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亚瑟·黑斯廷斯 第二章 新的机遇? 19世纪的伦敦,仍处于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黎明的太阳已经升起,可阳光照射在漆黑的泰晤士河面上却没有带来半点光亮,白蒙蒙的雾气几乎将整条河水吞没,只能依稀看见停泊在各处码头附近小船上散发出的微红灯光。 前方的市区中烟囱林立,虽然时间尚早,但它们却早已迫不及待的喷出带有恶臭气味的浓烟,尽情挥洒着它引以为豪的剧毒空气,遮挡住本就无多的日光,让本就阴沉的天气变得更加压抑。 两岸的狭窄街道边随处可见宿醉的酒鬼、无家可归的农民以及因为失业而四处闲逛的工人,他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已经被污染毒化的空气,不健康的蜡黄肤色已经说明了他们糟糕的健康状况。 而在街巷的阴影里,眼角闪烁着贼光的扒手们也开始物色起了自己的新目标。 卖唱的妓女们守在自己堆满了垃圾与污水的出租屋前招揽着客人,因为近来的经济不景气,她们也不得不延长自己的营业时间,并希图能借此换到一些面包和糖。 穿戴整齐的亚瑟与他们相比显得格格不入,而他一路走来所遭到的白眼和唾骂也说明了新成立没多久的大伦敦警察厅在这帮贫民眼中的形象。 在混乱、嘈杂、肮脏的伦敦东区,人们通常喜欢用另一种称呼来代指亚瑟这样的人。 他们叫他‘削皮器’,他们觉得伦敦警察就像是苹果的削皮器一样,一点点的剥去他们本就不算丰厚的‘外皮’,搅和他们的生意,干预他们的生活,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如果是刚入职的时候,亚瑟或许还会对他们的唾骂有些反应。 但半年多的时间过去,现在的他只是觉得麻木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两个衣着破烂的醉鬼扭打成一团。 作为一名熟练的警官,亚瑟对于这种情况的应对早已驾轻就熟。 如果你想和醉鬼们讲道理,最好先给他们一棍子让他们清醒清醒,这个道理听起来很简单,但却是亚瑟和同事们在多次遭到醉鬼袭击后才领悟出的宝贵经验。 亚瑟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的文明仗,朝着他们俩的脑袋上一人给了一棒。 亚瑟吼道:“如果你们两个混蛋不想被丢进监狱里,最好马上给我停手!” 两个酒鬼挨了揍顿时勃然大怒,他们撸起袖子正想要给亚瑟一点教训,但还不等他们转过身,亚瑟的警官刀已经顶在了他们的喉咙上。 “我再重复一遍,如果你们俩不想惹事的话,最好马上给我离开这里!” 警官刀冰凉的触感顿时让醉鬼们醒了酒。 一个醉鬼抬手抹掉鼻子上的血,朝着亚瑟连声道歉:“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我们来自曼彻斯特的索尔福德,我们那儿的人都是这么表示亲切友好的,这犯不着您兴师动众的。” 另一个被打掉了半颗牙的醉鬼也连声附和道:“没、没错,警官先生,我们没打算惹麻烦,我们这就走。” 说完,两个人便赶忙捡起丢在地上的毡帽,互相搀扶着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亚瑟刚收拾完这两个醉鬼,又看到街角出现了不少推着炸鱼小车、拎着编织包售卖食物的街头小贩。 他们同样发现了穿着制服的亚瑟,但每个人的选择却并不相同。 他们当中的一小部分选择识趣的离开这片区域,而绝大部分却宁死也不愿放弃这处人流量颇大的街道。 眼下正是太阳初升售卖早餐的最佳时刻,如果现在离开这里,就意味着他们将失去一天中一半以上的收入,这是他们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所以哪怕面对装备齐全且刚刚才大发神威的亚瑟警官,他们也不打算退让半步。 阿加雷斯虚幻的身影盘旋在亚瑟的左右,放肆的恶毒大笑道:“亚瑟,瞧瞧他们的眼神,凶狠、歹毒,简直恨不能把你溺死在冰凉恶臭的泰晤士河里。在他们的眼里,或许你比我更像是一个魔鬼。” “是啊!或许过去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我活的比你更像是一个魔鬼。街头的小贩觉得我是当局的走狗,当局怀疑我可能有雅各宾派倾向,雅各宾派的支持者觉得我是被派来监视他们的,而真正监视他们的军警却觉得我会给他们通风报信,治安法官觉得我和罪犯沆瀣一气,罪犯却认为我想把他们统统送上绞刑架。这个世界,真是荒诞。” 亚瑟摘下圆顶高帽,望着上面的大伦敦警察厅帽徽,喃喃低语道:“阿加雷斯,我一直在想,也许是时候换个活法了。” 阿加雷斯闻言两眼放光,甚至拿出了很少使用的肉麻声线宽慰着:“喔!我亲爱的亚瑟,你终于想通了。你早点和我合作,也许这会儿都已经当上首相了。谁和你作对,你就弄死谁,把他们统统送进我的肚子里,就像你对邓普斯教授做的那样。来,咱们开始计划下一个目标吧。不如就从那个处处刁难你的警长上司入手如何?” “我由衷感谢你的热心帮助。”亚瑟道:“不过我说的换个活法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阿加雷斯愕然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亚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挥舞着手中的帽子,高声冲着前方一个正在与小贩讨价还价的风衣男子喊道:“埃尔德,这边!” 埃尔德听到亚瑟的呼喊,只得骂骂咧咧的和小贩抱怨了两句,随后便快步小跑来到了亚瑟身边。 “哟,亚瑟。今天的天气不好,我的心情也是一团糟,不过见到你让我感觉好多了。” 亚瑟询问道:“你刚刚和小贩吵什么呢?” 埃尔德听到这话,忍不住爆出了粗口:“亚瑟,你是不知道那个操蛋东西有多无礼!他卖给我的四只牡蛎里有三只都已经臭了,却要收我四枚便士,这简直就是抢劫!要不是你喊我,我少不了要和他干上一架!” 亚瑟淡定道:“埃尔德,你要是真和他打起来会让我很难做的。我才刚刚教训过两个打架的醉鬼。” “管他呢,大不了我打架的时候你适当回避一下就是了。” 埃尔德从兜里掏出烟斗叼在嘴上,又从胸前掏出装烟丝的铁盒将其填满,最后用火柴点燃。 他猛嘬一口吐出烟圈,这才感觉舒坦些。 埃尔德问道:“不说这个了。前几天我问你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与其留在这个屎盆子里,不如跟我上船算了。我们正缺一个你这样博学多才的博物学家,来跟我周游世界,日子轻松又愉快,薪水也能翻倍,说不准还能邂逅几个异国淑女,何乐而不为呢?” 他从兜里又抽出个烟斗,填满烟丝后也不问亚瑟愿不愿意,便塞进了对方嘴里,还自顾自的给他打着了火。 埃尔德手上忙着,嘴上也没闲着,他不住的劝说道。 “亚瑟,你得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在大伦敦警察厅继续干下去没什么前途,我听说你们那里招的警察大多数都是些失业的纺织工人又或者是从东北来的农民,甚至连爱尔兰人都能混进去。 咱们这些从伦敦大学毕业的学生虽然不受承认,不过那都是因为牛津和剑桥的坏种们伙同各教区大主教在背后搞的鬼。如果论起学识,咱们比他们要优秀的多。 然而像咱们这样出色的人,却仅仅因为学校容许非国教信仰者入学而无法获颁学位证书。世上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吗?” 亚瑟嘬了一口烟斗,开口道:“当然是有的。” “比如说呢?” “比如说我认识一位家境优渥、家世显赫的家伙。他自己信仰着国教,并且还有一位高居皇家海军少将之职的叔叔,但却非要跑来念伦敦大学。他嘴上说着要靠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结果最后还是得靠叔叔的关系去船上讨生活。” 埃尔德闻言哈哈大笑,他冲着亚瑟的肩膀来了一拳:“亚瑟,你这话说的可太刻薄了!我从前那是没想通,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大家都是在屎盆子里游泳,如果你觉得自己看不见屎,那不是因为环境好了,而是因为你已经潜进去了。” 亚瑟闻言一阵沉默。 埃尔德问道:“亚瑟,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埃尔德,我真的很难想象。” “怎么了?” 亚瑟叹息道:“你居然是从古典文学专业毕业的。” 埃尔德哈哈大笑道:“这就要归结于你对古典文学的不了解了。 尼禄说过:无论男女,没有一个人的身体是贞洁的,只是大部分人将自己的丑恶做了巧妙的掩饰。 虽然他是个婊子养的混蛋,但这句话倒是没说错。 因为对于文学家来说,无论男女,没有一个文学家的嘴巴是干净的,而且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懒得掩饰。而我,也热切的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不说这个了,你到底考虑的如何了?来不来我们船上?” 亚瑟点了点头:“这回算是我承你的情了,我对于现在的工作也差不多厌倦了,换个工作对我、对这个世界都有好处。” 原本百无聊赖、四处飘荡的阿加雷斯听到这话,顿时气的七窍生烟,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草叉顶在亚瑟的后心,咆哮着。 “亚瑟!但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可是魔鬼,魔鬼!你打算让我在未来的几年里都陪你飘在海上看鲸鱼交配吗!” 埃尔德显然听不到阿加雷斯的抱怨,他惊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亚瑟点头道:“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太好了!那咱们一言为定。” 埃尔德高兴地吹了声口哨:“你肯定会比那个剑桥毕业的家伙儿干得好!” “剑桥毕业的家伙?”亚瑟问道:“你们还有其他人选?” “也不算是其他人选吧,他本来是要来船上做随船牧师的。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博物学家,舰长说那家伙也可以顶缺。毕竟那家伙在去剑桥进修神学之前,曾经在爱丁堡大学读过几年医学。” 亚瑟又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航呢?” 埃尔德道:“这得考虑到季风走向,如果海军部催的急,那么九月份就会出发,如果他们不着急那就要等到冬季。 不过你不用担心从四月到启航前这段时间的薪水问题,只要你确定入职,哪怕是在岸上的时间,也可以得到平时一半的薪水,这份工资依然比你在大伦敦警察厅拿得多。” 亚瑟自嘲道:“薪水的问题我当然不担心,哪怕是工厂里的熟练工人拿的都比我多。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皇家海军要组织一次环球科考航行。从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海军部的老爷们好像并非是什么勇于为科学献身的人物。” 埃尔德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科学调查?那当然是拿出去糊弄人的! 海军部才不关心什么科研调查。我们接到的主要命令是勘察测量并绘制南美洲的重要海图,考察了解太平洋地区和印度群岛附近的海况以及政治势力,并为将来皇家海军的舰队出入这一区域提供情报支持。 但是由于北美殖民地的那帮叛民坚持贯彻门罗主义政策,拒绝大不列颠和其他欧洲国家介入美洲事务,我们只能给自己贴个科学考察的名头,以此来确保不会和他们发生冲突。 毕竟我们在和他们的两次独立战争里都没讨到什么便宜,明面上装装样子保持和睦还是有必要的。 总而言之,博物学家这个职位如果能拿出一些科研成果最好,拿不出来也无伤大雅。除了要忍受颠簸的海浪和贝格尔号的狭窄船舱以外,也没什么其他不好的地方了。 亚瑟,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算坑我叔叔也不能坑你啊!” 第三章 刺穿苏格兰场 与埃尔德分别后,亚瑟循着往常的巡逻道路向着苏格兰场缓慢踱步。 他对道路两旁占道经营的小贩们熟视无睹,只有在商铺店主强烈抗议的情况下,他才会勉为其难的对小贩们进行礼貌劝退。 这是亚瑟在苏格兰场干了半年以后才学会的处世哲学。 大伦敦警察厅负责的治安区域拥有冠绝世界的一百五十万人口,而这一百五十万人中又有十分之一的人都直接或间接从事流动零售的营生。 伦敦附近的各处监狱早就人满为患,因此亚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关进监狱。 而皇家海军的船即便能够通行四海,能够打败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在特拉法加海战里把拿破仑的船队打得灰头土脸,但皇家海军却同样没有能力把所有伦敦小贩都流放到澳大利亚去。 抓还是不抓,亚瑟这半年总会面临这种难为人的抉择。 好在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面对这种困境了。 阿加雷斯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亚瑟身后,丝毫打不起精神。 亚瑟也发现了自己的这位朋友情绪不太对劲,因此他开口询问道:“阿加雷斯,你怎么了?看看你那副臭脸,活像个战败的法国人。” “亚瑟!你都要让我陪你去海上看鲸鱼了,还打算让我摆什么表情?难道我要笑吗?” 阿加雷斯说完这话便跑去了一处卖鱼小摊前蹲下,他一脸嫌弃的看了眼案上吐着泡泡半死不活的鲱鱼,随后捂着额头叹息道。 “我到底是积攒了多少美德,才让我沦落到这个境地?未来几年里,我就只能用这外貌丑陋、浑身沾满粘液的小东西下饭了吗?” 亚瑟对阿加雷斯的抱怨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还想极力纠正这个魔鬼的错误价值观。 “阿加雷斯,你这么说就是对于这个国家历史的不尊重了。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皇家海军可就是靠着你口中的丑陋小东西养活的。 当年为了推行重商主义政策,鼓励渔业和造船业的发展,亨利七世出台了《食鱼法令》,法令强制规定每年的四旬斋和斋戒日都必须食鱼。 而到了伊丽莎白一世时期,食鱼日的范围又被扩大到了一周三天。吃鱼,是每个国王治下臣民的责任与义务。” 阿加雷斯气的火冒三丈,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三根火把,一边跳着脚,一边表演着类似马戏团小丑的耍彩球杂技挑衅亚瑟。 “拿不列颠的法律来斩地狱的公爵,亚瑟,你好大的官威啊!我就是不吃,你能拿我怎么样?” 亚瑟耸了耸肩:“按照法律规定,不在食鱼日按规定进食,最轻的惩罚是处以六个小时的枷刑,但你这种态度属于情节极为严重,因此我主张判处十天监禁。不过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爱吃不吃,没人管你。” “没人管我?那你提这事干什么?” 亚瑟认真的回答道:“因为你今天早上刚刚称我为一名优秀的伦敦大学毕业生,所以我打算给你展示一下我优秀的学术素养。虽然这东西通常情况下在大伦敦警察厅的日常工作里排不上用场,但为了不让你这个主要赞助人失望,我认为多多少少得给你一点交代。” “我不需要你给我这种交代!