且当朝以孝治天下,用家国同构,忠孝一体来管束平民。 年终,宗族聚会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过一个被定上「不孝」罪名的人,如何被宗族家法处决的。 田地里,老爹倒没让季明干重活,只让其在一旁打个下手,熟悉这将来赖以为生的土地。 过了个把时辰后,他那数年前刚产下一弟一妹的母亲,已经背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地里。 在将弟弟和妹妹交给季明照顾后,母亲熟练的俯身于那一片不大的田地间。 这一幕,看得季明眼里发酸。 往后的日子里,季明在地里打下手的时候,总是在思索着如何改变现状。 这一种事情一定不能莽撞,更不能冒头,一定要润物细无声的实现自身的改变。 季明心里明白,有任何一点的差错,那都将给他这一个脆弱的家庭带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一直到他长到十三四岁,彻底的学会了地里的庄稼把式,心底才有一份可行安全的计划,还有实践计划的能力。 “大哥!” 年幼的弟弟提着一壶水浆,吃力的走到田里。 在粟田中,一赤着胳膊,晒成黑炭似的农户挺起发酸的腰背,笑着同自己弟弟打着招呼。 “你们也歇歇。” 季明擦了擦汗,对着在地里帮忙劳作的两个寨中伙伴喊道。 “路哥儿,今日得闲,可同去瓦肆中玩耍一番。 听说那西井寨的人带了一只号称铁爪将的斗鸡,咱们这水鸟寨三雄可得好好见识一下。” 一人雀跃的建议道。 季明这一世中姓王名路,而路哥儿是身边人的亲昵称呼。 在田间的一位秀气少年,慢条斯理的说道:“张松,路哥儿近日里有大事,你少惹些是非。” “我...” 那张松刚要辩解,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路哥儿,你瞧我这脑子,险些又犯了蠢毛病,误了你的大事。” 季明站在原地,沉默些许,直到那个张松脸色发白,这才开口笑道:“什么大事,不过家中老母眼睛患疾,大夫说需饮食鹿乳疗治而已。” 见季明面色稍霖,张松使劲的拍着胸脯。 “取用鹿乳,路哥儿你吩咐一句话便是。 在那横山之中,出了头吊睛白额大虫,咱们十三大寨数年都剿灭不得,你又何必犯险去...” “咳咳...” 田中另一伙伴忽然咳嗦,打断了张松的话语。 “路哥儿是咱们寨中有名的孝义大郎,取乳侍母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假手于人。” 见他这般样子,张松直接炸了,骂道:“王保,你什么意思,总是落我面皮,要是说不出个缘由,俺今日必打你一顿。” “仲儿,你先回去。” 季明让弟弟先行回家,而后一手一个,直接拉开那两人。 他除了庄稼把式,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在身,这孝义郎的名声,可不单单是吹出来的。 张松和王保,都是他在寨中的邻友,也是他精心挑选,刻意结交的发小伙伴。 张松是外来猎户家的小儿子,好侠义,少谋断,有着一身的勇力,向来都是唯他马首是瞻。 王保则是宗族本家,未出五服,自幼失父,家中小有薄产。 其人纯孝,常侍奉寡母左右,自小便好读诗书,性情雅淡,往往看待问题可以直达根本。 在同这王保结交后,季明一套捆绑营销下来,多少跟着沾了些孝名,再加上他横行于乡里的拳脚,勉强博得一个孝义郎的名声。 这张王二人,都是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路哥儿,是不是因为你们同出一宗,便总是偏向他王保。” 张松一把甩开季明的手,愤愤不平的道。 “住嘴!” 季明摆出严肃模样,道:“咱们寨中三雄,向来一体同心,为人所敬服。 尤其是你张松,武艺超群,义气当先,乃我们三人中的头面人物,怎可说些让兄弟生分的言语。” “是吗?!” 张松听得面露红光,眼睛发亮,下意识道:“我怎么没听过这些话。” 季明问道:“那你听过啥话?” 张松一脸的难为情,勉强说道:“我听说咱们被称作寨中三鬼,斗鸡撵狗,人憎鬼厌的。” “你看看!” 季明痛心疾首的道:“这一定是嫉妒咱们三雄的偌大名声,要用此等的谣言来中伤咱们。 咱们要是自己人内斗,岂不是给那些人看了好大笑话。” 张松闻言,醒悟过来,立马向王保道了歉。 这少年人的矛盾,那就像风中沙一样,说过去便过去了。 又过几日,张松按照约定,偷偷的送来一张完整的带角鹿皮。 某一日,待寨中的猎户们进山,而季明也带着那一张鹿皮跟了上去。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顺应时代的风口,效仿二十四孝中「鹿乳奉亲」的故事,赚取一波名声,以便享受社会的隐性福利。 季明相信只要这偌大的孝名到手,自身的地位便可得到极大的提升。 届时,县中察举任官,自己必可被举于这乡土之中,这便是他心中最为妥帖的一个计划。 在山中,季明连母鹿都不必找寻,直接来到猎户们的必经之地,将那张鹿皮往身上一披。 “来了吗?” 季明四肢着地,等了个把时辰,抬头望了又望。 要是猎户们申时(15点~17点)不至,那他便得在日头落下前折返回去,他可不敢在山中过夜。 “来了。” 季明听到了动静,当即屁股一撅,假模假式的扮起鹿来。 在他的心里,已想着事后如何宣传自己,他得先写一篇文章传颂诸寨。 “王路,性至孝。 亲母年老,双眼患疾,思食鹿乳。 王路乃衣鹿皮,去深山,遇豺狼,遭猛虎,幸入鹿群之中,取鹿乳以奉至亲。 寨中猎者见而射之,因其孝感上天,致使数箭不中。 后,王路具以情告,以免。” 一连串的脚步声逼近,季明悄悄的扯了扯身上的鹿皮,露些破绽出来,免得真被当成猎物射杀。 “吱啦~” 有弓弦扯动的声音响起。 季明一个激灵,当即站了起来,主动面向那一位张弓搭箭者。 “张叔!” 这一张弓者,正是张松的父亲张猎户。 他预料中的一番对话,并没有发生,张猎户的表情严肃得可怕。 “别怪张叔。” 张猎户的箭,稳稳的对准季明。 “你有一个好故事,让给你张松弟弟可好?!” 第3章 秘本,古篆字 第4章 老庙,博泥鬼 第5章 丹头,道民尸 第6章 功成,妖性解 第7章 雏鸦,字影淡 第8章 灵茶,试鼠中 第9章 书室,乌松子 第10章 群鼠,好故事 第11章 教化,洗风丹 混迹于群鼠之中,季明虽学不得上乘的法门,可一些旁门小术,也粗通了一些。 旦凡精怪修行,最上等的服气炼形,蜕去妖形,修成人道。 这一类方式,进益缓慢,常常以百年为计,且需要极高的资质,还有一份罕见的仙缘。 在那「天狐院」中的生员,便是修习此道。 次一等的,便是采补一道,这一方式虽说进展迅速,可却容易走入极端,不断招惹因果。 最末等到,就是仰人鼻息,吸收余气。 这一方式虽慢,但胜在稳妥,不染因果,一般精怪,便是采用这一方式修行,或兼而有之。 季明的方式虽是末等,但更特殊一点。 他以一种拉鼠而赠蜜的方式,来搜聚这横山一带,山里寨中的鼠类。 最开始,不过社中三五个鼠精,在赠蜜的诱惑下,鼠精拉入熟识的新鼠,新鼠再拉新鼠。 如此,聚集了二十余头。 除了社中鼠外,如寨中鼠,庙中鼠等等,少有可说人言的。 不,应该说一个没有,而这更让季明迫切的想要进入横山狐社之中。 坡上,被他拉来的群鼠,早被蜜浆所“俘虏”,这一些鼠类还未有摆脱本能的道行,屈从于食欲。 就算社中鼠,也是如此。 他们一个个吐出收集的人气,上供于季明,以获得更多的蜜浆,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单腿而立,展翅的季明,仰抬鸟首,喙口轻张。 伴随着一次深长的吸气,那一缕缕的人气,如同乳燕归巢一般,自发的投入到喙口之内。 这感觉很奇妙,遵循于本能。 冥冥中有一个感觉在告诉他,他能控制那一些人气,并且吸收它。 一缕缕的人气被血肉吸收,逐渐的萌发出一丝精气,这已是季明第二次感受到它的存在。 上一次,则是功成之刻,身死之时。 精气窜游全身,而后被逼入喉内,将其内的淤塞感化解,顿时这口舌就似被松绑了一般。 自此,舌窍贯通。 “呼~ 舒服!” 季明收翅而鹤立,示意几个社中鼠发放蜜浆。 为了引诱群鼠,他都快将附近几个崖头光顾了个遍,崖上的巢蜜早已经被他一一的掏空。 如今这蜜,都是山里的土蜜,滋味比那崖蜜差远了,可即使如此,群鼠也是趋之如附。 “鼠四!” 季明老早瞥见藏在丛中的鼠四,喊了一声。 丛中立马滚来一只大鼠,肥颤颤的样子表明其最近活得很是滋润。 鼠四将太爷的反应告知于季明,这让季明知道自己计策,已是初见成效,只需再努力一把。 这一步,至关重要,需让太爷认识到他可给那胡家公子带来积极的一面。 “鼠四,还有消息吗?” 鼠四被问得一脸茫然,当他看见坡上朝他看来的四个熟识的社鼠,顿时感到了后背一凉。 他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乌松子的唯一,对方已有更多的选择。 季明知道鼠四已明白自己的处境,便继续说道:“据说,那图公子已找到一位善飞的精怪。” “是...” 鼠四仔细回想着,他最近被社鼠簇拥,奉承讨好,着实快意,确实没留意这样的一件事情。 “给你几天时间,查明消息原委,再来道与我听。” “我...” 鼠四一时来火,想他也是社鼠一位,在太爷面前都未曾受这般的冷气,凭何任由对方驱使。 见鼠四这样子,季明情知这大鼠犯浑,便冷声道了一句。 “记得泪竹吗?” 鼠四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那被他哥俩充作博资的泪斑玉竹,如何被这一飞怪知晓了。 当下又急又惧,生怕对方将这事捅到太爷前。 季明心中冷笑,一介鼠精也敢同他置气,要不是此身尚在蛰伏中,早送鼠四去见他哥哥鼠三。 那日庙里,他可听得分明。 二鼠拿着泪珠当作一份赌资,被博泥公评为天狐院炼器之材,并且嘲讽这二鼠为一家贼。 