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开满山春 一旨天下惊 大许承平四年,一场小雨过后的小苑山嫩芽吐绿,春林始盛。 山顶雾气缭绕,阳光不能尽透,四颗巨型锥形石块悬空而临,最高处有一三层古楼映在青松翠柏之中,飘飘渺渺,既真实又有虚幻之感。 山路上的求仙人都明白,那是小苑山仙人的住所。 “许国有座小苑山,山上有位修仙人。陈伯,我们终于进了小苑山了!没想到,这山路还蛮好走的!” 这是一辆在官道上的马车,马车上载着位女扮男装,却丝毫不掩饰女声的小姑娘,而她唱的前两句乃是从承平二年遍传天下的乡谣。 她说的陈伯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着布衫,胡子拉碴,此刻正坐在左边,车夫专属位。 右边的则是一个失神潦倒的年轻少年,他蜷缩身子倚靠,神情有些低迷,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显得颓废却也不失帅气! 陈伯应道:“是啊,承平三年我初至小苑山时,还没有这么好走的路呢,哈哈,也不知是为什么。” 那少年偏了一下眼珠,“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路。” 小苑山山势不险,山形不峻,无奇花异草,无人间胜景,原本确是无人问津,而如今这络绎不绝的人流,都是因为山上出了一位仙人。 仙人不常有,许人极尊之。 帘子后面传来声音,“你这个人刚刚讲的话颇有意思,是出自谁之口?” “鲁迅。”少年略有调皮的露出怪笑。 “鲁迅?”清脆的女声藏满疑惑,手指点着下巴,“许国文盛,又以京都庐阳冠绝九州,却不曾听闻此人名声。” 这少年与这队人马并非一路人,只不过从天上掉下来时差点砸到人家马车,陈伯和少女很是心善,见他这一摔摔得失魂落魄,还躺在这路上,便好心将他救起带着一路同行。 概因这小苑山的野兽三年来多受仙人的灵气滋染,命道好的已修出人性,差些的则还带着妖性,而这样毫无修为的少年落在此处,一旦入夜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被救起的少年就是顾益。 “顾公子,你终于开口说话了。”陈伯架着马,攀谈着讲:“见你从高处摔落,与你问话你也不答,还以为是摔坏了呢。” 顾益不是话少,是受了那打击,心累,不想说话,这会儿倒是缓回来一些。 “还是要多谢和仙姑娘、陈伯伸出援手,顾某感念。”他像模像样作了个揖。 “啊,你怎知我是姑娘?!” 这。 “我家小姐纯善。”陈伯讪讪笑一声,随后问:“倒是顾公子,你为何会从天而落?” 顾益指了指天,简单回答:“飞掉下来了。” “飞……飞掉……下来?”和仙似有些无法理解这个说法。 正行进间,忽闻急促的马蹄声。 并伴有人疾声高呼,其声高亢威严,其人必有修为。 “大许皇帝令!世俗凡人叨扰仙人清修渐至疯魔,无礼已极,不可再忍,即日起,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私登小苑山!” “任何人不得私登小苑山!” …… “任何人不得私登小苑山!” 这是一队军卒。 一边疾行,一边高呼! 顾益所坐的车马就被拦住了。 军卒身穿银鳞盔甲,腰系铁剑,骑在马上颇为高大! “陛下明旨!封锁小苑山,尔等速速下山去!” 小苑山仙人在许国地位尊崇,这一路从庐阳和各地赶来的求仙者不止他们一队,然而心向仙道乃人之本性,上山的路上,忽然听闻封山的圣旨,叫人如何不惊! 陈伯人都有些发愣,随后才问:“敢问将军,我等本心向仙,此身求道,是为正途,再者进山跪拜仙人已成风尚,为何忽然之间封山?” “莫问国事!遵旨即可!神林禁军已在山脚,我等快马传旨,若是到时诸位还在山间,视同抗旨!” 顾益拉着差点又要上前理论的陈伯,“算了算了,小苑山外围有四石成阵,仙人在里面若不主动现身,本来也见不着。” 和仙不以为然:“就算见不到,上山许愿问安也总是好的,我还听庙里的师太说,只要此心至诚,仙人或会感念现身相见。