如果你真的想给我个交代,那就用用你那个灵巧的小脑瓜,想想除了飘在海上以外的其他出路。” “很不幸,阿加雷斯,一切都太迟了。如果当初你老老实实地把我送到牛津或者剑桥读书,又或者我毕业的时候没有遇上经济不景气,或许我还有其他选择。 但现在,我只有去海上这一条路。阿加雷斯,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哦!我亲爱的亚瑟。”阿加雷斯用低声下气的语气恳求道:“如果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亚瑟指着自己帽子上的警徽问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该死!那你就是铁了心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脱下你那身恶心人的衣服?这周的薪水不都已经发完了吗?” 亚瑟道:“这叫做慎始慎终,站好最后一班岗。只要我还没正式递交辞呈,那我就依然是伦敦大都会警察队的一员。” “喔,亚瑟……”阿加雷斯拿起手帕假装抹着眼泪:“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小混蛋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亚瑟瞥了他一眼:“我被这个地方恶心了半年,难道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 “喔!这就对了!”魔鬼露出了兴奋的笑脸:“你打算干点什么?一把火烧了苏格兰场,还是一刀刺穿你那个操蛋上司?” “都不是。” “那你打算干什么?” “我打算一刀刺穿苏格兰场,再给上司的屁股底下添把火。” “这不是都一样吗?” “不,阿加雷斯,你不明白,这一点都不一样。” 亚瑟突然停下脚步,他就站在人行不绝的街口。 在他的身后,是嘈杂、肮脏,到处弥漫着腐烂恶臭气息的伦敦东区。 而他面前的世界,却完全换了副模样。 鳞次栉比的整洁房屋与干净街道,带有哥特式尖塔、金碧辉煌的中世纪建筑与周遭设计精巧的现代化房屋融为一体,华美的浮雕与漆黑奇异的围栏互相映衬,议会广场附近到处都是装饰华丽的马车与衣着考究的上流绅士与淑女们。 不到三英里的区域内凝聚了整个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精华,东侧是代表着国家立法机构的伦敦议会大厦,北面则是行政机构林立的白厅街,西面坐落着大不列颠最高法院,而南面则是象征着国教圣公会的威斯敏斯特修道院与圣玛格丽特教堂。 这一切都与身后的黑暗污秽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令人眼花缭乱。 而亚瑟今天的目的地也正坐落于此。 他的视线穿过密集的人流飘向北方。 白厅街4号——伦敦大都会警察队总部。 第四章 何为地狱 还不等亚瑟走进警察队总部的正门,一个同样与他身穿警察制服、抱着一叠厚厚资料的同僚便抢先拦住了他。 对方看到亚瑟的脸庞,抬手擦了把脑门上的汗,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 “谢天谢地,亚瑟,你总算来了!如果你迟到了,我可没本事应付那些难缠的陪审团和高高在上的治安法官。快快,时间要来不及了,咱们边走边说。” 亚瑟被他推着往前走,不甚在意的开口道。 “托尼,你只是缺乏一些必要的自信。治安法庭并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你所要做的无非是将手里的公诉材料向大家宣读一遍而已。你又不是不认识字,有什么好担心的?” 托尼灰心丧气道:“亚瑟,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干这份工作之前,我只是个替人修鞋的皮匠,要不是我们那地方不少人都已经快穷的没鞋穿了,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来伦敦。 虽然我的确认识两个字,但也就仅仅是认识字而已。我所受到的最高教育只有小时候念的主日学校,完整读过的书只有《圣经》。 我这样的下等人怎么能和你这样正经接受过大学教育的高材生比呢?” 亚瑟好声好气的安慰道:“托尼,你这已经比不少牧师强了,至少你完整读过《圣经》。” “你又在和我开玩笑。”托尼问道:“对了,我问你个事,你上的那个伦敦大学学费收的贵吗?” 亚瑟挑了挑眉毛:“你想要继续进修?” 托尼红着脸连连摆手道:“我哪儿敢有那种高尚的心思。”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托尼憋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吐露实情。 “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但是我的孩子不能像我这样,我在这个烂泥坑里摔打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他跟着我一起吃苦的。他必须得去读书,不止读书,还得念大学。虽然他现在还不到年纪,但我必须得先帮他把上学的钱预备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亚瑟听到这里,颇为赞赏的拍了拍托尼的肩膀:“托尼,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位有担当的父亲。如果你能在执勤的时候也展现出这样的勇气就好了。” 托尼听到这话,本就发红的脸蛋简直热得发烫。 “亚瑟,上次我真不是故意把你一个人丢在小巷子里的。那群人拿着锤子和刀,我就算留下来也排不上什么用处。我之所以撒腿就跑,是为了回去帮你叫增援。” “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你了。”亚瑟拍了拍腰间的警官刀:“至少从那次以后,上头总算愿意给我们配发点像样的武器了。” “不过话说回来,亚瑟,你那次是怎么脱身的?” 亚瑟的余光瞥了眼正在一旁生闷气的阿加雷斯,开口道:“这你就别管了,我总有我的办法。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该跑还是跑,你已经是个当父亲的人了,不要拿你的家庭开玩笑。” 托尼简直羞愧的无地自容,他讪笑着:“其实我离当父亲还远着呢,我最近才刚打算结婚。结婚申请我已经递交上去了,只要上头批复,我就可以正式结婚了。” 亚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们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警员结婚都要批准? 不能喝酒、不能蓄须、不能赌博、不能欠债、不能拥有任何不良嗜好,也不能衣衫不整、不能有任何不体面的行为,甚至家族里也不能有精神病人。 对于警员个人,要拥有恰当的宗教信仰,拥有一定的文化素质,严禁私下经商,严禁饲养家禽甚至宠物。 在任何公共场合,哪怕是在下班时间都要自觉参与且勇于维护公共秩序,并肩负起一切维护社会道德规范的责任。 更可笑的是,他们还只愿意为这样的人开出每周十二先令的价码。 这也就罢了,现在都开始管到结婚上来了,他们怎么不直接给咱们发个老婆呢?这样他们就能二十四小时监视我了。” 托尼听到亚瑟大倒苦水,也感同身受的附和道:“得了吧,亚瑟,你老婆可监视不了你二十四小时。你难道忘了吗?咱们每天都得执勤十四小时,运气不好的话,还得被上头劈头盖脸的再骂一两个钟头。至于你的妻子?她平均每天能监视你八小时就不错了。” 托尼说到这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抱怨这些也没用。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伦敦大学的学费是多少呢。” 亚瑟缓了口气,应道:“一学年二十三磅六先令。” “嘶……”托尼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贵,我一年才挣三十几磅,供孩子上学就得花掉大半。看来我得早点攒钱了。” “这已经很便宜了,你应该没打听过伦敦四大律师会馆的学费。” “那里收多少?” 亚瑟冲他竖起三根手指:“这个数,一年。” “三十磅?”托尼眉头紧锁,咬着牙说道:“我的薪水应该还会再涨,努努力说不定能给他挤出来。律师?小托尼律师?这可是个好职业,比他爸爸肯定强多了。” 正当托尼陷入无限遐想时,亚瑟给他浇了盆冷水。 “三十磅?托尼,你想什么呢?是三百磅。” 托尼听到这个数字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们直接要了我的命吧。我这辈子可能都攒不出他的学费。” “攒不出也没什么,那地方本来就不是给咱们这样的普通市民念得。在里面读书的大多是银行家、工厂主又或者贵族们的孩子。” “他们不是一般都去念牛津或者剑桥吗?” “嗯,确实是这样。但总有人想要换换口味,不是吗?就像你吃惯了土豆,偶尔也想弄点面包伴着油渣调和一下。” “仅仅是换个口味,一年就要多花三百磅?” 托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只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 “亚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如果我不知道,可能还会觉得日子好过点。现在我觉得都快活不下去了。亚瑟,你这样做,是会下地狱的啊。” “地狱?”亚瑟鲜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托尼,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是你我已经在这里了。” 第五章 棘手的案件 治安法庭就设立在苏格兰场附近不远处,因此亚瑟他们步行没多久便来到了地方。 但此时的托尼却早已没了工作的心思,他正为未来的日子忧虑不已。 但他却并不是在场所有人中最焦虑的那一个。 一位神情紧张的警察正站在治安法庭门前缓慢的踱步,他的眉头紧紧揪成一团。纵然隔着老远,亚瑟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鬓角的汗珠。 亚瑟抬手冲他打了个招呼:“汤姆,今天是你负责押送嫌疑人吗?” 汤姆警官看到亚瑟的熟悉脸庞,简直都快感动的留下泪了。 “亚瑟,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亚瑟扭头看了眼身后失魂落魄的托尼,转而冲着汤姆问道:“怎么?你的孩子也要上大学吗?” “上大学?不,我太太才刚怀孕,能不能顺利生产都不好说呢。”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之前两次都流产了,这次你可一定得救救我。” 亚瑟耸了耸肩,冲他摊手道。 “汤姆,你一定是急糊涂了。我和你一样只是个警察,我管的是犯罪,并不是生孩子。如果你想要帮助你太太顺利生产,那就应该多给她补充营养,再找个经验老道的助产士。可无论是上述哪一种,都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汤姆急的手心全是汗,他开口道:“助产士我已经联系好了,我虽然不富裕,但每天也已经尽量从不多的工资里匀出一部分给她买肉。 虽然现在一切看起来都挺顺利的,但我太太昨天晚上却梦见了上帝。 上帝说,她之所以会流产,是因为我这个做丈夫的手上罪孽太多,我必须要去赎罪,否则这一次同样会胎死腹中。” “赎罪?那不是牧师的活儿吗?圣玛格丽特教堂就在我背后,你应该直走然后左拐。” 汤姆捂着脸语无伦次道:“这一次、这一次,恐怕牧师不管用。” “不管用?” 亚瑟捏着下巴思考了一番:“要不然你买张船票去奥斯曼帝国找个阿訇问问?或者去东方,找个修为高深的光头和尚请教一下?上帝就算不看牧师的面子,最起码也要照顾一下真主和佛祖的情绪吧?如果他们都不管用的话,我还认识个懂巫术的红鼻子小丑,也可以请他帮你看看。” 阿加雷斯的虚影一阵闪烁:“亚瑟,我可不是小丑!” 汤姆眼中泪光闪烁,他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喔!亚瑟,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上帝选择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我妻子的梦境中,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今天早上翻来覆去的想,怎么想都觉得上帝说的一定是小亚当的案子。” “小亚当的案子?” 亚瑟听到这个名字,心思也沉了下来。 小亚当的名气在这一带的巡警耳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虽然只是个九岁的毛孩子,但小亚当的犯罪记录却是用一页纸都没办法写完的。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蟊贼,小亚当的业务范围上到私闯民宅、盗窃手帕,下到顺走水果、抢夺玩具。 只不过由于涉案金额较小,所以他的刑期也不算太长。 因而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见他活跃在圣吉罗斯教区的街头,然而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被重新送回监狱。 亚瑟从托尼的手上接过档案资料,很快就找到了小亚当的相关信息。 他一边翻阅着相关资料,一边念叨着:“我之前就和那个小鬼谈过,试图让他稍微收敛点。可当我了解过他家里的情况后,我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托尼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他难道不害怕进监狱或者受鞭刑吗?” 亚瑟合上资料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托尼:“亚当和我说,监狱比他家里待得要舒服。 因为他可以在进去的时候洗一次热水澡,并且得到一些干净的衣服和袜子。 虽然在里面有时候会被其他犯人欺负,但狱警和一些有良心的罪犯会加以制止。 而如果他是在外面,一旦他没有从外面带回钱,那么他的那对混蛋父母揍他可比监狱里的犯人重多了。 托尼,我们只是警察,我们可以解决一部分治安问题,但亚当的犯罪行为是一项社会问题,我们对此束手无策。” 随后,亚瑟又冲着一旁忏悔祷告的汤姆说道:“如果你是因为小亚当的事觉得自责,那么大可不必如此。因为对于他来说,你把他关进监狱里,这本身就是在行善了。上帝是不会因此而怪罪你的。如果你能给他安排一间条件较好的监狱,上帝说不准还会奖励你的善心。” “可是……可是这回不一样,亚瑟!” 汤姆痛哭流涕道:“这回他捅了个大篓子,恐怕不是关进监狱就能结案的。更糟糕的是他这回是犯在了威洛克斯警长手里,他今天早上特意叮嘱过我,让我们必须把这件案子坐实。 因为内务部前天刚下了一份新文件,里面说过低的起诉成功率会有损于伦敦大都会警察队的社会形象,所以要求咱们应该朝着百分百的起诉成功率努力。 你也知道威洛克斯那个老杂种的性格,如果我们搞砸了,给他的光辉荣誉簿上抹黑,说不定会被他一并解雇的。 