他真不知这鼠四,到底是胆大,还是没脑子,真不怕东窗事发吗?! 季明展开两翅,如在高举两把弯弧刀一般,吓得鼠四连连告饶,称一定好好调查交代的事情。 “不,一事归一事。 你冒犯了我,而我向来是个讲道理的,你需得有所补偿。” “我愿同他们一样,上供人气。” “不!” 季明拒绝,他看上更好的。 “你那一日对上黄狼的幻术,到底如何施展的?” “不知道。” 季明那曲起的一只腿爪,猛得弹向鼠四脑袋。 “我真不知道,平日里待在社中书室,同狐生待得久了,便也无师自通的学会变个幻身。 太爷曾说过,凡是兽类得道,这第一步便是成就「幻形」。” 季明知道鼠四没有说谎,便也收起自己的一只利爪,将这鼠四给放了去。 这个鼠四,能识字,晓修行,还有几分变化,这让季明将狐社列为了必须加入的一件事情。 先前大肆许愿,是为证已爱护同类之名,太爷闻听此事,刚开始或会赞许,可时间一长,必然回过味来。 他必须再造一些动静,一些能够乱其耳目的动静,让胡老太爷无法对他产生一个准确判断。 这很难,但季明具备另一个世界的信息熏陶,知识积累,这是他除了宝眼外,最大的金手指。 某一种意义上,这比宝眼更为可贵。 “来!” 他在坡上,呼唤群鼠,高声诵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 “此是何等读物,这般朗朗上口,简洁通俗。” 书室中,在无意中听到一鼠正在低诵着一段三字歌诀,胡老太爷当即问道。 被问到的社鼠,小眼乱转,不知如何回复。 “是那飞怪乌松子。”太爷一向耳目灵通,自是知道他这社中鼠仆在近日里的荒唐作为。 飞怪装神弄鬼,扮神许愿;社鼠贪食甘蜜,甘受其驱使,上供人气,真个荒唐一场。 “只是...” 太爷再次唤来鼠四,令其书写歌诀,不自觉的朗朗读出。 狐社之中,圣贤经典,启蒙读物,一样不缺,哪怕是世俗大儒之家,也未必有他这里齐全。 可这三字歌诀,竟是闻所未闻。 鼠四温顺的站在一旁,垂首作揖,道:“好叫太爷知道,鼠儿们在此默背,只因那乌松子欲教化群鼠,故而因势善导,言熟记者可赏蜜浆三勺。” “难得!” 太爷脑中灵光一闪,怔神道:“莫非先前给群鼠许愿,乃是立下信义,此后实行教化,才是本真。” “快...” 胡老太爷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必须将这一位乌松子纳入社中,伴读于图儿左右,添为良师益友。 “再请他前来... 不,先前已是拒绝,我须得亲自去请。” 太爷再无先前一般从容,这是有了得失之心,晓得其中利害,再难冷静的对待那个乌松子。 “去,到库中拿来一份重礼,就选那...” 鼠四一脸的慌张,生怕太爷选中那一段泪竹,抢先一步说道:“不如选那「洗风丹」。” “好,此丹当合那乌松子的心意。” 第12章 公子,三卷书 大杏树下,群鼠已散。 季明正闭目鹤立,导流精气,转运控鹤一功。 自从集收人气以来,在鸦身中便生出一点妖性,得以支持他修行控鹤功中的第三形「松鹤」。 他私以为,自己算是踏上成为精怪的道路。 第三形未曾维持太久,这一形对于体魄的要求,更胜于前面的立、展二形,以鸦身来修行,还是太勉强了一点。 不远处,有一瘦影,佝偻着身子,翻丘越坡而至。 季明心里一动,意识到什么,当即站在枝头上,闭目养神起来。 那瘦影便是胡老太爷,其已是人形幻身,未有一丝的野性兽形。 在抵达树前,便眯起一对老眼,很是仔细的打量起枝头上的大鸟,立马辨出这是一头鸦类。 不过,较寻常鸦鸟,个头足有两倍不止,神俊非常。 在斑驳的树影中,其羽毛闪烁着深蓝和黑色的光泽,一下就让他加深了这只乌鸦‘与众不同’的印象。 “道友从何而来?” 老太爷颤巍巍的问道。 季明闭目晃脑,道:“从...来处来!” “哦~” 太爷愈发觉得对方的话中,隐隐的含有一种道不清的禅理,再问道:“那欲往何处去?“ 季明睁开眼睛,直视着胡老太爷。 这清明澄净,不含一丝野性的眼眸,让老太爷彻底的放下心中的疑虑。 他心中清楚,若非熟读圣贤书,明理悟道,一颗兽心变作人心,绝非可能拥有这般眼神。 “自是往去处去。” 季明满含深意的道。 胡老太爷招呼鼠四上前,将一方铁匣送上,道:“即是往去处去,老朽这边也算个去处。 道友如能在我横山狐社落榻,老朽将此匣中「洗风丹」作为聘请先生之礼。” “先生?” 季明装作奇怪的样子,问道。 在老太爷的授意下,鼠四托着铁匣上前。 “您曾为教化群鼠而作三字歌诀,我家老社长偶然闻听之下,甚是喜欢。 故而才亲往此处,以这一枚洗风丹,特聘请您为咱们横山狐社中的教书先生。 这一枚丹药服下,自可在两肋下,生出一股清风。 若您这般的飞怪,服下此丹,便可平添三分飞遁速度。” “三字歌诀非我所作,不过是道听途说得来。” 季明却是矢口否认,他没有这一份文学底蕴,如若现在冒领,或有被太爷当场拆穿的可能。 所以哪怕心中垂涎丹药,他也得在这里道清事实。 “我见那歌诀中,似有气韵不能贯通,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胡老太爷沉吟片刻,说道。 季明心下一惊,暗道:“好个眼光毒辣的老狐!” 胡老太爷的感觉没错,那三字歌诀的确被季明故意删减许多。 毕竟在这一方世界中,可没有‘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这一些名人典故。 太爷未因此而收回自己的想法,反而愈发觉得对方品格上佳。 “洗风丹在我库中,已是蒙尘多年,再过一些日子,怕是封存不住内中的药性。 如你不愿受聘,那也无妨,且受了这一枚将失药性的旧丹,也算是我尽了一份地主之谊。” 季明落于树下,强忍着心中的喜意,装作感动的样子,道:“胡公心诚情真,乌松子敢不从命。” “好!” 因季明曾连拒他两次,老太爷现在心中莫名的有一种成就感。 在胡老太爷的引导下,季明飞到一片陌生的山林,这是他这个整日高飞的鸦鸟,未曾见过的一个区域。 他知道这里一定被某种力量遮掩,让山中陌生的生灵无法抵达。 在面前开始有影影绰绰的建筑物出现,一座座宅子连成了一片,其中几座内,有烛光传出。 再飞近一些,他感觉穿过了某一层无形气瘴一般,一座座宅子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座座坟茔。 “果然狐精最幻!” 季明心道。 胡老太爷将季明引入一座大墓中,那几点烛光正是从这一座大墓中射出。 季明落入其中,只见满室的狐狸像人一样坐在案几前,那惊慌的神情,就好似被老师撞见自己打小差一样。 一少年脚蹬红靴,赤服裹身,结髻于顶,自内室而来,在季明的面前长拜。 “小子胡图儿,拜见先生。” 季明知道自己被聘为先生,主要的还是服务于这一位图公子,自然是不敢托大,点头回礼。 初见图公子,不知其性情,季明刻意的保持低调沉默,对方问上三句,他也只是回了一句。 久而久之,胡图公子逐渐不耐。 过后,当胡老太爷同图公子独处之时,图公子问出心中所疑,他不认为那一头兽形未幻的大鸦可以教他什么。 “他现在何处?” 胡老太爷未理会胡图儿的言语,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图公子迟疑的道:“好像在...经卷小室内。” “观其行,察其言,方可知其能。 胡图儿,你且记住,咱们狐狸善幻,可自己的心要明,要真,要有形。” ...... 经卷小室内。 季明让鼠四帮忙掌烛,自己在这里一卷卷,一本本的翻阅书籍。 他徘徊于其中,一本本的翻,一卷卷的看,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在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被他抛到脑后,唯有知识而已。 季明几番的算计,不正是为了这一些。 在这里的书,季明只紧着两样先翻阅,一是史书,一是修行书。 或许不巧,又或许他的目标实在珍贵,翻了许久之后,他在这里也只是找到两三卷而已。 一卷为「野丘随记」,粗浅的记录狐脉的历史变迁。 两卷为「室幻说」、「阴风卷」,乃是社中的修行书。 单腿而立,站在三卷书册前,季明都可以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他实在是太激动了,这个世界最神秘的一面将向他揭示。 “快,烛盏靠近些。” 季明先是拿起那一卷野丘随记,并对鼠四道。 鼠四难以明白乌松子的心情,他如何能明白一个曾待在毫无奇迹,且庸常无聊的世界中的人。 “三天共治,始创神真之道,炼气盛行。 后有侍奉三天之古仙,号为真人,授领天命,携【先天神真】,入世传道。” 第13章 三天,扇阴风 第14章 幻形,人心易 第15章 战爪,山雾斗 社外,大杏树上。 蝙蝠精倒挂在这里,每隔上一段时间,都会张开口,发出一段特定频率的超声波,来确定乌松子的踪迹。 这是他们蝙蝠独有的能力——回声定位。 待成了精,这一能力更显突出,在灵机的催运下,甚至可以定位到目标在空气中遗留的气味残余。 “怎么样?” 树上保持假寐中的大鸮,问道。 “这几日里,就那些狐生和鼠仆进进出出的,而他一直待在墓中,从没有出来过一次。” 大鸮闭上眼睛,转过头去,似乎再一次进入假寐的状态。 蝙蝠精有些急了,道:“他连图公子的命令都敢拖延,难道已生怯意,准备退出狐社。” 大鸮没回他的话,这让蝙蝠精很是烦躁。 “他躲在社中,我们该怎么做?” “等!” 大鸮回道。 蝙蝠精忽然想起一事,兴奋的提议道:“不如我们杀了那些个群鼠,看他还出不出来。” 大鸮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倒挂的蝙蝠精。 蝙蝠精被盯得心虚,后知后觉的道:“我忘了,那些社鼠隶属于狐社,打杀了他们便是落了胡老太爷的面皮。” “你不是忘了,你是蠢。” 大鸮骂了一句,接着又想起一事,道:“听博泥公说过,那鼠四曾在老庙中参与过博戏,在他身上或许还有些宝贝。 