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人类,一败涂地。 序二:最后的Ⅴ级天官 序三:最终决战 第一章 家人,臂铠,狗场。 第二章 龙皮太保,画龙单兵,新六校 第三章 细犬,手术,几乎全新 第四章 六欲天,抵押,巨款 手术的过程非常枯燥和血腥,老板开始还伸着脖子看两眼,后面就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拉开栅栏门到外面抽烟去了。 谷剑秋面无表情地站在手术台前,用肉眼观察着麻醉药和抗排异药的输入剂量,各色医用的钳剪钩束上下翻飞,清创,摘取,术部切口,供体植入,血管缝合,连谷剑秋自己都惊讶于手术过程的流畅,以自己目前的心电量,能如此精准的控制这类医学专业设备长达一个多小时,即便是最基础型号的,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一直到手术最后的心电复苏阶段,谷剑秋居然感觉不到一点疲劳,甚至觉得精神饱满更胜从前。 他长出了一口气,稍微放松了一点,接下来的心电复苏是整个手术最简单的部分,原理类似物理性的心脏电击除颤,利用改造士的外来心电对改造犬类的大脑和心脏进行刺激,使其适应新植入的义植器官。操作简单,没有什么难度,只要仪器合适,连谷天宇这样的高中生也能轻松完成。 嘀。 谷剑秋按动按钮。 刺啦~ 整个手术台表面冒起了一阵细小的明黄色电火花,没等谷剑秋反应过来,强烈的电流瞬间将手术台,台上的细犬,连同他自己包裹起来,那股电流并非寻常的明黄色,而是一种红蓝黑交融,充满了邪恶的色彩,让人想起被污染的油泊,令人不适。 一只无影灯过热炸裂,尖锐的玻璃碎片擦过谷剑秋的太阳穴,血如同鲜红的小蛇蜿蜒流下,谷剑秋暗骂一声晦气,强行拔下左右手上的电贴环,往后倒退了五六步,手术台上的所有指示灯已经全部熄灭,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刚才是怎么回事? 谷剑秋阴着脸,方才那种独特又熟悉的心电,让他的心瞬间沉落谷底。 六欲天。 听到动静的老板推门进来,嘴里的雪茄上下摆动:“搞定了。” 他鼻子耸动了两下,摘下嘴里的雪茄,几步走上前,围着手术台又摁又敲,嘴里咕哝着:“你到底行不行?”说着翻弄着手术台上的细犬,发觉这只改造犬的创口已经缝合完毕,呼吸也平稳了很多,顿时喜上眉梢。 “……” 谷剑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伤口不深,这会儿的功夫已经止血,他拿起桌上的印压“康普”字样的红药水,拧开瓶盖用棉签沾了沾,一边抹伤口一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随时可以。咳咳,你的毕业学凭带了没有,我要做个登记。” 谷剑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江宁师范学堂的毕业学凭,最后摩挲了一下上面金色的烫花,然后伸手递给了对方。 “我想预支点薪水。” 老板皱着眉头去接:“多少啊?” “六万块。” 单兵店老板这才把视线从学凭证书移到了谷剑秋的脸上:“你说多少?” “六万,我一年的薪水。” 老板上下审视着谷剑秋,又凑到他肩膀前使劲儿嗅了嗅,发觉没有什么鸦片酊的味道,于是似笑非笑地说:“可以,不过你的学凭要抵押在我这儿,两分利。什么时候还上钱,什么时候把学凭拿走。” 老板说着话,就要抽走谷剑秋手里的学凭,但却没有抽动。 “抵押可以,利息免谈。” 老板故意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只能给你四万。” 帝国新六校的毕业学凭,在黑市是非常紧俏的商品,因为封页上有工艺复杂,且烫花用料是极其珍贵的宇宙金属,所以很难仿造,许多来自边远古星的不学无术的矿二代,就非常乐意几万块钱,给自己买一张新六校的学凭装点门面。或者以此欺骗自己远在天边的父母。行情好的时候,一张南洋武备学堂的毕业学凭,可以卖到十几万的高价,即便是谷剑秋毕业的师范学堂,价格一般也不会低于四万块。 谷剑秋还是摇头,看老板还想说什么,他抢白道:“帝国一直有规定,对外国单兵采购的订单,数额在二十万元以上,必须经由正牌天官做担保的单兵店,否则不予审批。但是江宁新办的装备制造局采购条件就宽松得多,只要有一位新六校的毕业生在职,并且愿意用自己的学凭做抵押,就符合书面程序。六万块,我保证五年以内不会来拿这张学凭。” 老板抿了抿嘴唇:“江宁的装备制造局开办才一个多月,你的消息很灵通嘛,你从哪知道这个的?” 谷剑秋做出一个窘迫的神色,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说:“装备制造局的厂办崔日昌的大公子,是我的好朋友,我从他那听来的。” 崔寿祺,江宁望族,字冰壶,新学代表人物,交友广泛,出手阔绰豪爽,有南国四公子之一的美誉。出资兴办过一些民生方向的重工企业,后来因为一些过激言论,死于当权派的暗杀。 谷剑秋前世和这人交情不深,最深刻的印象自己参加对金菊人的黄海保卫战时,这个崔寿祺曾经来劳军,同桌吃饭的时候,因为两个人是同乡,说过几句话。 老板一拍脑门:“我明白了,你小子根本不是来应聘的,你是来卖学凭的。” “不,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只不过我确实碰到一些困难。” “你不抽鸦片?赌债?女人?” 谷剑秋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着。” 老板离开房间,过了一会儿拎着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包走回来,把纸包摆到谷剑秋面前。 “这里有八万二。两千是你的红包,八万算你一年的薪水。这份学凭,你就不要想拿回去了。我这儿不是当铺。你答应,拿钱,周一来上班,不答应,抽两千块走人。” 谷剑秋打开牛皮纸包,把钱细细点过,确认无误以后揣进兜里,仰头问道:“怎么称呼?” “汤姆陈。你叫我陈老板就行。” “老板好。没别的事我先不打扰了。周一见。” 谷剑秋快速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领一张工作证再走吧,来的时候我就被巡警盘问了一次。” 汤姆的心情显然不错,他又点上一根雪茄,从谷剑秋招招手,两个人离开了这间简陋的改造室,回到招待客人的大厅。他从自己柜台下面的杂乱的格子间翻出一张空白的工作执照,马虎地盖上钢印,丢给谷剑秋:“自己拍张照片贴上去。周一九点来报道。” 第五章 天人,心釉,剑袍勋爵 第六章 报纸,朱丽叶,西楼之死 第七章 天德公学,人类最高,吉祥老师 第八章 心肺手术, 通灵潮,《女青·鬼律》 第九章 黑店?旧教?六天故鬼? 第十章 遥远的战争 第十一章 母亲,朱丽叶,六天故气 谷剑秋一家人是在二十一年前,鸡黎人对海棠本土的全面战争中从崇岛搬到江宁来的,那个时候谷剑秋刚刚出世。记忆中的母亲年轻而富有活力,她留着一头短发,笑的时候会露出洁白的牙齿。 后来有一次,妻子杨英凰问谷剑秋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谷剑秋很不解风情地说了一句:“有一次队伍组织射击比赛,你拿奖的时候,笑的样子很像我妈。” 可惜生下天宇后,谷母的身体很快垮了下来,她的心肺功能快速衰竭,几乎不能下床,病因不明。江宁是重工业城市,各种污染本身就很严重,何况天人的迁徙带来了大量的宇宙灵性,也对人类的身体也产生了各种不可知的影响。 虽然病弱,但床上的谷母的气色还不错,这得益于谷照雪无微不至的关照。 “剑秋,要不你还是搬回天宇的房间去睡吧,我看你这几天忙得够呛,眼里全是血丝。” 谷家租住的二层阁楼,楼上住着母亲和谷照雪,条件相对好些。但是一楼的卧室空间狭小,小时候兄弟三个挤在一张三层的夹板床上,最上面的一层空间狭小,人躺上去鼻子离天花板只有二十厘米,睡起来十分压抑。 谷西楼死前,都是在客厅沙发上睡,后来谷剑秋也搬出去睡了,那张最上面的夹板也慢慢堆起了各种杂物。 “哦,不用,我一个人在沙发睡的宽敞,” 谷剑秋给母亲削了一个苹果,切开几块,听到母亲这样说,本想回绝,自己显得憔悴,是那本《女青·鬼律》的缘故,和休息不好没关系。但转念一想,干脆说道。 “是这样,妈,之前我和姐姐商量,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住,她没同意。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对您身体也好些,何况这样我和天宇都有房间住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钱是够用的。” 谷母想了想也表示认同:“那好,我和你大姐说。” 谷剑秋听到母亲同意,也露出笑容:“那我上工去了,妈您休息。” 谷母笑着点点头。 出门前,谷剑秋从自己床底下翻出哥哥谷西楼留下那对动力臂铠,拿两根尼龙绳子穿在一起背在背上,他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道。 “姐,我衣服里偶尔会拉下一些店里的票据,洗烂了会很麻烦,你不要动,以后我的衣服我自己洗。” 谷剑秋是把三合心那张票据缝在大衣内兜上的,现在就在身上,他是怕自己的睡觉的时候,谷照雪没问就把自己的衣服拿去洗了。 谷照雪看了他一眼:“我每次洗衣服当然会检查口袋啊。知道了,你不让我动,以后你自己洗就是了。” “还有天宇,以后我的书你不要乱翻了,有些内容不适合你看。” 正在喝豆浆的谷天宇抬起头:“知道了二哥。” 谷剑秋打开门,门口居然赫然站着一个女人,是朱丽叶。 谷剑秋下意识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她还敢来这儿。 “啊,剑秋啊。” 朱丽叶热情地打招呼,似乎完全忘了那天夜里胡同的惊吓,她若无其事地提了提手里的没什么分量的小果篮:“我来看看伯母,上次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她一边说一边往里挤,谷剑秋只能让到一边。 “天宇,姐给你带了糖果。” 朱丽叶热情地凑到谷天宇身边,俯下身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拿出两块花旗包装的奶糖塞到他手里。 谷天宇看了一眼身边攥着炒勺抱着肩膀,面色不善的大姐,只能低声道谢:“谢谢华婷姐。” 朱丽叶的海棠名字是谢华婷,不过知道的人不多。 “你怎么又来了。” 谷照雪有些无奈,她压低声音:“我跟你说清楚,你跟西楼的事我从头到尾都不同意。上次剑秋已经帮你还了钱,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大姐你放心,那些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朱丽叶一点也不见外,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豆浆,小心地吹了吹,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 “是华婷来了么?” 谷母在楼下听到了动静,问了一句。对朱丽叶的那些事儿,谷家兄妹都没和她说太多。谷西楼死前,朱丽叶经常来谷家吃饭,朱丽叶上门时常带着礼品,嘴也很甜,谷母对他印象不算差。 “伯母,我来看看您。” 朱丽叶顶着谷照雪快杀人的目光冲楼上喊道。 “姐,我上工了。” “嗯,去吧。” “姐,我也上学去了,华婷姐再见。”谷天宇两大口把豆浆喝完,抓起背包。 “天宇再见。” 朱丽叶笑得很甜。 ------------------------------------- 谷剑秋乘着电车一路到了江宁的武馆街一带。这条街上大大小小有十几家武馆,各色南北拳种汇聚。甚至能看到金菊人的剑术道场。旅馆街海报上那位与杀人比特作势搏斗的胡师傅,之前就在这里开馆,不过现在胡师傅那间武馆已经关门了。 武术是海棠人开发心电的传统方式,江宁的武术文化同样非常发达。许多地方治安官和帝国军人,都是出身自当地武馆。所以武道馆馆主往往桃李遍天下,海棠武道协会更是海棠影响力最大,会员最多的四大协会之一。 实际上,今天是月末,汤姆陈要去港口进货,谷剑秋也难得放假,他出门并不是上工,而是另有缘故。 谷剑秋按照报纸上的信息,敲了敲一家涂红漆的武馆大门,操场上一个短打黑裤的男青年走过来,笑道:“学拳么?” “你好,我叫谷剑秋,我想和贵馆的馆主切磋一下。” 谷剑秋开门见山,倒把对面的男青年问的一愣。 “你,你是哪家的武馆的?” “我没在武馆练过武。” 青年皱着眉头打量对方,他看到谷剑秋背着一对臂铠,忍不住冷笑道:“我知道江宁有许多帮会流氓,平时在矿场做工,动不动就聚众斗殴。靠一对开矿的臂铠欺压百姓,我告诉你,洪圣师承旧教圣人,在南方十六个州有上百家武馆,不是胡定山那种野狐禅。如果你再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 谷剑秋也拧起了眉头:“我和龙皮会没有任何关系。海棠的武馆历来都有闭门切磋的传统,难道洪圣武馆这样不懂礼数?” “那是对我们武术中人,你们这些……” “阿福。” 一名卷袖开怀,四十余岁,法令纹极深的男人走过来。 “师傅。” 男人摆摆手,打量了一会儿谷剑秋,见他面色憔悴,眼里满是血丝,于是道:“年轻人,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三餐两宿,洪圣还是招待得起的,要是缺回家的路费,我来出。” “谢谢师傅的好意,我是本地人,只是想领教馆主的功夫,我们点到为止。” 男人见谷剑秋这么说,当下不再客气:“鄙人洪圣武馆刘通,既然小兄弟想指教,那我当然奉陪。但丑话说在前面,拳脚无眼,闭门切磋一样要签生死状。我出手不会留情!如果你有个伤残,甚至丢了性命,洪圣武馆概不负责。” 谷剑秋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没问题。” “好,请。” 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武馆弟子的注目,因为是闭门切磋,所以刘通没让自己的弟子在旁观摩,只是和谷剑秋并行进了练武场。 打开白炽灯,刘通从兵器架上挑出自己惯用的动力大锤,想了想,又把大锤放下,换了两把基础款链锯刀,摆出虚步的架子,一只护住面门,另一只刀锋直指谷剑秋的面门。 谷剑秋也不紧不慢地戴上了哥哥谷西楼的开矿臂铠。 此刻四下无人,刘通按捺不住,说道:“年轻人,我看你呼吸平促,双眼无神,骨骼运动之间的心电波动也是寻常,我断言你的心电不会超过八点。你背上的臂铠只是普通的工程款,打打石头还可以,你真的要拿这种臂铠,和洪圣的武师切磋么?” 谷剑秋笑了笑,这位师傅是啰嗦了点,但是称得上宅心仁厚,颇具武德,让他很是佩服。 “请刘师傅赐教。” “好,请。” 刘通说罢当即近身正劈,双刀前后迅猛衔接,谷剑秋躲闪不及,只能举起右手臂铠护住前胸,身子往后倾斜,不料刘通腰身旋拧,双刀并拢反手横劈,一个横江飞度直扑谷剑秋左肩,这一记避无可避,可刘通依然是留了手的,如果动了杀心,这一刀应该是奔着谷剑秋面门去的。 洪圣武馆哪怕是陪练武师,也要十个心电起步,刘通能开馆授徒,心电高达十九点,是谷剑秋的三倍还多,也是看出谷剑秋的底细,刘通才手下留情。 可让刘通的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年轻人居然凌空而起,高脚正蹬重击在自己的手腕上, 两把动力刀因此准头尽失,对方借力飞退,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摔在地上,然后一个鹞子翻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刘通有些吃惊,脸色也严肃起来,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双刀交叉,摆了个罗汉伏虎的刀术架势。没轻易再发起进攻。 如果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力量不足,刚才那一脚就已经让自己双刀脱手。要是有徒弟围观,不晓得其中利害,只会看到自己一个回合被来人踢飞双刀,洪圣武馆的颜面就丢光了。 一念至此,刘通不由庆幸自己赶走了所有徒弟,严格遵守了闭门切磋的规矩。 可让刘通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谷剑秋的招式太过凶险,刚才那一脚角度固然刁钻,可只要歪一点,这个年轻人就会被链锯刀削断右腿! 要知道,哪怕硬吃自己一刀,有臂铠保护最多也就是右手臂骨折。不至于落下终身残疾,无论哪一门哪一派,都不会有这么凶险的破招,这更像是这个年轻人的临场反应。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这样的应变? 谷剑秋见刘通没再上前,双手护住头脸,脚掌抓地滑行,不似海棠的拳术,更像是用西洋拳击搏斗的步法,慢慢逼近对手。 刘通压力骤增,眼见谷剑秋越来越近,一咬牙进步平斩抢先出手,谷剑秋反应不可谓不快,几乎同时猛扑出去,臂铠与链锯的滚动刀锋正面摩擦,溅起大片的火花,刘通再无顾忌,另一只手单刀盖顶直劈谷剑秋的天灵盖,他双目圆睁,已是全力出手。 谷剑秋不闪不避,抬起手掌正面对上链锯刀的刀锋,霎时间火光飞射,链锯刀的齿锋在心电的催动下飞速旋转,与钢铁臂铠摩擦发出刺耳的嗡鸣。门外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手废了! 刘通心情复杂,工程用料的臂铠不可能挡住武道链锯刀的切割,自己一时激动,可能已经把这个年轻人双手削掉。 谁知突然一股巨力从刀上传来,刘通大惊失色,下意识抓紧刀柄,谁料对方攥住刀身,一个霸王捆珠别住自己双手,紧跟着使了一个架梁踢,居然直接把刘通摔倒在地! 谷剑秋没再追击,而是举手后退,刘通一个地趟刀翻身而起,有些挂不住脸地朝谷剑秋冲去,见对方高举双手向自己抱拳,才生生停住脚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才呼出一口气:“我输了。” “承让。” 纵观刚才短暂的交锋,谷剑秋用招不拘一格,中西招式信手拈来,虽都不甚高深,但胜在实用,更突出地眼力和果断。刘通虽然输地不甚心服,但也知道如果刚才对方趁自己摔倒扑上来补两拳,工程臂铠只能用来打石头不假,可自己的脑袋可没有凤塘山的石头硬…… 刘通架起双刀,才发现链锯刀的刀齿已经全部磨损干净,许多地方只剩下光秃秃的断面,有的已经磨损到光滑。 他分开双刀,去观察谷剑秋的臂铠,才发现对方那双看似不起眼的臂铠居然完好无损,连关节间的轴承都没有任何磨损的痕迹。 “……” 两人走出练武场,刘通负手而立,谷剑秋依旧穿着臂铠,抱拳道:“刘师傅的刀法高深莫测,在下甘拜下风。” “来都来了,不如留下吃个早饭吧。” 刘通神色平淡。 “惭愧。” 谷剑秋摇摇头,走到刘通身边低声道:“希望今天的事,刘师傅能替我保密。” “好说。” 刘通咳嗽了一声:“这条街上厉害的师傅不少,尤其是对面大鸿盛的张师傅,你若有意切磋,不妨去看看。他向来嗜武,必然不会拒绝。” “多谢刘师傅提点。” 谷剑秋低着头,在众多弟子趾高气昂的目光中离开洪圣武馆,一直走到街上才伸了个懒腰。 他发动臂铠,蓝色的电流在指间飞窜。 自己猜想果然没错。 自打谷剑秋《女青·鬼律》,到今天已经快二十天,他想尽了各种办法,但是除了身体越来越差,心电并没有什么长进,甚至晚上还经常做噩梦。谷剑秋知道,通灵古董中的心电已经缠上了自己,但问题是,他还没钻研出如何将这份心电化为己用的办法。 直到刚才,自己与刘通包裹心电的兵器正面交锋,谷剑秋只觉一股热流在胸腔涌动,心电波动即刻飙升起来。 这一会的功夫,谷剑秋的心电已经达到了九点,这是许多人几年的苦功。 光接触《女青·鬼律》是没有用的,重要的是,还要接触旧教中人的心电,也就是所谓的,六天故气。 第十二章 废犬,狗场,羞辱 “诶,你再看看嘛,价钱好商量。” 汤姆陈用手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水。 “我说花旗陈,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你这样诓我,太不够意思了吧。要不是我找人问过,我还不知道你那条脚踏红云被杀人比特咬废了。” 说话的是一位地中海发型,带着木框眼镜的小工厂主,平时也喜欢斗狗,家里养了好几条改装斗犬,此刻的他抱着肩膀,连连摇头。 “只是少了三点心电嘛!你看他不是活蹦乱跳的?” “只少了三点心电?你这条细犬买回来才五点心电。恐怕连最下等的斗犬都斗不赢了吧?你也敢要我一万六?” “可以养回来的!大火现在还在恢复期。” “你养一个我看看?我信这狗能养回来,不如信六芒花园明年交楼啊。” 六芒花园是江宁著名的烂尾楼,最早是一个闪米特商人开发,有帝国好几位高官站台,结果楼盖到一半,这个闪米特商人就卷款逃离了母星,到今天也没人知道下落。 “话不是这么说啊,你买回去看家护院也好啊,实在不行,这条狗可以当猎犬啊。它灵性很足的。我再算你便宜一点。” “什么年代还打猎?不能上斗场,我买条肉狗做火锅也好过花一万多买它啊。不用说了,留步,留步陈老板。” 对方拱拱手,没等汤姆再开口,直接拂袖离开。 汤姆陈眼见卖狗的事情又黄了,有些焦躁地抽了口雪茄,半个多月过去了,他张罗了几次,狗却始终卖不掉。 他本来以为出价低一点,这条脚踏红云很快就能卖出去,可他忘了,自己输的那场杀人比特vs红云细犬的比赛是大爆场,光门票就卖了五百多张,赌客们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花旗的改造斗犬三个回合就把海棠本土斗犬开膛破肚。只要稍微打听一下那场比赛,就不会有人想买他的狗。 名为大火的细犬在旁边吐着舌头,它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先是仰视了汤姆陈一眼,随即低下头呜鸣了一声,默默走开了。 汤姆陈没心思管它,眼珠一错,凑到正埋头写帐的谷剑秋身边:“诶?剑秋,今天精神多了嘛,前两天我以为你被鬼上身,好像要猝死一样,还准备放你两天假休息一下,现在看来不用啦?” “谢谢老板关心,我前两天不太舒服,现在好多了。” 谷剑秋回应道。 自己前几天的憔悴,是因为阅读《女青·鬼律》后,被通灵古董上的不明心电纠缠导致,但现在心电被自己消化,精神自然好多了。 如果谷剑秋还想提升自己的心电水平,就要再去反复阅读《女青·鬼律》,被经书中不明的心电纠缠得憔悴不堪以后,再去“破六天故气”,也就是和那些有旧教背景的武道家交手才可以。 “咳咳,那个,剑秋啊,我看大火很亲你啊,你有没有兴趣买下它?” 谷剑秋对汤姆笑了笑:“我哪儿懂斗狗啊老板。” “哎呀,你不要听那个吴老板胡说八道,我这条狗怎么会都斗不赢下等斗犬?你瞧它多神俊?普通斗犬看它一眼尿都飚出来了!” “老板你说的是斗犬还是斗老虎啊。” 汤姆拿掉谷剑秋手里的笔,正色道:“不要算了!账目什么时候都可以算,今天我带你去逸园狗场涨见见世面,我请客!走走走走。” 谷剑秋本想拒绝,但听到逸园狗场的名字,心中一动,还是跟着汤姆出了门。 ------------------------------------- “今天你走运了,杀人比特大战预备天官!海报贴了一个多月,终于到这一场。喂,两张最,那个,二十块的那种。” 汤姆陈瞥了一眼票价,话锋一改。 他拉着谷剑秋往地下走,逸园狗场一共四层,地上三层,地下一层。整栋建筑用白麻石铸造,模仿古蔷薇竞技场的结构。最顶楼是宴会厅和酒店,几乎不对外开放,一二层是豪华赌场,至于地下一层,便是逸园最负盛名的斗狗场。 从一道道椭圆形的门洞进入会场,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种交织,打着领结的男女侍用各色语言招待来自五湖四海的赌客们。这里还聚集了整个海棠最顶尖的犬改士,各类手术器械一应俱全。穷人和乡下汉心疼大医院的挂号费,往往也会偷偷跑到逸园狗场,找犬改士们买过期的消炎药和止疼丸…… 有人传说逸园狗场的医疗水平不输普通的甲级医院,但传说终究是传说,除非走投无路,否则谁会来找给狗做手术的犬改士看病呢? 汤姆陈拉着谷剑秋一直到了地下,此刻那场预热已久的人犬大战已经开锣,宽敞的座椅上挤满了客人,汗味和消毒水的味道交杂在一起。突然会场上响起一阵疯狂的啸声,原来是那条杀人比特扑倒了武道家胡师傅,许多买了杀人比特获胜的赌客以为胜券在握,兴奋地挥舞着赌券,唾沫横飞地向同行人炫耀自己的眼光。 那条杀人比特犬比海报上画的更加凶恶,站起来快和成人一样高,脖子上的尖刺项圈血迹斑斑,肌肉虬结的前肢暴起青筋,叫人不寒而栗。 突然,这只凶恶的比特犬惨嚎一声,被甩飞到半空,可它在空中就已经掌握了平衡,四爪在立柱上并拢弹跳,再次扑向了胡师傅。 胡师傅一个翻身捡起地上的链锯刀,仓促中用刀锋和比特犬的爪子抵在一起,他的脸上被扯下一大块皮肉,伤口深可见骨,健壮的上半身也遍布狰狞的伤口,鲜血已经打湿了裤脚。 “哇,够劲啊。” 汤姆陈赞叹。 谷剑秋看了两眼就开始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他对这种人犬相残的搏戏有本能的抵触。 从那位胡师傅的呼吸,还有身形骨架散发出的心电波动看,他比洪圣武馆的刘通师傅还要厉害一些,心电水平已经突破了二十点,如果让他用与心电水平相符的动力兵器,那只比特犬根本不是胡师傅的一合之敌,可他使用的却是最低级的链锯刀,占据心电不超过三点。很显然,主办方就是要让场面变得血腥难堪,折辱人的意思很重,这位胡师傅无论输赢,当他在台上和一条改造斗犬生死搏杀时,这辈子的英名和意气都已经毁了。 第十三章 尊严,混乱,奇导体 第十四章 战争义植,杜sir,化隆造 彼时的人类各国,仍对人体改造的技术避如蛇蝎,纷纷立法禁止。可私底下的人体改造案件却层出不穷, 按后世江宁慈济堂的史料记载,从一八八零年到一九零零年这二十年中,仅江宁本地,平均每年因为非法人体改造死亡者就有二百四十例!而母星本土已经是打击非法人体改造最严格的地区,许多灰色地带根本无法统计,人类居住范围内每年因为非法改造横死的人数,简直无法想象。 因为当时对人体改造的技术还不成熟,更是发生过许多违背人伦的惨事。一张一八八二年记载在盛京《醒世报》上的照片,记载了当时耸人听闻的非法改造:即一位来自花旗德克萨斯州的改造士用坦克式履带为失去双腿的女孩做改造手术的场景,那本来是给改造斗犬使用的配件。 照片一经发出引起轩然大波,那名花旗改造士被盛京当地官员逮捕处死。还引发了本地海棠人和花旗旅居者之间超过百人的械斗。 乃至于在人体改造的混乱态势中,各国纷纷诞生出一大批以人体改造者为组织的犯罪团伙,犯下许多大案,成为一段隐秘的世界黑道历史…… 尽管人体改造血案累累,可不得不承认,人类只用了短短三十年就彻底消化了吉祥带来的义植技术,早先的非法改造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参考作用。最早开放人体改造的花旗,更以此为契机,从一个建国不超过百年的本土殖民地,成为人类代表强国之一。 自从义植技术成熟以后,人类医学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普通人从此摆脱了60%以上疾病的折磨,人类的平均寿命因此延长了三十岁。至于那些血淋淋的记载,也被人们有意无意地遗忘掉了。 谷剑秋目送着佛皮离开,没有任何动作。 战争义植手术,全身改造。占据二十个标准心电,只高不低,作战能力可以媲美一架防爆外骨骼装甲…… 谷剑秋评估着佛皮,心中千回百转,最终摇了摇头,按捺住自己的躁动。 同样是拥有二十点心电,但如何利用,结果是天差地别的。 比如一把帝国兵器设计院出品的高级动能大锤加上蒸汽重甲,占据心电大概也有二十点,但这是十四世纪的古代战争产物。到今天造价只有两万不到。 而防爆外骨骼装甲,哪怕基础款的造价也在十万以上!它诞生自十九世纪初的鸡黎皇家兵工厂。同样是占据二十点心电,一名操纵防爆外骨骼的宪兵长官可以轻松应对五个挥舞动能大锤的武道家。 这是兵事代差。 现在的自己远不是佛皮的对手。 “他妈的熊阔海,场子都被人砸了,冷气还开这么大。” 谷剑秋听出汤姆陈的声音,迅速回神,转身道:“老板。” “你小子刚才跑哪去了!” 大队的红帽子涌进逸园狗场,上膛的枪口瞬间控制住了局面,可惜并没有抓到几个闹事的人,除了被佛皮打晕的年轻人。 红帽子是指帝国的宪兵警察,因为头上红色的帽顶罩被得名。通常配备一把点357左轮手枪和一只覆盖范围三十公里的心电无线,小部分人员配备更高火力,包括但不限于防爆车和外骨骼装甲。 不同于一般的行政警察,红帽子属于水陆军事兵科,只受地方军事长官节制,通常的职责是防止军人犯罪,但也可以独立维护治安,权利非常大。 宪兵制度起源于西蔷薇,由蔷薇的一时名将赫仑首创。红帽子最早也被成为“元帅的亲兵”。近代历史战争频发,人类各国先后设立宪兵部队, 后世波谲云诡的政治浪潮中,红帽子部队经常被用来镇压异端思想的学者和革命家,因此臭名昭著。原本只在罪犯中间流传的蔑称“红狗”,也慢慢在民间泛滥开来。 海棠二次共和以后,宪兵制度被废除,转而使用专门治安官维护治安,红帽子从此彻底退出海棠的历史舞台。 “他妈的,我报案水手闹事就不见这群红狗出现这么快。” 汤姆不满地咕哝着。 江宁的红帽子,都归水师提督常仑调遣,这座逸园狗场有常仑的股份,红帽子当然会不予余力的照顾。 “所有人都带回去,所有人。” 腆着肚子的宪兵长官扯着嗓子。 “杜sir,杜sir。” 汤姆陈换上了一脸笑容,凑到杜sir身边:“你不认得我啦。” “花旗陈,我以为你上次破产了。” 被称作杜sir的长官显然和汤姆认识,随口打趣了一句,汤姆掏出几张钞票塞进对方的口袋,指了指背后的谷剑秋:“我带伙计来见见世面,我是良好市民你最清楚。那些人跟我可没关系,你睁一眼闭一只眼让我们跑路啦。改天请你喝茶。” 杜sir有些犹豫地摸了摸钞票,身后有人走过来,用塑料袋包着一把爆弹左轮手枪:“长官,只抓到一个,被逸园狗场的人打晕了,他身上有枪。” 一听说动了火器,杜sir顿时换了一副板正的面孔。把薄薄的几张钞票啪地拍回到汤姆手里:“花旗陈,大家相识一场,别让我难做。我现在怀疑你跟一桩军火走私案有关,你们两个立刻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汤姆咳嗽两声,压低声音:“姓杜的,和我扮关公?翻脸不认人?当初你差点东窗事发,是谁给你顶包?