我的妻子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我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可我同样也不能看着小亚当送死啊!” “送死?他这回到底犯了什么罪?杀人了还是纵火了?” “都没有。”汤姆颤抖着说道:“他只是偷了一位淑女的伞。” 托尼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汤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一把伞能值多少钱?治安法官多半会判他坐一年的牢,你给他安排个好去处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汤姆浑身都在发抖:“不,托尼,那是一把非常精致的蕾丝边遮阳伞,价值七先令六便士。” “七先令六便士?” 托尼惊声道:“该死!超过五先令可就得上绞刑架了!就算治安法官和陪审团网开一面,他也得被流放去澳大利亚七八年。一个九岁的小鬼,流放去澳大利亚?他估计没到地方就得死在船上。” 汤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如果……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我干脆和威洛克斯警长那个老杂种拼了!这是上帝的意思,我、我应该会没事的。” 正当汤姆握紧双拳打算豁出去干一场的时候,亚瑟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是一个温暖阳光的笑容。 而在亚瑟笑容的背后,阿加雷斯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喔!亚瑟,我仿佛已经看到你那赤裸裸的坏心思了。” 亚瑟道:“汤姆,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可以回去执勤了。我向你保证,小亚当会没事的。” 汤姆一脸惊喜:“你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喔!天啊!我就知道!毕竟全苏格兰场最聪明的脑袋就站在这里!” 他紧握拳头狠狠的朝着天空挥舞了一下:“亚瑟!去让他们看看,你的四年大学可不是白读的!牛津和剑桥也赶不上伦敦大学的一条腿值钱!” 亚瑟望着兴奋的汤姆,只是平静的摘下左臂的蓝白袖章,将它递到了汤姆的手里。 他低沉的嗓音就仿佛恶魔在沉吟。 “顺便帮我向威洛克斯警长问个好,告诉那个没教养的杂种,伦敦大都会警察队格林威治区巡佐警员,亚瑟·黑斯廷斯,他妈的不打算干了。” 第六章 以魔鬼之名 因为时间尚早,陪审团的人员也没有到齐,所以亚瑟在进入治安法庭后并没有直接列席,而是顺着地毯一直向前走。 过道的尽头是一段昏暗且缺乏照明的石质楼梯,下了楼梯便是用于临时关押犯人的狭小候审室。 负责看守犯人们的法警与亚瑟已经很熟悉了,他像是往常一样打了声招呼。 “哟,这不是亚瑟吗?今天代表苏格兰场出庭的又是你?他们干脆派你常驻法庭得了,何必每次有犯人的时候再拜托你跑一趟呢?” 亚瑟笑着点头道:“我也不愿意揽这活啊。但是没办法,队里人手紧缺,一个人得掰成两瓣儿用。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的离职率、辞退率双高。去年和我同时入职的新人,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法警也感叹道:“大家伙过日子都不容易。怎么,你过来是要临时提审罪犯吗?要找哪位?” “一个孩子,叫亚当·埃文斯。有的情况我们之前没有问清楚,所以需要重新核对。” “干活真仔细啊,老弟!让我看看,亚当·埃文斯……他在4号室,需要带路吗?” “都来了这么多次了,我就算是头驴子,也该把位置记熟了。” 法警闻言哈哈大笑,他将拳头大小的钥匙串从墙上的挂钩摘下,一甩手扔给了亚瑟。 “那就请便吧。” 亚瑟拿上钥匙串熟门熟路的来到四号候审室。 他插上钥匙打开厚重的铁门,一道刺眼的光线顺着天窗漆黑栏杆的缝隙中射入,在光线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看见漫天飞舞的灰尘。 这处狭窄逼仄、不到半米长的候审室里,只有一张用铁链固定的木板充当座椅。 穿着褪色粗布上衣的小亚当就靠在木板的角落静静的坐着,他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握住冰凉的铁链子,瘦弱的躯干靠在生了青苔的墙砖上,似乎是想要能使自己坐得更安稳些。 他听到了铁门打开的声音,茫然的眼睛正好对上亚瑟的脸。 “黑斯廷斯先生?” 亚瑟顺手掩上铁门,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中间:“嘘!小声点,叫我亚瑟就好。” 亚当忍不住变得兴奋了起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即便他已经刻意压低了嗓音,还是让人很容易察觉到他语调中的喜悦之情。 “真的是您!看来就要开始审判我了吧?我又能进监狱白吃白住了!” 亚瑟望着亚当天真的小脸,正准备对他告知实情。 但还不等他说话,阿加雷斯的身影再次浮现。 但不幸的是,受限于候审室狭窄的空间,阿加雷斯的整张脸只能塞进铁窗栏杆的缝隙里。 红魔鬼两只手扶在铁栏杆的边缘,一边使劲向外拔脑袋,一边大吼大叫道。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们地狱的班房都比这里宽敞!亚瑟,你就不能去点人该去的地方吗?” 亚瑟选择性无视了阿加雷斯的抱怨,他开口对亚当说道:“你知道这次闯了多大的祸吗?” “我当然知道。” 亚当从木板上跳下,自豪的拍着胸脯说道:“我一眼就瞧出那把雨伞价值不菲,要不然我也不会去偷。这回我肯定能被判个十年八年的,等到我从监狱里出来,就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那时候我再去工厂做工,黑心的工厂主就别想只付我一半的工资,我也要拿成年人的价格。” 亚瑟的心脏为之一沉,他摸了摸亚当的脑袋。 “我很高兴你是怀着这样高尚的目标去蹲监狱。但是亚当,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这一次,你有可能会被判死刑。” “死刑?” 刚刚还满脸喜悦的小亚当被这个单词吓得面无血色。 他的嘴唇打着哆嗦,问道:“先生,您真的不是在吓唬我吗?” 亚瑟一脸严肃道:“我很少吓唬别人,也从不吓唬小孩子。而且以咱们俩的交情,你觉得我会对你撒谎吗?” 小亚当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开口道:“警察大部分都是坏人,他们用棍子敲我的脑袋,骂我小混蛋、小恶棍,那个长着鹰钩鼻的警长见了我还会冲我的屁股来一脚。 但是您,还有汤姆警官,你们两个是好人。 您施舍过我一先令,陪我说话。 汤姆警官带我去他家里吃过饭,汤姆警官的夫人也是个很和善的人,她替我补好了破掉的裤子。 对了,她还送我回家,不过我并不因为这一点责怪她。因为她并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不想在家里看到我。” 亚瑟听到这里总算明白汤姆太太的梦境是怎么回事了。 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救下小亚当,又或者是想要为她那还未出生的孩子积攒一点善业。 只不过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的这个善举却差点把自己的丈夫逼疯。 小亚当看到亚瑟半天不说话,于是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先生,如果我不想死,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亚瑟看他开始知道害怕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他安慰道:“只要你听我的话,一切都会没事的。 你记住,待会儿开庭的时候,你必须先向法官和陪审团的先生女士们问好。 虽然我会尽全力替你辩护,但最终的决定权并不掌握在我的手中,判决结果很大概率上将取决于他们对你的观感。 所以你必须要给他们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这一点对于最后的审判结果至关重要。” 小亚当轻轻点了点头:“除了这些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如果治安法官对你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不要反驳,不要顶嘴,不要因为受了委屈就发脾气。你必须要诚恳的承认你的错误,并展现出良好的认罪态度。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要说。如果法官向你提问,并要求你回答问题,你只需要重复忏悔和复述我说过的话就行。如果能挤出几滴眼泪,那就更好了。 我刚刚拿到了今天的陪审团名单,里面有不少结了婚的女士,她们看待你就像看待自己的孩子。所以你在法庭上哭的越伤心,你的脖子就会离绞刑架越远。” 亚当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预演哭戏。 可他努力了好半天,却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他哭丧着脸回道:“可是先生,为了一把雨伞,我真的哭不出来。” “那就想想你的父母。”亚瑟深吸一口气道:“亚当!想想你爸爸妈妈是怎么打你的。” 亚瑟话音刚落,亚当便已经小声啜泣了起来。 他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答滴答的落在潮湿的候审室地面上,发出的动静也引来了法警的注意。 “亚瑟,怎么回事?” 亚瑟赶忙捂住了亚当的嘴,他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再三叮嘱道。 “亚当,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很难受。但是为了你的脖子能不被挂在铰链上,你现在必须把眼泪憋回去,这东西现在可比黄金还珍贵,你不能立马就用完了。” 亚当的眼眶微微发红,他猛地吸了吸鼻子,他的喉咙发干发涩没办法正常说话,但却仍然坚定的冲着亚瑟重重点头。 对于亚当的信任,亚瑟只能还以一记厚重的拥抱。 他深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微红的光芒,那是阿加雷斯在微笑。 “他妈的,亚当,你要对得起我,对得起汤姆,对得起汤姆太太,对得起我们这些还在关心你的人。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至于剩下的,就看我的了!我,亚瑟·黑斯廷斯,以魔鬼之名,我他妈一定要把你从治安法庭上活着捞回来!” 第七章 阿加雷斯的诡计 第八章 怀疑的种子 第九章 好戏开场 第十章 来自苏格兰场的最强音 第十一章 贿选风波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法槌落案的声音再次响起。 治安法官满脸笑容的宣布道:“在听完亚瑟警官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相信大家都对案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更加坚信了你们内心的判断。现在,我宣布休庭时间结束,请各位先生女士们会到各自的位置上,我们要接着审理案件了。” 热闹的法庭再次安静了下来,治安法官看向亚瑟,笑着问道:“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亚瑟又恢复了他那副铁面无私的表情,他回应道:“大伦敦警察厅的诉求已经完整的写在了起诉书中,而且我们已经提交了相关证据,我没什么需要再说的了。” 治安法官点了点头,随即冲着陪审团说道:“庭审的流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那么就请陪审团的先生女士们前往庭外合议吧,在合议结束后,你们必须给出有罪或者无罪的判决。 如果你们宣判被告人有罪,我会结合被告人在法庭上的表现,从社会公德与正义的角度考虑,给出一个恰当的量刑标准,并做出最终的判决。” 说到这里,治安法官停顿了一下。 他拿起案前的圣经,并将它按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他郑重的向陪审团员们宣布道:“先生们,女士们,我以我的荣誉和信仰向上帝起誓,我一定会做出不违背良心的公正判罚,请相信我的承诺。” 陪审团员们都明白治安法官的潜台词。 虽然亚瑟方才的演讲成功打动了他,但小亚当的犯罪行为也是实打实的,因此他希望陪审团员不要因为私人情感而违背法律做出无罪释放的决定。 但是他同样承诺,即使小亚当被宣判有罪,治安法庭也一定会考虑对小亚当从轻发落,这个九岁的孩子百分百不会被吊死在绞刑架上。 听到这里,陪审团员们依然仍然有些犹豫,他们虽然站起了身,却迟迟没有向外走。 他们虽然知道小亚当会被轻判,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个轻判的标准是什么。 这个年代,法律是一项昂贵的学识,只有律师和法官才掌握它,而陪审团员们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知识储备。 皮尔夫人看到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便委婉的开口询问道。 “法官先生,我可以咨询您一项关于法律方面的问题吗?” 治安法官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为陪审团员解答疑惑正是我的职责。” 皮尔夫人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想出了一个可以不让治安法官为难的问法。 “那么,请问您,如果一个盗窃了价值五先令以上的犯人,如果其在庭审过程中表现出了强烈的悔过意向,具有极大的罪恶感,并且他还是个未成年人,那么法庭会做出什么样的判决呢?” “哦!非常棒的问题!” 治安法官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我相信您刚才听亚瑟警官演讲时,一定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塞缪尔·罗米利勋爵。 虽然在场的先生女士们可能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他却是我们法律界的大人物,也是我极其推崇的一位学识渊博的法学家。 虽然他在1808年提出的改革刑法议案并没有受到议会的全面支持,但是其中还是有部分条目得到了批准实施。 其中有一条对于未成年犯人的额外豁免准则,在这里我可以解释给大家听。 因为未成年罪犯还不具有完整的判断能力,所以对于犯下较轻罪行的儿童犯,可以用让吉普赛人陪伴其一个月、鞭刑、枷刑等其他措施来代替入狱作为惩罚。 