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简单嘴臭，极致享受
浩气大陆，夜覃国，云麓书院。
天色才蒙蒙亮，石千豪已经结束晨练，在周围同样早起并开始背书的同窗们异样的眼光中回到宿舍。
“千豪兄，不是我说你，但凡你能把打拳跑步的精力用在读书上，你也该成功考上功名，顺利晋升文士了！”
有与他相熟的少年学子瞧他衣衫浸湿，忍不住出言规劝。
毕竟整个浩气大陆都是以儒府、道宗两家为尊，像他们这样有幸能在朝廷开办的书院中修行的少年，几乎可以断定前途一片光明，将来立贤入圣也犹未可知。
哪有放着儒府大道不参，反而去走武夫旁门的道理？
只不过石千豪对于这种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的车轱辘话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微笑着对规劝者表示感谢，依旧我行我素。
见他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对方也就哀其不争地摇了摇头，继续捧着书本满口之乎者也起来。
当然，放着阳关大道不走的石千豪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在澡堂冲凉水澡的当儿，他打开自己的“龙拳”系统面板，检查起个人属性：
姓名：石千豪
等级：1
体力：100/100
经验：0/10
职业：莽夫（距离晋升还差9级）
潜能点：0
技能：挑衅·一、裂颅铁拳·一
“果然还是没有变化啊……”
石千豪无奈地叹了口气，匆匆擦洗一番后便换上一套干净的白衣长衫，抱着换下来那套被汗水浸透的衣物出了澡堂往书院另一区域的浣衣堂走去。
没错，石千豪是个穿越者，魂穿到了一个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
在浩气大陆，儒府和道宗各自发展出一套不尽相同的修行方式，借助天地伟力使人族在妖邪鬼魅丛生的环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整片大陆的主角之一。
所以，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和修道者身份高贵，自然备受推崇。
与动辄移山填海的超凡力量相比，血勇武夫一道自然逊色太多，地位堪称下水道。
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能够在这方圆千里都算影响力不俗的云麓书院修行，倒不是因为他家世显赫或者天资卓绝，而是受了他父亲的恩荫。
原主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卫戍夜覃国边疆，在与西边蛮夷连年冲突中立过一些不大不小的功劳，却最终没能回来。
朝中论功行赏，官家最后给“忠勇之后”石千豪赐下了进学修儒的机会。
然而武夫家庭出身的石千豪自然在云麓书院过得并不顺遂。
儒道讲究“胸有正气”，明面上自然不可能会刁难恩荫进学的武夫子弟，但孤立、疏远、小团体以及“辩经论道”等个人情绪具现化行为却普遍存在。
石千豪也不知道原主怎么就突然噶了，反正昨天他稀里糊涂醒来的时候倒是对原主“排斥儒学之道”这部分心情感同身受。
前世的石千豪是个小镇做题家，一生经历的大小考试不下千场，对“学习—考试”这种模式生理性地深恶痛绝。
中考、高考、考研、考公、职称考试，人生短短三十年不到，几乎全都是在考试与钻研中度过。
所以穿越重生之后的石千豪决定，自己这辈子偏偏不走什么儒府、道宗这些花里胡哨的大道，干脆就当一个快意恩仇的头铁莽夫！
血性武夫虽然地位一般，但胜在身体健康啊！
两个位面中的石千豪都是英年早逝，可见健康比什么狗屁地位和力量重要的多。
也就是在这么想的时候，石千豪福至心灵，成功觉醒了“龙拳”系统。
只不过经过这两天的锻炼尝试，石千豪却发现面板中的经验值并未增长，这不免让他有些失望。
虽说探索未知往往是乐趣和体验感的重要来源，但连个基本说明书也不给着实过分了些。
“石公子可早！换洗衣物给我拿着吧，可不敢耽搁公子早课。”
石千豪想着心事正郁闷不乐，听到有人向自己搭话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早已走到了浣衣堂的院子里，而眼前说话之人正是院里数位浣娘之一的陈婶。
“陈婶哪里话……”
石千豪连忙客套着将怀中衣物递给匆匆迎过来的浣娘，却忽地给不和谐的声音打断。
“呦~这不是石家公子吗？”一个轻浮的嗓音在石千豪身后响起。
他侧头拿眼去瞧，便看到同院的林傲也抱着换洗衣物往里走来。
这家伙往常便喜欢像今个儿一样，见缝插针地与石千豪“辩经论道”，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果然，林傲经过石千豪身边的时候瞥了陈婶手中的衣物一眼，夸张而鄙夷地捂着鼻子道：
“我今早又瞧着石家公子在书院里跑步打拳，倒真是不怕人笑话。啧啧，一股汗臭味，你也不怕熏着陈婶？”
石千豪只觉得自己额间一跳，拳头瞬间硬了。
“林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们这些浣娘本就是为院里的诸位公子洗衣，诸位公子向来也都是高洁人物，如何有公子说得这般——林公子的衣物也给我罢！”陈婶见气氛不对，赶忙岔开话题。
哪知林傲并不领情，一惊一乍道：“可别！与他的一起洗，倒脏了我的衣衫。”
石千豪只觉得自己血压蹭蹭上涨，但瞧着对方十三四岁毛都没长齐的样子，又连忙在心里劝诫自己别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有劳陈婶了。”他冲浣娘拱手行礼告辞，瞥了林傲一眼便拂袖而去。
“呵……到底是武夫贱种，沐猴而冠！”
林傲见石千豪忍气吞声，倒愈发得寸进尺起来，“你们这种恩荫来的武夫根本不配与我等书香世家同……”
“CNM，你个GNYD有完没完？”
石千豪平淡的回骂在院中响起，声音不大却直接将林傲话截断。
【技能：挑衅·一触发！在收到互动申请时可以予以热情回应，下一次攻击将直接造成破防并提高20%暴击率（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骂就完事了）】
石千豪原本心中打定主意懒得搭理这嘴贱的熊孩子，毕竟他怎么说也是个心智成熟的老屁股，和小儿对骂多少有些不大体面。
然而他忽地心中一动，转念一想自己如今重生浩气，同样也是个半大少年，凭什么就非得让着对方不可？
想到这，石千豪当即带着原主记忆中对林傲的厌恶情绪喝骂还击，将林傲惊得呆在原地。
“你……你个贱种竟敢骂我？！”林傲食指颤抖地指着石千豪，一脸难以置信，“还敢辱及家母？！”
石千豪嗤笑一声，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林傲的手指，旋即一拳砸在对方凝着惊恐的脸上：
“指什么指？老子不仅要骂你，还要打你个龟孙呢！有爹生没爹养的东西！”
他一边骂，一边抬手又是一记重拳砸在相同的位置，将林傲打得跌倒在地。
“呸！你骂得我骂不得？什么狗屁道理！”
002、 恶霸？这叫干事业！
【发动技能：裂颅铁拳·一，左右开弓进行两次重拳攻击，每一击都对目标造成120%物理伤害（老子上去就是邦邦两拳）】
【欢呼吧！新的冠军诞生了！在本场战斗中，石千豪痛殴林傲，成功拿下比赛！获得10点经验奖励！】
【恭喜升级！获得10点可分配潜能点】
看着突然弹出的提示消息，石千豪先是一愣，旋即一喜，连心中的怒气也给通通压了下去。
可算让我琢磨出“龙拳”系统的正确使用方法了！石千豪活动着手腕，心满意足。
他当即将10点潜能各加了5点体力和力量，再次向目瞪口呆的陈婶行礼告辞。
“你……你敢打我？”
躺在地上的林傲后知后觉、杀猪般地凄厉哀嚎起来，“我爹都没打过我！你个贱种竟敢打我！你这莽夫恶霸！”
“打的就是你个没教养的东西！”
“你爹？就是你爹来了小爷该打也一并打了！看看是你们脑壳硬还是我拳头硬！”石千豪看也不看林傲一眼。
“下次别给我逮到嗷，不然指定没有你小子好果汁！”
说罢，石千豪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径直出门去了。
“对了，”走到门口，他突然驻足回首，看向捂着脸嚎哭的林傲，“要是让我知道有人向先生告状，不管是谁说的，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
揍了一顿讨人厌的熊孩子，自己还升了一级，回到宿舍的石千豪只觉神清气爽。
不仅如此，他还切实感受到了潜能点投入后身体被强化的充盈感。
5点体力提供续航，5点力量保证伤害，石千豪自信等级提升到一定程度以及得到更多职业晋升之后，在这儒、道盛行的浩气大陆，他定然能闯出一番事业。
莽就完事了！
石千豪在浣衣堂热了个身，此刻天色也不过大亮而已。
儒府云麓书院的早高峰这时才刚刚拉开帷幕。
宿舍区近千名在各院进修的儒府弟子纷纷起床往膳房用早，随后成群结伴到前院开始早课，一路白衣如云蓝衫似瀑青衫映翠，堪称整个书院一大盛景。
云麓书院作为设立在州府地方的官学，基本只负责培养儒府前三阶弟子。
在这里完成九年进学与修行，通过各项考核与身份晋升，才能入皇城国子监，接受后四阶培养。
由此，云麓书院便设有寒梅、幽兰、修竹三院，以分别对应儒府的学子、书生、文士前三阶身份。
石千豪十岁时被接入云麓书院，如今正是在寒梅院修行的第三年，属于白衣学子之列。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已然孤身顺着人流到了寒梅院的课堂。
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后，他装模作样地摊开桌上的课本翻了两页便枕着下巴神游天外起来。
石千豪并不打算走儒府晋升，也不想考取所谓功名，但这学业嘛还是要继续的。
这当然不仅仅是书院里包吃包住还给每个学生发奖学金，更是因为只要顺利在这里混到毕业，哪怕没有功名在身始终是个白衣学子，朝廷也会给在册的儒府弟子分配个文职工作。
石千豪家里如今孤儿寡母，就指着书院的补助和将来的前程过日子了。
想到这，石千豪不免叹起气来。
“龙拳”系统虽然能让他拥有对抗超凡、拳打不平之事的力量，却不能直接解决他的经济问题。
所谓一文钱难道英雄好汉，他石千豪虽然铁了心要借着系统当一名合格的莽夫，但也还是知道文凭和稳定经济来源的重要性。
不然，难道要让他下山去干劫富济贫的买卖？
就在石千豪被嗡嗡作响的诵读声催得昏昏欲睡之际，一声惊堂木响将他吓了一跳，当即清醒过来。
一位端坐讲桌后的中年儒士看了石千豪一眼，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他的目光在整个课堂一扫而过，眉头皱得更深：“林傲上哪去了？”
当即有与之相熟的学子回答：“回王先生，林傲说自己早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肿着大半边脸在宿舍起不来呢。”
“摔跤？怎么脸还肿上了，这是磕着脑袋了？”王先生心下知道这多半是借口，不满地哼了一声。
“学生不知，”回话的人赶忙撇清关系，“是浣衣堂的陈婶把人给送回来的。”
“上课吧！”
王先生没再继续追究，又一拍手中抚尺示意保持课堂纪律。
石千豪学着诸位同窗正襟危坐，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王先生讲经，心中冷冷一笑：这林傲还算懂事！
实话实说，他并不担心有人会把自己揍了林傲一顿的事抖落出来。
当时之所以出言威胁，也只是嫌后续处理起来麻烦而已。