半年前,陛下为战事求见,仙人不就替许国守住了边城吗?” 顾益道:“那可能是因为仙人厌恶战争。” “不管如何……”陈伯瞳孔中尽是不解,“也不该封山的……” 说的那么起劲有什么用,顾益就问他一个问题,“所以,二位是准备抗旨登山?” “这……” 你看看,一顿操作,还不是得乖乖遵旨。 陈伯叹息,“他们穿的是银鳞盔甲,这是东海才有的四腮灵豚所褪下的,数量极少,只有神林禁军的将军才会穿。” 所以大许皇帝的圣旨不仅为真,而且架势很大。 和仙掀开帘子,急声道:“莫不是小苑山出事了?” 陈伯紧蹙着眉头,这事情,蹊跷。 可这山路是不能再往上走了。 陈伯倒也知晓自家小姐崇敬仙人,此次出城已是她期盼了许久的心愿,半道上有此遭遇的确是晴天霹雳。 “这样吧,我们做做样子往山下走,离开这将军的视线,我记得上山路上有一处木屋。我们可在那儿借住一晚,就算问起也可说夜间行路危险,天亮再走,待到明日,再观其他进山的人都是何态度。” 顾益翻了个白眼,这办法给你想的,拿出高考的脑子来了。 “那……好吧。”和仙貌似也不娇蛮,很是听话,开口应了下来。 木屋有两间,上边儿还给盖了树叶遮雨,地下悬空,要以楼梯登门。 和仙终于出了马车,这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她一身翠绿绸缎,乌黑长发束于脑后,瞳孔透黑而有神,右眼角下有一浅淡的痣,衬的皮肤白皙红润。在脚边,还有一只一只半大的金黄色小鸡,嘎嘎叫着模样甚是可爱。 “我看窗帘还是精美竹片所制,这山里怎会有人搭了这样完整的小屋却又不住呢?”小姑娘透着好奇的神色到处张望。 顾益从马车上跳下来,“如你所言,求见仙人此心至诚的话,仙人或会相见,许多人也是这样的想法,便在这搭起了屋子长住修行,不过大部分人都会耐心耗尽,或是已有所悟,然后就离去了。” 陈伯眼看他滔滔不绝的模样,疑问道:“你怎会如此清楚?” 顾益眉眼一闪,状若无意,“……小苑山你们来的少,这些事多来几次就会听人谈起了。” “喔。”和仙点着头,又转过身问:“那你来的多可知是否有人得见仙人?” “还未听说有人得见。” “是否有人破开仙人所设的四石龙门阵?” 顾益奇道:“那四块巨石悬空成阵,你们就管它叫四石龙门阵?” “此阵阻拦了俗世中的求仙者,就连陛下也是在阵外求见仙人。庐阳的人都叫它四石龙门阵,难道它有其它的名字?”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好,就是缺乏了些想象力。不像陈伯,”顾益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陈伯这个名字,就非常具有想象力。” 顾益想笑,尽量忍住了,随后到木屋里找了块干净的地儿躺着。 并祈祷今晚平安。 这对主仆因为山中妖兽而担忧顾益的安危,但实际上,这个地方因为出了位仙人,惹得天下侧目,邻国的许多势力都在此聚集。 人,比妖危险多了。 ------------------------ 大家好,我回来了~选择今天这个特殊日子发书,是因为考虑到你们这群单身狗,不看书能干嘛去,对吧?所以,各位积存大半年的精……咳咳!推荐票,给我投过来吧! 第2章 给我一把剑 第3章 愿为侍者 第4章 高山剑势 如风如雷 第5章 从四石阵中走出的少年 第6章 我的灵符……会比较舒服 一声春雷响彻,入夜之后这天便下雨了。 四石镇的客栈,陈伯将晕倒的顾益抬进了房间。 按道理说他不至于晕的,但就是……晕了。 而其他人都点着灯难以入眠。 是真的吗? 顾益真是从四石龙门阵里走出来的? 这个疑问一直敲击着他们的心头。 陈伯忽然想起来那个莫名其妙跪着顾益的姑娘,于是把她叫了过来,可她虚弱的嘴唇泛白,这对主仆又是正直之人,别人不愿说,干脆就让她休息去了。 和仙蹙着秀眉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间一声惊叫。 “呀!” 陈伯吓得一激灵,“怎么了小姐?” “我白日间……是不是一直骂他黑心来着?”