而对于那些犯下非暴力重罪的,但却怀有强烈的悔过心的7至14岁儿童,可以酌情考虑不判死刑,而是改判流放等次一级或更次一级的惩罚手段。 但是从我个人的观点来看,如果罪犯的身体状况欠佳,又或者是犯罪时年龄过小,因此导致其不适合流放的,我也不会考虑动用这一惩罚措施。 所以,如果是我碰上了这种情况,比如一位犯有盗窃罪的儿童犯。 涉案金额在十先令以上的,判处八年监禁。 涉案金额在五到十先令的,判处五年监禁。” 陪审团里那个自称是三个孩子母亲的胖女士问道:“那如果是盗窃七先令六便士呢?” “女士,你这可就有点太让我难做了。” 治安法官听到这话,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回答了问题:“七先令六便士就判四年监禁吧。” “四年监禁?” 陪审团员们听到这话,一个个又犹豫了。 他们还是觉得这么判太重了。 正在这时,皮尔夫人突然说话了。 她从身边抽出了一把洁白的蕾丝边遮阳伞,将其放在了桌面上。 “法官先生,能否请您对比一下我手中的这把遮阳伞与您手中的证物。我怀疑它们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嗯?”治安法官连忙戴上了眼镜:“请您把东西呈交上来。” 法警连忙将作为证物的遮阳伞和皮尔夫人的遮阳伞摆到了法官的面前。 在经过仔细对比后,治安法官惊呼道:“天啊!这两把伞简直一模一样。亚瑟警官,起诉书里不是说这把伞只生产了一个批次吗?难道受害人南希女士向你们作了伪证?” 亚瑟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皱着眉头思考着,但还没等他想明白,皮尔夫人又开口了。 “法官先生,南希女士应当没有作伪证,这把伞确实只生产了一个批次。 因为这把伞是刚刚当选下议院议员的乔治·莫里斯先生特地去工厂定制,并拿来答谢支持者的。 刚刚我看到证物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后来仔细回想,才想起在案发的3月25日当天,我应该是和南希女士出席了同一场竞选演讲集会。 那场演讲集会的主办人就是议员乔治·莫里斯先生,当时他一共向在场的女士们派发了一百把这种款式的雨伞。 他还再三向我们申明,这只是一件用来表达感谢的、平平无奇的小礼物,值不到许多钱,并不是想拿它来贿赂大众。 也正是因为莫里斯先生向我们再三保证,我才收下了这把伞。 如果他告诉我,这把伞价值七先令六便士,我说什么也不会收的,因为这简直就是在玷污他纯洁无暇的名誉。 如果您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去给莫里斯先生去信,相信他会非常愿意来到法庭上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的。” 第十二章 神秘绅士 第十三章 另一个亚瑟 第十四章 名人名言 第十五章 在遥远的过去和将来 第十六章 皇家海军的考核制度 第十七章 真正的大文豪 第十八章 海军部命令 第十九章 以暴制暴 亚瑟听到这里,礼貌性的举手说道:“我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位爷爷,也并没有兴趣去给其他人当孙子。” 菲茨罗伊上校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眼亚瑟。 “你是?” “我就是您不打算要的那位博物学家。” 菲茨罗伊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不好意思的笑道。 “没想到这么凑巧,您居然就在这里。不过也好,我可以借此机会当面和您解释一下拒收的缘由。 真的不是您不够优秀,您完全符合贝格尔号对于博物学家的要求。 只不过这是海军部本部下达的命令,我作为舰长以及一名军人,必须坚决执行命令。” “可是……”埃尔德还想抗争一下。 但菲茨罗伊上校打断了他的话。 “别可是了。埃尔德,这次下达命令的人,就连你叔叔也没资格和他谈条件。 你的这位朋友条件很优秀,我想他会找到适合他的工作的。 另外,你也知道,皇家海军是个纪律严明的组织,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 所以现在,闭上嘴,执行命令吧。” 语罢,他又冲着亚瑟充满歉意的点了点头:“小伙子,我真的很抱歉。” 亚瑟微微叹了口气,不过他很快便接受了现实。 “没关系,上校先生。正如您说的那样,皇家海军是个纪律严明的组织。我明白你的难处,因为我从前也在类似的组织待过。” “你也在类似的组织待过?” 菲茨罗伊想了想,他自顾自的推理出了答案:“喔!我就知道你不是一点来头没有。组织,对了,组织!你以前大概是被家里安排在陆军服役的吧?我很高兴听到那里甚至还有组织。” 这话刚说完,菲茨罗伊便察觉出了不妥,他满脸尴尬的道歉:“不好意思,我完全没有讽刺陆军的意思。那是个很棒的地方,不是吗?” 埃尔德听了,趁机跟着阴阳怪气道:“没错,陆军不仅有组织,他们甚至还有纪律呢!” 菲茨罗伊知道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因此连忙开口告别道:“祝你们玩的愉快,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陪了。” 语罢,他便在二人的注视下急匆匆的走进了皇家海军学院的大门。 亚瑟瞅了眼身旁面色古怪的埃尔德,问道:“菲茨罗伊上校这么瞧不起陆军吗?” “你这叫什么话呀,亚瑟。” 埃尔德道:“什么叫菲茨罗伊上校瞧不起陆军,明明是整个皇家海军都瞧不起陆军。那里简直就是个恶棍的大熔炉,嫖妓、霸凌、斗殴、辱骂、体罚、酗酒、赌博、欠薪、等级森严、弱肉强食,这世界上所有不好的词汇你都能套在陆军头上。” “那皇家海军就很好吗?” “当然不是,皇家海军从前同样野蛮,但好的地方在于我们的所有军官最少也在基层干过六年,因此懂得水手们的难处,在分配工作时他们多多少少也会考虑到这一点。 而且1797年发生在波多黎各西海岸的兵变也给海军部敲响了警钟。 皇家海军护卫舰赫敏号上的水手们受到了军官们的长期虐待,他们被强迫长时间劳动,辱骂挨打都是家常便饭,稍有一点做的不好就会被舰长下令绑在桅杆上悬挂七八个小时。 在一天夜里,忍无可忍的水手们联合起来用弯刀和刺刀冲着呼呼大睡的军官们连砍十几刀。 还活着的军官连同那个虐待狂舰长休·皮戈特,被水兵们绑在了赫敏号的撞角上拖行了十几海里,最后才被扔下船喂鲨鱼。 而在故事的最后,赫敏号的水兵们把船开去了北美殖民地,还向美国政府宣誓效忠了。 自从那次以后,皇家海军就增设了航海长的职务,航海长负责撰写航海日志,他会把船上的所有情况都记录下来并存放到保险箱里。 在返航以前,谁都没资格命令他把箱子打开。海军部也会经常性检查航海日志,如果发现军官存在欺压士兵的情况,就会对他们进行处罚。 虽然这并不一定能起到作用,但无论怎么说,自从赫敏号兵变以后,皇家海军的内部风气确实有了一些改善。 但是陆军暂时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那里还一直处于原始社会,就连军官职务都可以靠捐赠得来的地方,你怎么敢对他们的军纪有所期待呢?” 说到这里,埃尔德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该死!亚瑟,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都怪我,事情没谈妥就让你去把工作辞了。” 埃尔德满脸愧疚,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亚瑟。 正当他想着该如何赔礼道歉的时候,一个腰里别着文明仗的警察靠了过来。 “亚瑟?是亚瑟吗?” 亚瑟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他曾经的老同事。 他伸手打了个招呼:“上午好,丹尼斯。我还以为脱了那身衣服以后,就可以离警察远点了呢。” 岂料丹尼斯听到这话,简直又惊又喜。 “亚瑟,我可终于找到你了!我刚从你家那边走回来,哎呀呀,我还以为你已经搬走了呢。我的亚瑟,你快点跟我去一趟苏格兰场吧!” 亚瑟闻言眉头一皱:“去苏格兰场?威洛克斯那个老杂种还真的对我启动内部调查了?” “唉呀!不是!内部调查确实已经启动了,但调查的对象不是你,而是汤姆和托尼!” “嗯?”亚瑟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妙:“他俩怎么了?” 丹尼斯懊恼道:“前天你辞职之后,汤姆和托尼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所以他们俩在昨天下班以后就堵在了威洛克斯警长回家的路上,把他给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问题的性质很严重,他俩丢掉工作倒还在其次,弄不好后续他俩还要被送去治安法庭审判的。 你也知道,那俩穷鬼也请不起辩护律师,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能给他俩开条活路出来了。” 亚瑟脸色一变,拉上丹尼斯警官道:“你马上带我过去。” 但他还没走,那边埃尔德又开口了。 “亚瑟,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不过你那里如果还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我,相信我,我可以帮你联系到专业的律师。” 岂料亚瑟仿佛并不在意这些,他拿胳膊肘杵了埃尔德一下。 “无所谓,上不了船就上不了吧,你那个水手兵变的故事讲的也挺好听的。我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至少你刚刚说的这个故事教会了我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埃尔德有些发懵。 亚瑟停顿了一下,他伫立原地,开口道。 “类似良心、公德这样的道理都是讲给好人听得,而对付那些天性残忍的家伙,必须得给他们上点手段,要不然情况永远不会好转。” 埃尔德闻言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 而许久不言的红魔鬼也再次浮现身影,他搂着亚瑟的肩膀放声大笑。 “没错!亚瑟!你终于想明白了。快点去把那个满脑子服从和命令的警长干掉吧! 咱们讲道理已经行不通了,你必须得去和他讲点武力了!” 第二十章 背叛的滋味 第二十一章 骑士的冲锋 第二十二章 诀别时刻? 宽广华丽的议会广场前,穿着褶皱衣裳的亚瑟看起来与这里衣着华贵的人群格格不入。 虽然威洛克斯的攻击并没有伤到他,但却依然给他的外套上开了几道口子。 周遭的绅士淑女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瞧着他。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外表干净整洁的年轻人会穿着这么一身沾满了污水的破外套。 但亚瑟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他只是和往常一样走着路。 他用着他熟悉的步速行走在议会广场上,就像是他从前巡逻于伦敦东区的小道窄巷一样。 阿加雷斯就伴在他身边,红魔鬼一路上止不住的大笑,不时还会对周遭淑女们的前卫穿着评头论足。 “瞧瞧,她脑袋上插得是什么?两根花羽毛?她是打算装成孔雀吗?” “该死,她就不能少喷点香水吗?这味道浓的都堪比泰晤士河了!” 亚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话痨的红魔鬼搅得不耐烦了,他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阿加雷斯。” 红魔鬼听到亚瑟喊他,瞪大眼睛凑了过来。 “怎么了?”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亚瑟看了一眼被他握在手中的警官刀:“我下手不该那么重的,我应该留他一口气,逼他把灵魂交出来的。不好意思,让你的午饭泡汤了。” 阿加雷斯听到这里,咧开的嘴角简直要凑到了耳根上。 “喔!亚瑟,我的好兄弟!你在和我客气什么呢? 我是个魔鬼,我要灵魂是为了折磨他们来取悦自己。而今天你所做的事就让我非常愉悦! 你不知道当我看你取走那个狗屎警长的性命时,我的心情有多愉快! 我感觉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倒在地上的那坨人渣,也不是威洛克斯,而是巴尔! 该死,我真是太快乐了!总有一天我也要这么来一次,巴尔那个混蛋迟早得死在我手里!” 亚瑟看到红魔鬼高兴地居然连尾巴都竖起来了,这才相信他并非是在说假话。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不过我总归背上了一条人命,好在威洛克斯一死,内部调查也就无从继续了,证人都没了,他们还怎么调查汤姆和托尼呢?” 阿加雷斯笑着挑了挑眉毛:“汤姆和托尼得救了,可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呢?” 亚瑟抬头看了眼天空,灰蒙蒙的云朵正在移开,云彩的缝隙里依稀能看见一丝灿烂的阳光。 他拿手掌遮在眉毛上躲避光线,眯着眼睛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我就坐船去美洲。在国内混不下去的人一般不都去那里吗? 他们有的去北美,有的去南美。我可以活跃在亚马逊的丛林里,也能去潘帕斯草原上放放羊。 对了,我听说北美殖民地那帮大老粗正在搞什么西进运动,也不知道那里现在发现了金矿没有。 如果发现了,说不定我还可以趁着淘金热去卖卖水呢。” 阿加雷斯不解道:“亚瑟,你这是什么脑子?人家淘金热都是去淘金,你为什么去卖水?” 亚瑟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但这是我小时候读的一篇课文教我的。那上面说淘金热卖水可以致富,还能成为商业巨头,我打算亲自验证一下它到底有没有骗我。” 阿加雷斯一脸鄙夷:“你还是别验证了,卖一桶水才能挣几个子儿?再说了,难道留在不列颠不好吗?” 亚瑟无奈道:“我也得留得下来呀。等我去苏格兰场见完汤姆和托尼最后一面,今天下午咱们就可以准备准备买张船票出发去美洲了。” “你的存款足够到美洲吗?” “我和汤姆、托尼可不一样,他们一个要养老婆孩子,另一个正打算结婚。而我则是个无牵无挂的光棍,我攒钱还是挺快的。实不相瞒,加上在大学读书那会赢得的学业金奖,我手头已经攒下十镑的巨款了。” 阿加雷斯的脸上露出了一股玩味的笑容。 “喔,这确实是一笔大钱!但愿你真的能成行。” 亚瑟盯着阿加雷斯的脸看了半天,他从红魔鬼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不对劲。 “阿加雷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有吗?” 阿加雷斯变出一把锉刀,一边打磨着自己的小指甲,一边说道:“其实我瞒着你的事还挺多的,你打算听哪一件?” “那你就从头开始说吧,哦哦,对了,别从所罗门王开始就行。” 阿加雷斯听到亚瑟不让他提所罗门王,顿时暴怒的将锉刀扔在地上。 “亚瑟!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亚瑟看起来有些惊讶,他满脸歉意的回道:“抱歉,阿加雷斯,这是我的错,我还以为你的魔鬼生涯会很精彩呢。” 阿加雷斯气的头顶生烟,嗖的一下就化为泡影消失在了亚瑟面前。 