这里我先盯着,你先去将那鼠四抓来。” 蝙蝠精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咱们两个可都不是昼行动物,还是等到晚上再行动吧!” 入夜,在蝙蝠精飞离之后,附近的一处地洞内,一头社鼠梳理了下毛发,来到了狐社之中。 这一社鼠故意在社中晚课之前到来,趁着得闲的时间,入得小室内,将杏树上的情况告知于季明。 “呵~” 季明轻笑一声。 不管这两个精怪如何聪明,如何警觉,可一些东西永远无法具备,就比如这反侦察的意识。 既然蝙蝠精已走,那他也可以外出,想必那鼠四已是等得着急。 趁着夜色,季明在坟茔中步行一阵。 那一头大鸮虽不具备蝙蝠精的回声定位,可是其听觉,还有夜视能力,都是极为出色的。 在其附近,季明根本不敢振翅高飞,否则必然惊动对方。 待离得远了,季明才敢起飞,朝着山下某一大寨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尽量维持一个低速,避免过高的振翅声被大鸮捕捉到,在飞行到一定距离后,才开始提速。 在外出行动中,需得谨慎,再谨慎。 对方已经修成精怪,不可以寻常大鸮的标准审视之。 说实话,他这一趟外出,也是冒了风险,但却是不得不为之。 在那一所大寨中,只有几个大户人家,还有粮仓、营房等处,依稀亮着几盏灯火,其余之处漆黑一片。 在一匠铺处,季明落下脚来。 这里便是鼠四所寻的一处铁匠作坊,他刚要飞入其中,便瞧见在那在寨上乱飞的蝙蝠精。 盆口大的蝙蝠,在空中实在惹眼。 只是鼠四行踪隐秘,那蝙蝠精即使拥有着回声定位的能,也一直是待在狐社附近追踪于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如何得知鼠四的位置。 季明实在想不明白,只得归咎于精怪自有神异,而后赶忙飞入铺中。 只见在火炉边上,正站着一精壮汉子,其赤着半身,在鼠四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些什么。 鼠四见到季明入内,兴奋的命那铁匠展示成品,接着又问道:“您为何今日才至,战爪两天前便已制成,这一位铁匠汉子现在正千方百计的将我哄走呢!” “我被盯得紧,现在才有机会出来。” 季明一入内,话还没说两句,目光便被桌上的一副精铁爪套给吸引住了。 那爪套形似一个大号鸟爪,前三趾和后一趾的前端,都是由一面曲刃所构成的,形似弯刀的刃尖。 而用于穿戴的后半部分,则被铆钉连接曲刃,就如同灵活的虾壳结构。 那铁匠见神俊的大鸦飞入铺中,腰身便压得更低一分,小心的说道:“鸟大王,鼠爷爷,咱这只是小作坊而已,打制成这样,已是耗尽心力。” “给我套上。” 季明道。 “是,大王。” 铁匠弯着腰上前,却被大鼠一脚蹬开。 “我来为您穿戴。” ...... 在低空之中,蝙蝠精上下翻飞,左右盘旋,不断的发出超频的声波,试图追踪到鼠四的气味残余。 “这里。” 在寨中飞了半天后,蝙蝠精终于定位到一处地方。 虽然定位到鼠四的位置,可是蝙蝠精未曾闯入其中,因为他同样定位到另一熟悉的生灵。 “乌松子!” “砰”的一声,在底下的铺顶上,如鹰隼一般的黑禽冲飞而出,眨眼间来到蝙蝠精的面前。 在冷冽的月光下,那一对闪着寒光的铁制爪套,就如同两把利刃一样,刺入了他的眼中。 蝙蝠精一下生出了惧意,不等他有所反应,只见对方猛得扑来。 “啊~” 刚冲至前,便见其张口,超频的声波在蝙蝠精口中发出。 季明见状,立马振翅,翅下所生的流风一托,身子猛得抬起,立马躲过了蝙蝠精的声波攻击。 在半空一翻,再度袭去,这一次季明依旧采取一种佯攻,他需要摸清这个蝙蝠精的能力。 “啊~” 又是一声高亢且尖锐的音波。 在连续数次佯攻之后,便也摸清了蝙蝠精的虚实。 在其余音未尽,新音未生之际,爪刃轻轻的一划,便扯断半个肉翅。 低空中,蝙蝠精无力的扇动翅膀,直直的下坠,不断发出高亢的音波,在落地声中戛然而止。 季明轻展翅膀,如羽落一般,轻巧而优雅的落于地面,将四趾铁爪轻轻的按压在其脖上。 “我可以让你说三句话,以此来作为保命的机会。” 蝙蝠精口中溢血,圆眼直视着季明,忽然口张到极致,刚发出“啊”的声,便被爪刃割首而强行中止。 “可惜!” 蝙蝠精这股子刚烈意志,让季明生出些许的敬意。 如今蝙蝠精已死,只剩下那一大鸮。 “鼠四,保管好尸体!” 季明振翅高飞,有了这一对战爪套,他总算增加了一些对战的信心。 他自山麓上高飞,这里逐渐有山雾聚集,飘于半山林梢之上,将季明罩入其中,令其视野受限。 为了稳妥起见,他开始升高,准备冲出山雾。 在升高的过程中,很是耗费体力,再加上他的一双战爪,便更为费力了。 好在服用洗风丹后,阴风小术有成,可驱使流风托飞,既能提速,又可省却许多的气力。 “咕~ 咕~” 鸮号声在底下的翻卷的山雾中传来,似乎在恐吓着他一般。 那大鸮果然觉察他的行踪,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他已经杀死蝙蝠精,还拥有着一套战爪。 在爪下,趾刃猛得一个交击,蹭得一声,擦出火星。 “我得主动出击!” 他刚产生这一个念头,相距不过一米的雾团之内,有一团黑影迅速变大,大鸮破雾而出,利爪高抬抓击而来。 “嘎~” 季明大叫一声,心中大定。 这一头大鸮果然不知自己的秘密武器,不然绝不敢以双爪对攻而来。 “蹭!” 双翅一压,平展的鸦身翻起一点,那血迹未去的趾刃一下子亮了出来。 在翻涌的山雾之上,清冽的月光之下,大鸮根本来不及收回他的攻势,利爪和铁爪对击起来。 “嘎! 嘎!” 季明兴奋的鸣叫着,一双铁爪死死的抓住对方的爪子,直抓得鲜血淋漓,皮绽骨露。 从高空上,再到山雾里,季明抓着,且拖着这一头大鸮,来了一场极度刺激的死亡翻坠。 大鸮被季明的铁爪和疯狂所刺激到了,拼命的扇动翅膀,咕咕的叫着。 第16章 池塘,假于物 第17章 山鬼,天狐考 第18章 报复,拜月法 第19章 钢刀,庙中猴 季明不敢飞近老庙,只敢在远处滞空观察。 那一座老庙从外面看上去倒是完好,可谁又能知道内里的情况。 “鼠四,要不你去...” “不,我不去。” 趴在季明背上的鼠四拼命的摇头,一副打死也不去探查的样子。 季明没有强求这个被吓坏的社鼠,如果真的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一个社鼠将面对一个可怕的局面。 收翅落在庙顶上,透过顶上的破口朝下面看去。 在这里面似乎一切如常,只是狭小的破口无法看清里面的全部,更见不到那一尊泥塑的小鬼像。 将头探入,季明这才见到了那一尊泥像。 在短须的泥像上,其肚口的位置上,破了一个大洞,洒落下许多的银钱。 看起来,打破博泥公宝藏肚腹的人,已经取走其中的最贵重的宝贝,而对这世俗的钱财没有一点兴趣。 “嘎!” 季明飞入庙中,故意大叫了一声,见庙中没有一点动静,这才小心落地。 “死了?” 季明疑惑道。 鼠四几步窜入那被打破的陶肚中,在银钱里打滚,嚎丧一般的道:“是了,仙家们一定在追杀所有参与博戏的精怪。” 季明看着泥像,一个飞腾落在泥像的头上,脚下战爪就要发力。 “好鸦儿,快快下来,我这一颗泥首里,可是没法藏下宝贝。”一道声音在庙内响起,这是博泥公的声音。 季明略有尴尬的放下爪子,他的确有破开泥头,看其中是否藏宝的打算。 鼠四激动起来,从破肚中跳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虎精同白骨娘子先后被仙家所杀?” “白骨娘子也死了!”庙中一声长叹回荡,带着歉意的道:“都怪我,触了仙家逆鳞,以密功赌斗的形式辱了那一具道民尸身。” “这该如何是好!” 鼠四已是六神无主,无头苍蝇一般在庙中乱转,埋怨道:“这样的秘事,如何能泄露出去?” “是那虎精的伥鬼所为。 我早早告诫过虎精,人心最是有毒,何况那还是一个读过书的,岂愿长久的为他所制。” 博泥公的声音很是萧索,最后还是嘱咐了鼠四一句。 “狐社就别回去,想来太平山的敕令已经传达到了那里,就算胡老太爷也定然保不住你。” 季明怜悯的看了鼠四一眼,这个小小社鼠,只是跟着那鼠三耍了一次博戏,便得罪了一大仙门道宗。 鼠四叫苦的道:“太平山执掌着天下五方道土,我一个鼠精,哪里能在他们手中溜走。” “是啊!” 博泥公大感赞同,说道:“何止是你,便是我这一山之鬼,不也是被受罚而封禁百年。” “我说这一位好鸦儿,能否从我脑袋上飞下来。” 季明见博泥公的注意终于转移到他的身上,飞落下来问道:“博泥公可否为鼠四指条明路?” 鼠四在社中帮他许多,凡应下之事都很尽心,他也不忍看得鼠四落得个灰灰了去的结局。 另外,他也想借着此事俘虏鼠四之心,好在后面下一步闲棋。 “不是没有办法,可我又凭什么帮你们? 我已然受罚,难道为了区区一个小鼠,再去得罪那仙家一次。” 博泥公的言语冷酷至极,让鼠四顿生万念俱灰之感,可季明却是未打算放弃。 他瞧得明白,这一位博泥公的身躯已被仙家封禁,现在不过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壳子罢了。 “呼~” 一股泛着黑色的阴风倒灌入庙中,季明准备上点手段。 他这么做的目的,倒不是单纯的为了鼠四,也是为了让博泥公可以好好配合他的一些私事。 在山精鬼怪之中,如太爷一般的,终是少数,多数还是一种‘拳头便是道理’的思维。 “住手!” 在庙中的横梁上,不知何时蹲着一头卷毛的猕猴,在其后腰上,竟是挎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哪里来的两头野怪,也敢在这里冲撞山鬼。” “原来还有一个守庙的。”季明将两翅一展,再瞧一眼鼠四,准确的说是他头上的圆帽,道:“今日我就是拼了这身子,也定要让博泥公给你吐出个避祸的法子。” “乌松子!” 鼠四一时感激涕零,只觉身子里一团火在烧着,热乎乎的,暖洋洋的。 他心中已在暗暗发誓,今朝若能避祸,日后定奉乌松子为大王,自此追随左右,一心无二。 