你老婆知道你在外面养小的,不活扒了你?” “是包公啊,假洋鬼子!” 杜sir脸上有点挂不住,也低声回应:“我早让你平时小心点,卖几把弩箭给那些乡下汉打猎就算了,现在有人拿着你的枪在逸园狗场闹事,你叫我怎么收场?” “你凭什么说这枪是我店里的。” “整个江宁除了你们花旗人谁敢私卖火器?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向波士顿那几个老家伙通电话吧。” 谷剑秋和杜长官身后那名红帽子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直到这一句,谷剑秋才开口:“这把枪和画龙单兵没关系。” 杜长官瞥了谷剑秋一眼,扶了扶自己的肚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是就是啊?你的人?” 他面向汤姆努了努嘴。 “画龙单兵的点三五,机械机构是外摆式,转轮可以从左侧摆出,这样设计的好处是,轮转架的结构完整,不用开口,会比较牢固。可这把枪的枪筒是老旧的中折式,波茨坦已经有五年没有生产中折式的左轮手枪,还有,波茨坦神机的左轮手枪设计师钟爱胡桃木握把,出品的左轮枪握把全是胡桃木制作,可这把手枪的握把是黑色硬橡胶,你看一眼握把的底部,是不是有一个夜叉标志?” 那名红帽子看了一眼握把底部,确实有一个黑色的夜叉标志。 “长官,确实有。” “这是萤惑古星的知名军火黑商化隆造出品的独有标志,他们甚至会在自己制造的太空神机上喷涂这个夜叉,据说和化隆造头目的宗教信仰有关。” 杜长官亲自确认之后,笑道:“你小子懂挺多的嘛,什么来头?” “我是江宁师范学堂,博物科的两年生。我的老师是……” “行了行了。” 汤姆打断了谷剑秋:“现在能证明和我无关了吧?” “老陈,我也是秉公办事。我们两个这么多年交情,我怎么会不关照你?” 杜长官握住汤姆的手,一脸诚恳,顺势拿回了钞票。 “好!走吧走吧,不过你们两个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江宁,我随时找你们。” 第十五章 流氓,资本家,提督 第十六章 重金,谷天宇,心电考察 第十七章 穷人,好人,《孤女传》 第十八章 绝症 ,世家,衣钵弟子 第十九章 兄弟,变态,新国标 “老师。” 一声热切的招呼打断了两人。 佛皮脸上裹了一圈绷带,身体笼罩在宽大的黑色风衣中。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身体笔直,头颅下垂,甚至不敢与吉祥直视。 吉祥的嘴唇不易察觉的向下一撇,随即对谷天宇换上慈爱的笑容:“今天就到这儿,你先回家吧。” “好的老师。” 谷天宇拿起书包走出门口,与佛皮擦肩而过。 “你又来做什么?我已经完成了和龙皮的约定。” 吉祥从书柜上抽出一本包装华丽的时兴小说,食指翻弄着烫金扉页,瞧也不瞧佛皮一眼。 “我对你,已经厌倦了。” 这会儿正是夏蝉求偶的季节,窗外野草丛的蝉儿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鸣叫着, “老师,我受了伤,我没办法只能来找你。” 佛皮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掀开风衣。 …… 吉祥的言语不时在谷天宇的耳边回荡,一些不好的往事像是被落石激起的河底淤泥,在谷天宇的心里泛开。 大哥的死讯传来时,沉默的母亲,掩面哭泣的大姐,抬着担架回来的二哥,还有自己想掀开担架上的白布单时,二哥攥住自己手腕时皮肤传来的温度,以及那双血丝凸浮的眼睛。 少年咽了口唾沫,他觉得喉咙发紧,于是伸手解开了领子上的校服纽扣,深呼吸一口气,快步赶向回家的末班电车。 “天宇!” 谷天宇扭头,自己的二哥拎着一对黑色臂铠,背靠在红色大理石的墙上,表情有些严厉。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错觉,他觉得二哥比记忆中挺拔了许多,眉宇间的书卷气也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替代。 “我去学校问过,他说你和公学新来的天人老师一起离开了。” “二哥,我,不是。” 他像做错事的孩子,有点紧张的解释。 谷剑秋走到谷天宇身边:“回家吧,路上说。” “嗯。” 谷天宇毫无保留,把吉祥想要自己同他学习义殖医术的事,包括吉祥在逸园狗场义诊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想问问你和大姐的意见,所以没有答复吉祥老师。” 两人的脚步不快,一直走到立牌才发现,已经错过了最后一班的有轨电车。 “我们走回去吧。” “好。” “天宇,你是不是想和吉祥学习?” “吉祥老师说,义殖技术有可能治好妈妈,而且,我的心电考察结果不理想。我怕我达不到南洋武备学堂的考核要求。” “家里确实拿不出钱给你请心电开发的武师,对不起。” 谷天宇的脚步突然停下了,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嗓子一时哽咽:“别这么说二哥,我从来没觉得家里拖累我,我不在乎什么心电开发课,我……” 他可以在吉祥面前伪装成不在意那些话,但是当二哥因为拿不出钱对他道歉,谷天宇忍不住爆发了。 “但是,天宇。绝对不行!” “天宇,你不能和吉祥学习。不,天宇,答应二哥,今后不再和吉祥单独相处,好么?” 谷剑秋面色严肃。 “好。二哥不想我和他学,就不学了。” 谷天宇答应得很坚决。 “天宇,你听我说。” 谷剑秋费力斟酌着用词,他明白自己在谷天宇心中的分量,所以他更不想辜负这份信任,他希望和弟弟建立彼此信任的关系,而不是单方面的粗暴关怀。 “我在师范学堂的时候,曾经听讲习们提起过吉祥。尽管它们很早就被斗母宫认定为【可以和平共处,促进繁荣的天人种群】。但这并不代表,普通人可以毫无顾忌地亲近他们。” “是因为,他们可能携带危害性的宇宙灵性么?” 谷天宇问。 糊不住他。 谷剑秋心里否决了这个理由,天宇很聪明,他读过自己的教科书,而且善于思考。 “不是。吉祥能够在江宁这种人口密集的海港城市自由行动,甚至在天德公学教书,说明他经过斗母宫,帝国海关和天德公学三方面的严格体检,不可能携带高危的宇宙灵性。” 看来必须说实话了,天宇也是大孩子了,应该没问题。 谷剑秋叹了口气:“吉祥虽然是流浪民族,但和人类文明有高度的相似性,包括审美,所以吉祥十分喜欢俊美的人类。而吉祥自己是雌雄同体,同时拥有男性和女性的性征。” 谷天宇一愣:“吉祥老师不是男性么?” 他足够聪慧,可惜涉世未深,没能第一时间领会自己二哥的意思。 谷剑秋自顾自地解释:“除此以外,解剖和改造手术,在吉祥的文化中占据重要地位,代表着懵懂的好奇,忠贞的爱情,诱惑的性,以及更多。大部分的吉祥都能从对其他生物的改造手术中得到性快感,无论男女。” 谷天宇终于听懂了,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在人类社会当中,吉祥见到俊美的人类,很难抑制自己对对方肉体的痴迷欲望,他们会用尽各种方法,强迫或诱惑对方进行解剖和改造手术,甚至不惜犯罪。” “也就是说。大多数吉祥的性格,都是人类社会通常意义上的高犯罪倾向……” 实际上,谷剑秋说的这些内容,有相当一部分是不为现在的人类社会所知的,尽管有部分的天官已经在与吉祥的接触和观察中,得出了一些猜测和结论。可并没有在更大的范围内传播开来。 吉祥人的恶劣性格,是在鸡黎首都的一起针对女性的连环杀人案被侦破后,才广为人知。那件凶案的凶手便是一名吉祥,热衷于在夜间尾随女性,并将其开膛破肚。 谷剑秋摸了摸自己怀里的自装手枪。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我的偏见,我不能武断地说,所有的吉祥都会犯罪,但是天宇,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希望你理解我的感受。” “我知道了,二哥。” 谷天宇的脖子满是鸡皮疙瘩,他回忆起吉祥的举止,顿时有些后怕。 一种失望的情绪同时也笼罩了他。 你需要这个机会,我也需要你! 吉祥的话像钉子一样刺进他的心窝。 “天宇,你跟我念。” “什么?” “我在博物科时,曾经和总讲习路逸学习过一套练打法,是讲习们彼此交流的产物,也许对你有帮助。” “嗯。” 天宇抹了一把眼睛,表情严肃起来。 “脚步不用停下,跟我念,窃惟大造育材……” 【窃惟大造育材,无奇不有,深岳大泽,龙蛇所出。】 【况我神州,夙推雄武。当此刷新伊始,宜有魁拔之杰应运而生!】 【……】 一八八四年的人类社会,巅峰心电值是109点,相当于是Ⅳ级天官的水平,对心火的认识还停留在古代。 而谷剑秋前世的心电是251点,是人类族群极少数可以不借助外物,大规模干涉物质的高手,同时他身经百战,也参与过数部新海棠军事教材的编篡工作,在被罢职期间,甚至当过一段时间兵事教科书出版社的社长。 如果说名师,这个时代无论五姓七家,南北高门,再也找不出比谷剑秋更好的名师! 两人回家的路才走了一半,谷天宇已经背会了口诀,这个孩子的确很有天分。 “除了口诀,还有一些练打法的架势,回去之后我再教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哥,这部心电法门叫什么名字?” “新国标。” 谷剑秋轻声说。 “什么?” 谷天宇没听懂。 “没什么,当他没有名字吧。” 谷剑秋不再多说。 新国标是简称,这套练打法的全称应该是…… 《新海棠国防生心电标准练习》人教版。 “天宇,我要提醒你,这套练打法并不是什么神功秘籍,威力比不上国术高门的真传,更遑论五姓子和帝国皇室的私藏了。可你也不要小看他,我们,咳咳,我的老师们创造这套练打法的初衷,是让那些出身贫寒又资质平平的普通人,一样有机会触碰人类心电的至高门槛!不伤身害命,不急功近利,不剑走偏锋,一套最正大光明的练打法。我老师教我时曾经叮嘱我,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哥,据我所知,新六校有一些口传心授的内容,泄露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你……” “没关系,我教你的并不是正式授课的内容,如果你担心二哥被宪兵抓走,那就替我保密吧。” “知道了。” “把眼睛擦擦,叫大姐看见,她还以为我训你了。” “哦。” 