亚瑟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揉了揉脸蛋,希望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随后便迈着步子朝白厅街走去。 白厅街4号也并不是多么遥远的距离,他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望着气派威严的伦敦大都会警察队总部,亚瑟总觉得有些陌生。 虽然他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以普通市民的身份造访。 他推开大门,里面是和往常一样忙碌着的伦敦警察们。 这些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的昔日同事们听见有人推门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亚瑟头一回感觉到被人注视是多么尴尬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便装,又看了眼制服穿戴整齐的伦敦警察们,不好意思的微微抬起了手。 “我找汤姆和托尼,我听说他俩被关禁闭了,正在接受调查?”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警察,然而只要当他的视线将要碰触到对方时,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低下脑袋,把自己的脸埋进手中的报纸里。 挤满了人的办公厅内,没有一个人出声回应他的要求,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的问话。 大家只是自顾自的忙碌着,就好像他只是一团看不见的空气。 多了他,世界并不会因此变得更好。 少了他,世界也不会因此变得更糟。 亚瑟握着门把手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终于还是松开了门把手,准备离开这个已经不属于他、他也已经不属于的地方。 然而,当他刚刚转过身子时,一道温和宽厚的嗓音在他的身后轻轻响起。 “请问,是亚瑟·黑斯廷斯警官吗?” 第二十三章 梦幻般的现实 第二十四章 生命的价值 第二十五章 黑幕交易 第二十六章 河上演出 清晨的伦敦港,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亚瑟穿着便装站在伦敦桥上,手里捏着个洋葱圈面包,他一边吃一边欣赏着泰晤士河的水上风景。 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但泰晤士河上早已是一派忙碌景象,无数船只堵在河口等待进入码头,水手船工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他们有的操着不同地方口音的英语,有的则在用亚瑟听不懂的语言交流。 但即便亚瑟听不懂,但这依然不妨碍他从水手们涨红的粗糙脸蛋和飞溅的吐沫星子里,解读出他们到底在进行何种形式的热烈交流。 “他妈的!那帮婊子养的到底在前面干什么?星星还在天上的时候,老子就等在这里了,现在太阳都出来了,老子还是堵在这里,不是说伦敦的码头在扩建吗?都他妈扩建到哪里去了!议会那帮狗逼是不是把钱都吞了?” “你以为就你急吗?有种你就开船把前面的船全掀翻,没种你就闭上你那张臭嘴吧,傻逼!” “你以为老子不敢吗?” “你敢,你敢你为什么不撞上去?看看你们那个中世纪的古董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刚从水底下把它捞上来呢。船底下结的全是藤壶,你也不怕哪天出海遇见大浪把船拍散架了,让你个婊子养的淹死在水里。” “好了好了,你们这种跑近海的水手就是没点耐性,老子的船从南美开回来,几个月的时间都等得下来,你难道连一上午都忍不了吗?”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屁话?你们跑远洋的运的都是耐储的东西,老子运的可是海产品,再不进港卸货,老子的鱼都他妈烂完了!再说,老子吵架关你屁事,别人错了不等于你对了,傻逼!” “你他妈的再骂?” “我操你妈!” 亚瑟靠在伦敦桥的石墩子上吃完洋葱圈,便掏出烟斗衔在嘴里,用火柴利索的打着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叹道。 “泰晤士河上的每日‘舞台剧’,依然还是那么精彩。这可比老维克剧场的演出剧目带劲多了。” “亚瑟。” 阿加雷斯歪着身子用胳膊肘支在桥头,他用拳头抵住脑袋,语气里能听出一万个不满意。 “你看戏归看戏,但能不能先去把船票给退了。都已经过去两天了,苏格兰场关于威洛克斯的事情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这回总算能相信我了吧?” 亚瑟压根就没把阿加雷斯的话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泰晤士河上的战斗。 对于阿加雷斯的问话,他只是摆了摆手:“时间还早,售票处都没开门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嘿!亚瑟,你他妈的!” 阿加雷斯刹那间水手附体,他正想骂亚瑟两句呢,但他的话还没出口,一个人忽然朝着亚瑟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背。 “哟,亚瑟!上次你那两个同事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亚瑟扭头一看,跟他说话的正是老同学埃尔德。 “还不错。我帮他们走了点家里的关系,总算把人给弄出来了。” “家里的关系?” 埃尔德眉毛一挑,笑着和他勾肩搭背道:“没看出来啊!亚瑟!你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公子哥啊!怎么?是走的你家哪个大人物的关系?” 亚瑟嘬了口烟:“当然是亚瑟·黑斯廷斯的关系了。” “亚瑟·黑斯廷斯?”埃尔德琢磨道:“你家里还有长辈和你同名吗?” “你想什么呢,埃尔德,就是我自己的关系。” “你又回苏格兰场干了?” 亚瑟有些无奈的摘下烟斗:“埃尔德,你平时都不看报纸的吗?我不止回去了,还升职了。” 埃尔德不屑道:“我看那东西干什么?需要学习的人才会看报纸,而我已经是个古典文学的高材生了。 再说了,那东西对航海也没什么用处,我这段时间正忙着提高绘图技巧呢,实在无暇分心伦敦附近发生的大小屁事。 而且,你升职和我看不看报纸有什么关系?报纸上也不报道这种东西啊! 我虽然偶尔也会买一份报纸,但那上面讲都是一些生活小故事,像是公爵的情妇,律师的女佣,给孩子请的家庭教师什么的。” 亚瑟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你平时看的都是什么报纸?我怎么就买不到这种呢?” 埃尔德得意洋洋道:“那是你没用心找,用心找肯定能找到。” 他把亚瑟拉到身前,用手遮在他的耳朵旁边,压低嗓音说道。 “你听我说啊,就你住的那个格林威治区,从北面入口进圣诞路,走大概两百英尺然后向左拐,那里有个立着两根烟囱的小巷子,在每个星期三的下午三点到五点,只要没赶上暴雨天,就会有个戴灰帽子穿黑色外套的50多岁……” 亚瑟听到这里赶忙捂住了他的嘴。 他一脸严肃的望着他:“埃尔德,你不能再说了。这种报纸,一听起来就知道是没上印花税的。不上印花税可是犯法的,而且这案件还是发生在我的辖区里。 这种事,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查不到也可以算了,但是你这情报也太详细了。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可就不得不管了。” 埃尔德这才惊得捂着前额高呼道:“我的上帝啊!我差点忘了你是个警察了。” 亚瑟望着他这位神经脱线的朋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转而问道。 “埃尔德,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我们的船最近在附近检修,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顺带着完成菲茨罗伊上校给我的任务,他让我和那个代替你的博物学家接个头。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既然都回苏格兰场了,怎么还穿便装出行?你们那儿改规定了?” “没有。苏格兰场给我放了几天假,说我最近太过劳累,让我休养一周。” 埃尔德惊呼道:“操!你这是当了多大的领导?苏格兰场都能给你放假了?” 亚瑟笑了笑:“也没多大,一个警督而已。” “我不太了解你们苏格兰场,警督如果类比到皇家海军大概是个什么等级?” 亚瑟点了点烟斗:“你叔叔是什么军衔来着?” 埃尔德想当然道:“海军少将啊!你怎么把这事忘了?” “那就相当于海军少将。” 埃尔德闻言笑着给了亚瑟一拳:“你他妈的!走,既然你放假,那咱们就去喝一顿庆祝一下!” “你不是要和那个博物学家见面吗?” 埃尔德无所谓似的摆手道:“不好意思,就让他先晾一会儿吧,谁让他是剑桥毕业的呢。我还是比较重视咱们伦敦大学的同学友谊。” 第二十七章 贝格尔号 第二十八章 全是放屁 第二十九章 圣吉尔斯教区 第三十章 狄更斯的社会调查 第三十一章 混乱的绝对中立者 第三十二章 魔鬼的低吟 第三十三章 亚瑟·黑斯廷斯原则 第三十四章 Yes,Sir! 威灵顿公爵从皮尔爵士的手中接过那份手稿,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十几页纸很快被他翻到了最后。 很快,这位一向以钢铁般意志与严肃严格著称的陆军元帅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罗伯特,我觉得你可能看到了一切,但唯独把他最重要的诉求给遗漏了。” 威灵顿公爵将那份手稿转向皮尔爵士,并指着那上面几乎占满了整页纸的一行文字说道。 “恐怕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皮尔爵士抬眼望去。 上面的文字很直白,也很言简意赅。 ——即便进行如此大面积的修订,我依然觉得很难以周薪十二先令的价格聘请到合乎标准的警官,因此我请求为所有苏格兰场的一线巡警加薪。 皮尔爵士看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方才因为党内斗争而感到不快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他向威灵顿公爵问道:“公爵先生,你怎么看?” 威灵顿公爵道:“有意思的小伙子。敢和上头这么提要求的人,可不多见。” 皮尔爵士思考了片刻:“您是觉得不应该答应他的要求?” 威灵顿公爵轻轻摇头:“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他这样,甚至比他更严重。他只不过是提出一些要求,而我,是直接违抗了上级的命令。你知道,我从不喜欢听人使唤。” 皮尔爵士笑着问道:“想不到您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可以提醒我一下,具体是哪件事吗?” 威灵顿公爵混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就好像这事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似的。 “没什么好提的,不过你想听,我就给你说说吧。你还记得1808年发生在伊比利亚半岛的维梅罗战役吗?” “当然记得,您是那场战役的最高指挥官。” 威灵顿公爵道:“其实我本来不该是的。我记得应该是那年的八月一号,我刚刚率领一万多人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北方100英里的蒙德古湾成功登陆。 但没过多久,就接到情报说拿破仑手下的大将‘风暴’让-安多歇·朱诺率领的驻葡法军主力就在附近。 当时陆军参谋部命令我原地等待,因为达尔林普尔将军正率一万五千人的增援部队赶来,准备从我手中接管全军最高指挥权,并命令我配合他对法军发起进攻。 但我没理他们,因为战机稍纵即逝,与其等待,不如由我直接发起进攻。” 皮尔爵士听到这里,哭笑不得道:“您这样的行为,他们战后难道没把您送上军事法庭吗?” 威灵顿公爵道:“当然送了啊!但不是因为我私自开战的事,而是想追究我私自接受法军缴械投降,同意法军残部安全撤退,并对自愿返回法国的法军供给船舶的问题。” 皮尔爵士苦笑道:“我好像想起来那件事了,可我记得您的罪名不是被法官宣判不成立吗?” “当然了!凭什么成立?我可是打赢了!” 威灵顿公爵理所应当的答道:“条约谁都会签,仗有几个打得赢的?陆军部如果觉得我签的不好,他们可以自己去和法国人打一仗,然后逼拿破仑签一份令他们满意的嘛!” 皮尔爵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您对亚瑟警督请求的看法是?” 威灵顿公爵坦诚的应道:“给苏格兰场的警察们加薪当然可以,但是他们得先把仗打赢。” 皮尔爵士笑道:“既然您这个首相兼第一财政大臣都这么说,那我明白该如何回复亚瑟警督了。” …… 伦敦大都会警察队格林威治区警署。 亚瑟靠在会议室圆桌的座椅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泛黄的吊灯,里面的灯油很久没有换过了,因此就连发出的灯光都有些昏暗,甚至无法覆盖亚瑟的脸。 窗外飘着瓢泼大雨,拇指大的雨滴如同子弹般捶打在伦敦的街道上,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亚瑟靠近窗户的半张面庞。 他显得很平静,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乐,整个画面中唯一在动的,只有他手里转着的笔。 闪电一闪而过,惊雷声响起,屋内的光线又黯淡了下去,他的脸便也再次随之遁入阴影,在昏暗的环境中,唯一可以识别他身份的,是他肩章上闪闪发亮的巴斯星。 他的身后,有两个工人正在安装裱框,裱框里装着的是刚刚从印刷厂取回的整洁文书,文书的内容就像是它的标题那样简单。 那是刚刚通过新修订进入《伦敦大都会警察队警务执行手册》的亚瑟·黑斯廷斯九项原则。 而在亚瑟面前的桌上,也摆着一份几乎是与新版警务手册同时送到的信件,书信来自位于白厅街的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内务部。 里面的内容也不复杂,只有寥寥几行字,哪怕是只接受过最初级教育的人也能看懂它字面的意思。 ——用一场漂亮的里斯本登陆,打破拿破仑对于大不列颠的‘大陆封锁体系’,以此换取苏格兰场整体百分之二十五的加薪。 咚咚咚! 会议室外响起了谨慎的敲门声。 “进。”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四位扛着三道V字肩章的警长排成一列迈步进入会议室,他们立正转身冲着亚瑟敬了个礼。 警长们望着挂在亚瑟背后的九项原则,喉结微微耸动。 他们当然同样收到了最新版的警务手册,也知道面前这位二十岁的年轻警督正如早晨八九点的太阳在苏格兰场的上空冉冉升起。 亚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但他们的屁股还未坐稳,忽然窗外闪过一道明亮的闪电,惊得四位警长连忙又站了起身。 