小姑娘捂着嘴巴,圆圆的瞳孔之中有些慌的不知所措,而且满是懊悔,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中年人嘴角抖了又抖,按照他和顾益的谈话来看,应该是无碍,可再联系到四石龙门阵、小苑山仙人……总归是觉得这样的词与尊敬的小苑山联系在一起…… 不过此时也只能安慰,“小姐不必忧心,我与顾公子提过这事。” “当真?”和仙睁大了眼睛,“那他怎么说?” “他……是有肚量的人,说不计较,且羡慕在小姐的世界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这叫什么话。 和仙眉目抬了抬,又问:“什么意思?难道对不是对?错不是错?” “总之,是没什么大事的。” 和仙哼哼两声,“哎呀哎呀,怎么会没大事,肯定是完了,说什么人家是脱境者,原来是进了四石阵的人,他不会真的见过仙人吧?” 陈伯老脸也挂不住,脱境者,是他说的。 而就顾益的身份而言……进了四石阵,大几率是见过仙人,那诡异的剑法,确有可能是仙人所授。 相隔的房间里。 顾益已经醒了,他本是装晕,那种情况当然是直直的倒下去最简单。 陈伯这种正直的人还会把他背回来,一箭双雕。 简直不要太机灵。 当然后来是太累睡了过去, 现在么,一泡尿憋醒了。 他有自己的治疗方式,腿上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不过从茅房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姑娘在门口等他,估摸着是一直注意他的行踪。 黑夜之中只有几个房间的光亮,雨幕隐去了天上的月色,今晚尤其的黑,也很冷。 他终究是不忍受了伤的姑娘一直这样。 这世道不把人当人,而他不该帮着这世道。 顾益在进门之前说:“你去洗个澡,让我看的清你的模样。” 听到顾益的声音,女子的肩膀有些抖动,抬起双眸中满是动容。看清?这不就是叫自己来找他嘛。 “诺!”声音之中压着些激动。 淅淅沥沥的雨声遮掩了木门的声响,三年来,少年少见的没有修炼,而是坐在油灯旁细听这世界的声音。 算是一种偷懒,可他喜欢这种慵懒。 鼻间嗅到一阵清香,他知道是人进来了。 “你为我挡刀,如果真被砍中了呢?” 安静之中响起了他的声音。 “当时没来得及多想。”女孩儿出声道。 好吧。 “你叫什么名字?”顾益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 “小奴名为灿莲。” “小奴?”顾益侧过头看着这皮肤泛黄的少女,笑了笑,懒得去纠正人家习惯而舒服的自称,“白日间,那个女刀客说的话你听到了?” “嗯。” “你也看见了?” 灿莲啪的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小奴从未对人说起。” 那就是说,她也看到了。 顾益倒没想过,出个四石阵还能生出这些节外之枝。本来还觉得能脱离麻烦,过些自由自在的清静日子呢。 灿莲低着头,“不过……小奴看到的与那刀客不一样……” “喔?”顾益没理解,“哪里不一样?” “她说先生是走出来的,这是诓言,先生明明是飞出来的。” 空气中有一阵沉默。 顾益老脸一红,眉毛也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你说的,还真他妈对呢。 “行了,起来吧。”顾益伸手去扶她,“今天我情急之下用剑身……” “嗯~”这无意的一碰,像是伤到了她一般,灿莲像是死命忍着,可还是有些痛苦的哼出一声。 但真的只是扶人的动作,很轻很轻。 昏暗中,油灯摇曳,灿莲的脸庞忽明忽暗,顾益才发现,这姑娘脸色不佳,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衣服撩起来,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虽说许国的男女之防没那么重,但是这大半夜的…… “不敢……劳烦先生。” “你不敢劳烦我,却敢不听我的话。”