其实谷剑秋没有骗自己的弟弟,这套提升心电的口诀和练打法,确实是路逸首创,方才的口诀,也正是路逸所写。 但是他没有告诉弟弟,这套新国标,自诞生伊始,前后经历四代人,一共十二位Ⅴ级天官,八十多名来自各家国术高门和世家出身的共和先烈打磨,包括谷剑秋自己,也三次参加对新国标的改良和批注。 新国标也是斗母宫认证,人类文明中,仅有的五十一种可以通向至高心电的法门之一。 值得一提的,这部新国标的内容,在新海棠建国三十年后,除去【感电火药自动化操控】一节外,所有章节向全体国民开放,并很快为世界人民熟知,成为第一部真正意义上全人类都有所涉猎的心电法门,可惜的是,那时的人类,距离末日已经只有不到一百年了。 第二十章 神兵,美人,打通街 第二十一章 灯泡,立馆,宗师 第二十二章 心障,孽缘,心焊 第二十三章 第一深情,乌贼造,木岛美雄 第二十四章 吸引力,泡饭,灵芝草 第二十五章 魔女,西楼,哈巴狗 第二十六章 花旗十二号,路灯,血战 佛皮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不对,只是长得像。 这身衣服好像在哪见过。 “谷西楼”动了,他正朝自己走来。 左右是狭窄的弄堂死胡同,他堵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尽管经过改造后,佛皮的五感退化严重,但两人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米,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对方眼中喷薄的冷意。 “小子,好狗不挡路。” 佛皮早把那天逸园狗场的遭遇忘得一干二净。 “谷西楼的死,除了你和木岛美雄还有没有人参与?紫精工业的石玉棠有没有份儿?” 谷剑秋径直问。 凤塘矿场本来就是紫精工业的产业,由石家的老二石玉棠负责打理。 佛皮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即好整以暇地解开袖子上的纽扣,露出手指上的飞龙刺青:“你是他那两个弟弟吧?是剑秋还是天宇?我记得他两个弟弟都在读书啊?” 他笑的时候两颊的皱纹会层层堆叠,看上去有点恐怖:“看来你盯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凭什么?” 谷剑秋从挎包掏出那把造型怪异的自制手枪,抬手向佛皮射击,巷子里的猫儿四散而逃。 佛皮不顾狼狈就地一滚,全身改造的战争义殖不会轻易被手枪杀死,但还是会受到伤害,上次是躲闪不及,佛皮还没有傻到白白遭受枪击。 可惜地是,这枚子弹依旧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膝盖。 枪械射击虽非谷剑秋擅长的科目,但是这点距离,他不可能失手。 佛皮半跪在地上,吃痛抱着膝盖,见到谷剑秋手上那把颜色驳杂,一看就是地摊改装货的速射手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一把你自己改装的烂手枪?哈哈哈哈哈哈~” 谷剑秋面无表情地倒退几步,端枪的手却稳如泰山。 全身改造的佛皮只有大脑和脊柱还是原装,一旦受到伤害,轻则瘫痪重则死亡,所以进行这种手术的改造士们反而会格外重视大脑和脊柱的保护,对佛皮脑袋射击并非良策,他的头和脊背是全身最硬的地方,火神机关炮一时半会儿都打不烂。 四肢关节则不同,无论如何改造,为了保证灵活性,人造关节的强度都不会太高,一旦遭到破坏就会丧失行动能力,造成更有效的杀伤。 佛皮不笑了,整个人弹射而起,谷剑秋手臂抬高,砰砰连射两枪,把起跳的佛皮打得踉跄后退。 佛皮这才惊觉,自己几乎站立不住,他惊愕地低头,小腿上沾满了浅红色的电解液,整条右腿止不住地颤抖。 佛皮撕开裤脚,自己的人造肌肉和皮肤被打得稀巴烂,电解液止不住地流淌, 三枚子弹中有一枚打偏了,嵌入了股骨当中,另外两枚子弹则精准无比卡在了碳纤维韧带和心釉半月板之间,让佛皮瞳孔收缩地是,这些子弹在击中后居然绽放开来,六瓣花瓣宛如利爪一般嵌入自己合金髌骨,每颗子弹的口径足有瓶盖大小! 佛皮上次遭遇刺杀时,对手所使用的爆弹手枪惯用弹为海棠产飞虎弹,飞虎弹在击中目标,或者射出一定距离后,会产生小型的爆炸,爆裂成一大团锋利的钢珠杀伤对手,达到小型霰弹枪的效果。用在五感敏锐的高心电武术家身上往往有奇效。 正是因为海棠盛产武术家,这种飞虎弹才特别受钟爱。 可面对佛皮这种钢筋铁骨的改造人,爆弹手枪的钢珠和爆炸都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反而降低了威力。 谷剑秋事先准备了两个弹夹,其中一种是仿制花旗十二号,入身变形的榴霰弹。专门用来对付宪兵长官以及佛皮这种改造人的脆弱关节。效果当然出类拔萃。 “我再问一次,我大哥的死都有谁参与?你全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谷剑秋扣紧了扳机。 此刻佛皮只能一瘸一拐地勉强行动,可他神色嗜血,似乎完全没把谷剑秋的话听进去。赫然以一个近似野兽的丧病姿势,疯狂地冲向谷剑秋。 砰!砰!砰! 谷剑秋边射边退,接连的枪声惊停了蝉声。远方的弄堂阁楼上有人打开电灯,又赶紧关上。 佛皮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后仰栽倒,但晃了晃脑袋就爬了起来,这三枚榴霰弹有两枚嵌在了他的脸上,还有一枚打在眉骨上,居然被弹飞了。 这种改装速射手枪只有六发子弹,谷剑秋于是退出了弹夹。 佛皮的脸皮碎屑片片崩裂,露出下面冷峻的金属鼻骨,些许短路的电路闪着火花。对方接连后退刺激了他的凶性,他自认谷剑秋已经黔驴技穷,现在慌乱换弹正是他反击的大好机会! “呵。” 谷剑秋看出佛皮的打算,冷笑了一声,他前世还是Ⅰ级天官的时候,就可以在一秒左右完成单手换弹的战术动作,重生之后,或许是因为年轻的原因,这个速度实际上还要快一些。 如果谷剑秋有充足的弹药,他完全可以做到把佛皮堵在巷子射,对方绝对无法靠近一步。 但是实际情况是,他的弹夹十分宝贵,而且那种行为除了羞辱对方,确实没什么效率。 几乎是这一闪念的功夫,接连后退的谷剑秋后背已经贴到了路灯,佛皮歪扭着身体闪身扑到了他的面前,谷剑秋几乎可以闻到空气散发的电解液的刺鼻味道。 佛皮的右手不知何时伸出了一截半米多长的刀锋,一记自上而下的斜劈,要把他连人带枪一起劈成两半。 谷剑秋当即蹬步向左闪避,刀锋几乎擦着谷剑秋的脸颊切过,刀切豆腐一般将谷剑秋背后精钢制作的路灯拦腰斩断! 路灯歪扭着堪堪倒落。 双方的目光刹那间也交织在一起,浓烈的电解液味道连同火药味一齐包裹了谷剑秋的口鼻,他的双眼依旧平静的如同一口古井,脸颊的毛发却根根张立! 一道炽烈的光笼罩了佛皮的半张脸,是半截路灯。 通体精钢制作,头部的欧式单盏灯结构,和充能武器原理并无差别! 噗! 谷剑秋右手持灯,重重地轰在佛皮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佛皮的左边脸颊轰至扁平,满嘴的牙齿震荡不休。两只掩饰红水晶复眼的隐形镜片脱落而出,连同爆裂的玻璃碎片一起炸开。他整个人也栽飞出去。 吉祥精选的人造头骨可以弹开子弹,但面对钝器的轰击,巨大的震荡力道无可避免,把佛皮脆弱的大脑搅成了一团浆糊。 佛皮只觉得眼前一黑,似乎有人把烧红的铁棍捅进自己的耳朵,紧跟着天旋地转,巨大的痛楚和噪音让他再也站不稳,刺鼻的电解液自鼻孔,耳朵和双眼汩汩而流,自脖颈而下,染红了他的西装。 吉祥……老师……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谷剑秋的右手手指也断了两根,精钢的灯棍嵌进他的肉掌半寸多,指间都溢出血来,他自手掌中拔出灯棍,顾不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把路灯换至左手,抵住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的佛皮咽喉。 他没有再问和大哥的死有牵连的人都是谁,而是低声道:“我大哥死了以后,你再没有注意过我们是么?” 如果佛皮还在留心谷家的事,他没道理不知道我早就从大学堂毕业,他对我的印象显然还停留在我读书的时候。 佛皮的红色复眼黯淡无光,他眼前全是谷剑秋的脸,喉咙里咯咯了好久发不出声音。 “什么?” “吉,吉祥老师,我……” 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沉重的身体叫柏油路为之一震,口鼻再也没有了呼吸。 如果他早就不再关注谷家,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在两个月后上门放火的?龙皮?吉祥? 如果放火的人不是他,事态就更复杂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谷剑秋喃喃了一声。 深夜绵绵,这个时代的宪兵和巡捕房从收到消息,再赶到现场,怎么说也是明天中午的事了。 谷剑秋将六枚射出的子弹一一收集,脱下外衣包裹受伤的右手,左手拎着路灯,沿着柏油路一直走到黄埔江边,将路灯丢进黄浦江,然后找了一个摩肩接踵,满是鸦片酊味,人肉味和汗臭味的地下赌档赌了一晚上字花,输光了身上的两百多块钱,凌晨才回到家去了。 第二十七章 感应经,追凶,负心人 第二十八章 弧焊,红魔手,养犬 第二十九章 寻人,花酒,兴师问罪 第三十章 崔寿祺,学凭,恰到好处 如今新学鼎盛,各州郡县城的适龄儿童,大部分接受的都是新学教育,只有观念陈旧的乡下私塾才会抱着几本旧教的经集之乎者也。 可这并不代表旧学已经被海棠抛弃,实际上恰恰相反,世人对旧学的推崇更胜从前,反而有不少老古板看不起新学学历,甚至直言“宁取老成秀才,不要五经博士。” 所谓五经博士,是当时新学的最高学历,除了要通过海棠本国的四年考,还要求拥有鸡黎或者东西蔷薇的同等学力毕业证书。 新学在海棠不过二十几年的历史,朝中各部堂官无一不是旧进士及第,故而新学官员在朝中也遭颇多非议。 