儒府修身讲究“刚正”二字，朝堂上的朱紫相公往往都会因为政见、党派不同而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他们书院学子“辩经论道”时以理服人又怎么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的课程，石千豪打着哈欠收拾好桌上的笔墨纸砚，起身打算回宿舍补觉。
儒府经学课程只有半天，其他时间则需要诸弟子自行勤修、研习超凡之力。
这是儒府能够带领人族屹立大陆的根本，毕竟讲道理可说不死那些魑魅魍魉，没有与之相匹敌的战斗力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石千豪在云麓书院学了三年，自然知道儒府修行是以“养浩然正气”于胸，核心技巧是“立言、立功、立德”所谓三不朽。
不像道宗一入门便可接触超凡力量，低阶儒士战斗力通常一般，不过略强于常人，甚至战不过同级武夫。
到了中、高阶，儒士战斗力就有了质的飞跃——唇枪舌剑，以笔为刀可不是说说而已。
石千豪就听说过书院最强者李峥山长一言喝（he四声）断大江潮涌，救客船于将倾的壮举。
而这么个狠人在儒府也才是个五阶身份，大学士而已。
要真到了顶级的立贤、入圣层次，搞不好言出法随于他们也只是一个陈诉事实的普通手段。
当然，这些知识石千豪也仅限于了解而已。
他个儒府一阶学子身份，在觉醒系统之前是正儿八经的手无缚鸡之力。
石千豪感叹着世间神奇，正随着人流进了膳房打算用午饭，才刚进院门便给堵住。
“阁下就是石千豪石公子是吧？”
003、 看我不顺眼的人，从这里开始排队
在膳房门口堵石千豪的人穿着一袭青衫，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
听着对方语气不善，石千豪立在原地，挑眉问道：“这位修竹院的师兄有事？”
“余川城林家，林逸。”青衫文士并不回答，而是直接自报家门。
石千豪恍然大悟：“你是来给林傲找场子的。”
“我倒觉得石公子教训得好。”林逸平静道，“那小子向来口无遮拦，喜欢仗势凌人。若是不叫他吃点苦头的话今后只会愈发嚣张跋扈，败坏我林家风气。”
这番话倒出乎石千豪意料，一时摸不着头脑，“你和他有仇？”
“不，”林逸摇头，“我和他同出一脉，准确地说，我是他亲哥哥。”
“那你还……”石千豪有些不理解，“还是有话直说吧，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傲被揍得下不了床，那是他咎由自取，我并不怪石公子。”
林逸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看着石千豪，“但你辱骂家母，我身为人子又是儒府门下，自然要来找你讨个说法。”
“你想怎么搞？画条道儿咱们直接来吧！”石千豪有些不大耐烦起来。
“道歉，”林逸冷冷地打量着面前活动起指腕关节的白衣学子，“我要你给家母赔罪。”
石千豪自然知道儒府最重孝道，林逸会提出这种要求无可厚非。
瞧着对方也像是能讲道理的，要是单纯道个歉就能解决眼下的麻烦，他倒不介意口头赔个礼。
但是林逸说的是“赔罪”。在浩气大陆，赔罪基本与下跪磕头画等号——要知道，时人就是见了皇宫里的官家也是不必跪拜的。
“只要石公子向东边我余川城林家方向磕三个响头，高呼三声林夫人恕罪，这件事我林逸再不追究。”
青衣文士说着，同时向东边躬身行了一礼。
“你故意来找茬的是吧？”石千豪嗤笑，“你林家惹事在先，哪有受害者给加害者赔罪的道理？”
“一码归一码，林傲已经付出过代价了。”林逸的语气依旧古井无波。
石千豪给对方的逻辑气笑了，但他一想到对方是个三年级，还比如今的自己大上个四五岁，在知己不知彼的情况下只好强忍怒气道：
“林公子，我直说吧，下跪赔罪是不可能的。”
林逸点了点头，正色起来：“那我就只好按着阁下的头给家母赔罪了。”
“你想打架？”石千豪再度挑眉，“看来最后还是要用拳头说话。”
“听闻石公子尊府乃我朝边军校尉，你既然能一个照面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打得下不了床，想必家学渊源。”林逸冷然开口。
“你如今身为我儒士一员，自然知道学士以下不以打斗见长。事关家族声誉，我以三阶文士身份战你，倒也不算欺负你。”
“打就打，恁多废话！”
二人堵在用餐高峰期的膳房门口，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自然吸引了许多人注意的目光。
林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石公子，书院禁止私斗，首犯罚俸，二次思过，再而三者除籍，下次想清楚了再动手。”
他说着，敷衍地行礼告辞：“晚饭前，我在演武堂天字台恭候大驾。”
石千豪目送对方潇洒的背影远去，瘪了瘪嘴继续往膳房而去——对武夫而言，吃饭和打架同等重要。
……
“嘿，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就刚才，修竹院那个余川林家的天才跟一个寒梅院的小子在门口约架呢！下午在演武堂有好戏看了！”
“修竹院打寒梅院？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那个林逸不是说是‘君子气度初成’吗，在咱们书院中名气可不小，怎么这般没品？”
“谁知道呢？说是他母亲给人羞辱了什么的。”
“哦？细说羞辱……”
膳房人头济济，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孤身一人用餐的石千豪听着周围八卦，心中也有些打鼓起来。
林逸这家伙看来比自己想的要厉害不少，显然和他的怨种兄弟林傲不是一路货色。他既然在书院中这么出名，定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是眼下既然答应了对方的邀战，怯战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血性莽夫而言，打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知难而退也不是什么大事，唯独在战前怂了是奇耻大辱。
将一切思虑抛到脑后，石千豪美味地享用了膳房的伙食，起身回宿舍午休去了。
下午。
利用其他儒府学子修炼超凡正气的时间，石千豪毫无章法地打了几套拳，只觉浑身舒坦。
林逸约战时讽刺石千豪“家学渊源”云云，这倒是冤枉了他。石父身为武官，约莫有个四品百人敌的武夫境界，傍身的功法战技肯定有，但却并未来得及传给石千豪。
如今的他除了“龙拳”系统自带的两个技能，也只会一套王八拳而已。
这番体能锻炼虽然不能增加“龙拳”系统的经验值，却能让石千豪更好地掌控自己的躯体，对走武夫道路的人而言，自己的身体才是力量之源，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在公共澡堂将浑身汗水冲洗干净之后，石千豪动身前往书院内的演武堂。
对于这场战斗，他的心态从开始的担忧变得跃跃欲试起来——这是将是他与超凡力量的第一战，注定要载入他的个人传记，甚至于整个浩气大陆的史册之中。
踩着夕阳与晚风，石千豪刚到演武堂外，便发现涌向此地的儒生意外的多，而林逸指定的“天字台”不仅观战台坐满了人，就连台下也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麻烦让一下！”石千豪无奈，只好费力往里挤。
前边打算瞧热闹的人回头见他一身白衣，不满道：“你个寒梅院的推什么推，长幼有序不知道么？”
石千豪指了指台上的林逸，“我是来打架的。”
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旋即又骚乱起来：
“这家伙就是被林逸指名约战的寒梅院弟子？”
“他还真敢来啊？学子战文士，差了两阶呢！这不是来受虐么？”
“你这是想岔啦！我听说这人是武官恩荫过来的，说不定是个家传武夫，那倒是有的打。”
“武夫？难怪敢来应战……这般看来，羞辱林家妇人的传言倒也可信起来了。”
听着诸位同门的小声议论，石千豪忍无可忍，当即触发技能【挑衅·一】给自己拍了个战吼：
“我说，各位小龙虾能让一让吗？”
“老子就是当面骂娘了怎么着？这不比你们这些只懂得背后嚼舌根的伪君子光明磊落？”
他对着堵在身前的人群竖起中指：
“但凡是看我不顺眼的人，从这里开始排队，反正台子都是现成的。”
004、 这家伙好像有两下子
石千豪嚣张的态度着实激怒了在场不少儒生。
这些人能够在云麓书院进学修儒，哪个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天才？
心高气傲从来是小天才的特权。
何况他们还是人人都抱着“除了圣人我最牛笔”、“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这种心态，喜欢拿鼻子瞧人的儒府弟子。
自古文人相轻，不是没有道理的。
给石千豪这么一挑衅，台下原本来看热闹的人群当即炸开了锅：
“好个狂妄嘴臭的小子！难怪林逸这般谦逊温润的性子也忍不住要教训他一顿。”
“果真是个武夫传人，哪怕入了儒府，到底也本性难移！”
“要不是林逸贤弟抢了先，我定要亲手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礼竖子！”
……
说归说，闹归闹，堵在路上的儒生们最后还是给前来赴约的石千豪让出了一条道来。
听着两侧汹涌的群情，石千豪只当这是预祝自己胜出的欢呼，踩着台阶大步上前。
天字演武台上，林逸见石千豪一步一步登上战场，同样也从休息区的椅子上起身往擂台中心走去。
“敢来赴约，算你还有两分胆气。”
“有架打当然要来。”石千豪在台上站定，看了林逸一眼后便将目光投向裁判席坐着喝茶的中年儒士。
“这位是书院的刘云先生，我请他做我们这场决斗的裁判与见证。”林逸冷着脸为石千豪做介绍。
听到对方是书院先生，石千豪自然不敢怠慢，认真向对方行了个学生礼。
李云看着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随后，他也站了起来，抬手示意场下围观的儒生们安静。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宣读规矩。”
“本场决斗，由老夫流云负责裁决。”
“对战双方：楚州余川城林氏，林逸。巴州恩远县石家，石千豪。”
“双方诉求：林逸胜，则石千豪当与林氏磕头道歉；石千豪胜，则林氏对其出言不逊行为既往不咎。两位可有异议？”
石千豪当即举手：“我有！凭什么我赢了之后什么好事都没有，而林逸不论输赢都不吃亏？”
“说出你的诉求。”负责裁决的刘云先生道。
“我输了，我磕头道歉。”石千豪顿了顿，抬手指向林逸，“他输了，他磕头道歉。”
“我道什么歉？”林逸皱眉。
“本来嘛，你弟弟辱骂我爹和我，我骂他娘再揍他一顿这件事呢也就两清了。”石千豪语气转冷，“但你非要扯什么家族荣誉，然后跳出来出头，那我可就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
石千豪看向刘云，恭敬行礼：“刘先生，学生得幸入儒府三年，他林氏林傲羞辱先父与学生的时间却两年有余。既然林逸师兄非要讲‘孝、义’二字，学生便请他代他那人渣弟弟向先父在天之灵赔罪不过分吧？”
刘云抚须颔首，看向林逸：“林家小子意下如何？”
林逸面色微沉，“到底不枉我儒府栽培，石公子伶牙俐齿令人受教。”
“陈述事实罢了。”石千豪瘪了瘪嘴，“你还打不打？不打别耽误我去吃晚饭。”
来天字演武台看热闹的人群听得台上一番文斗，初时还评论一二，眼下却没成想发展到了这一步，于是全都沉寂下来，等待着林逸的应对，一时倒落针可闻。