心誓刚立,谁知下一秒,便听得乌松子话头一转,小声的道:“你那圆帽里,可藏有什么斗战的宝贝,快快使出来。” “哦!” 鼠四虽心里膈应一下,但还是从帽中揪出一撮鼠毛,一口气吹了出去。 那跨刀的猕猴,警惕的蹲在梁上,只见那白色的鼠毛若一浮尘般,在庙中缓缓漂浮上去。 “躲开,这是火鼠毛,易燃...” 庙中的声音未落,那一撮鼠毛“轰”得一下燃起,一个焰骨朵朝着横梁上罩了过去。 猕猴大叫,闪亮的钢刀骤然出鞘,竖持在手,猛得一个下劈,竟是将整个焰骨朵给劈了开来。 季明扇动着双翅,丝丝的阴风吹了上去,风起火聚,让那被劈开的焰骨朵再次聚合一起。 “烧! 烧个干净。” 在鼠四的一对小眼中,满是发泄式的怨毒。 猕猴大叫一声,直接从梁上滚下,掉出焰骨朵的范围,忍着一身的烧伤,朝着季明劈去。 “铛~” 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在钢刀和战爪间响起,季明只感到战爪上有一股沛然大力传来,都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劈飞出去。 季明必须得承认,他有一些慌了。 再看了一眼无法施展出自身优势的庙内空间,他果断的振翅上冲,不料寒光一闪,翅上一痛。 那一把钢刀被猕猴掷出,将季明的一翅钉在墙上。 “好一个善使刀的精怪!” 季明意识到自己小觑了这个刀猴,哪怕同他一样未入「幻形」,其意志和武艺都是上上之选。 说到底,自杀了蝠、鸮二怪后,让季明对未幻形之怪生了轻视之心。 被烧伤的猕猴,大片的焦毛粘在血皮里,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血印,偏偏他走得既快又稳。 忽然他足下一痛,低头看去,那鼠精趴在脚面上啃咬着血肉筋骨,只一会儿便啃穿脚面。 猕猴大嘴一咧,那被烧得无面目的焦脸上,露出两排的森森兽牙。 “找死!” “嘎!” 就在猕猴运力,准备拍死鼠四之际,季明一个挺身,一爪抓住刀柄,从翅肉中拔了出来。 “贼鸟力道不小!” 猕猴怪叫一声,抬脚甩飞鼠四,而后摆出单脚而立,双臂鹤展的密功姿态。 “他不会...” 季明打了一个激灵。 要说刚才他还存有侥幸,准备一举翻盘,可现在只剩下深深的后怕,没谁比他更了解控鹤功。 那一股能打能收的隔空气劲,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在摆出二形后,猕猴体表胀红一片,烧伤的皮肤竟结出血痂,小腹内饿鸣大作,他的状态正在回复。 “他只是在以立、展二形,化腹内水谷以成精气,从而补益伤体,他...还没学会松鹤形!” 季明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还有翻盘之机,当下两翅一合,将那一把钢刀抱住。 第20章 湿生,催命符 第21章 采补,妖魔道 第22章 幻形,人脑袋 第23章 神婆,妖道人 第24章 盘岵,炼五仙 第25章 升炼,通信件 第26章 闻道,铁蜈仙 第27章 打劫,心意定 第28章 阴吏,厚黑鸟 第29章 祭炼,攒心珠 “一法,一术,一法宝,一灵草。”季明幻作人形,穿上道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只要这四样。” “你看我这破肚腹,为了减免罪责,内里的许多宝贝都被仙家搜刮了去,只剩些许的银钱...” 博泥公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因眼前精怪的眼神越发的冷了。 “我须得拖他一拖。”博泥公心中暗道。 那日里,被这精怪要挟,吐露了个避难法子,实是因刚被仙师搜刮,猝不及防才遭了难。 现在不一样,他已差遣飞鸟信使,笼络山中许多精怪。 虽然大多未至「幻形」,仍存个兽心,可都是虎豹豺狼这一类精于攻伐斗战的。 “法宝定然没有,那不是我这一个层次可以接触到的,甚至于法器在我这里也没有一件。 不过灵草我倒是有一株,只是早前曾许给秃笔峰的大有和尚,你若是想要,便先给了你。” “呵~” 季明冷笑一声。 这博泥公摆明了是想让他投鼠忌器,或者暗示他的好友甚多,让季明下意识的知难而退。 可惜这如意算盘注定打不到季明的头上,他现下最是不怕麻烦,更不怕因果,就怕手里没宝贝。 博泥公见季明不为所动,心中顿时一凛,不敢多说什么。 在其身后,那一尊泥马的腹内,一个透着热光的玉匣飘出,直接了当的落在季明的手中。 “此为赤参,年份少说有百来年。” 季明先是抚摸玉匣一遍,而后小心的掀开一丝,顿时灵香四溢。 轻轻嗅闻之下,似有一种乘风而起之感。 “啪”的一声,合匣收于袖内。 就是这样,这才是他该有的积累,可惜只有在准备转世的前提下,才能这样无所顾忌的搜刮。 “看在赤参的份上,可免去一件法宝,可剩下的法和术,那却是万万不能给我打折扣的。”季明认真的道。 “法是大道之本,我...确实没有!” 博泥公的声音中满是为难之情。 “你...” 季明气笑了,指向那一尊泥马,道:“那我便来自取。” “别,我这里有一道「白骨攒心珠」的炼宝之法,可作为一份补偿。” 博泥公慌张起来,叫苦道:“我确实没有真法,真法历来都是来自于河图天书中所解出的符图。” “可是苍天所降的河图,黄天所立的天书?”在季明的心底,已经有几分相信。 “没错。” 博泥公见季明信了几分,又举证说道:“似天下三十六方道土中的凡人,想要通过道民考试,除了道家经典,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解符图。” “嗯!” 季明点着头,并瞥了一眼那一匹泥塑的马。 他隐隐的感受到一种威胁,一时间倒不敢真对这一匹泥马下手。 “那天书中解出的真形又有何种门道?”季明没忘记自己阴风术的由来,于是顺便在这里问了一下。 “你等精怪,较之于人,最得天独厚的是来自于血肉中所蕴含的术理。 鱼儿天然亲水,鸟儿自然驾风,而狐鼠多幻,虎豹有大力,你们的力量,早已天成,只需符合条件的真形一引,便可无师自通。 有一些天赋高绝者,甚至无需真形引动,就能自悟术法。” 季明感觉自己又学到许多,心情稍有好转,又联想到密功所需的「丹头」。 在那丹头之物之中,有着同密功相互辅成的妖性,其内里归咎根本,何尝不是蕴含术理。 如在控鹤功中,主练一道能打能收的气劲,所以需百鸟这一类善于御气飞行的妖性术理。 这只是他的一点浅见,现在还不是同博泥公论道的时候,只能略过这一话题。 博泥公开始口诵「白骨攒心珠」的炼宝法,而季明则一一记下。 为了防止对方使诈,胡乱编造个宝诀,季明便打乱其中的顺序,再同博泥公印证了一番。 博泥公暗呼眼前精怪实在狡诈难缠,心中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敢有丝毫差错。 现在只剩一门术法。 季明对于这一门术法心中早有想法,直接向博泥公点名索要一门祭炼之术。 他虽有宝眼在手,却是始终隔了一层,无法运使如意,很多东西都得在转世中自己验证。 因此,季明决心好好的祭炼一番,看能不能在宝眼中有新的发现。 这一门祭炼术的重要性,更胜于赤参,或者炼宝术,而博泥公很痛快的送出一份祭炼之术。 见到博泥公这样的痛快,季明就知道这一种重要性只是相对于自己而言。 事毕,庙中陷入死寂。 无论是博泥公,还是季明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的心思,而那庙外不断的传来轻微异响。 “还不动手?” 季明侧头看向博泥公,问道。 博泥公没说话,似乎陷入沉睡中一般。 在庙外的异响越来越密,看样子博泥公真的下了狠心,暗中已是请了许多山中精怪过来。 季明没有害怕,只有紧了紧袖中玉匣。 “砰”的一声,季明人身变作妖形,衔着玉匣,振翅撞破屋顶而去。 相比于其它精怪,季明最大的优势便是作为飞怪的制空权,可他忘记了一点——露背于敌。 许是博泥公太顺从了,太随他意了,这大大降低了季明对他的防范。 当季明撞破屋顶的一瞬间,背上立马被一蹄狠狠踩中,将他直接踩落回庙宇之内,群怪之中。 “泥马!” 季明喊了一声,就地一滚,再幻作人形。 他这一声并非脏话,而是道出刚才踩踏自己背部的真身——博泥公的泥马。 “真泥马的阴险!” 季明惊怒之下,一掌拍出,突进到身前的狼首,瞬间被打爆成一地的血肉冰渣。 “砰!” “砰!” “砰!” 季明连出三记阴掌,运使出掌力凝压手内的阴风,这让他的耳边全是呼啸之声,群怪哀嚎之音。 “哈哈~” 季明打得畅快,博泥公看得心惊。 “这绝非控鹤功!” 博泥公在庙中高呼道。 回应他的是季明打去的一道阴掌。 在博泥公的视野中,可清晰的看见一团高度压缩过的阴风。 在隔空飞击而来的过程中,这一团阴风失去了掌力的干涉挤压,所以在不断的解除自身的压力。 那呼啸的风声,便是因为不断解压而泄露的阴风所产生的。 博泥公心中断定,只要距离足够的远,那一团高度压缩的阴风,在飞击的过程中便会自溃。 可惜他已被封禁原地,无法验证所想。 一声闷响,仍是那一头泥马挡下阴掌。 再看季明那里,在其脚下一圈,已是一地的血肉冰渣,断足残尸。 季明体内的阴风,可不是无止境,更关键的是身中灵机催使阴风术,竟让神婆种下的烟毒爆发出来。 不过他倒不慌,依旧气定神闲。 博泥公眼光毒辣,很清楚眼前精怪的放松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的发自于内心。 “泥公!” 只余两三精怪呼喊着。 只见苍狼伏地走,斑豹绕柱急,碧眼狐狸奋力鼓吹出火苗,活像一出杂耍嬉戏的闹剧。 不是群怪无能,而是季明过分强悍。 此等的精怪,却是还不如季明,怕是连采补都不敢,只敢仰人鼻息,一心要做个山中清静之怪。 正因窥得群怪虚实,季明才没有试图再次衔匣飞遁。 “他还有手段!” 博泥公叹了一声,约束起了这几个色厉内茬的精怪。 “博泥公!” 再次飞上天际的季明,远远的留下一句话。 “咱们...后会有期。” 博泥公那一张泥塑的短须面上,在听到这一句话,竟是瞬间变了土色。 为了不遭受第三次勒索,他硬是拼着封禁的强烈反噬,寄托了自己的一点念头在泥马身上。 那泥马扬起蹄子,往地里一钻,向季明飞遁的方向追踪过去。 “只要让我窥探到你在山中的巢穴,我就有一百种办法对付你。” 第30章 蜈种,第四世 第31章 蜕皮,顽愚虫 第32章 血口,小如意 第33章 教导,尸心斑 塘边,野渠一侧。 橙红色的余晖正洒满天际,为远处的山峦披上了灿金外衣,为那被吹皱的一池秋水添了道波光粼粼的霞晕。 在这般美景中,张娘子一身轻便常服,应邀而来,并于塘前久久失神。 余晖之下,余霄一身的素色道袍,腰系一根粗麻绳,赤足而来,问道:“还记得这里吗?” 在塘前的土寨,承载着张娘子的屈辱过去,她如何能够忘记,如今余霄旧事重提,让她心中大为恼怒。 “余师兄,请你道明来意?” “看!” 余霄只是吐露出一个字,而后面向那一座土寨。 张娘子不明所以,但是摄于余师兄的气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一座早已安宁的土寨。 土寨之中,渐有火起,只是眨眼功夫,便有了火烧连营的态势,汹涌的火光同霞光所呼应。 “这是...” 张娘子轻捂口鼻,满眼的不可思议,往日屈辱的痕迹似在大火中焚烧一般。 在她的耳边,响起师兄那如同恶鬼一般的低语,“这是你余师兄一份迟来的见面礼啊!” “你疯了! 要是方中道民知晓,你就算是神婆弟子,也难逃追责。” 余霄只是微笑,站在张娘子的对面,站在燃烧的土寨之前,远处依稀传来哭喊声,妇孺皆有。 “张师妹,你对于此方中的复杂局面并不了解。 不过没有关系,师兄日后会悉心的教导你,而你现在只需要聆听我的言语。” 张娘子面露不忍,心中的那一点快意,很快在流风送来的哭嚎声中流逝,但是她很快调整情绪。 现在不是为寨中妇孺哀悼的时刻,她得搞清楚这余霄师兄借着为她报复土寨的名义,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娘子能够迅速调整的状态,让余霄略感诧异,这不是他预料中的一个反应。 他帮助张娘子焚烧土寨,按照其在寨中所遭受的巨大屈辱,难道此刻不该心存感激吗?! 他必须得承认,师傅新收的这个师妹,的确很有意思,难怪能得师傅的专宠。 “一笔交易。” 余霄干脆摊牌的道。 “我需要你放弃那一蜈种的所有权,在师傅面前主动的放弃。” “蜈种?” 张娘子一下想到半年前那失之交臂的铁背蜈。 她本想说自己没有让余霄转送的意图,但想到余霄此番举动,定然是因师傅介入其中。 心中又想到这是师傅的一份苦心,顿感烦恼。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一个铁背蜈,还不值得余师兄费心。 它一定是特别的,如此才值得师兄你“煞费苦心”的准备这一份礼物。 不过我得在这里说清楚,当初在园中未能选中一个蜈仙良种,那是我张心梅自己本领不济。 他人没有义务为我的无能负责,哪怕是我的师傅。” “很好!” 余霄这一次是真的刮目相看。 虽然自己很讨厌这一副正气凛然的姿态,但张心梅的所思所想已胜过门中许多伪君子、真小人。 此刻,余霄有意试一试这个师妹言语中的成色。 “好好看看它!” 余霄伸出一只手掌,对准了张心梅。 在见到余霄掌心中的一个小圆点,张心梅下意识的便要闪避开来,惊慌的道:“尸心斑!” “你要看的不是它。” 余霄道。 张娘子本能的有些慌张,那掌心的紫色圆点「尸心斑」乃是密功·彩云毒手大成之后才会成形的。 神婆弟子之中,从未听说有谁练成。 她目前为止,刚过彩云毒手的第一阶段「亲采毒虫,留毒于手」,现在正在服用盘岵大山的丹头·五仙丸,借此辅益小周天修行,并配合密功的修炼。 张娘子刚度过了修行小白的时期,故算是知而深深畏。 她忍着心中的那一点惧意,目光在余霄的掌中移动,立刻注意到了一个弧形的结痂伤口。 “出来。” 在余霄的呼唤之下,那结痂的伤口从内部撕开,两根细须首先出现,在空气中胡乱的舞着。 接着扁平的黑蜈头探出,而后是那一节节的壳身。 季明呼吸着新鲜空气,从余霄的血肉中钻了出来,不再维持小如意之术,躯体一下变大,恢复成一臂长的原状。 张娘子瞧见季明的“神异”,惊呼了一声,道:“这不是和师傅那一条铁背蜈同样的妖术吗?!” 季明盘在余霄的身边,他自然是看到了张娘子,于是假意凑了过去,装作带有好感的模样。 余霄瞥见自家蜈仙对张娘子的亲昵模样,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一些后悔将其草率的放出来。 这一蜈仙刚出生时,未受他的重视,错过了最佳培养时间,未能让其通过气味认定自己为血亲。 如今以肉身养炼,才稍稍养熟一点。 张娘子看着在脚下绕行的铁背蜈,能够感受对方的亲近之意,但是她的想法仍然没有改变。 季明方才已是听到余张二人的对话,而他假装凑到了张娘子这里,自然不会是为了投靠对方。 相比于张娘子,余霄这个“大款”才是现下的最优选择,不过张娘子也不是不可以期待。 按照对方的资质,还有神婆的重视和栽培,说不得有那么一日能够超过余霄。 他如今表现得亲近些,一是让余霄产生危机感,加大对他的“施恩力度”,二是在张娘子这里埋个引子,留条后路而已。 他日张心梅若是乘风而起,修道有成,自己跳槽过去,那也不算太突兀了。 只是这一切还得建立在自己这一只蜈仙异种的巨大价值上,不然哪一个都不会愿意栽培他的。 不过季明倒也没太担心,在盘岵大山之中,五仙可是“硬通货”。 “要是将它转养...” 虽说心意已定,可张娘子脑中杂念难除,干脆背过身去,不看黑蜈,说道:“余师兄还是将它收起,不必试探我了。 改日我自会去师傅那里,主动说明放弃转养全出自本意。” “师妹,我这里有蛇种一条,还请你务必收下。”余霄将一个小瓮送入张娘子手里,未等对方拒绝,再道:“你若不收,我在师傅那里说不过去。” 见张娘子未再推脱,余霄心中总算觉得妥当一些。 “师妹可还有所求?”他假模假式的问了一句。 原本还想着教导这张师妹一段时间,以作额外补偿,但看张师妹正直非常,应是不需要这补偿。 张娘子目光一动,笑着说道:“余师兄修为高深,顶上三花有成,可否指导一下师妹?” “行!” 余霄的痛快让张娘子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怕早有这样的准备,只不过看自己这般正派,觉得用不上而已。 余霄看了一眼在地上欢快爬行的铁背蜈,底气稍显不足的唤了一声。 那铁背蜈到底还是认他这一个主,躯体一缩,爬到了自己的手上,却是没再转入那道血口中。 余霄知道这一灵性十足的蜈仙,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故而便托在手上,随了这蜈仙的意。 季明当然不愿回到血口中,既然已经知晓余霄准备教导修行,那他自然得在旁边观摩了。 人道的修行,他可是心心念念许久。 在余霄手上,季明远眺那一方池塘。 自己上一世坠入池中,已将鸦身连同装有赤参的玉匣,一起藏在预先挖好的一个土洞中。 他已摸清余霄闭关的时间,只待找到一个机会,便可取回上一世的妖身,还有那一玉匣。 此身的异种血脉,季明总觉得没有彻底激发出来,这未被激发的部分,应来自于父系——长老蜈仙。 因为对于此世的蜈身,季明内心有一个难以启齿的计划,所以他需得用赤参将血脉彻底的激发。 正思索着,季明目光又扫到野渠中,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他,身子狠狠的颤了一下。 “这鬼地方...” 第34章 斋醮,解符图 第35章血炼,龙蛇变 第36章 斗蛩,闭关前 第37章 后手,老朋友 第38章 变化,散财童 第39章 开坛,粗炼宝 第40章 乱方,观才洞 第41章 法子,伪装者 第42章摧心,三步法(今日一更,明天补上!) 季明再一次夹住余霄肉身,使劲的一拉,从那高度紧张的神婆弟子身上拉了起来。 “师兄,我先过去,你们自便。” 在密道中,第一个神婆弟子不敢回头看,抬着大箱子,鼓足了气力,一口气小跑了起来。 “等我...” 惊慌中回神的这一位,抱着箱子赶紧追了上去。 在抵达密道终点的一间暗室后,他们都不带喘气的,赶忙折返于密道,同后面的“余霄”迅速的擦身而过。 “啪!” 关上暗室的小门,轻轻荡下箱子,并将余霄从袍子中抛下。 在这三箱书面前,余霄的价值又降低了一些,不过油水还是有一些的,就看他怎么灵活运用了。 将白骨攒心珠打入其口中,确认其性命已掌握在自己手上,季明才放心将三个箱子一一打开。 “毒经药本!” 在第一口箱子中,季明匆匆翻了一下。 在其中,大多讲的关于毒的炼制和解法,还有一些小丹的炼造,这并不是他最为关心的。 第二口箱子打开,随便一瞥,便见到一本《金丹大成集》。 “名字很直接,我很喜欢。” 季明赶忙将书拿在手中,他似乎又回到在狐社小室中翻阅「野丘随记」、「室幻说」,还有「阴风卷」的时候。 “不容易啊!” 季明心中很是感慨,这些个道书法册,一个个藏着掖着,等闲是看不到的。 未料到今日缘法一至,竟是要给他看了够。 好像自打服了百年赤参,道行大涨之外,这运气也变好许多。 在《金丹大成集》的开篇第一页上,便记着‘瀛洲有一山,曰:天柱,上有西君,又称苍天,母天,西天,授神真之道,符命之说。 后世传道六人,广大道统为三,一曰黄庭宫,二曰太平山,三曰真灵派,自此仙门始开,丹道初成。’ 掠过开篇,季明兴致勃勃的往下翻去,逐字逐句的看着。 ‘仙者,何也?纯阳而无阴者。 人中修取而成仙,可分三步。 曰炼精化气。 曰炼气化神。 曰炼神还虚。 此三步中又细分六境。’ 季明沉思起来,看来所谓「养气」和「炼气」二境,就是在炼精化神这第一步中细分出来的。 他再接着往下看去。 ‘炼精化气一步,要诀有二,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 “唔~” 不知过去多久,余霄悠悠转醒,只觉胸口发闷,浑身的不利索。 忽的脑海中一些记忆跃出,让他瞬间恢复清明,目光一下锁定到了眼前的...铁背巨蜈。 “我那蜈仙何时有这般的妖态?” 他心道。 足足半人高的黑巨蜈,伏在暗室内的桌案前。 在桌下,两条笔直苍白的长腿,相互交叉,时不时的晃荡两下,显示出其此刻的愉悦心情。 视线再抬,烛盏之下,有两边微微翻卷的硬质壳背,一节节的向上,壳面反射油亮的光来。 其头部俯在桌上,专心致志的阅览道书,毫无所觉的将拱起的蜈蚣背露给了后面的余霄。 余霄闭目,呼吸如常,暗催密功。 在其掌心之中,那一尸心斑紫得发红,显出大成境地的彩云毒手。 “你有两次机会!” 季明头也不回的说道。 闭目运功的余霄心里咯噔了一下,身上的肌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几度想要夺门而逃。 季明伏于案桌上,再一次说道:“你有两次活命的机会!” “他一定在诈我。” 余霄依旧闭目,装作昏迷的样子,实则一身的肌肉早已紧绷。 季明见余霄装睡不醒,便也由着他,要想用这余霄身上榨干最后的价值,摧其心气是必要之举。 第二口箱中的几卷道书,他已经翻得差不多了。 现在正在重新再读一遍,尤其是那本《金丹大成集》,虽不涉及具体修行,却是高屋建瓴一般,道明了前三境中的道与理。 至于第四境的金丹,却是少有提及,常以春秋笔法带过。 哪怕是再读一遍,季明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另外还有那几本解书,其中多是解小周天符图的,解大周天符图的,只有区区两本而已。 这两本中的一本,便是神婆所解。 这小周天符图所解的,统称为小周天功夫,可炼得顶上三花。 而大周天符图所解的,自是大周天功夫,可化得胸中五气。 大小周天符图在天下三十六方中流传甚广,可以说是这两枚符图造就了如今的散人团体。 正看得兴起时,身后的余霄却是煎熬无比。 他已经无心思考这蜈仙为何这般的诡异,他深知以自己的微末道行,根本难以窥见真相。 小门就在附近,不过两三米远的样子。 “逃!” 心念一定,当即睁眼,整个人弹跳起来,闪向那一扇小门,运掌打去。 就在这时,一股黑风在室内产生,朝着余霄脸上狂吹,吹得他睁不开眼睛,手上力道一衰,在门上打出一记掌印,未能破开小门。 在他肩头,一个苍白手掌的搭上,那妖魔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这算是自动放弃一次活命的机会吗?!” 季明坐在桌边,蜈蚣头节微微的一抬。 他的话音刚落,那远远伸出,搭在余霄肩上的手臂触电一般的被弹震了开来。 那余霄迅速的转身,双掌一摆,直面于他。 季明看着略有麻感的手掌,心中不惊反喜,道:“余霄,这是你的价值之一,能够让我好好的见识「彩云毒手」。” 自己的控鹤功同这彩云毒手同属于掌功一类,除了大成后的妙功,基础的一些掌技都是可以触类旁通的。 余霄眼眸一沉,槽牙紧咬,伴随着特定的呼吸,肌肉松弛有度。 在这松弛之间的肌肉群,可以赋予他惊人的爆发力,只见其脚步横移,几乎快过了肉眼的捕捉速度。 一掌印来,排山倒海一般,拍在季明节壳之上。 季明没一点闪躲,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掌,一种柔劲正试图透过壳背,打入内部,欲将里面一通搅碎。 可惜,壳内血肉与灵机浑然一体,绝非区区的柔劲可摧。 “刚柔并济!” 季明赞了一声,而后心道:“看来即使是炼得顶上三花者,也破不开我身上的背壳,那百年赤参真没算白吃。” 季明对自己实力,又有进一步的认知。 “啊!” 余霄冷汗直冒,定在原地,感觉自己似落在网中,挣扎不得。 “第二次了!” 季明白得死气沉沉的手掌上,竖起了两根手指。 余霄齿口微开,深深的喘气,鬓丝被汗水打湿,像个累坏的老牛一样。 千锤百炼的掌劲无效,尸心斑的毒力在这毒物前更别提了,胸口还一直在隐隐作痛,腰上的毒种袋和纳袋也都被拿走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 死尸一般的长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按压在他的脑额上面。 余霄怕了,蜈蚣精的温柔抚触让他惊悚,每一寸头皮都在发麻。 季明的手掌微微下压,虽然没有太大的力道,却压得余霄身子一寸寸的矮下,像虫子一样伏在地上。 “心气已摧!” 季明心中满意的道。 “我要你脑子里的一切,尤其是蝎心斋醮。” 第43章 宣咒,罡步练 暗室内,几点烛火摇曳多姿,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一会儿齐齐的定住。 蜡烛的火焰映照出柔和的光晕,将一道多足的影子洒在周围的墙壁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这一些光影随着烛光的摇曳,还有那室内多足身影的舞动而变幻扭动,其可怖之象超出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 余霄瘫缩在墙角,死死的盯着那墙上影子的扭动,瞳孔不自觉的放大,眼皮正狂跳不止。 只见墙上,多足的影子舒展着手脚身姿。 其上身不动,下身忽左忽右,脚影晃动不休,那一节节影子如在墙上蛇行。 这是何等可怖之景,余霄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被掀开,在往里硬塞着,挤着他所无法理解,不愿看见的事物。 季明非是有意作出这般能够造成精神污染的动作,他是在学习醮法所用的一种道家罡步。 何为罡步? 召感神真的一种动作。 要行醮法,除却开坛之外,还需步斗踏罡(罡步),宣咒,请圣。 这四步,可说是醮法中最核心的内容。 季明知道任何一个法门的诞生,从来不是虚无中一念而生,必有其源起,乃至后世中的一系列发展。 今时今日,仍能广传,内中每一步骤都有讲究,且已成熟,不可因其繁琐,因其晦涩,便视而不见。 从当下积累,一点一滴,如琢如磨,终可道成。 “我这罡步如何?可曾踏错?” 季明问道。 一节节的蜈蚣身,单单以幻出的长脚站立,已是艰难无比,还要按照一定方位走步,实在难为他了。 一通走下来,一节节壳身都快扭断。 “凡步罡之法,贵在存念。 只要心中存有星宿步法,脚下自然走成,此罡步同宣咒乃是醮法的基本功,久练之下,便可学成。” 余霄浑浑噩噩的,像个活死人一样,他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直视蜈蚣精,只是有问必答着。 似这般的样子,已过去许多时日。 期间,季明也会藏在余霄身上,外出行走,听取情报。 毕竟如今外间局势多动荡,纷纷扰扰的,就算他可置身于事外,那也需得重点留心一下。 在舍内的弟子都很惶恐,大家基本聚在一起,不敢分散,且收纳着十三寨的散人,呼啸而聚,好不热闹。 季明看得出来,这药舍内已有几分乌烟瘴气。 在太平山两大分坛穿插于兰荫方之南,黎岭之北,集军观才洞,欲隔绝此方的大背景下,所有神婆弟子、散人徒众都有一些颓然,乃至于精神高度紧张和敏感。 一旦太平山计划成功,关门打虎那是必然之举。 “师兄!” 正堂里,余霄坐在上首,即使有人唤他,也没有回神。 “十三寨中并无异常,也无外人造访,看样子那四悲云寺同鹤观应将全部力量都投入到观才洞那里。” 有神婆弟子传报道。 这是一个好消息,可好消息没有给予众人心理上的放松。 季明倒是懒得管这一些,如真有道民来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遁走。 这里是一处宝地,要是没什么突发情况,季明真想一直待下去。 在听取一系列的情报后,季明令余霄照常回返暗室闭关,并令其差使神婆弟子送来毒食。 在第二口箱子中,那些关于醮法的法坛规制、罡步、宣咒等等,他已经逐渐的掌握纯熟。 在深入的了解醮法后,可知其中底层的道理,乃是借调于神真之力,从而一窥符图之法。 季明目前在打磨罡步、宣咒两门醮法的基本功。 罡步要按照星斗的分布来走位,在勤记星宿图后,便是多记多练。 宣咒更是简单,就是针对某一位神真,赞名而颂功。 在散人左道中传播最广的宣咒,便是「救苦天尊咒」。 这一位显世的大能基本上有求必应,无分正邪,一视同仁,乃是三天之中数得上的神真之一。 旦凡散众,囊中必有其宣赞咒书。 季明练习醮法时,便常拿此咒练手,在那冥冥之中,确实有所灵应,这实在是奇妙非常。 除了救脱众生苦,一心无二视的三元天尊外,正道三宗中都有显应的神真,为正道弟子打醮时提供支持。 在这一些神真外,也有许多有着特殊要求的神真。 这一些神真多是旁门大宗中的显应神真,信奉有所得,且必有所偿,就比如盘岵大山的「盘」。 季明觉得旁门行事重短利,轻远谋,根子上就是在其山门内的神真之上。 这一些个神真,基本上是开派教祖,创法之师,一个个早已脱质成仙,超三界,而出五行,与世同在。 其念头思想,乃至流传的故事,世上存在的痕迹,都在深刻的影响着后世的每一位弟子。 自余霄那里所得的「蝎心斋醮」中,感应的,便是盘。 而对于祂的有所偿,便是一份重大的痛苦、疾病或者心神刺激。 余霄曾三次施展蝎心斋,在成功的召感「盘」后,在完成解符图,体内立刻便会生有法毒。 似余霄这般,炼毒日久,已生抗毒之体,这才生生熬过三次。 季明要不是觉醒出飞蜈血脉,毒性更强一分,那一日里可真未必可以顺利的毒翻余霄。 天尊无需偿,必有应,但是解符图所得的修行法门,因各人天赋而异,常常是优劣不等。 而盘需有所偿,可在解符图上,确有奇功。 在二者之间,各有长短,但此世已成飞蜈妖体,论及抗毒的能力,比余霄不知胜过几筹,「蝎心斋」便似为他量身而设的一般。 唯一可虑的是...那一位盘会对他回应吗? 