顾益已经起身,拿着油灯走到书案边。 好在当时用剑身打的是她的身后而不是身前,背,看看应该没什么。 “伤过些时日就会好的。”灿莲抿着小嘴思索了一会儿,始终还是有些不肯。 被那独眼刀客的灵气震的一下使她后背血肉红肿,虽然疼痛难忍,可与撩起背相比,她还是愿意自己忍着。 长的不好看,但似乎性格很烈,顾益不再坚持了,他只是展开纸张,手中动作不停,“好吧,你过来磨墨。” “先生,我真的没事的。” “我不看了,你过来替我磨墨便是。” 灿莲嘴巴微微张了张,所以不看也能治?刚刚自己要是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撩起来了? 顾益一脸正派,也不多做解释,反正他才不是想看呢。 “你的伤是因我而受,我会治好你,好了以后,你自行离去,像之前一样不要说出你看到的事即可。” 灿莲的心狠狠一沉,本来觉得愿意为她治伤是扭转了心意,没想到只是为了让她离去。 “既如此,那便不治我的伤好了!” 还有些犟。 顾益不理,他以笔沾墨,凝心写就,“我已知你个性刚强,宁折不弯,不过你的伤不治也出不了人命,你不必拿这个对我实施软强迫。至于你出于好意的帮倒忙,我谈不上感激,也不会责怪,所以就算不治你,让你就此离去我心中也不会多半分愧疚。” “先生!”灿莲苦苦哀求,“小奴只是想要修仙,并无恶意,先生从四石阵中走出,想必得仙人授业,小女不敢心存妄念,只需引路之人即可!” “这个事,回头我们再说,我先治你的伤。” “灿莲不愿治伤,只求先生解惑!” 正在说着,顾益笔下的奇怪符号已经开始闪出光亮。 黑夜之中突生光芒,看的灿莲一呆。 “这是……” 周遭的空气中像是凭空而生出一些萤火虫一般,绿色光点由点成线,越来越长甚至伸出屋外,这些光点成漩涡形状,终点处随着顾益的笔尖缓缓渗入纸张之中,隐隐的还散发出‘叮铃叮铃’的轻微响声,像是灵气精灵在欢快跳动。 “是调用灵气的符文!”灿莲惊喜,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有人亲手写就符文。 那笔下绿色的光线越来越亮甚至映照清楚了顾益的脸庞,灵气起势吹鼓了他的衣袍,来不及束起的头发也随势而动。 灿莲见他下笔挥毫,毫无停顿,熟练已极,这怎会是什么脱境者呢! 纸上的符文说是写就,反倒更像是绿色的灵气自己按照顺序陈列,最终形成四个背靠背的弧形,中央则是一个大大的绿色顾字。 房间里重归黑暗,而刚刚的灵气都凝聚在中央的那个顾字之上,一闪一闪的散发光亮。 当顾益放下笔,符也飘了起来,荡在空中。 “这是二元伤灵符,你不愿给我看伤,我只能用这种万金油的治伤符,转过身来。” 灿莲还是有些不肯。 顾益加重语气,“转过身来!” “那……小奴谢过先生。” “这屋子隔音怎么样?”顾益忽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不过想想也是很差,“我写的伤灵符……会很舒服,你不要乱叫。” 灿莲还不懂,扭头的侧脸有些疑惑,只是乖乖听了话,“小奴明白。” 顾益手指微动,横放的灵符竖了起来,其实很简单,伤灵符会自己捕捉伤势,就算隔着衣服也无妨,缓缓贴上去之后,灵气包裹纸张翁的一声化成绿色的方块随后没入这姑娘的后背。 “嗯~” 在那一瞬间,灿莲忽然紧闭了双眼,虽然经了提醒可后背传来那酥酥麻麻的温润之感还是差点淹没了理智,只记得顾益的关照,紧紧咬着嘴唇。 顾益:(“▔□▔|||) “算了,是我的要求过分,我知道很舒服,你真想叫就叫出来吧,别忍着了。” “啊~啊~” 灵气跑动的叮铃叮领声音似乎更大了些,那是在她的后背散开。 顾益心想还好长的不好看,灵符写的太好在某些情况下总感觉有些耍流氓,这可是冤枉了,咱是正经的文化人。 等了一分多钟,符上的灵气终于是跑尽散开。 灿莲呼呼喘息,小脸微红,她自己感觉了一下好像是有好转。 顾益嘱咐道:“现在灵气布满你的后背,但伤不会立即好的,需要几天缓慢滋润,自己注意。” 写灵符这样的事,只要修行者想学便没问题,区别只在于写的精与不精。