——这一场要是输了，落败方可就在书院再抬不起头了！
林逸冷着脸扫了一圈围观群众，最后与石千豪傲然对视：“你的条件，我林某应下了便是！”
见本场两位主角都没有异议，刘云先生继续开口：“胜负条件：一方倒下再无力站起，或一方投降认负为止。”
他宣读完规则，忽地闭目凝神。旋即，他豁然睁眼，身上有乳白色正气萦绕。
“和为贵！此地禁止下死手！”
一声闷雷般的低喝在演武台上炸响，有沛然正气随着声浪席卷全场，无形的力量开始弥漫，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两位，要是准备好了就自行开始吧。”
刘云走回自己的裁判席坐下，端起还在冒热气的清茗，“虽说你们大义名头都扯得响亮，但终究是书院内同门切磋，切记点到为止。”
闻言，石、林二人先后向刘云行礼，随后正面相对。
“来吧，”石千豪活动着筋骨，听着关节间令人愉悦的声响，“让我见识见识，儒府真正的超凡力量！”
——到底和血肉武夫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你若是早日迷途知返，自然能亲身掌握诸般儒府神通。”林逸冷着脸随口劝学，气势却陡然一变，仿若一株青翠修竹。
他微微调整气息，口中轻诵诗句：“咬定青山不放松。”
话音未落，石千豪瞬间只觉面前的对手仿佛扎根于山岩碎隙，心中升起一种无论自己从什么角度出拳都很可能打不破对方防御的念头。
想到这，他心中明白这是文士“立言”能力生效，当即发动自己“龙拳”系统的技能【挑衅·一】将对方不断攀升的气势打乱：
“搁这逼逼赖赖狗叫些什么东西？打架就打架，拾人牙慧有什么意思？”
他清楚林逸是在用诗文蕴含的力量在给自己加状态，所以这才赶紧喷垃圾话扰乱一下对方心态。
当然，也不仅仅是扰乱心态。
林逸这句诗文的意象明显是在增加自身防御能力，而【挑衅·一】这个技能释放之后，石千豪的下一次攻击便能够直接造成破防并提高暴击率，是天克“乌龟流”的利器。
一个战吼上完状态，石千豪二话不说，径直一招裂颅铁拳往对手脸上砸去。
“当！”
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从演武台的中心扩散开去。
在林逸的身前，一道乳色正气构筑的屏障挡住了石千豪气势不凡的右拳轰击，表面瞬间布满裂纹。
林逸显然也没有想到石千豪仓促之下出手竟还能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只一拳便将自己以“立言”能力强化后的护体正气打到破碎临界点，当下忍不住面色微变，一个旋身拉开距离的同时低声喝到：
“行如风！”
石千豪只觉眼前的青衫抖了一抖，瞬间便仿佛化作一片翻飞的落叶一般以飘逸的身法擦着自己接踵而至的左拳追击带起的劲风闪到一旁。
“力拔山兮，气盖世！”
又是一句诗文入耳，石千豪立马感觉到额间有强大的压迫感骤然爆发，他想也不想便抬手回防，堪堪挡住了点向自己额头的一把折扇。
明明只是普通竹片制成的扇骨，打在石千豪小臂上却犹如铁石，力道大得他险些咧嘴。
“有点儿意思，这姓林的家伙好像有两下子。”
005、 准备好，要见血了！
通过第一个回合试探，石千豪算是大致摸清楚了儒府三阶文士以上身份才能驱使的“立言”能力究竟是怎样的效果。
以“立言”这种神奇方式，儒士可以利用诗、文中蕴含的意象牵引出自己修炼的正气作用于强化自身，重点提升诸如防御、敏捷、力量等诸多属性。
单纯在战斗力方面而言，其实并不比寻常武夫出色多少。
搞清楚了这一点，石千豪顿时信心大增，准备拉开些许距离为下一次攻势争取时间。
没办法，“龙拳”系统现在可使用的技能只有两个。在技能真空期内，石千豪自认凭借自己那套王八拳肯定战不过空口白话就能强化自己的林逸。
稳一手，拉扯一波等个技能CD先。
而那化解掉石千豪第一轮攻势的林逸到底声名在外，也瞧出对手后撤的意图是打算回气调息，立刻高呼一声“天行健”便粘着后者的身形追击而来。
“石公子，当今武道没落，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逸身法轻盈，转眼已贴到石千豪的近前。只见他手腕一甩“刷”地一声潇洒抖开折扇，以迅雷之势扫向对手面门。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伴随着一句气势逼人的千古名句，石千豪明显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墨竹扇骨与白纸扇面亮起微弱的金色毫光，并有锋锐劲气破空而来。
他心中一惊，条件反射般歪着脖子偏开少些角度，堪堪躲开了这声势不俗的杀招。
画着写意山水的白纸扇面拖曳着金色流光倏然擦过石千豪的侧脸，在他面颊上留下一线泛红痕迹。
林逸眼见自己一击不中，却也并不急躁，手中折扇依旧仿若一抹剑影，带着凌冽杀意划破空气连成一串紧凑追击，行云流水地向着石千豪的退路上泼墨般点去。
此刻的石千豪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叶颠簸在怒涛之上的孤舟，尽管全力支撑却依旧在风雨飘摇中左支右拙。
他到底有些低估了浩气大陆上存在千百年的超凡力量。
给林逸抓住破绽打出一套暴风骤雨般连绵不绝的反击，平日里没有正儿八经接受训练，就连架也没怎么打过的石千豪当然一时间毫无反抗之力，只得曲起双臂尽量护住头脸。
身上宽大的袖袍瞬间便给划裂成一条条碎布，挂在石千豪臂上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林逸无愧天才名头，不仅正气修炼小有所成，实战经验显然也相当丰富的。
——他十分清楚与武夫交手时，除非境界完全碾压，否则只有抓住对手每次出招的运气间隔才是低阶儒府弟子能够取胜的关键。
所以他才毫无保留地一路追击，完全不给石千豪留下组织下次进攻的喘息之机。他只有压着对手打，通过不断消耗才有战胜同级武夫机会。
这是相当精准而老道的判断，但是林逸显然误会了一个前提条件：
要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石千豪其实并不是一个传统的武夫，他连最基础的武道修行都没有接触过。
他根本不需要为每一次出招调息回气，他后撤也不过是在拖技能冷却时间而已！只要硬抗到技能转好，就又将是他的回合！
“踏踏踏……”
石千豪给林逸密不透风的进攻逼退了好十来步，才终于等到“龙拳”技能冷却完毕。
他毫不犹豫便发动技能，喘息着大声挑衅：“林公子你叫得这么凶，结果就这？”
“准备好，要见血了！”
对方清冷的表情之下心里到底破没破大防石千豪并不清楚也不关心，因为他裂颅铁拳的第一下攻击已经在出言挑衅的下一刻就成功出手，化作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以一往无前的攻势冲散了对方精巧的扇法架势，直直地攻向林逸鼻梁。
不仅如此，紧随其后的第二下攻击顺势而发，打出一记漂亮的左勾拳后发先至，带着劲风出其不意地攻取林逸下颌。
石千豪这套毫不讲理的迅猛还击无疑出乎了林逸的意料。
猝不及防之下，他只能飞快念了一句“不动如山”撑起自己的护体正气，同时侧身闪躲并抽回折扇格在面前以期能够尽量削弱自己眼中不断放大那拳头的威力。
自己以诗文意象强化后的防御被石千豪一击打裂的经历就在片刻之前，林逸当然不敢硬接对方的攻击。
“刺啦！”
石千豪左右开弓的裂颅铁拳二连击同时命中了两个不同目标，却只发出一道声响。
他右手直拳被张开的折扇堪堪挡在林逸鼻尖毫厘之前，左手勾拳却毫无阻碍地击在后者的下巴之上。
他临时强化后的护体正气完全没能挡住这招声东击西的攻势，与石千豪的左勾拳甫一接触就顷刻间四分五裂。
余势不减的拳头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林逸的下颌骨之上。
伴随着那声破锣一般的响动，林逸就像一根打着旋的飞蓬似得倒跌而去。
在演武堂天字号擂台围观的上百名云麓书院儒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前一刻还气势如虹压得石千豪节节败退的林逸，怎么转眼之间就躺在了地上痛苦挣扎。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神色茫然地向周围的同伴出声询问。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另外几张同样茫然无措的脸孔而已。
对于这一次成功的佯攻，石千豪自己也是相当意外。
在自己的拳头与林逸的下巴零距离接触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对方“不动如山”这个诗文意象强化出来的护体正气好像并没有字面意思上的那么厉害。
甚至还远不及开场之时那句“咬定青山不放松”来得坚韧抗揍。
若有所思地看着挣扎着站起的林逸，石千豪猛然明白了过来：
这固然有对方仓促防御的因素在内，但更重要的是，牵引诗文意象的力量是需要正气消耗的！
换言之，随着林逸不断消耗正气发动“立言”能力，尤其是在一连窜急攻之后，他的整体强度只会随着战斗持续时间延长而越来越弱。
这也是除了在【挑衅·一】这个破防并提高暴击率的技能加持下，石千豪能够一击干飞林逸的主要原因。
想明白这一点，石千豪再没有像林逸一般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任由对方站起，同时语带三分认真地劝道：
“你要真是个聪明人的话，就该躺在地上不要起来。”
诚如他前一句自带的解说词所言，从地上爬起来的林逸脸上并不好看。他歪着下巴，额间被撞出了一团乌青，半张脸上挂着大片擦伤，嘴角还有一丝溢出的鲜血。
“林师兄，不是我瞧不起你，这一架你已经输了。”石千豪直言不讳。
“你暴露了自己在战斗中的致命弱点。”
006、一个个都是全身上下嘴最硬、
林逸给石千豪的整体印象不坏，从初见的几次接触来看，那句“君子气度初成”的评语似乎也大差不差。
当然印象不坏归印象不坏，该揍还是得揍的。
不然自己“龙拳”系统升级经验缺的这块谁来补？
何况，如今他们二人还当着上百围观群众的面立下了“谁输谁磕头”的决斗赌约。
瞧着一路步履蹒跚向自己走来的林逸，石千豪倒有些佩服起对方的毅力——或者说儒府的洗脑能力了。
在他的三观当中，“CNM”、“GNYD”这些不能出现在字幕当中甚至有时候需要用发电报来替换的词语，通常只是一种辅助表达情绪的“语气助词”，而不是真的表示说话人对他人的母亲有什么想法。
在他原本那个世界也有不少人因为这些词大打出手，但根本原因却并不是出于“孝”之一道，因为骂娘的本质其实是在侮辱对手，而不是对手的亲人。
然而在儒府思想盛行的封建社会大约就不一样了，有个叫“愚忠”的词就是专门为儒士创造的。
他们这些读书人是真的会因为“骂娘”而和人死磕的。
眼前这个林逸结结实实挨了自己一记裂颅铁拳，怎么着也是个轻微脑震荡了吧？就这还不打算认输投降呢！
由此，石千豪下定决心，哪怕这场决斗只是由于微妙文化差异而引起，自己也没有必要就此手下留情。
“林公子，要怪就怪你那愚蠢的弟弟惹错了人——顺便问一句，你在书院还有其他亲戚吗？”
石千豪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林逸，原本打算就此做个了结，却突发奇想问道。
真要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戏码多搞上几出，岂不是送上门的龙拳升级经验？
“母爱无所报……人生更何求？”
林逸并没有搭理石千豪的话，只惨然一笑后胡乱出拳无力地攻向后者。
“那我只好在这里成全林师兄一片孝心了。”
言罢，石千豪也再不犹豫，一记王八拳打在林逸鼻梁之上。
没有龙拳加持，他这才知道对手的护体正气有多坚韧。