季明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余霄。 “大王不必担心,在天下三十六方中,唯一对施行斋醮者有要求的,便只有那三宗仙门。 对我们旁门中的神真而言,感召祂们的修者,无拘于人妖,自是多多益善。” “多多益善?” 季明感到好笑,说道:“既然是多多益善,为何不学三天救苦天尊,何必事后索求偿还。 怕是日后修行渐深,解读越深奥的符图道书,索求的偿还便也更多。” “大王!” 余霄无心争辩这一些,悲泣的道:“小子修为浅薄,论及道行,非是您这等幻形之妖的对手。 只希望大王看在我尽心配合的份上,留存一条卑贱小命。”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涕泗横流,只是这姿态落在季明的眼里,激不起半点的怜悯。 早前余霄为求施恩于张娘子,一把大火将池前的土寨烧了个精光,在那其中固然有恶匪罪民,可妇孺更多。 由此可见其心之毒,断不可留。 “别怕!” 季明伸出一只长手,抚其顶,道:“我听说舍中藏有七斗的珠宝,为舍园中日后传法建庙所用。” “是!” “去,给我搬来。 这一次,我就不藏于你身,让你自行去办,莫要让我失望。” ----------------- 「救苦天尊咒」: ‘三元天尊圣难量,身披星彩三天修。五色祥云生足下,九色神鲵法前游。宫中甘露时常洒,手执如意不计秋。万方求法万方应,苦海恒为度众生舟。’ 第44章 珠宝,望火楼 第45章 激战,延寿法 季明驾风而至,落在楼上飞檐。 这小如意之术,配合飞蜈之毒,简直是暗杀利器。 如果再学习到大如意之术,可大可小,或许就是炼气境中的修士,他也敢去碰上一碰。 季明趴在一瓦片上,这缩小后的身体,只需瓦檐上一块干巴的鸟粪,就能完全的遮挡住他。 在下面的望台中,那三人准备开坛。 季明到现在为止,只学了一个阴尸定火坛,还有从余霄那里学来的,属于蝎心斋醮的门封坐坛。 “开坛!” 那外披袈裟的道士,抄起坛前一柄桃木老剑,剑指坛桌上的三个牌位。 “开!” “开!” 两位坤道接连喝道。 在坛桌之上,牌位隐隐的颤抖,丝丝的阴风吹入到望台之上,有三道阴影从牌位中流出。 它们在香烛之上,深嗅着,香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 三人分坐,看着香烛被嗅食,这是遣使小鬼所必须的法食,尤其是这些自家炼度的鬼卒。 季明钻入瓦片下,饶有兴趣的看着望台中的一切。 香烛燃没,三道阴影分别朝着三位道民礼拜一次,而后侧耳倾听起来。 “闲话我们不多说,再召你等而来,却不是搬运财宝一事,而是去舍园之中查探符图。” 说着,又拿出三道折叠的符纸。 “事成之后,三道符食自然归于你等。” 在这望台之中,忽然起了一阵阴风,发出呜呜的风声,似乎是这坛上三鬼的回应一般。 “去吧!” 随着道民的一声令下,阴风带着三鬼吹出了望台之外。 季明朝着台外看去,暗自拿着自己的阴风术对比,还是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师兄,咱们收集这财宝要到什么时候?”那一略带有媚态的坤道,忍不住的抱怨说道:“师祖执掌四悲云寺至今有二百三十余年,可如今却要为了交好一个外道旁门,穷搜珠宝财货。” “那是高僧大师,岂能以外道而私下称呼。” 被称为师兄的道民,拢了拢身上袈裟,表情很是不满。 “不说大师神通广大,单说我们的师祖,已是二百十三余岁,已经快要到筑基寿数之极。 他老人家已是炼成阳龙阴虎,只差一点火候,便可龙虎交媾,得那金丹一粒,怎能不求助它法,再延寿数。” 说着,这师兄双手合十,道:“要说延寿,唯有佛家密法可行。” “此为逆天!” 忽然,第三位的...坤道,两道浓眉一凝,出声道。 此言一出,望台之中,瞬间寂静下来,只余下紧张的呼吸声。 天是真实存在的,何况还有三个天,谁敢在这一片土地上提及逆天之事,真当三天无所感吗?! 季明听得兴起,还想再多听些,可三人一下子讳莫如深起来。 “再不说我要动手了!” 季明心道。 再等了一会儿,在顶上爬到位于那师兄头上的位置,正准备松开自己的节足,忽听谈话声起。 “逆天之行,必有灾殃。” 那浓眉的坤道,深叹了一声,自望台之上,眺望着天上星斗,道:“师祖此举是否...” “慎言!” 师兄脸色越发的难看,道:“师祖天生法骨,几乎是内定的金丹真人,只需再延寿数载,必可一举功成。 而且我太平山历史上,私下延寿的,何止双十之数。” “就是!” 另一坤道,娇笑着附和一声,说道:“师傅都说了,在众弟子中就我们张师兄最类其祖。 而且你区区任督未通者,竟也敢对师祖作为置评,好大的胆子。” 浓眉的坤道,把头一别,不再搭理这两个人,而后实在是气不过,便自顾自的下了楼去。 那师妹下楼,余下的二人逐渐眼神纠缠起来。 要不是得照看着法坛,说不得天雷地火,当场便要欢爱一场。 季明节足一松,瞅准位置落了下去,直接掉在那师兄的后颈之上,一对毒钩狠狠的扎了进去。 “嘶~” 师兄本能的一掌向后拍去。 “师兄,此方中多有山川峻岭,夜间蚊虫甚多,我这里有一颗透香丸,可以驱蚊避虫。” 那同师兄眉来眼去的坤道,关切的说道。 师兄缩回手掌,刚才叮咬虽小,但是痛感极强,心道:“这总不至于是敌人的毒虫吧!” 下一秒,整个晕乎乎的。 “敌袭!” 他大喝一声,强自站立起来。 小小的季明正在振翅而飞,绕过了那一个坛桌,准备再飞到那坤道的身上,如法炮制一番。 刚一飞近,便听坤道喊道:“师兄,快用解木针!” 季明一听这话,心知不妙,当即便解除了小如意之术,并朝着那一坤道吐出白骨攒心珠。 这样近的距离,再加上自己可怖的多足之躯,坤道被吓得高声尖叫,声透九霄一般,直至被攒心珠打个正着。 季明飞在半空,身子一扭,毒钩直接往那师兄头上夹去,被对方闪了去,两只毒钩相撞,擦出火星。 “师妹...” 师兄接连闪避,并在腰囊上一拍。 一叶片被袋口吐出,上长有三四根的细长木刺,师兄取下一根刺刺,反手扎入后颈之上。 “飞蜈蚣。” 师兄眼神定在季明两翼之上,眼中满是忌惮和杀意。 如果他记得不差的话,在那盘岵大山里,有一位天吴长老便是养炼了一头四百年的飞蜈蚣。 眼前飞蜈定然不是长老那头,但极大几率是其后代。 如若这样的话,那这一飞蜈蚣背后之人,必然不是他所能对付的。 “噔噔噔~” 在对峙的期间,这望火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必然是那一浓眉坤道去而复返。 季明正欲速战速决,在他的身下,有叮叮当当的声音。 俯首一看,那是自楼板下,透射而上的刺针,打在他的身下,这应该就是刚才坤道所提的解木针。 可惜楼下浓眉坤道,不知他一身的外壳,堪比精钢。 “声东西击!” 季明脑中闪过一词,脚步声只是诱音,杀招是在针上。 眼前的师兄再一次施展身法,在望台中闪身,季明幻出两条长臂,当即朝着他打了过去。 “不强,但难缠。” 季明几次攻击,都被其闪过,近在咫尺,却打不中人,其手中桃木剑更是屡次的拨开毒钩。 一边攻击眼前的师兄,还得防备楼下浓眉坤道。 那楼下射来的解木针,专挑他激战正酣时,冷不丁的来一下,难受得紧。 他有一身硬壳不假,但楼下的浓眉坤道专射缝隙处,头节口器,小眼等处,十分的恼人。 师兄似渐渐瞧出眼前飞蜈虚实,虽有飞蜈之形,可未继承多少飞蜈之能,怕是妖脉未壮。 季明心知还得智取,合身往那已死的坤道上一扑。 “莫辱我师妹!” 师兄看得眼睛发红,举剑迟迟未曾上前,直到那一飞蜈将师妹的尸体向他一下抛了过来。 第46章 小计,甲马符 第47章 窟下,三童子 第48章 三鬼,炼度中 窟下,石厅。 三个木牌摆在其中,季明一双苍白无毛的长腿盘在那里,微微拱起节身,手里拨着念珠,撕磨着口器。 在其身后,有童子捧剑;在其身旁,有童子举火。 “三位不出来一叙?” 季明对着牌位问道。 在季明的礼貌询问之下,面前的那三个牌位毫无所动,好似三个阴沉的死物一般。 “清风明月何在?” 季明唤道。 立在一边的两个童子,举着火把,小脸认真。 过了好半会儿,他们才意识到精怪老爷在喊他们的新名字,精怪老爷为他们所取的名字。 “清风明月!” 季明脸上有些许挂不住,再喊了一声。 “在,老爷!” 一男一女的两童子举着火把,齐齐的迈步,因为过度紧张,竟同手同脚起来,滑稽中带了些可爱。 “噗嗤”一声,身后捧剑的童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噤声!” 季明严肃的道。 火光打在牌位上,其中的小鬼依然无所动摇,季明心中暗自称奇,难道小鬼不在乎牌位。 “烧。” 季明决定再逼一把。 两童子举火上前,他们哪里清楚精怪老爷只是想试探一下,手中的两个火把直接往牌位上捣去,一瞬间牌位齐齐的往后一倒。 “三位,可真沉得住气啊!” 季明笑道。 三道阴影从牌位上流出,丝丝的阴风在窟下生起,把上的火焰被吹得东倒西歪。 “松鹤!” 季明喊道。 “是,老爷!” 捧剑的童子几步上前,将那一把桃木老剑往前一送,三道阴影立马缩在地上,不敢再起阴风。 桃木,伐邪制鬼之材。 此为桃木老剑,桃心老木所制,等闲的小鬼绝难直面其剑锋。 在空气中传来一道道含糊不清的呜咽声,似浅吟低唱一般,这三个小鬼似乎是有话要说。 “笔墨伺候。” 季明又一声吩咐,三鬼纷纷起笔书写。 那石白寨舍园中的财宝都能搬运,这小小毛笔自然不在话下。 在书写完毕后,季明将那一纸张拿来,在上面有三行歪歪扭扭的巴文,较之他还有不如。 ‘起坛炼度,奉养施食,自当效力。’ 这炼度一词,季明倒是知晓,那是自醮法中而演变出来的一类法事,专门用于超度阴鬼。 最基础的炼度,就是燃香点烛,这也就是所谓的奉养施食,通俗一点的讲,就是养小鬼。 在纳袋中,倒有几把香,几根烛。 显然这一些香烛都是四悲云寺中特制的,专用于道民们日常炼度所用。 更高级一点的炼度,就是拿法符施食,传闻还有一种水火炼度,唯有筑基高人方可施展。 据说亡魂若得炼度之功,则可表里生化,还复人形,也不知是真是假。 