直到他们看见亚瑟诧异的眼神后,这才不好意思的又坐了下去。 但紧接着,雷声轰隆一声响起,亚瑟从椅子上陡然起立。 啪! 他两只结实的胳膊撑在桌面上,一如那日站在治安法庭的公诉席。 “虽然在座的各位应该已经认识我了,但是出于礼貌,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 亚瑟·黑斯廷斯,伦敦大都会警察队东伦敦大区格林威治警区分管警督,从今天开始,由我负责全面主持本警区内的一切警务工作。” 说到这里,亚瑟停顿了一下,他转而问道:“对了,我听说有位和我同时履新的警长,听说是接替我的老上司威洛克斯的,不知道是哪一位?” 坐在最末位的年轻警官听到这句话,赶忙起身报告道:“布莱登·琼斯,自伦敦大都会警察队总部调任格林威治警区,向您致敬!” 亚瑟身体前倾,友善的朝他伸出了手:“琼斯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年轻警官赶忙用他沾满了汗的手握住了亚瑟:“我也很高兴认识您。” 他看不清亚瑟的脸,只能在一片昏暗之中发现两只微微泛着红光的眼睛。 亚瑟温和宽厚的嗓音响起。 “威洛克斯携带公款和枪支畏罪潜逃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发生这种事,实在是苏格兰场的不幸,你可一定要对他引以为戒啊。” 琼斯的身体一僵,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立正敬礼道:“是,长官!” 卷末语 第一章 亚瑟王的圆桌骑士 窗外的雨势渐渐转小,格林威治警区的警务会议也进入到了尾声。 “散会。” 随着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走出会议室的警长们脸上都流露出了苦笑。 “看来以后的活更不好干了啊!” “把今后的工作重心放在大案上,亚瑟警督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我们手头的警力目前已经很紧缺了,仅仅是完成例行的巡逻任务都很吃力。类似谋杀案、投毒案这种耗费精力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专业的捕盗人和侦探比较好吧?” “说到底还是给咱们的周薪开得太少,那些捕盗人和侦探接一个大活,可能就能赚到几十上百磅。咱这一周十二先令,底下干活的兄弟们连巡逻都不太上心,更别说分配其他任务了。” “不过,如果亚瑟警督说的是真的,只要能拿下几个重点案件,就可以获得全员百分之二十五的加薪,咱们倒也不是不能咬着牙拼一拼。” “那就按他说的,先把弗雷德干掉?他手下的人最近在你们的巡区活跃吗?” “活跃?那可不止是活跃,谁能数清楚‘小偷将军’弗雷德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 整个伦敦东区一半的小偷都能和他扯上关系。要么是他手底下的小弟,要么就是靠他的关系网销赃。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偷了东西往哪儿藏,弗雷德将军来帮忙。抢了东西哪里躲,去弗雷德将军的老窝。” “说实话,我也早就想找个机会弄他了。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哥几个努把力,把弗雷德这个婊子养的办了!没了他,最起码以后巡逻的时候也能省点心。” 说着说着,几个警长渐渐走远了。 唯独琼斯警长留在了原地,他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对。 “弗雷德……” 忽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啊?” 亚瑟的脸从他身后凑了过来:“需要我给你放几天假吗?” 琼斯惊得浑身一哆嗦,他连忙回道:“不必了。我才刚刚上任,请病假不太合适。就是被雨淋了一下,回家睡个觉就好了。” 亚瑟听到这话,微微点头,旋即从怀里抽了封文件交给他。 “既然没事,那有劳你跑一趟苏格兰场。这里面是今天的会议记录存档,你的巡区离那里最近,不忙的时候麻烦差人带到那边去。” “是,长官!我现在就去!” 琼斯敬了个礼,随后便赶忙离开了现场。 亚瑟望着他一路小跑的身影,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红魔鬼神神秘秘的悄然现身:“亚瑟?” “有事?” 红魔鬼嘿嘿的搓手笑着:“伦敦城的犯罪组织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挑弗雷德下手呢?” 亚瑟一挑眉毛:“你这算是明知故问?威洛克斯的调查报告上说,他卷走了苏格兰场四十条枪,还偷运了大笔赃物。 而弗雷德手下的人前两天在码头和人火并,还放了枪,事情有这么巧吗? 所以我认定,威洛克斯弄走的赃物,肯定有一部分是落到了弗雷德的手里。 我对他启动调查,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阿加雷斯眯眼笑道:“但威洛克斯到底是不是畏罪潜逃,你我心里不是都清楚吗?” 亚瑟哼了一声:“既然调查报告上说是,那就是,我只认苏格兰场的书面文件。” “你就不打算深入的查查?” “查查?” 亚瑟冷着脸看向红魔鬼,他问道:“我万一要是真查出了点什么,那可怎么办?” “如果你怕查出真相,为什么还要动弗雷德呢?你就不怕有人整你吗?” 亚瑟戴上圆顶高帽,捋了捋袖口:“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小偷头子,来整现在苏格兰场最炙手可热的明星? 我相信那些人肯定不止一个销赃途径,如果他只能找弗雷德,那我倒也没必要怕他了。只能和小偷头子合作的人,他的能量能大到哪里去?” 语罢,亚瑟便迈开步子,朝着警署外的雨中走去。 阿加雷斯问道:“你跑哪儿去?” “既然要把大案、要案、谋杀案作为未来的重点,那么自然少不了补充一些医学相关的知识。我约了查尔斯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我得好好和他请教请教。” “你说的是哪个查尔斯?” “当然是在爱丁堡大学进修过一年医学的那个查尔斯了!” …… 就在亚瑟去咖啡厅的时候,琼斯警长已经回到了属于他的分署。 他坐在原本属于威洛克斯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雨,心情复杂难明。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 “请进。” 丹尼斯警官推开门走了进来。 “坐吧。” 琼斯笑着给丹尼斯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还贴心的放了块糖进去。 随后将茶杯推到了他的面前道:“今天冷,喝点茶暖暖身子。” 丹尼斯警官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局促,他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似乎还不太习惯在长官面前坐下的感觉。 “警长,你找我有事吗?” “喔,也没什么大事。” 琼斯笑着说道:“只不过,我听说你是在威洛克斯失踪前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丹尼斯咬了一下嘴唇:“关于这个问题,我、我已经详细的向苏格兰场报告过了。 我只知道威洛克斯警长最后一次出现,是提着马刀、穿着便衣向南去了。 至于他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我并不清楚。” 琼斯点头道:“确实,你的描述,和我在苏格兰场看到的一模一样,你并没有改口。” 丹尼斯轻轻的松了口气:“那请问我可以走了吗?今天下着雨,巡逻的路很不好走,我该早点去执勤了。” “当然可以,我很高兴看到你有如此之高的工作热情。” 丹尼斯听到这话,站起身道:“那么,再见了,长官。” 他拉开门正要出去,忽然,琼斯的声音又突然响起:“等一下。” 琼斯一只手支在桌上杵着脑袋,另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杯:“不过,你真的不喝点茶吗?我看你的身子好像有点发抖,是天气太冷了吧?” 丹尼斯的心微微一紧,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道:“没事长官,我挺得住。” “好吧。” 琼斯笑了笑:“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有的事你现在不知道,最好将来也不知道,如果哪天你突然知道了,会让大家都很难办的。” 丹尼斯平静道:“琼斯先生,您在说什么呢?” 琼斯笑得更灿烂了:“我说你可以走了,丹尼斯警官。” 丹尼斯转身出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却发出的声音却谁也听不到,唯有最顶级的唇语大师才能解读他话语中的含义。 “出卖亚瑟,一次就已经足够多了。” 第二章 上下议院的驴子问题 第三章 海军的走私问题 亚瑟饶有兴致的阅读起了这份价值一便士的《穷人卫报》,直到看到文章的末尾,他才发现不对劲。 《穷人卫报》的创办人赫瑟林顿,可是挂在苏格兰场监视名单上的人物。 虽然在1824年《禁止工人结社法案》已经遭到废除,出版物审查也逐步放开,但明面上的门槛虽然不设置了,可背地里的小阴招依然多得是。 因为工人大多是贫苦阶层,手头不太可能剩下过多的钱财用在衣食住行外的其他方面。 所以为了防止工人联合会创办具有影响力的刊物,英国政府便开始对报纸征收印花税,将报纸售价提高至四便士,以提高成本的方式来限制报纸的销售量。 既然上有计策,下自然也有对策,这也就是伦敦街头各种见不得光的小报层出不穷的原因所在。 只要不上税,一便士的售价足够收回成本,而且还有得赚。 只可惜,亚瑟买报纸向来没机会弄到这样物美价廉的东西。 明明上一秒街头报童还在叫卖着一便士的便宜报纸,可是只要他一过去,那就只剩下像是《泰晤士报》《先驱晨报》《曼彻斯特卫报》这样的正规选择了。 亚瑟抢了埃尔德的报纸,弄得他只能同身旁的达尔文一边聊着天,一边用手上的铅笔在稿纸上随意画上几笔。 亚瑟看完了报纸,正想搭话呢,他突然看见了埃尔德笔下绘出的小人。 他皱了一下眉头,一瞬之间,脑中灵光闪过,打了个响指道:“埃尔德,你的绘图技巧练得怎么样了?” 埃尔德打了个哈欠:“还凑合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亚瑟笑着说道:“我想请你办个事,如果能成的话,酬劳不是问题。格林威治警区本季度的办公经费,还是有些富余的。” “喔?”埃尔德听到有报酬,顿时来了精神:“你想请我帮你绘制地图?” “不仅是地图。”亚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你应该知道‘小偷将军’弗雷德吧?” “弗雷德?当然知道啊!我上次还请他帮我处理掉我带过去的走私品呢。” 亚瑟原本喝茶喝得好好地,谁知听到埃尔德这话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你说什么?!” 亚瑟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抹了抹嘴:“你?走私?而且还和弗雷德扯上了关系?” 谁知埃尔德对此混不在乎,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犯了罪一样。 他将两条腿搁在桌子上,仰头靠着椅背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皇家海军都走私,谁不知道啊?” 一旁的达尔文原本正安静的看着书,但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惊得脸色都变了。 亚瑟则支着肘子向前凑了凑:“详细给我讲讲,我最近正缺大案子呢。” 亚瑟的话刚说完,埃尔德的脸都青了。 他压低嗓音骂道:“亚瑟,你他妈的,难道还打算把我送进去啊?再说了,那走私品又不是我的,是我帮我叔叔卖的。我卖完了那个老东西还不满意,嫌我卖的价格低了,一便士都没分给我。” 亚瑟也压低嗓音道:“那你这算污点证人,我能帮你争取宽大处理,把你叔叔弄进去就行了。一个皇家海军少将,也够我吃好多年的了。放心,我升官发财,一定忘不了你。” 埃尔德恼道:“你把他弄进去谁罩着我?你这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再说了,你要是抓他,那不得把地中海舰队司令也一起关进去?” 听到这里,一旁的达尔文也凑了过来:“这里面还有地中海舰队司令的事呢?” 埃尔德气道:“那可不!你们是不是还打算把第一海务大臣托马斯·哈迪也扯进去?” 亚瑟原本就打算开个玩笑,但他还没开始问呢,埃尔德都快全部交代清楚了。 他赶忙喊道:“打住!你可千万别说了,再往上捅你是不是打算连皇家海军元帅威廉王子也搁在里面?” 埃尔德听得一愣,随后抬起手给了亚瑟胸口一拳:“你小子可以啊!怪不得能当警督呢,你怎么知道的?” 亚瑟赶忙捂住他的嘴,又扫了眼四周,直到发现没人注意他们后,这才回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说皇家海军就行了,别扯到具体的个人身上。” 埃尔德摊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想想,皇家海军的军官待遇虽然是不错,但是水兵们的待遇差呀! 如果打仗的时候还好一点,毕竟还能分润战利品,但偏偏现在是和平时期。 正常情况下,跑商船的水手收入水平能比水兵高个三四倍,如果遇到运输旺季甚至能到五六倍。 而且皇家海军的训练还那么严格,内部条例僵硬,谁没事干愿意去当水兵? 天天在海上飘着,钱也赚不到几个。 海军每次征兵都很难招满员,以致于征兵官连绑架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你们老家应该也有那种传闻吧,遇上海军征兵官来募兵,但是当地的农民们都不愿意去,于是就合起伙来绑几个路过的外地人交差。 又或者是把那些本来应该流放的罪犯弄上船,本来说好了流放,结果流到船上就放不出来了。 待遇差劲到这种程度,海军部要是还不允许弟兄们走私点东西,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达尔文听了微微点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亚瑟听到这话,无奈的笑道:“每次听你说皇家海军,总让我觉得这个地方从上到下都烂完了。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还能这么有战斗力呢?” 埃尔德翻了个白眼道:“当然还是因为钱的问题了!虽然大家伙拿的都是死工资,但如果碰上战争时期,海军部是有明码标价的。 消灭一艘敌舰,就奖励全舰消灭敌人数量每人五先令的赏金。 俘虏一艘敌舰,拖回港口以后,政府按照市场价格对敌舰进行收购。 至于战斗中获得的战利品,海军内部的规矩是舰长拿四分之一,舰队司令拿八分之一,其余的都由水兵们瓜分。 就靠着这个,所以皇家海军即便再烂,还是能打的法国人连港口都不敢出。 在他们眼里,法国人的船根本不是什么敌人,那就是飘在海上的黄金。 特拉法加海战里,皇家海军三分半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两轮炮击。 