薄薄的一层乳色正气，竟然反震得石千豪右拳整个轻微麻木起来。
好在林逸早已是强弩之末，石千豪这普普通通的一拳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庆贺吧！新的赢家出现了！在本场战斗中，石千豪跨级战胜林逸，成功拿下比赛！获得100点经验奖励！】
【恭喜升级！获得10点可分配潜能点】
林逸直挺挺地向后倒下的同时，石千豪的意识中弹出龙拳系统战斗胜利的结算界面。
他惊喜地扫了一眼提示信息，随后转身面向台下那些瞧热闹的书院弟子：
“刚才谁说要教训教训我这无礼竖子来着？”
整个演武堂天字台顿时鸦雀无声。
林逸作为修竹院中名声在外的天才，只两个回合便给台上那厮乱拳打得再起不能，原本自认修炼小有所成的台下众人哪里还敢继续聒噪，纷纷心虚地避开石千豪目中无人的挑衅视线。
“嘁，一个个都是全身上下嘴最硬。”石千豪啐了一口。
“咳！”
身后有一声干咳响起，石千豪连忙回身恭敬行礼：“刘先生。”
刘云没有看他，只面无表情地走到演武台中心，平静地宣布：“经老夫确认，林逸在战斗中当场昏迷。本场对决，巴州恩远县石家石千豪胜！”
直到此刻，在场的大部分人才真正接受了林逸已然落败的事实。
“没想到，那个林逸居然真的输了……”有人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谁都知道咱们儒府一道在前三阶身份都没有可观的战斗力，斗不过他们武夫才是正常现象。”也有人尴尬地寻找起借口。
“言之有理！武夫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咱们儒府前期弟子，后边还不是要被咱们反压一头。”更多人闻言则当即附和起来。
原本死寂的天字演武台下，众多观战儒再次交头接耳起来。
“只是，如今这林逸给那武夫打得站不起来，难道当真要给人跪下磕头赔罪？”
有人幸灾乐祸地问起关键，众人又都慢慢安静下来，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台上，等待着事情的下一步发展。
“刘先生，此番有劳了。”
石千豪对一旁宣判完结果的刘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嗯。”刘云只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台下而去，“此间事了，老夫便先走一步了。”
眼见对方没有任何处理后续的意思，石千豪只能连忙快步跟上，“刘先生，这件事您看……”
刘云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这都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自己私下去解决吧。”
他说完，见石千豪依旧对自己紧随不舍，倒也不以为意。在走到演武台边缘之前，他停了下来，侧身看向身后跟着的白衣学子。
石千豪当即会意，躬身行到刘云近旁，恭敬开口：“还请先生指教。”
“你是寻常武夫传家，行事刚正凌厉倒也算是家风祖训，说不上对错优劣。”刘云一边抚须，一边意有所指地看着石千豪。
“只是，楚州余川城林氏乃一方望族，他林逸的父亲乃当朝大学士，属朝中大员，且族中位居地方府县镇抚者亦不在少数。”刘云说着，抬手拍了拍石千豪的肩膀，“不要把事情办得太难看。”
石千豪心中明白这是刘云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这个势单力薄的平头百姓不要一时意气太过得罪那些世家大族，于是立马再次躬身行礼，一直目送对方的身影远去之后才重新回到演武台上。
扫了一圈台下巴巴望着自己的诸多儒生们，石千豪的目光最终回到已然昏迷的林逸身上。
“热闹都看完了，各位师兄还围在这里做什么？”石千豪向人群大声喊道，“有与这位林逸师兄相熟的吗？劳烦来两个人把他抬回宿舍去吧！”
他说完，从演武台另一侧，也就是他原来登台的那边阶梯走了下来，“麻烦各位让一让！本竖子要去吃晚饭了——再晚些膳房的饭菜该给人抢完了。”
007、 大家都是读书人
是夜。
结束自己与超凡力量第一次交手的石千豪躺在床上，闭目总结着整场战斗的点点滴滴。
儒府的正气修行的确有很多令他眼界大开的地方，但诚如世间公认的一样，低阶儒府弟子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了，而且存在明显短板。
自己只是个龙拳才两级的莽夫都能两个回合内将三阶文士击败，可见硬碰硬这一块还是武夫比较有话语权。
想到龙拳，石千豪才记起自己在战胜林逸之后又升了一级，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加点与查看最新的属性面板来着。
他心中一动，立时在意识当中查看起自己的状态：
姓名：石千豪
等级：3
体能：150/150
经验：0/200
职业：莽夫（距离晋升还差7级）
潜能点：10
技能：挑衅·一、裂颅铁拳·一
……
一天之内分别战胜林家兄弟，龙拳一共提升了两级，面板上的数据变动很快引起了石千豪的注意。
在教训完林傲之后，他只是随手分配了潜能点数也并未仔细研究属性面板的变化。如今再细看这些数据，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些龙拳的成长规律。
比如最开始分配的五点体力潜能直观反映到了体力上限一栏，一点潜能转化成了十点数值。
再比如一级升两级只需要十点经验值，而二级升三级却消耗了整整一百点，三级升四级所需的经验值更是多达两百点。
一个林傲只值十点经验，儒府三阶身份的林逸则由于是跨级战斗奖励了一百点经验。如此看来，龙拳想要持续升级还挺麻烦……
他石千豪总不可能天天在云麓书院找茬打架吧？这不得迟早给人除籍撵下山去？
怀着这种担忧，石千豪将十点潜能再次按照五五开的方式分配给力量与体力，在宿舍一片挑灯夜读的氛围中安然睡去。
第二日。
天色尚未大亮，石千豪照例早起，简单洗漱之后前往宿舍旁的空地准备晨练。
他按照自己前世的经验，先是简单进行了一组拉升运动热身，之后正式开始仰卧起坐和俯卧撑等锻炼，最后才是绕着书院生活区晨跑五公里。
哪怕已经知道这些锻炼其实根本没办法主动提升龙拳的经验值，石千豪也并不打算就此荒废。
某个光头披风侠都能靠这一套最终成长为秒天秒地的一拳超人，自己再不济也能混个身强体壮、百病不侵吧？
无视周围各种视线打量，兀自在书院内绕圈慢跑的石千豪正如是想着，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并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看清对方身份，他石千豪忍不住好奇，停下来主动开口询问起来：“林师兄，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来者正是一身绿袍的林逸。
此刻的他玉冠束发，手持折扇气度潇洒，甚至脸上没有一丝伤痕，根本看不出昨日的狼狈。
要知道，石千豪的脸上现在还挂着被对方折扇划破的细微伤口呢！
——难道对方其实并不是林逸，而是长相与他相似的亲戚？石千豪不由得冒出这种想法，心中竟然有些雀跃起来。
“石公子早。”拦在路上的林逸向石千豪微微点头示意，旋即进入正题：“昨日对决，林某……”
“林师兄是不是想说，昨天是你轻敌大意，没有全力出手才着了我的道，所以想再和我约一架？”
石千豪双眼一亮，迫不及待地开口：“我知道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人都是输不起的，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这样吧，林师兄直接告诉我，下午是不是还在天字号演武台？”
给他一顿抢白，林逸倒是愣了一会，然后才苦笑着答话：“石公子误会了，你大可以听我说完再下判断。”
“我余川林氏向来重信重诺，昨日一战林某技不如人败于你手，自然该前来兑现赌约。”
闻言，石千豪心中不由暗骂对方到底是读书读傻了的家伙。
他昨天之所以要直接把人揍晕，怕得就是林逸这家伙当众下不来台，真要是把那什么余川城林氏往死里得罪，他石千豪一介平民背景岂不是把路走窄了？
先把围观群众瞎起哄的舆情冷处理，到时候他们双方再对外公布已经私下何解，岂不是两全其美？
哪有林逸这样一根筋的还要巴巴地过来急着兑现赌约？
就这么想给人下跪磕头？
石千豪心中无语地想着，面上露出尴尬笑容：“林师兄，你当真输得心服口服？要不咱再打一局，赌注就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如何？”
哪知林逸这个不知好歹的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石师弟的家学拳法威势不凡，内功、运气修行法门林某更是闻所未闻，我自知在晋升学士之前无论再打多少场都无法战胜，就不自取其辱了。”
“这回就当我是代我那不懂事的弟弟向令尊的在天之灵赔罪，但不代表阁下侮辱家母的事就这么算了。”
他一边说着，撩起长衫下摆就打算跪下磕头。
“别介！”石千豪当即出声制止对方，同时避到一旁。
“石公子何意？莫非是觉得林某不配？”林逸脸上显出愠色。
“当然不是！”石千豪赶紧解释，有些苦恼该怎么跟这个愣头青沟通。
“是这样的……”他思考了一瞬，忽地灵机一动，“正如昨日林师兄所说，一码归一码——我当时也明确说过，林傲和我的恩怨，只要他今后别再来招惹我就已经算两清了。”
“至于昨日的赌约，不过在下一时气话，林师兄不必放在心上。”
林逸闻言却一脸不以为然，“俗话说‘长兄如父’，我那弟弟四处惹麻烦本就是我这做兄长的没有以身作则，如今由我代他赔罪，倒也合情合理。”
见对方明显不想就此作罢，石千豪只好直入主题：“林师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根子上其实是个武夫，不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绕，所以我就有话直说了。”
“既然林师兄你认死理，在下有个双赢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公子但说无妨。”
“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我不要你为先父赔罪，你也别计较我的无心之失；亦或者，我们各自向对方赔礼道歉，这件事就算翻篇，林师兄意下如何？”石千豪把自己的考虑和盘托出。
“大家都是读书人，颜面总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008、新的经验获得途径
正如石千豪所言，读书人都是好面子的，任何时代都是这样。
林逸找他决斗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石千豪无意间的地图炮扫了他余川城林氏的面子。
或许眼前这青衣文士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以为的“一片孝心”之下，其实掩藏着青年人别样的情绪在内。
石千豪盯着林逸有些意动的神情，当即趁热打铁：“你我如今当街对拜互释前嫌，岂不是一桩小小美谈？”
“石公子言之有理。”林逸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既然石千豪三番五次递了台阶，他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顺坡下驴。
他在云麓书院还有两年进学课程，真要当众给人下跪磕头，今后在书院中怕是再没脸见人。