顺带一提,谷剑秋只通过了两年考,拿到了江宁师范学堂的两年毕业学凭,故而称自己是两年生,往上还有四年生和五经博士。 崔寿祺的父亲崔日昌,是新六校之一,国立外务学堂毕业的第一届五经博士,在宦海浮沉二十年,才做了江宁装备制造局的厂办。父子两人都是新六校出身,是铁杆的新学派人士。 虽说与谷剑秋同门出身,可崔寿祺并不认识谷剑秋,他是江宁师范学堂的大红人,出手阔绰,官面也吃得开,平时巴结他的同学不计其数,不可能记得谷剑秋这个边缘人。所以谷剑秋实在好奇,崔寿祺为何大费周章把自己请来。 贤春楼被崔寿祺包了场,他摆了四桌,都是江宁师范的毕业生。大概有二十来人, 崔寿祺生得俊雅,戴金丝眼镜,骨相清癯,看上去一丝不苟,他为人没甚架子,史文思热切地招待谷剑秋入席,谷剑秋这才发现,崔寿祺居然把他身边的亲密位置留给了自己,这更让谷剑秋觉得奇怪。 席上倒没甚稀奇,众人各自寒暄以后,史文思向众人介绍谷剑秋,崔寿祺也适时问候了几句,随着清隽的丝竹声,酒食堪堪过半,众人谈古说今,有人论起帝国对天人的保守政策,还有人谈及帝国在太白古星惨败给金菊人的近事,气氛逐渐热烈。 谷剑秋这一桌人自然以崔寿祺为核心,谈及他最爱的金石篆刻,哪里的田黄石更好,谁又新得了一方佳印,偶尔问及谷剑秋,他便本分回答,并不多话。 直到崔寿祺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剑秋,我听说你在一家花旗的单兵馆就职。还用你的学凭给那家单兵馆订单作保?” 谷剑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确有此事。” 他回答道。 “你太不谨慎了。这些花旗人心思诡诈,唯恐天下不乱,我听说江宁一半以上的地下军火,都是那个画龙的汤姆陈提供的,你怎么能给这种人做担保?你知不知道,如果画龙单兵的资质出了问题,你的学凭会被吊销的。” “此事,实在是说来话长……” 另一桌人正谈及新旧学之辩,不少人抱怨起老派官僚的食古不化,更是谈及那句流传甚广的“宁取老成秀才,不要五经博士。” 忽然有人开口道:“我看也不怨那些老人瞧不上新学,咱们新学取材,确实是良莠不齐,我倒听说一桩事,你们晓得么?有些不成器的家伙,居然把自己的学凭卖掉,去换区区的几万块钱?他们把帝国的新六校学凭当成什么了,老娘亲絮的棉大衣么?吃不上饭了就到当铺当掉?”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众人议论纷纷,有些人见他说得风趣,不自觉嗤笑出声。 说话这人带着一股老江宁人的腔调,白色西装西裤,粉色衬衫配红色领带,嘴里喷吐着卷烟的烟雾,实在摩登得很,他说完这话,还不自觉往谷剑秋的位置看了一眼,意味昭然若揭。 崔寿祺眉头微颦,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又给谷剑秋也倒了一杯。心里暗骂这胡家驹忒大舌头,自己席前和他才说了这事,他这便鹦鹉学舌。又抱怨他说话刻薄,伤了同窗情谊。 崔寿祺是从自己父亲处听来,江宁市面上有人卖新六校的学凭这桩事儿的。 自从装备制造局的条例颁布,黑市上新六校的学凭价格一路走高,均价已经快五万了,这是当今紧俏的买卖,只有打着翻儿上涨的心釉期货能够超过。可卖学凭的灰色市场毕竟上不得台面,这件事在江宁的上流社会中传开以后,再次引发了旧学学究对新学派的冷嘲热讽。一些人甚至当面讥讽素来以新学代表自居的崔日昌,弄得崔日昌灰头土脸,老大一个没面子。 崔寿祺自然是要为父分忧,其实江宁市面上,买卖的学凭不甚少,几十张总是有的,可一来崔寿祺是江宁师范大学堂毕业,与其他五校的学生并不相熟,不好说话,二来谷剑秋学凭的担保单子,是最近才报到装备制造局里,自然首当其冲,成了崔寿祺的目标。 “家驹,真有这桩子事?” 有人问道。 “何止啊,我还知道咱们师范学堂就出了这号人物,还就在咱们这一届,还就在今天这贤春楼里。” 胡家驹步步紧逼,他转头望向谷剑秋:“剑秋,要不你说两句?” 谷剑秋与胡家驹是同班,但谷剑秋对他印象不深,两人关系一般。 谷剑秋沉吟一会儿才道:“我确实把学凭抵押给了画龙单兵的老板,向他借了些钱。我自己也在画龙单兵工作。” 可以说借钱,但不能说卖,否则落人口实,是要入刑的。 胡家驹对同桌众人做了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他自认和谷剑秋早有夙怨。 原来,谷剑秋在师范学堂里有一桩旧事,博物科有位姓莫的术数教习,在大学堂的风评不好,都传闻此人贪财,爱收取学生的礼物,如果不给这位术数教习送礼,年末考核他便不予通过。 于是谷剑秋那一科的学员,便商量一起给莫教习送礼,每人出五十块钱,提议的人正是胡家驹。谷剑秋家贫,拿不出五十块钱,他为人又艮轴,根本不愿送礼,结果成了班上唯一一个没有出钱的人。 后来年末考核,莫教习居然在课上主动提及此事,并质问谷剑秋为什么不给自己送礼。 “别人都说不给我送礼,我便不让他通过,你不给我送礼,不怕我挂你的科目么?” 谷剑秋年少轻狂,更没想到莫教习居然敢当众索贿,便气呼呼地回答:“学生初写黄庭,自信可恰到好处。” 莫教习也不恼,照常发起试卷来。 最后全科目的人都过了术数这一科,谷剑秋的成绩也算不上顶好,大概是中游偏上,有几个平时术数就不能及格的学生,这次过了科目,便对莫教习千恩万谢,也向人传说起给莫教习送礼的好处来。 其实这件事谷剑秋自己都忘得七七八八,莫教习也从未向别人提起这件事。学生中有人提及谷剑秋,不乏为其击节者,但说到底,这只是一桩小事,没人会在意太久。唯独胡家驹耿耿于怀。 谷剑秋那句“学生初写黄庭,自信可恰到好处。”让胡家驹觉得受辱,尤其是,胡家驹的术数是那一科中最好的,分数比谷剑秋高得多,他便更加不忿。 何必为这种有辱斯文之辈留颜面呢? 谷剑秋,谷黄庭。嘿嘿。 他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来。 第三十一章 事由, 鸿门宴,当殴三拳 第三十二章 丹心,剥皮,傅南枝 雀斑女孩见傅乐梅拉着谷剑秋往外走,刚想追上去,被小雄拉住了衣袖。 小雄露出一副我很懂的表情:“碧桃姐,我看我们还是不要靠太近比较好哦。” “谢谢师姐帮我解围。” 傅乐梅拉着谷剑秋一直走出了两条街去,不去看他,脚下只顾走。 才出贤春楼,傅乐梅的头脑冷却下来,耳根腾地一红,暗骂自己冲动,若是刚才谷剑秋不肯相认,自己岂不是无地自容?即便现在他跟了来,自己又怎么跟他说呢? 谷剑秋任由傅乐梅拉着离开,他只能看到傅乐梅的后背,见她耳根红扑扑的,心里大概有数,于是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傅乐梅顺势松开谷剑秋的袖子,把攥起拳头的右手藏进袖子里,也不回头,用浑不在意的语气说道:“我只是路过,见到你被人为难,就顺手帮一把,不必客气。” 谷剑秋知情识趣,并没追问为什么傅乐梅会在贤春楼这种地方出现。 “总之,多谢师姐。” “咦,你的手怎么了?” 方才她并未注意,此刻悄悄用余光打量身后的谷剑秋,才发觉谷剑秋的右手裹着绷带。 “在店里被锤子砸到,一点轻伤而已。南枝师傅找我有什么事么?” 提到父亲,傅乐梅也正色起来:“我爹说,武馆街的事总该有个结果,他知道你昨天说拜入五行拳的名下只是托词,但还是想约你见一面,正式向你道谢。” “南枝师傅太客气了,我本来也有再拜访一次五行拳馆的打算,既然如此,请师姐带路。” 傅乐梅被他左一声师姐,右一声师姐说得心烦意乱,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鬼使神差地一拱手:“你我见面不过两次,交谈不过五句,你也未曾行过拜师礼,师姐二字实在严重,我刚才只是看不惯你那些同学的蛮横,才找个借口而已,你,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功夫比我高,我,我还是叫你谷师兄吧。” “我是真心拜入五行拳门下,南枝师傅也答应了我,叫师姐不算唐突。” 谷剑秋有自己的打算,天宇如果考上军校,下半年就要离开江宁。自己想做的事还有很多,不太可能一直留在江宁,家中只剩下大姐和母亲,他实在放不下心,如果拜入五行拳门下,或可多一层照应。 虽然只是两面之缘,可从种种事迹观察,傅南枝父女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 这,这人怎地这般死缠烂打。 “随你吧。” 傅乐梅故意转移话题:“新学人士们一个个自诩是锐意进取,动不动便要一扫旧教百年积弊,可今天一见,也不过是一群腐儒而已,到头来还是只会为难自己人,没什么真情真性。是谁带你去那种地方?真是包藏祸心。” “是我两个好朋友,我想他们两个并不是有意为难我,只是不知道有这桩缘故,其实寿祺师兄也称得上急公好义的君子,一点意气之争,不必伤了和气。” “我就不似你这般想,江湖中人讲究以德报德,以直抱怨。这也是旧教圣人的道理,我只觉得你那位寿祺师兄目中无人,一点也不体谅别人的难处。还有那个叫家驹的,他当面折辱你,若不是怕你难做,真该殴他三拳才去。” 傅乐梅说到浓处,甚至激动地挥了挥拳头,与谷剑秋头一次见她时的清冷姿态截然不同。 “哈哈哈哈,师姐真是侠骨丹心。” “那个,谷,谷……” “叫我剑秋就好。” “这,有些过于亲密了吧。” “有么?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 “唔,那好,剑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今年多大?” 谷剑秋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出来:“应该是二十二岁。” “应该,你这人连自己几岁都想不起来么?” “我记性不好。” “我今天二十一岁,比你还小一岁,我六岁练武,冬夏不辍,你只有十四个标准心电,我有二十一个。可我居然在你手下走不过三招,实在是愧对五行拳黄帝传艺的招牌。” 傅乐梅的神色有些失落,她始终难以忘怀昨日的惨败。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并肩行走,谷剑秋看了她一眼,有意宽慰:“我的打法与传统武术的技击拆解大有不同。