罗瑟拉姆将军的护卫舰敢追着法国的战列舰打,而且还是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咬尾展开接舷战,他一个人就用军刀干掉了十几名法国水兵。 至于法国人,给他们三分半的时间,估计炮弹都没从船舱里取出来呢,举白旗时间倒是够用了!” 说到这里,埃尔德又神秘兮兮的掩住嘴巴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啊! 我从我叔叔那里听说,有的舰长打完22年拿破仑战争,足足挣了三十多万磅的财产。 舰长吃肉,那些跟着他混的水兵自然也没少喝汤了。你说这种情况还能没有战斗力吗?” 语罢,他又长叹一口气:“只可惜拿破仑不争气,他要是再多挺十几年,我不也能这么发财吗?真是没用的东西!” 亚瑟瞥了眼身旁桌子的客人,发现其他人都正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他们。 于是,亚瑟只能咳嗽了一声,提醒埃尔德道:“我们还是谈谈你怎么认识弗雷德的问题吧。” 第四章 人和猴子的区别 窗外绵绵的雨还在一直下,透明的玻璃上爬满了绵密的水滴。 透过窗口,可以看见亚瑟与埃尔德一问一答。 时间一晃而过,没多久,亚瑟今天带来的第二页纸也写满了关于‘小偷将军’弗雷德的信息。 姓名:弗雷德·马修斯 性别:男 年龄:40-50岁 经历: 1.操南部地方口音,推测应当出身于苏赛克斯郡或肯特郡乡间雇农家庭。 2.早年曾加入陆军服役,了解一定的枪支火药及近身格斗知识,其服役兵团暂时不明。 3.1815年拿破仑战争结束后被遣散退役,但因1815年解散兵团过多,导致就业岗位紧缺。在此期间,弗雷德长期活跃于伦敦各地码头,以做码头力夫维持生计,后组织起一帮退役老兵,以暴力手段争抢码头运输生意。 4.1820年后逐渐转向其他行业经营,涉及领域包括但不限于销赃、盗窃、抢劫、勒索、敲诈等非法行为。 5.1825年遭遇码头商业联合会投诉后,其团体曾受到严厉打击,多名重要成员被判绞刑。 6.弗雷德及其手下团体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于1828年在伦敦东部的白教堂区砖巷75号开设了一家名为‘黑池’的私人侦探事务所,并对外宣称可以提供包括捕盗、调查、安全保卫在内的多项业务。 7.但事务所的日常工作通常由弗雷德的手下代为进行,其本人在1825年后便甚少出现在公众场合,知道他真实面目的人少之又少。 亚瑟写到这里,顿时感觉问题有些棘手。 弗雷德在明面上犯得案子多数是在1825年以前,那些案件大多过去太久,要想搜集证据对弗雷德进行起诉难之又难。 而现在,虽然可以通过监视弗雷德的私人侦探事务所对他进行调查,但就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弗雷德自从复出以后行事一直比较低调。 像是进行销赃之类的灰色业务时,他都会谨慎的选择交易对象。 要么是极小额的单对单交易,这类交易速度快、价值小、几乎不留痕迹,因此很难追查。 而进行那些容易追查的大额交易时,弗雷德又只会选择像是埃尔德这样拥有皇家海军背书或拥有其他过硬背景的对象。 说白了,能查他的地方,不好查。好查他的地方,不能查。 毕竟亚瑟总不能提个手铐去海军部抓人吧? 面对着一团乱麻、毫无头绪的信息,亚瑟只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这个弗雷德,确实不太好抓。 埃尔德在一旁劝道:“亚瑟,你没事碰他干什么?他就是个从陆军退役的兵油子,虽然他本身没什么大本事,奈何背后牵扯的人实在太多。 你就算要抓他,那也只能抓死的,千万别抓活的。你要是把他活着关进苏格兰场,估计伦敦城里的不少人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亚瑟向后一躺,靠在了椅子上:“这其中也包括你吗?” “我?当然不。” 埃尔德满不在乎道:“我有我叔叔保着,我叔叔有舰队司令保着,舰队司令有海军部保着,海军部有议会保着。 大伙儿都知道茅厕底下捂着的全是屎,也知道那里臭,但谁闲的没事干去掀那个盖子呀? 该上茅厕不还是得捏着鼻子上吗?难不成还真打算把粪坑炸了怎么着? 说实话,真把大粪捡出来,就算你自己不嫌恶心,回头闹肚子了是准备拉在野地里?” 埃尔德满嘴的屎尿屁,弄得达尔文刚拿起块面包就忍不住又放了回去。 他抱怨道:“埃尔德,你真的是古典文学系毕业的吗?” 埃尔德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也问这个问题?” 他拿起一块鱼干含在嘴里,一边嚼一边指点道。 “查尔斯,你这样可不行啊!等你以后上了船,万一飘得时间长了,船上缺补给,那像是什么腐烂的水果、带着霉味的饼干渣你可都得咽下去。” 正当三人聊着天,咖啡厅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挂在门口的铃铛叮铃铃作响,两个穿着警察制服、浑身湿漉漉的人走到了亚瑟面前。 埃尔德看了他俩一眼,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指着亚瑟骂道:“亚瑟,你他妈的还真打算把我办了啊?怕一个人制伏不了我,还特意叫俩帮手!” 亚瑟也不知道自己这位朋友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线了,他无奈的解释道:“你就好好坐下吃你的鱼干吧,他们不是来抓你的。” 埃尔德狐疑道:“那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叫他俩过来,是为了让他们来听查尔斯的医学课的。” 语罢,亚瑟看了眼咖啡厅里的时钟,冲着两位警官道:“汤姆,托尼,你俩今天也迟到太久了。” 托尼警官不好意思道:“亚瑟,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俩都在一线干习惯了,今天巡逻巡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我们已经被你调到区警署办公了。” 汤姆也红着脸点头道:“亚瑟,要不我和托尼还是回一线吧。托尼以前是个缝鞋的,我以前是个擦鞋的,文书工作我俩实在是搞不来。” “谁告诉你们,我让你们到区警署是为了干文书的?” 托尼和汤姆闻言一愣,他们齐声道:“那你叫我们过来是做什么的?” 亚瑟一本正经道:“巡逻的工作,谁都能干。但是破案的活,却不是谁都玩得转的。 我调你们过来,就是想把你们从巡警往警探方向培养。 既然决定让你们以后干警探,那自然要加强相关知识的学习。 你们知道人和猴子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人和猴子的最大差别就在于人懂得不断的学习去追求更高级的技艺。 而我面前的这位查尔斯·达尔文先生,不仅懂猴子,也懂得人,更懂得如何猴子是如何进化成人的。 所以,从今往后的三个月里,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跟随达尔文先生学习博物学和医学知识。” 谁知亚瑟这话刚说完,汤姆和托尼还没答复呢,达尔文倒是先提出抗议了。 “亚瑟,我虽然是个拉马克主义者,但我不认为人和猴子之间会有什么必然联系。” 亚瑟倒是不在意达尔文的抗议,他摆手道:“没关系,你将来这么认为也可以。” 这下换托尼和汤姆犯难了。 “亚瑟,你让我们巡逻倒还行。” “但是这个学习吧……” 亚瑟当然明白自己的这两位同事是什么操行,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冲着他俩竖起三根手指。 托尼皱眉问道:“亚瑟,你这是什么意思?” 亚瑟平静道:“你们俩,每人每周三先令的临时补贴,补贴从我的工资里出。如果三个月后,你们考核合格,这个补贴就会彻底固定在你们的周薪当中。” “嘶……” 托尼和汤姆互视一眼,连半刻犹豫都没有,便齐齐立正向亚瑟敬了个礼。 “遵命,长官!” 第五章 两个皇家 第六章 亚当的最终命运 第七章 奇怪的牧师 第八章 可怜人 第九章 皇家学会的讲座 白厅街4号,一身警服穿戴整齐的亚瑟从大伦敦警察厅总部走出。 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分管伦敦其他警区的一众警督,大家互相交流着今天早上警务会议布置的工作内容,时不时还互相打趣两句。 警督们大多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在一众人中,年轻的亚瑟显得格外扎眼。 老警督们对于这位如火箭攀升的年轻人倒也十分照顾,但言语之间更多的还是显露出一股颇有距离感的客套。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年轻人是深受内务大臣罗伯特·皮尔赏识的人物,可这种被特别对待的生分感觉让亚瑟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阿加雷斯则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几位满脸堆笑的老警督,他提醒着亚瑟。 “都是虚情假意,看看他们的眼神吧,再热情的笑容也盖不住写满真实的眼睛。这帮人简直嫉妒的想要掐死你。 亚瑟,看来你爬的太快也不好啊!总是四面树敌。不如咱们想想办法,先下手为强,给他们来一点教训?” 但亚瑟对于红魔鬼的挑拨已经早就免疫了。 如果他真的按照阿加雷斯的意思办事,从四年前到现在,他估计已经杀了一个营了。 他勉强的应付着老警督们的大献殷勤,不过好在警督们出了苏格兰场之后,没多久便纷纷坐上来往的公共马车返回各自警区。 亚瑟长出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调整好心情,早就在苏格兰场对面等候多时的埃尔德已经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 埃尔德从兜里摸出两张票在亚瑟面前晃了晃:“亚瑟,你瞧瞧这是什么?皇家学会的讲座门票!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我堂妹手里抢过来的。” 亚瑟当然知道这小子的潜台词,他抬手拦了辆路过的公共马车。 “我知道了,今天你的餐费我全包了。” 埃尔德紧随着亚瑟钻进马车里,哈哈大笑道:“够仗义!不过我也不让你吃亏。你之前不是特意叮嘱我找化学和药理学的讲座吗? 这回我可打听清楚了,今天的主讲人就是一位极负盛名的化学家。肯定让你满意!” 马车摇摇晃晃的启动,亚瑟的脑袋也随着一起摇摆。 “埃尔德,这回你可一定得确定好了。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小剧场看戏,本来说好了是看些高雅艺术,但实际上表演内容好像不太文明。” 埃尔德闻言,厚着脸皮咳嗽了一声。 “亚瑟!艺术不艺术的,不还是得看你用什么眼光审视它吗? 你得用批判的眼光辩证的看待它,美丽的女士们都穷的穿不起上衣了,这透露着怎样的信息? 我们这个社会的运转,一定是出了某种问题!” 亚瑟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看完演出后立马失踪的原因? 虽然社会确实出了毛病,但你的脑子也没灵光到哪里去。 去嫖妓就去嫖妓,关键还是个男妓,男妓也就算了,还让你姨妈抓了现行,闹到最后还不是得老子帮忙捞你!” 埃尔德听到亚瑟揭他伤疤,顿时勃然大怒道:“亚瑟!你他妈的!我去之前又不知道那是个男的!谁不知道鸡奸是重罪,我可是守法公民!” “守法公民能去做走私生意?” “那能一样吗?走私大不了把我绞死,判我鸡奸你这是要辱我清名!” 亚瑟望着埃尔德一脸正气的模样,轻声叹了口气:“以前的事就不提了,这回去皇家学会听讲座,你总不会再给我弄出点能批判的问题吧?” “哪儿能呢……” 埃尔德油嘴滑舌的正准备开口整两句黄腔,但还没等开口却看见亚瑟把挂在牛皮腰带上的快速手铐摘下来了。 亚瑟盯着那副手铐,自言自语道:“走私问题,我确实抓不了你。但如果你是在皇家学会搞淫秽色情……” 埃尔德听到这里,赶忙举手投降,对亚瑟行注目礼。 “你别乱来啊!我这回带你过去可是真心实意,没有任何一点的个人私欲。这次真的是个化学讲座。那个科学家很有名的,我记得叫……叫什么迈克尔……迈克尔什么来着……” 亚瑟试探着问了句:“迈克尔·杰克逊?” 埃尔德一听,一拍大腿喊道:“没错!好像就是迈克尔·杰克逊,我就说他很有名吧,你看你都认识他!” 亚瑟深吸一口气:“埃尔德。” 埃尔德一脸高兴:“怎么?不用谢我,你请我吃个晚饭就行。” “我他妈今天非得把你铐起来!” “唉!亚瑟!你他妈还真动手啊!”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街道上,穿过人流与伦敦的街头巷尾,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位于伦敦东北部的格雷山姆学院。 车门打开,双手被手铐锁住背在身后的埃尔德跌跌撞撞的被推下了车。 他踉跄着向前蹬了两步,鼻子都差点撞到了学院的朱红色砖墙上。 亚瑟礼貌的脱帽向车夫致了个谢,随后从兜里掏出两先令递了过去。 “这里不好打车,所以麻烦您在这等我们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还需要乘您的车,返程的路我们会付双倍的价钱。” 车夫倒也乐得赚这个轻松钱,他脱帽回礼道:“没问题,警官先生。” 亚瑟刚刚下车,还未等踏实的站在地上,便听见埃尔德愤怒的咆哮声。 “亚瑟!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就说了今天的主讲人叫迈克尔,你还非不信!” 亚瑟抬眼望去,埃尔德正在一面用于介绍今日讲座主讲人的看板前。 他气愤的蹦蹦跳跳,嘴里也不太干净:“你他妈的,还不赶紧把我的手铐解开。来听讲座的大多都是伦敦的淑女,你让她们瞧见我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找机会和她们花天酒地?” 亚瑟扫了眼四周,发现埃尔德说的还真没错。 虽然时间尚早,但格雷山姆学院的大门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穿着靓丽百褶裙、戴着丝质白手套的夫人小姐、大家闺秀随处可见。 她们有的在私家车夫的搀扶下,提着长裙走下马车,还有一个仆人在一旁拿着随身的小扫帚替她清扫干净路边的马粪和垃圾,以免玷污了她白净美丽的长裙。 有的则拿着一把扇子掩在嘴边,和熟悉的好友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还有一部分则若有若无的瞥了埃尔德一眼,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让埃尔德少爷极为愤怒的笑意。 亚瑟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让他丢尽了脸面,否则这小子八成半年都不再会搭理他。 他走上前去,熟练的顺着埃尔德的手腕一用力,手铐便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埃尔德捂着发红的手腕扭了扭,随后不满的指着身旁的展板冲亚瑟骂道。 “亚瑟,你看看上面写着什么?你看清楚了,今日主讲人:迈克尔·法拉第!” 第十章 牛津绅士 第十一章 电磁感应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演讲台上,大家伙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成果居然能让一向沉稳、镇定的迈克尔·法拉第先生高兴成这样。 