——眼下虽然人少，但倚着栏杆早起背书的儒生也有三三两两。毫无疑问，只要林逸在此向石千豪下跪磕头，这个消息会在早课之前就传遍整个云麓书院。
“既然石公子执意要与我林氏和解，林某也不是那般咄咄逼人之辈。”
林逸刷地一下收起折扇，整了整衣冠便向石千豪拱手行礼，朗声道：
“在下余川城林氏林逸，代家中不贤子弟林傲，向石家石千豪赔礼，还望贤弟莫要怪罪！”
石千豪见状当即还礼，同样拱手：“在下恩远县石家石千豪，口无遮拦冒犯贵府尊堂，还请林师兄大人有大量代林夫人原谅小子无礼！”
言罢，两人齐齐躬身下拜，再抬头对视后同时大笑起来：
“哈哈，石公子武艺精湛，昨日一战林某受益匪浅，日后当再请教！”
“哈哈，林师兄到底高门大家，君子雅量，气度非凡！”
两人“哪里哪里”地互相吹捧了一番，林逸这才告辞离去。
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小道尽头，石千豪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长长地松了口气。
冤家宜解不宜结，事情能够这样解决，对他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
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石千豪继续进行自己的晨练之旅。
……
正午。
好不容易挨过了书院王先生的经学课程，石千豪打着呵欠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打算顺着人流前往膳房用餐。
实话实说，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毕竟是既考过研也考过公的人，他经历过无数挑灯夜读的日常，但儒府的经学课依旧每次都让他昏昏欲睡。
也许是重生一世彻底厌倦了前世皓首穷经的生活，也有可能是回忆起了被古代文学史和汉语言文学支配的恐惧，总之，石千豪越发感觉自己在王先生利刃般的视线之下变得坦然起来。
正所谓，只要我认为自己是个废物，就没有外界因素再能够影响到我。
石千豪这般想着，走出课堂时却发现又有人再路上堵自己。
“林公子，你又有什么指教？”
见对方是林傲，他忍不住直皱眉头。
“石……石公子对不起！”瞧出石千豪不大耐烦，林傲吓得退了半步，然后才赶忙躬身行礼，“我大哥吩咐我跟你赔礼道歉，希望石公子不要计较我之前的冒犯。”
他说完，也不管石千豪的反应，跺了跺脚便快步掩面而去。
“这林逸还真有点意思……”看着林傲落荒而逃，石千豪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到了膳房，不出他所料，果然在人群中又听到了背后谈论他的小道消息。
“昨个儿修竹院林逸与寒梅院石千豪的赌约决斗，如今到底是个什么信儿？我还巴巴地等着去看林家的天才当众下跪磕头给人赔罪呢！”
“啧，那你小子可就白等喽。”
“老兄你这儿有内幕消息？”
“今早有人瞧见那林逸与石千豪私下见面，两人相谈甚欢最后拱手互拜而别呢！”
“这……岂不是他们私了了？昨天闹得恨不得人人皆知，今天倒不了了之了！看来他林家的名誉也不过如此！”
“嘘……兄台慎言！林氏到底一方豪强，当心祸从口出！”
“他石千豪区区匹夫骂得，我骂不得？”
“石千豪到底拳头够硬，你小子怕不是给林逸两招便拿下了。”
听起来，哪怕是在书院中有“君子气度初成”名声的林逸，私下里也有不少人盼着他出丑。
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果然和自己印象当中一样蝇营狗苟。
石千豪心中想着，再不管这些流言蜚语，起身回宿舍而去。
下午。
在书院所有儒生都开始正气修炼的时间段，石千豪也没有无所事事。
既然决定要在武夫一道有所建树，他自然该勤修苦练。
要说这云麓书院不愧是享誉一方的官办学府，硬件设施几乎要比肩石千豪前世见过的许多二流大学。唯一的遗憾就是了，这里是儒学专科。
对于石千豪而言除了建筑古色古香环境清幽怡人之外，基本没有其他加分点。甚至由于整个书院都是为读书人服务，对他还有许多不友好的地方。
最突出的倒也并不是随处可见的轻慢，而是石千豪连想找点武学修行功法的地方都没有。
又胡乱打了几套简化太极拳和残缺军体拳之后，石千豪望着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的龙拳经验条，心中多少有些膈应得慌。
难道真要他天天找人打架？
在休息时间，石千豪有些忧伤地看着在演武台上切磋的众多儒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昨天那场对决之后，整个云麓书院恐怕都知道他是个两拳击败三阶文士的狠人，恐怕很难以切磋的名义加入这些人的活动。
毕竟切磋的意义在于进步，而不是挨揍。
想着些有的没的，石千豪的散漫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某处。
他忽然注意到演武堂一角摆放的几个木人。
“也许是我想岔了！”他脑中灵光一闪，“其实龙拳的经验获取并不是要和人打架互殴，而是完整地使出那几个技能！”
想到这，石千豪当即飞奔到了那排木人近前，对着一个靶子便是一发裂颅铁拳打了上去。
“咔嚓！”
第一击精准地命中木人的躯干，顿时将其打得四分五裂，紧随而来的第二击险些挥空，堪堪打在了木靶残存的基座上。
石千豪来不及感叹自己拳法的破坏力，而是立马打开属性面板查看起经验变化。
“哈哈，果然是这样！”
009、 成为十里坡剑神指日可待！
看着属性面板中经验值一栏的数字变成了“1/200”，石千豪总体而言是十分兴奋的。
不需要与人在战斗中决出胜负，只用完整打出一次裂颅铁拳的二连击技能就能增加一点经验值，这无疑解决了石千豪眼下最焦虑的问题。
就该这样的机制才算具有合理的成长性嘛！
真要是每次经验获取都要去和人打生打死，恐怕等着石千豪的大概就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待到他年老体衰之时龙拳都还没能把等级提高到登堂入室的程度，要么就是在一次次与人交手中积累下无数明暗伤势最终含泪退场。
迈向武道巅峰的豪迈誓言就此成为石千豪失败人生中的可悲注脚，甚至还有可能被书院里某些好事者记录在自己写的杂记当中作为取乐的笑料。
好在这一切如今都被证明了只是他杞人忧天，面板上那小小的一点经验值变动，让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进入前途晦暗的世界线。
所谓水滴石穿。哪怕每次完整使出龙拳的技能都只增加一点经验值，但石千豪清楚，自己只需要每天坚持挥拳，极端情况下甚至能够在书院的学业结束之前就将龙拳系统修炼至满级。
每次施展裂颅铁拳的CD目前大约是十秒钟，要是石千豪把每天下午书院安排的修炼时间都用来练拳，那就是满打满算能锻炼六个小时左右，共计能够使用技能2160次。
假设龙拳系统每次升级需要的经验值都是比前一级多上100点来算，也就是四级需要200点，五级需要300点这种规律，石千豪一天能够获取的经验值能够让他直接将龙拳升到8级！
成为十里坡剑神指日可待！
两拳将面前的木人打得稀碎，石千豪在心中飞快地展望了一番前景并计算出自己的成长潜能，顿时有种拨云见日的畅快感。
只不过……书院当中大概是没有那么多木人靶子经得起他每天祸祸的，他得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练习场地才行。
想到这，石千豪立马浑身充满干劲，在周围那些儒生异样的目光当中飞快将四分五裂的木人打扫干净后，兴冲冲地往书院后山而去。
他第一时间能够想到的最简单便捷的修炼方法，就是和当初看动画时木叶村七代目年少时那样用丸子砸大树。
沿着书院围墙走了一段时间，石千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有些费力地翻过院墙。
又往树林深处走了一会儿，他不免暗叹自己果然眼光不俗，这里将是他绝佳的修炼场地。
云麓书院为了让儒生们能够潜心进学修行，特意建立在了人烟稀少的半山腰上。后山别的资源不说，合抱的百年老树着实不少。
他二话不说便选了一棵直径稍小的树木作为试验的练习目标，上去就是一个不解释二连击。
“邦邦！”
两道沉闷的声音在林间响起，簌簌摇动的枝叶惊起许多飞鸟。
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攻击对树干造成的损伤情况，石千豪默默走向了另一棵更大看起来更耐操的老树。
就这样，沉浸在不断加一的丰收喜悦之中，找到了全新努力方向的石千豪一下午都在后山的树林中度过，直到天色渐暗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书院。
在公共澡堂冲洗的当儿，他再次打开属性面板，检验起自己一下午的修行成果：
姓名：石千豪
等级：3
体能：150/150
经验：50/200
职业：莽夫（距离晋升还差7级）
潜能点：0
技能：挑衅·一、裂颅铁拳·一
……
“果然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啊……”石千豪心中暗叹。
实际结果和他的预期出现了十分巨大的差距，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石千豪也只成功施展了50次裂颅铁拳。
之所以会和理论情况下的2160次存在这么大的偏差，倒也不是他的考虑方向出了错，而是在推演数据的过程中忽略了一些其他客观因素。
裂颅铁拳的冷却时间虽然只有10秒，但碍于石千豪的体力和肉体强度，他终究不可能在一天时间内打出理论值的出拳次数。
事实上，在他的观察下，裂颅铁拳每次发动成功都会消耗自身体力值，所以他在修炼过程中，其实有大半的时间他都是在休息当中度过，等待体力缓慢恢复。
除了这一点之外，更大的限制就是石千豪的拳头有些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撞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哪怕是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也要讲基本法。
——血肉身躯终究在劳损方面有个阈值上限。
在大约第二三十次攻击、目标换到第七棵树的时候，石千豪就发觉自己的双拳泛红并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靠着一股蛮劲，他这才在自己受伤之前强行把经验值练到了50点，结束了今天的修行。
“看来……想光靠龙拳就干翻儒府和道宗那些走超凡大道的家伙们，我多少还是有些大言不惭了啊。”
看着自己布满擦伤刮痕的双手，石千豪喃喃自语。
“我得找个机会弄一些正儿八经的武道功法来辅助自己的龙拳修炼才行！”
关于这一点，他在与林逸的那场对决时就隐约有些想法，那就是他的龙拳攻击性相当可观，灵活性却稍显不足。
要不是靠技能特性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他搞不好会被林逸反应过来，转变战斗风格凭借飘移的身法将他溜得活活累垮。
而现如今，他又再次发现自己的另一个短板，那就是肉体强度比起纯正武夫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分配足够的潜力点到体力这一属性值之前，他需要一些增强体质的功法来辅助自己的日常修炼。