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谷剑秋脑海浮现起佛皮那记轻易斩断精钢的劈斩。 “其实你我如果再打一场,胜负实在犹未可知……”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关系不知不觉间亲近了许多,攀谈之间,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武馆街前。 …… “大师姐,你回来了。” 傅乐梅正与谷剑秋论起长短兵械的各自优劣,她发觉谷剑秋对国术技击的拆架理论,并不算登堂入室。每每新奇之论,都涉及天马行空的临场应变,不知不觉便沉迷其中,直到见到武馆的师弟师妹们,傅乐梅才想起来,自己从贤春楼出来,小雄和碧桃师妹没有跟上来,不由呀了一声。 “师姐,我们早就回来了。” 小雄和碧桃从武馆里出来,他们比傅乐梅回来得还早。 “回来就好,我……”傅乐梅有点脸红:“咳咳,爹爹呢。” 她板起脸问。 “师傅还在给阿和针灸,要过一会儿才能出来。” “这样啊。既然如此,剑,剑秋,我们等一下吧。你方才说……” “乐(yue)梅,咳咳。” 一个瘦弱的男孩推开门,傅南枝双手负立,不时因为咳嗽耸动肩膀。 “爹。” 傅乐梅低头应道。 “谷师傅,请进屋一叙吧。” 谷剑秋作揖答应,阿和走出屋子,从外面把门关上,并示意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黄帝立像,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除次以外再无他物。 “谷师傅,啊不,我能不能像我女儿一样,叫你剑秋啊?” 谷剑秋微微颔首:“南枝师傅是长辈,叫什么都行。” “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剑秋洗耳恭听。” “你昨天剥了一层佛皮,鬼皮当然不在话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剥那层龙皮啊?” 谷剑秋毫不动容,反而露出疑惑的神色:“什么?” 第三十三章 持戒,匹夫,扫灰尘 休息一天 第三十四章 百炼,天兵陆式,三山鸟 第三十五章 檀功德,鸡汤,计划 “喂,你还买不买?” 那人催促着谷剑秋。 “来了。” 谷剑秋压低帽檐,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堆满废弃集装箱的露天仓库里,壮汉打开一间编号不明的集装箱,自己钻了进去,谷剑秋自然跟着进去。里面挂着一只老旧的钨丝灯泡,光线昏暗,角落堆着一些散发腐烂味道的杂货,中间摆着一张大方桌子和破洞的沙发,看上去就是个流浪汉蜗居的地方,没什么特殊之处。 壮汉随口吐出烟屁股,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掏出一盒印有星球标志的香烟,冲谷剑秋示意。 “不用了。” “呵呵~”壮汉为自己点燃香烟,问道:“好汉从哪一路来?” “我从惧留卫来,老板姓路。是檀功德的朋友。” 檀功德,炎武合在荧惑古星的支部长,谷剑秋前世的结拜大哥。 “惧留卫……姓路……哦!三合心是吧,久仰久仰,听说你们不卖红茶改做工业了。既然是檀部长的朋友,那就不用客气了,有什么好处关照我们?” “我老板有个伴当兄弟,上个月被红狗抓了,判了死刑,现在被关在水师的宪兵监狱里。我老板想请弟兄们帮忙,把他救出来。” “我听说过这档子事儿,劫法场,有胆识。不亏是古星来的客人。” 壮汉嘴里的香烟燃起猩红的火光:“什么价钱?” “五百万吧。” “价钱倒是马马虎虎,不过嘛~” 壮汉嘴里含含糊糊的,香烟上下摆动。 “我的意思是,你给我们五百万。” 壮汉一挑眉,谷剑秋吐出下半句:“三合心可以为炎武合供货。” 壮汉徒手掐灭了嘴里的烟:“什么价位?” “市价。” 看似邋遢的壮汉只用了几秒就换算出了对应的心釉制品数量,顿时心动不已。 “我们可以出比市价高两成,但是要求三合心长期供货,行不行?” “这不可能。” “三成。” “不是钱的问题,我们老板是来交朋友的,不是做生意。” “好吧,路老板够意思。” 壮汉一脸无奈,他站起来来到方桌前,从箱子里取出一张江宁地图:“但是在母星劫法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我们得从长计议。我打算……” “没那么复杂,我会指定要求你们的人手,心电水平和武器装备,你们听指挥就好。” 壮汉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听你们指挥?你们会打仗?” 谷剑秋压低帽檐:“这还算不上打仗。” 大概一个小时,双方达成了初步的共识,临走前,谷剑秋心血来潮问了一句:“炎武合现在能不能搞到二手的宇宙神机?什么款式都可以。” 对方噗嗤一笑:“可以,但你要自己坐船去公海拿。” 海棠的帝国海关在人类各国中也是最严格的一档,且动力神机的体型过于巨大,即便拆卸开也要货车运送,基本上是很难输送进国境线的。各类火力型的单兵外骨骼,基本上就是走私能输送入境的极限了。 “那就不用了,谢谢。” 谷剑秋从码头出来,坐上回家的电车,在市场上买了一只整鸡,让老板杀了处理干净,又买了一点冬瓜和蘑菇,一起拎回天人坊,他先煲上鸡汤,又炒了两个小菜。等谷照雪中午下班,一家人一起吃过午饭,谷剑秋这才匆匆地出门,向路博鸿居住的公馆去了。 …… 路博鸿从臬司衙门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些日子他上下打点,花钱如流水,但都没起到什么效果。 常仑不仅要枪毙小章,还闹到满城风雨,摆明车马要落自己的面子,叫他以后小心做人。 小章这条命,十有八九是交代了。 这些日子一直陪路博鸿走动关系的孟禄才一出门,便一拳打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眼圈有些泛红:“这帮母星出身的狗杂种,根本瞧不起我们古星人。” 路博鸿一言不发,递给他一块手绢。 “对不起,董事长。” 孟禄接过手绢,摘下金丝眼镜,抹了抹眼睛,把手绢折好才还给路博鸿。 “总会有转机的,实在不行,我到长安去使钱,他常仑不过是个二品水师提督。我就不信压不住他。” 他拍了拍孟禄的肩膀:“先回家吧。” “是,董事长。” 两人来到轿车前,孟禄像往常一样给路博鸿开了门,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轿车随即发动,油门直踩到底。 直到拐过两个路口,本就心浮气躁的路博鸿感到头晕,皱眉道:“汇生,慢一点。” 轿车的速度慢了一点,但窗外的景色依旧飞退。 孟禄刚想说话,忽然鼻子耸动:“什么味道?” “冬瓜老鸡汤。不好意思。” 谷剑秋早就把后视镜掰了上去。 他正驾驶着这辆价格不菲的本司牌轿车,在江宁的马路上肆意飞驰。 “你是谁?汇生人呢?” 路博鸿沉声问道。 他这次回母星并没有携带家眷,只带了几个过去和自己一起闯太空航路的兄弟。现在还折进去一个。汇生是他花重金聘请的工业顾问和司机,也算得上是他的核心班底,当然要关心。 “他很安全,我把他背到了臬司衙门后面的公园花丛里,等他醒了,自然会来找你的。” 孟禄眼睛一眯,伸手摸向内兜。 “现在这辆轿车的速度是八十公里每小时以上,你想清楚再动手,朋友。” 路博鸿摁住自己的兄弟,对谷剑秋晓之以利:“你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无论谁派你来的,他出多少钱我出双倍。” 谷剑秋勉强抑住自己的笑容,这句话自己有快两百年没有听过了吧? “我是来帮你的,路老板。” 轿车来到一家气派的公馆前,镂空雕花的铁艺大门左右分开,可轿车驶过公馆门口,并未做丝毫停留。 “帮我?藏头露尾的人可帮不了我。” “看不见我的脸,对路老板更有好处,你应该明白。” 路博鸿心转电念,一旁的孟禄则惊呼出声。 “炎武合?” 第三十六章 朋友,小心,街坊 第三十七章 异能,绅士,麻烦上门 第三十八章 不幸,幸福,新药 “天宇,你今天放学能晚点回家么?” 孙少棠期艾地问。 孙少棠是谷天宇的同桌,或许是女生发育地早得缘故,她的个头比谷天宇还要高一点,一身天德公学的百褶裙黑色制服,脸上有雀斑但不多,一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子贴着女孩的右边脸颊直到心口,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知性之美。 “怎么了?” 谷天宇察觉到孙少棠的情绪不高,这段时间她总是心不在焉,沉默寡言,偶尔眼圈还会发红,似乎是哭过一样,谷天宇主动找她搭话也会被搪塞过去,以前她一直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性格开朗,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我,我不想回家,放学以后你能陪陪我么?” “……” 谷天宇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是同桌,但其实并不像同学之间流传的那样,是恋爱关系。 孙少棠家境尚可,平时会向天宇分享一点零食和小玩意儿。谷天宇也会替孙少棠做笔记和错题集,谷天宇性格有点孤僻,在班上人缘不好,孙少棠处处维护他,课外活动也主动邀请他一组。 两人之间或许有一点少男少女之间懵懂的好感,但是都没有捅破窗户纸。 直到放学,谷天宇和孙少棠和往常一样一起走出校门。 “我们去哪儿?” 谷天宇问。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回家。” 孙少棠低着头,她气色不太好,憔悴的让人心疼。 “那,坐一会儿想想吧。” “好。” 两人坐在了马路边的长椅上,头上高耸的路灯放亮,两边商铺的玻璃柜里传来了邪马尼的钢琴曲,一张卷烟的金色锡纸被风吹得满地打转儿,正好落到谷天宇的脚边。他随手拾起来,擦掉上面的灰尘,在手上摆弄了一会儿,把锡纸折成了一个爱心形状,递给了孙少棠。 