在纳袋之中,只有五张纸符,其中的三张是用于炼度的符食,而剩下的两张则是甲马符。 如今的季明,早非修行上的文盲,对于常见的符纸,还有炼度这等的常识都有一个基本认识。 在纳袋中,其余的杂物中,诸如化毒的解木针,明显是太平山针对盘岵大山的毒法所制。 这让季明对于人道宗门斗法,更多了一重认识。 至于袋中的那三本道书,打开一看,竟都是佛经,真不知这四悲云寺作为太平山分坛,怎容许外道佛法流传的。 一只长手中的念珠轻拨,季明盯着前面的三个小鬼。 他欲要慑服这三个小鬼,主要的用途便是充当自己的耳目,去那山外寨中探听情报消息。 他不是那等山中清修,只一心导引的精怪,实在不敢不关注山外的大事。 在厅中累土起坛,又自袋中取出香三根,烛两支,置于高土坛之上。 季明拢了拢身上的锦衣袈裟,亲取松鹤童子所捧的桃木老剑,在高土坛之前开始步斗踏罡。 罡步可召感神真,用来召感区区小鬼,自是信手拈来。 虽说他的罡步还不精熟,但他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同这三鬼之间的联系,已是更深一些。 坛上三鬼所流露出的一些情绪,遵循着冥冥之中的联系,也可反应到他这心里。 季明步踏三光星斗,节身“腰肢”乱扭,手中桃木老剑挥舞,烛火香气被罡步身法所带动。 在缭卷的香气中,季明对罡步更多了一些理解。 罡步踏动中,三鬼渐有归顺之心,而后季明剑指土坛,大喝一声:“探明消息,速来报我。” 三鬼嗅食香烛后,对季明深鞠了一礼,而后一卷阴风,自窟口飘入夜空中。 在差遣三鬼后,季明便在窟中过起了正经精怪的生活。 每日里除了研读道书,就是在窟口处参拜素月,吞吐着灵机,偶尔调教一下三位童子,教导一些小周天功夫。 他自己虽然无法学习那大小周天功夫,但是可以借由教导童子们,从而感受其中的法理。 山中无岁月,一日日的便这样过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三鬼不断的将山外的信息送来。 ‘谣传:在兰荫方之西,毗邻的合山方内,有大股的道民潜入,在本方内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流言:观才洞斗法战场中,有资深二境道徒暗中北上。’ ‘十三大寨中有左道散人大掠乡里。’ ‘石白寨舍园遭受道民的袭击,神婆弟子伤亡惨重,欲前往秃笔峰大有和尚处寻求庇护。’ '......' 每隔几日,三鬼都有消息送上。 这又是谣传,又是流言的,季明只能作个参考,唯一让他留意的,则是神婆弟子的动向。 那秃笔峰位于横山之东,距离他这一窟巢不过三四十里的山路。若是以常人的脚力,两三天就能走一趟。 照目前的态势看,迟早有更多的散人左道,去往秃笔峰寻求庇护。 在接下来,季明不敢轻易外出游山,连那一处为宝眼补充灵机的池塘,也都很少再去了。 这一夜中,他正盘在窟外凸岩上,吞吐灵机,忽见附近一处,隐隐的透出灵光。 在凸岩之上,季明身子一缩,而后振动双翼,凑近一看。 在枝叶遮掩之所在,一头短角的小獐前足跪地,对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不停的跪拜叩首着。 一道道灵机流下,浸润其身,令这小獐体生毫芒,透出于枝叶缝隙之外,被季明注意到。 “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乍闻人言,小獐一下受惊,立即停止叩拜,发足狂奔起来,四蹄才刚甩开,立马倒地不起。 小獐只觉全身酸麻,使唤不出一点劲,似乎已中了猛毒。 他瞧向发声之源,只见一头巨大的黑蜈盘在树梢之上,自枝头间探头望来。 “你是那蜈蚣骗子!”小獐话刚一出口,便深感后悔,想要挽回此话,却因嘴拙不知如何去说。 “我记起来了,你是那胡图公子的随从之一。” 中毒瘫软在地的小獐,努力的抬起头来,讨好的道:“是,是,大王竟然还记得我这小怪。” “你在这里干嘛?” “公子不日即将赶赴太山篙里,已将我等山中随侍一一遣散,所以我准备前往黎岭外围潜修。” “你家公子什么时候走?” “约莫在三周后出发,听说那天狐院考试,需要提前三天或者一周在那篙里阴府入住。” 季明闻言暗自点头,这时间同他所料的,差不了几天。 第49章 祭炼,欧皇出 深夜中,一阵黑风自山岗刮过,几与夜色融为一体。 黑风过处,偶有细霜凝结,体现出季明如今在阴风术上的深厚造诣。 月光皎洁,洒在山峦草坡之上,勾勒出一条条蜿蜒的银色轮廓,季明在其中迅速的穿梭而过。 在一片山林上,季明飞落了下去。 他在其中不断的穿梭着,山林也开始变幻,就好似水中幻月一般。 渐渐的,季明没入幻林,如投于水中之月,荡起涟漪阵阵,很快又复归于平静。 眼前,有影影绰绰的墓群出现。 “到了!” 季明心道。 他落在墓群之中,举目四望,挥舞着头上的触角,捕捉到了一些社鼠狐生们的骚气臭味。 看来自太爷离去,没了严格的管束,这些狐生社鼠野性复生,智慧灵性渐失。 “今日祭炼宝眼,暂借狐社宝地,却是不得不驱离尔等。” 季明手掌在纳袋上一拍,三个牌位被袋口吐出,落在墓土之间,三鬼立即驱逐社鼠狐生。 偶有几个负隅顽抗,不肯被驱离狐社,立刻被白骨攒心珠打杀了去。 接下来又是熟悉的环节,开墓搜集群尸。 一具具陈腐的尸体从墓中拉出,以阴尸定火坛的规制搭在墓群中央,这就同搭积木一样。 在上下的爬动中,尸坛已堆叠垒起,季明心中莫名有一种成就感。 这一次起坛中,季明在不影响尸坛规制的情况下,稍稍的改良一点,更利于尸坛速起火势。 在宝光气炼法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猛火烧炼,要是火势不大,即使珠宝再多,也难出祭炼的宝气。 “速去运宝。” 季明趴伏在尸坛上,一节节壳背黑沉,一对薄翼轻轻舒展,犹如老魔一般,吩咐着三鬼。 如今驱使三鬼,已愈发如他心意。 很快,那些财宝被搬运到了尸坛之上。 季明以金沙作粉,为一具具老尸抹上,使其灿灿如金身一般,再以银珠填其目,令其纷纷开眼。 其后,毗琉璃、水玉、车渠、玛瑙、赤真珠等宝,一一的塞入尸口中。 当这般华丽的尸坛呈现在墓群之间,竟然有一种威怖庄严之态,隐隐的脱离了阴森之感。 季明高居于坛上,仰起上半节的虫身,自头部口器中吐出一颗白珠。 这珠上有一眸,眸中有一字。 “火起!” 季明喊了一声。 紧接着,“轰”的一声,尸磷被瞬间的引燃,那熟悉的白色鬼火在坛内坛外一下蔓延开来。 “风来!” 再度大喊,在坛上的阴风肆掠起来,将火焰搅得东倒西歪。 那坛下三鬼,同样鼓荡起了阴风,自下而吹,就好似那烧灶炼丹的一般。 大风起猛火,在堆叠的尸坛中,一具具尸身上,口眼内直喷大火,将那银珠水玉都快烧融。 霎时间,有宝气自坛中喷出,恍如千条瑞彩,火树银花一般。 “来了!” 季明心喜,忙祭出宝眼,导引宝气。 瑞彩归流,银花飞入,那宝眼之内,眸孔一点点的收缩,一道视线透出,死死凝视着季明。 联系在加深,因缘在缔结,季明知道这一步他走对了。 在宝眼收缩的瞳孔中,一枚极小的字影在显现,迅速的显现,季明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怕,就算再出现【湿】字,我也有准备。”季明心道。 虽是这般想的,实则在他内心深处,忍不住浮想联翩,无论是胎,亦或者...化,都符合他的需求。 坛上,火中,季明凝神往去。 在那收缩的瞳孔内,字迹的笔画似乎很少,这难不成是... 【化】!!! 季明霎时间晕乎乎的,脑子被天人、神众等等美好的名词给充塞住。 “我莫不是要一步登天了?” 季明这般的想道。 没待季明好好的欣赏这一枚极小的【化】字,宝眼已经打入季明脑门,归入那灵台三寸间。 在季明的双眼内,同样出现【化】字,这让他看到了一个景象,这【化生】的一种预兆。 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山顶洞穴之内,一位已经显怀的...道姑坐在其中. 季明呼吸急促,凝神细望过去。 在视野中,那一道姑足下生有两爪,腰眼处更长有一对畸形的小翅,看上去不似个人形。 画面维持两息便已消失,季明在坛上火中沉思。 “原来如此,天人化生。” 在祭炼宝眼之后,真正的效用凸显出来。 湿、卵、胎这三生,随机而定,只是这一【化】字,需祭炼入身,且有天人应劫而降,才可出现。 很苛刻的条件,但它现在出现了。 季明几乎是下意识中看向黎岭的方向,在那名为「观才洞」的地方,正有两宗斗法。 在此世界中有一句俗话,‘劫乱之中,自有灾星福灵而降。’ 这一句话倒和‘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相似,考虑到这里有三天妙法,这“妖孽”大概会更具象一点。 “难道两宗打出真火,让天上神真鼻祖应劫降世。”季明的脑海中不禁产生这般荒诞念头。 “天人! 应劫?” 这听起来让【化生】不那么美好了。 抬眼望去,坛外仍有少许的宝气升腾,季明张口一吸,宝气入口,顺入定于灵台的宝眼内。 天上,那一轮月亮似大了一些。 季明刚才便已觉察到了天空流淌下的灵机,自那黄天之月上所流淌下来的一股庞大灵机。 没想到宝眼在祭炼之后,就连那黄天之月的灵机都能自发的索取,它的位格果真是不凡。 飞下尸坛后,季明将三鬼收起,又敲了敲自己的头壳。 宝眼存在灵台方寸之间,倒是省去了日常藏匿的繁琐,也不怕为人所盗走,安心了不少。 在祭炼之后,转世不必那样麻烦的“找死”,只需祭出宝眼,以其眼眸远远瞪上一眼便可。 回想着那道姑所在的一个位置,季明不知不觉已走出墓群。 在狐社之外,有一群乌鸦停在枝头,季明眼睛一亮,发出一阵的鸦叫声,乌鸦们一下飞来。 在其中一只乌鸦的脚下,正绑着一块窄条泥牌。 “博泥公啊! 我们可真是有缘。” 季明将泥牌摘下,心中喜道。 第50章 天人,大有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