不然每天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却只能勉勉强强提升五十点经验值，对石千豪而言无异于心里有蚂蚁在爬一样痒得慌。
借着复盘时间，对自己的短期目标有了明确认知和规划之后，石千豪原本有些失落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重新恢复了斗志。
“既然都已经找到了开发自己潜能的正确方式，哪里还有瞻前顾后磨磨蹭蹭的道理？”
010. 要玩，就干脆陪你玩个大的！
第二日。
坐在课堂上听讲经听得昏昏欲睡的石千豪这才知道自己昨天有多盲目自大。
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双拳不仅没有恢复，反而变得有些红肿起来，甚至连握拳都有些吃痛。
“这就叫过犹不及呀……”
一想到自己在等待双手恢复的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无法继续练拳，石千豪心中就忍不住吐槽起来。
真要说的话，他也不是不知道长时间没有运动的人在猛地剧烈运动之后会有大量乳酸堆积造成肌肉酸痛。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世界都有超凡力量普及了，居然还这么讲科学！
哦，他现在只是个在武道上“天赋不凡”的普通人，所以还得归科学管？
那没事了。
神游天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石千豪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石千豪，你起来讲讲，‘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何解？”
许是这次他表现得实在过分，端坐讲台的王先生再也忍无可忍，点名让他起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被惊堂木吓醒的石千豪听到周围一片窃窃私语，知道这些同窗都在瞧着自己出丑，当即尴尬地起身，向着王先生行了一礼，这才开口回答对方的问题：
“回先生的话，‘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这句话说的是：身为儒府弟子，凡事当三思而后行，行为举止当符合礼仪与正道，不侵害他人。”
王先生把眼一挑，斜着目光睨视石千豪：“你瞧瞧你自己，还有个我儒府弟子起码的样子吗？”
面对先生的教训，自知理亏的石千豪只好尬笑着沉默以对。
哪知那王先生说了两句还不消气，更是吹胡子瞪眼起来：“我知你是武夫恩荫过来的，天赋有限又素来不喜舞文弄墨，平时倒也对你多有宽松，岂知反而助长了你顽劣性情！”
“往日你虽愚钝，但好歹还知道上进，课堂上无论听懂与否都做足认真姿态，怎么如今倒愈发目无尊长起来？
“难不成当真仗着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拳脚武功，就再不把我儒府威严放在眼里了？”
他说着，磅礴的正气流露而出，有如实质的威严镇得整个课堂上所有学子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石千豪倒没想到这王先生居然对自己积怨已久，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强撑着为自己辩护：
“回先生，小子虽然自暴自弃，却也不曾扰乱课堂，谈何目无尊长无视先生威仪？”
王先生双眼一瞪：“大胆！当堂瞌睡给我抓了现行还敢反驳？”
在儒府礼仪规范当中，“藐视先生威仪”是相当严重的失行，将会遭到整个儒府唾弃。
石千豪眼下还要在书院里混口饭吃，哪里还敢继续狡辩，只好硬着头皮承认错误：
“请先生息怒。小子当堂失仪，的确是大不敬，还望先生恕罪！”
但他心中依旧有些咽不下这口气，随后又委婉地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学生并非藐视先生威仪，视先生辛苦讲学于无物。”
“哦？你还有什么话说？”王先生似乎也想听听他有什么歪理。
石千豪当即挺直腰板：“回禀先生，学生之所以出神失态，皆因书院的经学课程小子早已烂熟于心，实在提不起兴趣。”
此言一出，哪怕有王先生正气镇压，课堂上数十学子依旧一片哗然，响起无数议论。
“卧槽牛啊兄弟！居然做了我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
“果然是武夫作派，狂妄自大不知深浅！”
“嘿嘿，这小子恐怕要吃苦头了。我们低阶儒生奈何不了你，王先生四阶文士还收拾不了你？”
……
这倒不是他石千豪吹牛逼，身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文学研究生，博古通今只是入学的基本业务能力。
寒梅院教授的这些勉强算是入门的经学知识，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正当他以一副狂傲姿态针锋相对之际，意识之中忽地弹出了龙拳的提示信息。
【技能：挑衅·一触发！在收到互动申请时可以予以热情回应，下一次攻击将直接造成破防并提高暴击率（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骂就完事了）】
“嗯？还有意外之喜呢！”
看着经验值再次喜加一，石千豪一脸惊喜。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个挑衅技能成功发动居然也能够为龙拳提供经验值，眼界顿时又拓宽了不少。
——练拳伤身，和人“辩经论道”可没这么多负面效果！
虽然同样都会得罪人，但吵架比打架听起来要温和不少，而且这云麓书院作为儒府门下，向来争论成风，最不缺的可就是吵架的人选。
石千豪瞬间浮想联翩，已经脑补出了自己舌战群儒的高光画面。
“好你个狂妄的小子！一介白衣，安敢妄言对我儒府大道圣言烂熟于心？今日老夫便来见识见识，你究竟对先贤著作有何高见？”
给石千豪的挑衅气得够呛的王先生显然是破了防。
他握着戒尺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是打算亲自下场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文斗一番。
“王先生，我可得事先说好了，咱们这是正常的学术讨论，可不能给我扣什么‘藐视威仪’的大帽子！”石千豪赶紧借机移花接木，希望遮掩自己最开始的小把柄。
“你小子若是当真能在解经上胜过我，莫说是在我的课上瞌睡，就是让我反过来叫你先生也未尝不可！”王先生给对方的小聪明气笑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嗷！
石千豪顿时也来了斗志。别的不说，在解经方面，成长在信息时代的他无疑比王先生更有话语权。
至少他看得多啊！
王先生这个时代的人，一辈子看过的书可能还没石千豪备战考研其间翻阅的资料来得丰富。
自信满满的石千豪想到这，当即对王先生行礼：“小子斗胆，那就请先生赐教了！不过，所谓自古文无第一，如何才能裁决我们谁的解经水准更高？”
王先生袖袍一挥，冷着脸道：“这倒不必你操心，事关老夫吃饭的本事，我自会去请其他同仁前来评判。”
“先生莫怪小子无礼，同样事关小子前程，这才不得不小心应对。只怕先生请来的诸位师长中，偏私者该当如何？”石千豪不无忧虑。
到时候万一黑幕一下，自己在儒府的铁饭碗可就砸了，由不得他不仔细计较。
“那你说要如何？”
“不如劳烦先生，请李峥山长亲自做个见证，如何？”石千豪抛出自己的提议。
要玩，就干脆陪你玩个大的！
011、 一切都好起来了
希望与书院执教之一的王先生进行一次“辩经论道”的想法虽然是顺势在石千豪心中冒出来的，却并非一时头脑发热的意气用事。
他石千豪有心在这个世界重铸武道荣光，奈何武夫的地位是在是太平凡了一些，更何况他还身处儒府官学书院这种对血性武夫天然带有一些轻视氛围的环境当中，属实是地狱开局。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考了个不错的大学，却因为经验不足而选了一个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专业，从此别扭得度日如年。
石千豪到底是个在文明社会长大的，每天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心里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在自己骗自己。
或许当他龙拳境界大成，在浩气大陆闯出一番赫赫威名之后，他的武夫身份才会得到世人的承认和敬重，但这种空头支票并不能有效改变他如今的处境，依旧只是自己安慰自己。
想要让自己在云麓书院光明正大、舒舒服服地度过接下来的学期，石千豪能够想到的简单直接的解决方式有两种。
一则，放弃自己的武夫身份和天赐系统带来的先天优势，规规矩矩地在书院完成进学与修炼，成为一名合格的儒府弟子。
二则，充分发挥自己前世的经验，在他们擅长的领域击垮对手，让他们不得不承认哪怕石千豪只是一介武夫，却也在儒学上造诣非凡。
“不仅打架打不过我，连对儒府奉为圣典的先贤著作的理解你们也没有我透彻！
“就这，你们还有什么颜面暗戳戳地瞧不起我？”这是石千豪在被王先生为难的一瞬间，在心中做出的谋划。
……
原本课堂上的众人听到前两天刚闹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的石千豪大言不惭挑衅授课先生，哪怕私下各怀心思，也全都只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态在围观事态发展。
如今听他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让王先生请出书院的执掌者李峥山长出来主持评判，顿时哄堂大笑。
王先生给石千豪这么一闹，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胡闹！李山长何等身份，你小子屁大点事也敢叨扰？”
“我儒府最重正气，诸位同仁哪怕与我相交，只要你当真有说大话时的一两分本事，他们也自当公正评断。”
王先生看来依旧还是铁了心要好好敲打一番石千豪，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还是说，你小子认为诸位堂堂学士不配与你指点评判？”
帽子都扣到了这个份上，石千豪也不好继续强求，只好主动退让：“既然先生执意如此，便由了先生的安排吧！”
到时候真要是老家伙们公然黑幕，自己大不了再把这些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挨个揍一顿就是了。
况且，石千豪也对自己十分有信心，到时候他的表现会让负责评判的人无可指摘！
“既然如此，这场解经比试的时间就定在半个月之后吧。”
王先生到底还是有几分为人师表的自觉，给了石千豪一点缓冲时间让他临时抱一抱佛脚，到时候哪怕丢人现眼也不至于太惨。
“之后的事暂且放到一旁，今日你在课堂上瞌睡公然违反书院纪律，身为执教，我理当有所责罚——现在你去后边站着上课，同时罚抄十遍云麓书院修身劝诫后天上课交给我。”
听出对方有意将自己的失仪从“藐视先生威仪”的指责变更为“违反课堂纪律”这种寻常处置，石千豪也十分知趣地接受了对方的责罚，恭敬地冲对方行礼之后面不改色地乖乖到课堂后边罚站去了。
既然这王先生多少还有些师长的样子，那石千豪也不介意装一装学生应应景。