孙少棠眼里恢复了一点神采,她接过纸爱心,两只大拇指在纸上摩挲着:“你还会叠这个啊。” “我大哥教我的,他以前还用白纸给我叠手枪来着,用橡皮筋固定住,可以射子弹那种。” “是每天早上,和你在公园里晨练的那个么?” “那是我二哥。你心情好点么?”谷天宇不愿多谈。 孙少棠低下头:“我爸爸跑掉了。” “什么?” 谷天宇一时难以理解女孩话里的意思。 孙少棠坐在长椅上,蜷缩着身体:“他丢下我和妈妈不管了,一个人跑了。” “为什么?” “我爸爸是做股票生意的,他和我妈吵架的时候说什么心釉指数,沽空……我听不懂,我妈说他破产了,欠了很多钱,叫我不要叫他爸爸了,她给我找了一个新爸爸,很高很瘦,那个人笑起来我有点害怕。” 谷天宇对孙少棠的妈妈有印象,那是个满身动物皮毛和珠宝的女人,说起话来阴阳怪气,也许是只对自己阴阳怪气,总之,谷天宇对她印象不好。 孙少棠抱住自己的肩膀,脸色有点难看:“昨天晚上,那个叔叔摸我的脸,我有点害怕。” 谷天宇皱起了眉头。 “我和妈妈说我不喜欢那个叔叔,但是她完全没当回事,我妈妈今天要出去打麻将,我现在根本不敢回家。” 谷天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谷家的日子过得虽然艰难,但彼此和睦友爱,母亲,大哥二哥,大姐都是讲道理且自尊自爱的人,谷天宇从来不觉得自己出身不好,甚至他很庆幸自己出生在谷家。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谷天宇被所有家人爱着。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 一个幸福的人,怎么会知道如何纾解不幸的人的痛苦呢。 “天宇,你能不能陪我回家啊?” “什么?” …… 周大春坐在紫精牌儿的轿车上,整理了一下领带,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周大春不善拳脚,做人凉薄又好色,没什么弟子拥戴,但却能从江宁的青皮混混里脱颖而出,成为龙皮太保雄阔海的干儿子,博得鬼皮的绰号,原因无他。 他够醒目,脑子好用,识文断字,算术也好,无论多艰涩的账目,经周大春的手立刻清爽无比。打人他不行,洗钱他就懂。这几年又学人炒股,居然真让他琢磨出几分门道,赚了很多钱,现在龙皮会一多半的账目都是他打理,足见雄阔海对他的信任。 两天前,周大春的干哥哥佛皮的尸体被人在巷子里发现,死状凄惨。他加派了了自己身边的人手,日夜不离,连上厕所和搞女人都要带在身边。另一方面,周大春连佛皮的尸体都还未收殓,就立即派人接手了逸园狗场的生意,现在的鬼皮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龙皮会就快变成鬼皮会了。 “仕途”得意,情场也不差,周大春爱跳舞,老早就在舞场勾搭上一个有夫之妇,两个人这段奸情维持了有一年,最近她男人炒股票赔了个精光,没等别人追债就跑的无影无踪,周大春干脆和这个女人结了婚,虽说这女人带了个拖油瓶,但姿色也不差,还是天德公学的女学生。 那风骚女人一直没什么脑子,她丈夫丢下一屁股债,她哪离得开自己?哪一天她不在家,先把她女儿给干了再去做她的工作,要是来个母女侍一夫,自己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一想到这儿,周大春的小腹顿时升起了一股邪火。 有个小指头上纹着飞龙刺青的西装小弟急匆匆地跑过来,车上的周大春不耐烦的打开车窗。 “大哥,雄爷又再问佛皮老大的死查得怎么样了?” “甘霖娘!催命啊!” “因为吉祥老师说,电解液的味道最多维持个一两天,对方还不能洗澡,再找不到凶手,恐怕……” “我把狗场的狗全撒出去,结果找出来几十个人,我能怎么办?我干脆到巡捕房举报,佛皮被几十个大老爷们在巷子围殴致死好不好?” 周大春压根也不打算找出凶手,自然推三阻四。 “别理他,回家。” 前面的司机笑容咸湿:“大哥,回哪个家啊?” “最近的那个喽!明知故问。” 周大春笑骂了一句,他从盒子里掏出一小包蓝色晶体,用锡纸烫化,贪婪地吸了一口,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瞳孔也变成了蔚蓝色一片。 这是闪米特人研发的新药,用了天人带来的植物成分,包治百病,现在已经在邪马尼上市销售,连儿童止咳也用它,国内还没得买。 嘶~ 这玩意儿可比鸦片酊带劲多了! “开车开车!” 他催促着。 第三十九章 春风 第四十章 深沉与少年 第四十一章 窑哥,尾随,历史名人 宿醉未归 非但如此,男人手中所横之刀,如今已从中弯折,扭曲变形,脱手坠地,而他们眼里的大哥,双腿尽皆骨折,双臂发颤,口鼻冒血,脖颈上,正架着一把其形怪戾的鬼头刀。 只不过,收集之后才发现,她便签的内容,全是对他的深情表白。 天使彦感觉到肉体的力量恢复了过来,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车上青年一听,赶忙擒起车上一根腕口粗细的短棍,紧张警惕的盯着来人。 “方楚楚!”陆琰咬牙叫出她的名字,手上使满了劲,方楚楚不由得踮起脚尖以缓解疼痛。“到底是谁吃醋,谁发狂嫉妒,现在很清楚了。”即使如此煎熬,她的嘴巴照样一刻没有消停。 肥猪马点点头,说就在外面呢,今天趁着这个好日子,爸说要宣布一件大事,所有人都必须到场。 陆凯所引动的雷劫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洪荒动乱,乱世中天才各个惊艳。陆凯不是最惊艳的一个,所以在他之后又有人突破。突破之人依然效仿着陆凯,将雷劫引向了敌人的额阵地。 已经看透并且认定了结局的暮天雪,虽然心中依旧抱有幻想,但也接受了一切已经成为现实的这种不争的事实。 宋真宗此举使宋辽边境长期处于相对和平的状态,两国将主要精力投入到经济发展上,北宋由此进入了经济繁荣时期,史称“咸平之治”。 血仙美丽的眉毛翘起,眼中出现一抹冷光,说道:告诉我,为什么你确定李清风还没死? 莫凡冷笑起来,灭神剑闪过一道魔光,瞬间朝着圣炎皇的眉心刺了过去。 “嘭!”二掌相交,谢无忌向后连退数步,随之更是再也坚持不住,跌坐于地,左手接连点在自己胸前几处要穴,这才勉强将流淌不止的鲜血止住。 咱常人爬楼梯,可能爬到七楼就要累了,眼看着大伙已经足足爬上来五六百米了,能不累吗?他当然无法理解大家的辛苦。 莫凡起初也是感到极为的惊讶,不过只是片刻之后他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目光微敛,望着手中的行礼,神色间仍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踏出了脚步。 苏嫣然怎么也没有想到,谢羽居然这么无耻下流,登时气的脸色发白,扬手就要赏谢羽一个耳光。 但是下一刻,从里面传出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量,这股精神力量超越了以往所有修真者的力量,直接就是把李清风震的后退几步。 “怎么?你看我向收假东西的人?”李永乐嘴上噙着微笑,看着震惊的刘导调笑道。 而,正以以极速飞奔的速度,欲要冲到矿洞口的秦力,自然也在这道枪鸣后,身子猛然一顿。 那一口下去,鲜红透亮的果汁,立即从他嘴角处溢了些出来,然后,众人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魏岑那原本豁出去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狂烈的惊喜之色。 吴玲知道贺老爷子心中的想法,他是想要给自己一点儿补偿,但是这些对于吴玲来说都不重要。 另外那只魔物,却是身形一变,竟化为一只几十丈许大“钻地龙”。一下欺近了龙巴身边,一个个看似圆凸肉上的开孔中喷出一蓬蓬的灰雾,仿佛好几张嘴齐动一般,竟直接与同样展开妖魂本体的龙巴龙蛟兽展开了近身肉搏。 连绒瞬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伸手扶住一旁的围栏,免得跌倒在地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岂会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把伤养好了,会做什么,她自然是知道的。 “大伟,堵住这婊ˉ子的后路!”一个全身是火红色能量光焰的男子大喊。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这次没有带什么礼物感到很抱歉。”说着米可利对自己的弟子点点头,对方会意立刻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两个精灵蛋,放在桌子上。 “瘦贵族”冷笑着:“怎么?拿您一家来吓唬我?宁帅不可能偏袒你!要是你真的不会受到任何处罚,那血尊大人面前,咱们有话说!”其实即便他是一级吸血鬼,也从未亲眼见过伏影,真正见过伏影的,也就是宁家一家人。 窗台下,张仙如奉上的“白瑶玄玉”棋、沈月芙的盘丝挑绣龙袍,还有静宜送的如意,李艳娘打的璎珞……各宫各殿妃嫔们的心思与情谊满满的堆了一整张桌子。 梅树喜潮湿略暖气候,因而蜀中的梅树长得最好,而成都又以种植梅中上品“金钱绿萼”而闻名。金钱绿萼乃是直脚梅类,花萼绿色,花瓣雪白,重瓣,素雅洁净,香味极浓。 军官点了点头,随后发现陈诚没有了其他的吩咐,这才转身离开。 王跃颇为头疼,讲道理,现在他打的分段很低,还有一大堆人是打定位赛的,实力虽然说不清楚,但平均也就是个白银的样子,从英雄选择方面就能看得出来。 高台贴近墙壁每隔二十米处都有一个一人高三米宽的弧形通风口,正用铁栅栏拦着,在他出来的这门左右也都各有一个。 不太对,贺兰瑶坐起来,掀开被子,眼睛像脚踝处看去。脚踝处光洁无暇,一点也没有红肿的痕迹。贺兰瑶的眼睛倏然间缩成针状,就在昨天这里还是红肿的一大片,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决计好不了的。 第四十二章 爆裂 第四十三章 锁定,改造,好弟弟 第四十四章 放火,感电火药,货腰女郎 第四十五章 华年,交锋,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