法拉第笑着说道:“相信在座的很多听众都知道,其实世界关于电学和磁学的研究已经进行了很多年了。 但在最早期的时候,科学研究者们都认为这是两门独立分开的学科。 但商人们却与我们意见不同。 因为在18世纪时,有一位伦敦商人惊人的发现,他的一箱铁勺子在遭遇了雷击后居然惊人的产生了磁性。 这种科学研究者与商人的分歧直到1820年才得到解决,那一年,丹麦科学家汉斯·奥斯特做了一个实验。 他将电线与一根磁针平行摆放,而当他通上电流的一瞬间,他却惊喜的发现磁针居然跳动了一下。 在经过反复多次实验后,奥斯特确认这不是巧合。很快,他发布了一篇名为《论磁针的电流撞击实验》的论文,科学界将这项伟大发现称为‘电流的磁效应’。 从这以后我们这些浅薄的科学研究者们终于意识到了,原来电是可以产生磁的。 而当我奉导师汉弗里·戴维之命转入电学研究领域时,我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果电可以产生磁,那么磁能否产生电呢? 为了这个猜想,这些年我进行过无数次的实验,终于,就在前不久,我终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电能产生磁,磁也确实可以产生电,电学与磁学并不是独立分开的学科,而是具有强关联性的统一学科!” 语罢,法拉第揭开蒙在实验桌上的黑布。 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根用白布密密麻麻缠绕的六英寸圆铁环,圆环的左右半边则分别缠绕着两股绝缘铜线。 左半边的铜线连接了一组手工制作的电池,构成了一组独立的电路。 而右半边铜线则只连接了一个电流表。 法拉第热情的为大家介绍着:“就像大家所见到的那样,这两组电路是独立的,不相联的。我们把左边带电池的电路称为A,右边的不带电池但接了电流表的则称为B。 因此,按照我们的常识来说,即便给电路A通上了电,电路B的电流表指针也不会进行偏转。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法拉第微笑着走上前去,他轻轻的打开了电路A的开关。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电路B的电流表居然向着顺时针方向发生了一丝偏转,但很快又归正到了原位。 而当法拉第关闭开关时,电流表居然又向着逆时针方向进行了偏转。 “我的天啊!”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惊呼道:“法拉第先生,这真的不是因为您晃了桌子吗?” 法拉第风趣的开口道:“虽然皇家学会向来缺乏经费,但我们还不至于穷的买不起一张合适的实验桌子。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来亲手试试。现在开始,我的双手离开桌面。” 他将方才提出质疑的先生请上了台,那位先生尝试了七八次,又仔细的检查了实验用的桌子,这才惊叹道。 “虽然我知道您每次讲座都非常精彩,但这次无疑是有史以来最棒的一次!请允许我代表在场的观众,再次向您致意崇高的敬意。” 语罢,那位先生脱下帽子,一只手按在胸前微微鞠躬。 台下也再次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就在这时,讲座席上又站起了一位男士。 他质疑道:“法拉第先生,虽然我无意冒犯。但我觉得会不会是您实验用的那个铁环漏电? 毕竟两个电路都连接在了铁环上,虽然您用白布进行了绝缘处理,但或许依然有电流顺着铁环跑了过去。” 法拉第听到这个质疑,也不正面回答,而是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请您再看第二个实验。” 语罢,他又揭开了另一个实验桌上的黑布。 这一次的实验装置要简单的多,只有一个电流表,一个缠满了铜线的中空线圈,还有连接了它们两者的两段铜线。 法拉第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磁铁,朝着中空线圈里放了进去。 只见磁铁一闪而过,穿过线圈落在了桌面上,与此同时,电流表同样发生了偏转。 法拉第笑着开口道:“先生,您看到了。这一回,我甚至连电池都没有用。” 在场的观众无不惊呼:“上帝啊!这可能会是今年的最大发现了!” “法拉第先生,将电学与磁学合二为一,您或许将可以凭借这项成就与艾萨克·牛顿爵士比肩。” 对于观众们的捧场,法拉第只是微微点头还礼,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虽然学术成果得到认可令他高兴,但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进行实验仅仅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还是通过实验得出经验,并总结成为一条可以反复验证的结论,并解释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与分析过程。 台下的埃尔德看到法拉第如同变魔术一般的实验,又听见他开始大谈什么磁感线之类的名词,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什么东西都听不明白。 他用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亚瑟,小声问道:“你听懂了吗?” 亚瑟挑了挑眉毛,冲他眨眼:“略懂。实不相瞒,我这其实是听第二遍了。” “啊?你之前偷偷来参加过讲座吗?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算了算了,那你给我讲讲,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磁感线,还有那个什么怎么分辨电流方向和磁场方向。 这东西也太难了,我好不容易来听次讲座,总得学一点。要不然以后和那些喜欢科学的漂亮小姐聊天,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 亚瑟道:“我教你个容易的记忆方法吧。” 埃尔德好奇道:“什么容易的方法?” 亚瑟开口道:“如果你是想分辨电流的方向,那就伸出你的右手。四根手指并拢,大拇指与其他四根手指保持垂直。 对,就是这样,五根手指都保持在一个平面上。 接下来,把手心对准磁场的N极方向,大拇指对准导体运动的方向,就是磁铁下坠的方向。 那么,你剩下四根手指的指向就是产生感应电流的方向。” 埃尔德听完这话,惊奇道:“亚瑟!你真是个天才!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亚瑟对这个避而不答:“你还想不想学如何判断导体受力的方向了?” “学,我当然要学!” “现在,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喔?这回又换到左手了?” “废话不要那么多,你听我说……” 谁知亚瑟这话还没说完,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温和的询问声。 “请问,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亚瑟扭头一看,法拉第不知何时居然走到了他与埃尔德的身边,平平无奇的两个小子一下子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法拉第和善的笑道:“警官先生,您可以重新给我讲一下右手的吗?右手的只听到了一半。至于左手的,咱们可以待会儿再说。” 第十二章 坏起来了 亚瑟望着就站在他面前的法拉第,感受对方和善温和的态度,与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亚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或许还是在课本里看到他更好一些。 即便亚瑟认为自己的物理学的还算不错,记忆力也处于较为优秀的范围。 但是,万一呢,万一他记错了定理那还不得遗臭万年? 法拉第看到亚瑟许久没有说话,还以为是他的突然到来引起了听众的太多关注,从而惊吓到了这位热爱科学的苏格兰场警官。 在皇家学会里,法拉第经常接触到这种不喜欢引人瞩目的科学家。 因此,他想当然的把亚瑟归为了他们的同类。 法拉第不好意思的欠身表达歉意道:“警官先生,我并不是有意打断您和朋友之间的讨论。 但是我认为您方才提到的这种记忆方法,好像真的很适合用来帮助初涉电学领域的学生。 如果您不好意思当众分享的话,我们可以等到讲座结束以后再慢慢交流。” 法拉第的话刚说完,亚瑟还未回答呢,坐在一旁的埃尔德可不乐意。 这小子发现全场女士们的视线焦点都汇聚在他们三人身上,荷尔蒙飙升到极限的埃尔德啪的一下就站起身来,冲着法拉第开口道。 “法拉第先生,我的这位朋友生性腼腆,不擅言谈。您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 法拉第看到埃尔德居然愿意自告奋勇,高兴地握住了他的手:“那么,请问您,刚刚那个右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简单。这个……右手嘛……就是……右手……唉……” 兴许是站起身那下太猛,以致于埃尔德体内的血液供氧跟不上,脑海里一片空白,别说复述亚瑟讲过的知识,他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埃尔德少爷吞吞吐吐憋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忽然脑内灵光一现。 他揪住了法拉第的右手凑到眼前,仔细研究了半天,这才徐徐开口道。 “呃……法拉第先生,您这右手的智慧线……” 埃尔德此话一出,会场内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爆笑声,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欢快的气氛。 矜持的女士们拿起扇子掩在嘴边,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至于男士们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他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而那位坐在亚瑟身后那位毕业于剑桥的先生,更是一边笑一边拍打着椅背,他断断续续的喊道。 “没……没错。他们……他们牛津的教育是这样的。” 亚瑟见状,忍不住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埃尔德,你不知道就不知道,逞什么能呢?” 埃尔德脸色发白,心虚的一脑门子汗,他低声骂道:“亚瑟,亚瑟!你他妈的倒是救救我啊!”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亚瑟就算不想出来也不行了。 他站起身来,开口解释道:“法拉第先生,我……” 法拉第被埃尔德弄出来的这一幕滑稽表演也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他看见亚瑟站起身来,第一反应居然是犹豫着问道:“您该不会还要再帮我看看命运线吧?” 亚瑟还未说话,急于摆脱尴尬的埃尔德又抢着开口道:“法拉第先生,这种小事不必麻烦亚瑟,我已经帮您都看完了,您的命运线也很不错。” 这下子,会场里的笑声简直都能用来开音乐会了。 一向好脾气的亚瑟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瞪了埃尔德一眼,冲着他低声嘀咕。 “这里有你什么事?还不快闭嘴!” 埃尔德赶忙住了嘴,他也知道如果再说上两句,从今往后他在皇家学会讲座会场里的声誉就全毁了。 亚瑟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他开口道:“法拉第先生,右手是我用来判断电的方向。当然了,您第二个实验里用到了线圈,所以也可以用……” 法拉第听到这里,连连点头道:“没错,线圈可以用安培定则即右手螺旋定则判断。但是您刚刚说的那个右手定则,貌似与右手螺旋定则不同。” 亚瑟听到这话,虽然脸上依然维持着苏格兰场警察固有的从容与淡定,但他身旁的红魔鬼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大笑了。 “亚瑟,你怎么回事?你看看你的脖子,汗都下来了。你难道不知道右手螺旋定则吗?那是法国人安德烈·安培在1820年提出来的。你如果不知道,我可以教你嘛。一条灵魂,价格公道便宜。” 可阿加雷斯虽然看见亚瑟出汗了,但他显然猜错了亚瑟的想法,亚瑟并不是不会右手螺旋定则,但让他诧异的是——安培居然已经提出来了? 亚瑟琢磨了一下,谨慎的开口道:“我也是受到安培定则的启发,所以才想出的用左右手进行判断的方法。 右手定则的判断方法是,使大拇指跟其余四个手指垂直,并且都跟手掌处于一个平面上。 这时,把右手放入磁场中,让磁感线垂直穿过手心,大拇指指向导体运动的方向,那么其余四根手指所指的方向就是感应电流方向。” 法拉第闻言,立刻伸出手指自顾自的比划了一下,不多时,他紧皱的眉头骤然舒展开来。 他欣喜的笑道:“还真的是这样!” 法拉第此话一出,在场的先生女士们的笑声也渐渐淡了,他们纷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互相比划着。 没多久,便听见会场内响起一片哗然。 “真是天才的总结。” “就像是法拉第先生说的那样,这真的很适合初学者用来记忆。” “警官先生,那么左手定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法拉第听到观众们已经开始帮他询问了,于是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望向亚瑟。 亚瑟也明白法拉第眼神中的含义,他伸出自己的左手示范道:“左手定则的使用方法与右手大致相同,不同的是,它是用来判断力的,而不是用来判断电流的。 先生们女士们,请伸开左手,使拇指与其他四指垂直,让磁感线从手心流入,四指指向电流方向,那么大拇指指向的就是安培力,即通电导线在磁场中的受力方向。 如果运动电荷是正的,此时大拇指的指向也可表示为洛伦兹力方向,而如果电荷是负的那么大拇指指向的反方向为洛伦兹力方向。” 亚瑟说完这段话,微微松了口气。 记对记错他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像是法拉第这种大师级的科学家如果发现他错了,也一定会进行纠正的,为了帮埃尔德脱身,今天他算是豁出去了。 正当他打算坐下时,亚瑟却突然发现会场内的气氛不太对劲。 在场的先生女士们既没有像刚才一样掏出手比划,也没有出声哄笑,而是一个个愣愣的望着他。 正当亚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法拉第开口了。 他满脸歉意的向亚瑟询问道:“请恕我孤陋寡闻了,能否冒昧的请问您一句,什么是洛伦兹力?” 亚瑟听到这话,瞳孔微缩,心中暗道一句:“坏了,出大事了。” 第十三章 公爵有请 第十四章 公爵的调查委托 第十五章 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