在他看来，虽然王先生给了他半个月的准备时间纯属多余，但到底还算一番好意，倒也不必继续和他对着干。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的课程结束，石千豪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在同窗们心思各异的眼神中走出勤学院，继续着自己四点一线的书院日常。
“石兄弟请留步！”
他刚顺着人流走出院门，便给一个有些面生的同窗叫住。
想了半天没有在记忆中对上号，石千豪只好尴尬开口：“这位师兄你是……”
“石兄弟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从后边匆匆赶上来的人笑着开口，“大家都是武官恩荫过来的学子，以前我还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社团呢。”
给这么一提醒，石千豪终于在三年前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的信息，“哦，我想起来了，阁下是钱益钱公子。不知道钱公子这是有何见教？”
“嗨！可别什么钱公子钱公子得叫了，咱们武夫加的孩子不讲这一套，生分的紧！”钱益连忙摆手，“要是石兄弟不嫌弃，大可直接叫我钱兄弟就是了。”
“那……钱兄弟有何指教？”石千豪从善如流。
“想必石兄弟也是往膳房去吧？不如边走边说？”
钱益做了个请的手势，与石千豪并肩而行的同时接着开口：
“其实哪有什么指教不指教的？无非就是刚才在课堂见石兄弟石兄弟把王先生惹得吹胡子瞪眼，觉得石兄弟你这人有意思，敢做我不敢做的事，着实扬我辈武夫子弟的傲骨，心中佩服罢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不想稀里糊涂背上‘藐视威仪’这种指责最后给人赶出书院罢了。”石千豪苦笑着解释。
“石兄弟莫要谦虚，王先生每日讲经课程枯燥沉闷，我心里早就憋出个鸟来了，今日只觉得石兄弟是帮我出了口恶气！”钱益大大咧咧道。
好嘛……感情是个对王先生颇有微词的学渣把自己当知己，过来找认同来了。石千豪心中明悟。
“更别说，石兄弟昨天两拳将那风头正盛的林逸揍得当场爬不起来，我们社里地弟兄们都佩服得紧呢！”
丝毫没有察觉到石千豪面色古怪的钱益继续倾诉着自己那犹如滔滔江水的敬佩之情，“大伙儿都说石兄弟在书院中为我们武夫子弟长脸，商量着要找个时间再邀请你入我们社团。”
“那也要等我和王先生的解经比试有结果了再说不迟，万一我输了最后给人赶出书院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石千豪并没有当即做出决定，婉言拒绝了对方言语中的试探。
“兄弟你这说的哪里话？便是给书院除了籍，大伙儿武夫出身的根子是不会变的，咱们军伍子弟，到哪里都是兄弟不是？”
钱益似乎并不在意石千豪言语间的淡淡距离感，自来熟一般畅谈起来：“不过这话说回来，与王先生的比试，石兄弟可有……胜算？”
“总归是有那么一点底气的吧。”石千豪摇头轻笑。
“倒没想到石兄弟这般胸有成竹，如此便再好不过了。”钱益也点头附和，“咱们这些恩荫过来的大部分都不是正经的读书种子，喜欢练武更胜过舞文弄墨，给人硬按着脑袋听经着实折磨。”
二人一路交谈，很快到了膳房。用过午饭，钱益与石千豪在门口行礼分别：
“便不继续叨扰石兄弟了，有空的话，不妨多到言斌社亲近亲近，就当是指点诸位兄弟一手武艺也是极好的。”
闻言，石千豪微微留意，颔首应下：“指点倒不敢当，若是有机会，自当前往与大家交流交流。”
就在刚刚，他突然想到，既然这个“言斌社”是由在云麓书院进学的武夫子弟自发组建的结社，想必其中有不少人都身负家学武功的吧？
自己正愁没地方弄一些能够强健体魄的功法，若是可以去言斌社交流一番，或许能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将这个方案作为备选之一，石千豪独自回到宿舍。
以他双手的情况，恐怕接下来好几天都不能去后山练拳升级龙拳经验了，干脆回宿舍睡个回笼觉。
……额，还是先像个法子把王先生罚抄的修身劝诫弄完了再说吧。
虽说先生吩咐的是后天上课才交，但石千豪还是决定趁早弄完，免得耽误自己明天的计划。
关于明日的行程，他另有安排。
云麓书院作为官学，实行的是上五休一的制度，而明天就是所有学子的放假时间。
书院名义上是说设立在州府，但实际上距离府城足足有上百里。加上书院平日禁制随意外出，所以也只有每次休沐的日子，满山的儒府学子才有时间到热闹的府城去放松一下。
石千豪明天的安排，就是去府城里边逛上一逛，顺便去各大武馆打听打听有关功法的消息。
说到这，石千豪就忍不住想要吐槽原主的孤僻性格了。
他在这夜覃国腹地益州首府花重城设立的云麓书院呆了小三年，居然除了最初被人从家乡接来进学的那次旅程外，再没有到那花重城中去过一次。
堪称究极社恐死宅——之前拒绝钱益的入社邀请，也是由于生性木讷不善言辞，对方接触了几次之后也就再没提过这件事。
甚至就这么孤零零地在宿舍里嗝屁了。
想到这，石千豪长叹了口气，在宿舍里怀中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开始抄写戒文。
辛亏他来了，这一切不就肉眼可见地慢慢好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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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今日一更。
012、 市场调查
花重城。
趁着书院休沐的机会，石千豪独自一人抵达了这座益州府城所在。
他也没什么心情去游览纯正的古色古香人文街景，而是直接找了个茶馆打听起城中知名的武馆和药坊位置。
这次出行，石千豪将自己除了交给家中母亲外自己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全都带了出来，就是打算给自己置办点锻体功法和治疗跌打伤势以及壮体的药物。
由于云麓书院食宿全免，所以发放的补贴数额也并不大，寒梅院学子每人每月二两银子而已。
如今石千豪身上拿得出手的资产也就十五两，因此这次出行的目的很大程度上其实只是过来看看行情以及打听打听消息。
反正好东西多半是买不起的。
问清了城中最负盛名的武馆所在之后，石千豪留下茶钱，一边逛街一边问路向着目的地走去。
震南武馆。
石千豪瞧了一眼漆金的黑底牌匾，又瞧了一眼门口的一对大石狮子，然后才在门口那俩站岗的短打青年警惕的目光中走了上去。
“这位公子留步！”
他刚要上台阶，便给其中一人拦下，“不知公子前来有何见教？”
“我就过来逛一逛不行吗？”石千豪有些奇怪，“你们武馆开门收徒难道不让人进去瞧一瞧？”
“我们镇南武馆广开门路，自然是欢迎有致于武道的年轻人过来学武强身。只是阁下……”拦路的青年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石千豪的穿着。
“只是阁下身为儒府子弟，道我们武馆来恐怕不是为了习武的吧？”
这位武馆学徒一边说着，已经和另一名同伴一起将石千豪隐隐挡住，衣衫下肌肉紧绷，似乎在小心提防着他。
石千豪略微思考，便知道为何对方会如今紧张了。
当今世道，儒府轻视武夫，但也并不是人人有机会成为儒生。
更广大的普通人想要一技傍身，更多还是依靠到武馆学个一招半式。
常年给人莫名瞧不起的武夫又何尝对儒府弟子有什么好印象？自然也有相当一部分武夫在某种程度上敌视着儒士阶层。
石千豪这身白衣是云麓书院的制服特征明显，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他是儒生打扮，又见他年轻气盛，怀疑是来踢馆的也情有可原。
毕竟儒生前几阶身份战斗力不如武夫已经是总所周知的调侃，许多不服气的文士一旦成功晋升学士，想去找武夫的晦气一洗前耻也不是没有先例。
见自己的出现让站岗的两人如此紧张以至于如临大敌，石千豪连忙表明身份：
“两位大哥误会了！我如今虽然是云麓书院的学子，本身却是边军子弟出身，说到底还是武夫的根子。”
听他这么说，两位武馆弟子明显松了口气。拦下他的人更是拱手赔礼：“原来是行伍家的小兄弟，哥哥们方才多有得罪，兄弟别往心里去。快请进吧！”
石千豪规规矩矩地还了一礼，大步进了镇南武馆的大门。
早就注意到这边异常的一个教习模样的中年人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向他介绍道：“这位小哥儿既然是咱们同道中人，便由我来领着你在武馆中逛一逛以免不必要的误会吧。”
“小子石千豪，多谢大叔好意，不知该怎么称呼？”石千豪正发愁该怎么接触武馆当中能管事的人，见对方主动打招呼，当即欣喜地回答。
“我是武馆里的常驻教习吴息，小哥儿不比见外。”吴教习笑着领着石千豪往武馆内走去，“不知道小哥儿今日前来，是有什么打算？”
“不瞒吴大叔，小子今日前来，一则打算瞧瞧咱们武馆里的弟子平日都是怎么练武；二则嘛，就是找个经验老道的教习师傅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淘一两本自己合用的武功。”石千豪也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
“哦？”这倒引起了吴教习更大的兴趣，“小哥儿既是入了儒府门下，为何还要……别怪我说话直白，小哥儿为何人放着锦绣前程不看，反而舍本逐末？”
“要知道，多少人盼望了一生也没机会穿上小哥儿你这身袍子呢！”
“让吴大叔见笑了，”石千豪耐心解释，“先父武道传家，我又怎敢忘本？”
“再者，天下人人皆知儒府前期战力堪忧，小子这也是想着能有点傍身的武艺免得遭人欺负。”
吴教习本来也只是好奇，听了他的解释也并不深究，依言便领着石千豪到武馆弟子练习拳脚功夫的场子观摩起来。
石千豪看了片刻，忍不住好奇：“吴教习，这里诸位兄弟每次练习前都在拳头上涂抹的是何物？”
对方随口解答：“哦，那个啊，那是武馆里秘制的药酒，练拳之前浸泡一会儿能壮骨强筋，防止练拳过度时伤到自己。”
这番话倒像是打开了话题，吴教习继续讲解起来：“外行人只当我们武夫练功时只要一味蛮力拼斗便可，殊不知任何行业都是有很多技巧的。
“俗话说的好，‘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拳时如果没有外用药物与内功心法配合，不仅起不到强身健体的功效，反而还会伤着自己呢！”
吴教习笑着看了石千豪一眼，“瞧你小子的双手，该是自己瞎练出问题了吧？”
石千豪没想到对方一个照面就观察到许多信息，尴尬一笑：“吴教习慧眼！还请大叔教我？”
“小哥儿既是行伍子弟，可有家传内功？”吴息面色亲切地继续打听。
“先父去得突然，没能给我留下内功心法，所以我只好自己勤修苦练，聊表追思罢了……”石千豪回答。
吴息了然，点了点头领着石千豪到一旁的石桌坐下：“小哥儿可知道自己需要些什么？”
石千豪也有些茫然：“大约是些强身健体的功法吧？家传的武艺小子修习倒也纯熟。”
“内功的话，倒也有颇多种类，小哥儿可有中意的方向？”吴息颔首开口，似乎话里有话。
石千豪瞧着对方一副像是打算收咨询费的样子，连忙装傻：“还请吴大叔细说。”
“内功心法决定了一个人的成长上限，往往以功效用途不用而分门别类。例如我们武馆闻名的‘赤霞功’，以破坏力见长；又如我们这同样有名的‘玄武真功’，便以持久与防御为主；还有‘白猿心经’则更注重强化修炼着的身体敏捷协调。更多的内功，则或有偏重，但大多三者均衡。”
石千豪恍然：“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原来只内功选择一项也有如此多门道。”
“通常情况下，来我们武馆报名习武的弟子都是由我们教习通过一段时间的基础训练观察后为其制定适合的培训路线，并配套相应的武技与功法。”
吴教习此刻的神态像极了前世打算给石千豪卖课的推销人员，让他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他却故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依旧听着吴教习介绍。
“不过嘛……石小哥儿已然是儒府学子，想必是不会像常人一般在武馆修习武艺的。如此，我更推荐小哥儿购买功法原本和注解，有不懂的地方再到武馆来请教也未尝不可。”
这也正是石千豪此行的目的，便顺着对方的话题问道：“如此自然最好不过。只是不知，咱们武馆收费如何？”
“既然小哥儿只购买功夫秘籍与注解，自然比在武馆接受教习亲自指点来得划算——咱们这儿的功法，全都有总教头与修炼此功的佼佼者亲自注解，基本花费在几十到几百两不等，全看小哥儿选的什么功法。
“不知小哥家传的武艺是何种类型？既然练功，自然要属性相合或者互补最好。”
吴息还在热情介绍，石千豪却在心中咋起了舌。
他是听说过穷文富武的道理，只是没想到在武夫地位垫底的浩气大陆，居然是“贵文富武”。
他怀里着十五两银子虽然够普通家庭生活一年，却连最低级的武学功法都买不到一本，更何况请教习亲手指点？
尴尬地转移了话题之后，石千豪茶水也没有喝便起身告辞，在吴教习一脸遗憾的目光中走出了镇南武馆。
这里是花重城最好的武馆，消费水准或许并不能作为整体参考，但习武的高消费显然不是如今的石千豪能够支撑的起的，哪怕只是退而求其次。
还不如把钱花在刀刃上，买点强身健体的药液泡泡身子。
反正这些方案都只是龙拳等级上来之前的过度，也完全没必要整得那么好。
况且，在云麓书院，还有一个全都是武夫子弟组成的类似兄弟会的社团，也许在那里他能够搞到合适的功法？
想到这，石千豪沉闷的心情恢复了不少。
他随便找了家看起来还过得去的药坊各买了几副跌倒、外伤以及锻体壮骨的药物。大小近十包，也才花费不到五两银子而已。
果然练武是个无底洞，没钱哪里都寸步难行。石千豪心中感叹着些有的没的，打算结束今天的旅程，就此打道回府。
013、 言斌社
云麓书院。
澡堂单间。
按照大夫写好的配方调制好具有淬体效果的药浴，结束体能锻炼的石千豪犹豫着泡了进去。
瞧着这一桶翠绿色的液体，他双手靠在澡捅边缘，整个儿倚着桶壁开始闭目养神。
府城花重一行并没有完全达到他的目的，反而让他了解到了这个世界普通人想要掌握力量的不易。
哪怕是在力量等级上居于金字塔末端的血勇武夫，想要培育出一名可堪用的人手消耗的资源也是寻常人家无法承受的。
不仅是指占花费大头的武技、功法来源，更是配套需用的药物器材等消耗也是不小的数目。
石千豪此行买回来的三分淬体药材，平均大概花费一两，但却只是一个月的用量，每十天泡一次。
而从石千豪的体感来看，要药浴的效果其实并算是十分明显。
按照他的估计，等这一盆子药液变得透明，撑死了也就给他体质属性加一点左右的数值——这还是在前期药效明显的情况下。
恐怕随着药物抗性，每次药浴连一点体质也加不了。
“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继续花这个冤枉钱。”石千豪摇头叹息，“只能指望言斌社那边有没有合用的东西了。”
药浴完毕，眼看天色还早，他决定依约前往钱益口中全部都是由武夫子弟组成的结社言斌社去探探情况。
在浩气大陆，儒府门下弟子结社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文人墨客无论公卿布衣，几乎人人都参加过同乡会、同好会之类的社团。
所谓上行下效，书院这种儒生培养基地里，学生们结社的风气自然也蔚为大观，甚至书院还专门划出了一片区域作为各大社团的活动基地。
石千豪一路走来，同乡会这种标志性的组织倒是没有瞧见，书院中的主流是以同好会这种形式。显眼的大社团都是诸如“诗社”、“文社”这种和儒学相关的辅助活动，其他五花八门的小集体也有不少。
只是他找了半天，几乎快走到这个区域的尽头，也没瞧见有挂着“言斌社”牌子的院子。
正当石千豪怀疑这是不是个不被书院承认的地下组织之时，他终于在书院一角靠近围墙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稍显僻静的小院。
月洞门一侧挂着一块饱经风霜的木牌，上边黑色脱墨的字迹险些难以辨认，写的正是“言斌”二字。
他鬼鬼祟祟地探头往里瞧了一眼，见院里颇显萧条，也并不见有人影。
他正疑惑是不是没到社团活动时间，身后传来钱益的声音：
“呦！这不是石兄弟吗？看来你果然还是对我们言斌社感兴趣，过来看看情况？”
石千豪转身行礼：“大家出身相似境况相同，我自然对言斌社有些感兴趣。”
可你当年明明表现得不屑一顾……
当然，这种话钱益也只是在心里吐槽，并不说出来揭对方老底。
他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石千豪与他一起进去瞧瞧。
此时石千豪也不推辞，跟着对方便进了小院。
“石兄弟，实不相瞒，虽然整个书院上百名武夫子弟几乎都曾在我们这儿登过记，但却也并不是人人都会过来参加活动。”
瞧出他满脸有话想问的样子，钱益一边领着他走进房门半掩的主屋，一边耐心解释。
“一般情况下，咱们言斌社常来的人数不过二十，常驻的更是只有五六者。”
“这是为何？”石千豪愈发疑惑，“按理说人以群分，大家都是一样的处境，总该报团取暖吧？”
钱益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对大多数人而言，能够成为儒生是难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在进入书院之后度过一段适应期，便会想着更好地融入儒府，而不是向我们一样冥顽不灵。”
“原来如此。”石千豪露出了然神色。
人往高处走，缅怀昔日荣光的终究是少数，何况浩气大陆的武道也谈不上有多少荣光。
还留在言斌社的，要么就是实在融不进儒生团体，要么就是向钱益这样喜欢拳脚功夫胜过读书练气的人。
两人一边聊着，已然在房中几人好奇的目光中落座。
“诸位，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下新朋友！”
见正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钱益顺势开始为众人互相介绍。
“这位就是这两日风头正盛，三两拳打败了修竹院天才，为我们武道扬眉吐气的石千豪石家兄弟！”
一听来者就是石千豪，屋内坐着打牌喝茶的几人纷纷喝彩起来：
“原来是石家兄弟！你与林逸一战我去瞧过热闹，兄弟一手拳法当真威势不凡。”
“正是，正是！我们几兄弟都是好拳脚武艺的，正想找石兄弟请教几手呢！”
石千豪与他们一一客套了，并将对方的名字记下，喝着茶先与他们闲聊起来。
等初见的距离感消散了不少，他才向众人抛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既然诸位兄弟都是真正的钟情武道的，大家互相学习自然是好的。”
“小弟今日前来，的确是有武道修炼上的疑惑想要请教大家，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石兄弟战力非凡，谈什么赐教？大家说点想法互相参考参考还差不多。”钱益笑着打趣，“不知道石兄弟有什么疑惑？”
“不知诸位兄弟平日都是如何修炼体魄，砥砺武道？我瞧院中的几个木人已然破败不堪，想是不曾有人联系过拳脚功夫。”石千豪说出自己的问题，“诸位在书院，可曾还勤修家传功夫？”
“家传功法自然是勤加修习的，只不过嘛……反正武道一途冬练三九夏练五伏成就最高也不过百人敌境界，拳脚功夫自然是疏离了。”
“想来在书院的大家都是抱着这种心态，才渐渐都不来言斌社，变得努力钻研经学修炼正气去了。”
回答他的人摇头苦笑。
石千豪却并不在意这点，反而双眼一亮：“不知诸位能否给兄弟我讲讲，你们都是修炼的什么功法？能否传授与我略作参考？”
“大家都是家传功法，彼此互通有无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钱益有些好奇，“只是，以石兄弟的身手，哪还用得着参考我们这些人的功法？”
石千豪有些尴尬，直言不讳道：“不瞒诸位兄弟，先父走的早，家传功法并未传授与小弟。小弟能够战胜修竹院林逸，全靠一身蛮力罢了。
“然而我今日练拳时却发现自己到了瓶颈，每日锻炼开始伤身反噬，便想着找一门功法辅助，以期在武道一途走的更远。”
众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同时难免面露异色：“石兄弟竟然不靠功法锻体便能发挥三品血勇武夫的战力，着实是武道天才！”
钱益接着开口，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惋惜：“只可惜当今武道没落，上限也只不过四品万人敌……石兄弟这般天赋也只是朱玉蒙尘。”
石千豪闻言摇头：“只是希望能有功法适当增强体魄，混个身体健康罢了。”
“既然只是寻求增强体魄的方法，石兄弟又何必买椟还珠？”钱益面色古怪，“须知所有武道功法想要入门，没有个十来年的童子功都是没戏的。”
“这……”石千豪面露难色。
十来年才能入门，那的确是太慢了些。等功法入门的时间，他龙拳说不定都升了几十级，体力都点到数百了。
这功法岂不是修炼了个寂寞？
见石千豪一脸失望，钱益面色愈发古怪，终于忍不住点破关键：“不是我说石兄弟，你可知在儒府崛起之后，我武道一途便飞速没落？”
“难道不是正气的超凡伟力比肩天地，将武道的血肉气性这种原始的力量使用方式彻底碾压？”石千豪随口回答。
“在儒府之前，道宗便早已有修仙之术，仙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岂不是早已打破了这种观念？”钱益循循善诱。
“那……”石千豪一时间有些不大明白。
钱益也不在卖关子，在房间了找了纸笔，就开始默写经文起来：“根本原因就是，儒府的修炼方式，在锻体方面也远比传统武夫更加轻松和高效。”
他说着，笔下已然辛苦地写好一个“武”字，抬手已是满头大汗。
“儒府以文载道，光是我们寒梅院教授的锻体方式，效率就一进远超上品功法的效果。”钱益擦了擦汗水，“就我写这个字的功夫，锻体效果比得上练习三天内功，武道如何能不没落？”
……这么神奇的吗？！
石千豪有些难以置信。
大家同为儒府弟子，写字有这种奇效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我是每节课都睡觉的学渣？那没事了。
石千豪苦笑，没想到自己尽然守着宝山而不自知，难怪刚才这些兄弟在感叹他“买椟还珠”。
想清楚这一点，石千豪也就不再对言斌社有更多的兴趣，与诸位兄弟又闲聊了一会，起身告辞离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石千豪捋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没找到学过的儒府锻体法，暗骂了一句“坑爹玩意儿”之后，无奈地转换目的地往教学区的藏书而去。
那里有整个书院所有的典籍，想必儒府基本的修行法门在那里都有备份。
石千豪虽然说过自己想当一个头铁的莽夫，却也不代表他是不懂变通古板之人。
力量从来不分对错。
只要对自己有益，力量通通都能为己所用。
文武双修不偏科才是石千豪这种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该选择的正确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