灵符也不需要撰写者本身的灵气,或者说灵符本来就是通过某种特别的纹路引导调天地之间的灵气。 而顾益这手笔是好是坏,精与不精……灿莲切身感受,应该懂了。 从剑法到灵符,到从四石阵里飞出……结论已经在她的心里了。 “真的好舒服,这二元伤灵符便是小苑山仙人亲传吗?” “你就当是好了。”顾益不多做解释,“治了伤就回去休息吧。” 她不想走,这怎么能走呢,这灵符真的很舒服。 “麻烦先生……小奴脚和腿也都有伤……” 第7章 不告而别 第8章 许国人的一天 第9章 不要开门 第10章 人间不是第七境(求推荐求收藏) 第11章 那一夜(求推荐,求收藏) 第12章 捉妖 第13章 北方有乌云 第14章 一片遮天穹 第15章 灵符奥义 第16章 庐阳城外 长生河畔(一) 第17章 庐阳城外 长生河畔(二) 大概是清楚顾益什么修为,马源主动上前拔出了剑,对着隐隐有感觉的方位指道:“出来吧,已经发现你了!” 那个方向只有河畔的一颗老杨树,枝叶摇晃,一切透明,并无人影,不过就在这透明之中,空气仿佛是发生了蠕动一般渐渐显出一个人形。 “……情报有误,是什么时候伴您身边的车队变成了一个秃子?” 马爷脑门上瞬间一个大大的‘井’字出现。 顾益噗嗤一声:“这不是我讲的。” “我知道!” 烦躁。 不仅被人说成了秃子,而且这群人明显是奔着顾益而来……当时说好的,只是去庐阳找人,没有危险。 马爷忽然想起来在客栈那对主仆的对话。 难道真是我师父?! 原来如此,这好气啊, 再回头看看那张脸,特么的长的像个人样,干的事也太贼了。 老杨树下一个男子执箫,身穿长白布衫,故作潇洒却显得闷骚,可眼睛细小,嘴巴奇大,长的奇丑。 顾益也注意到这家伙虽执箫,右手却只有四根手指,什么畜生爪子就四根指头来着? 正想着,那边人忽然开始吟诗: “曾忆诗仙身潇洒,也梦酒仙醉人间。 大许立国三百载,许应仙人满天下?” “长生见过先生,这厢有礼了。”他立在远处微微拱手。 “小公子,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马爷是个文盲,他连佛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顾益是知道的,“诗仙与酒仙是大许立国之前的两位修道天才,传说他们半日悟一境,半年便成仙。这首打油诗追忆过往又带着讽刺许国的意思。” “先生果然大才,自许立国,三百年而未见仙人,先生……” 应当是有马秃子在所以他不多说了,估摸着是想问小苑山仙人是如何短短几年之内便进入芸圣的。 “这一次是请,还是捉?”顾益冲他问道。 “长生不敢,自然是请。”这家伙立即作揖。 “可我要去庐阳,不愿意跟你走。” “那废什么话,”马爷一直都没插上嘴,很是气愤,“哎,就你,你刚刚说了我秃子,这事儿我还要和你算账呢。” 长生单手负在身后,“长生并无恶意,只是用了最明显的特征来代指,再说我听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马爷斥道:“我师父骂我,他毕竟是我师父,就算骂了我也会磕头谢恩,你算哪根葱也敢这么叫我?” 长生依然淡定,“师父?长生不想伤害谁,可长生观之,你对自己的师父并不敬重,应该不了解先生的身份,更看不出你与先生的师徒情,所以你本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马爷火了,“我骂我师父,再怎么不敬那是我的事,你当着我的面就想带走我师父,这传出去我岂不是贪生怕死又欺师灭祖之人?!” 顾益:“……” 这家伙的歪理真是多,搞的对面的人都受不了。 “长生不解,先生怎么会收这样的无赖之人为徒。” 马爷:<(`^′)> “多说无益!” 白刃剑光冲天而起,枝条落叶随势而动,马秃子浑身充盈着黄色灵气,身形快若虚影,到底还是立心之境的修行者。 一时间草木皆飞,河面雾气也尽散去,顾益瞧那闷骚公子实力也是不俗,马爷的招式又疾又狠却都被他云淡风轻般的接下,动作行云流水,神情写意放松。 说好的,每次派强一点点的人来给猪脚刷经验,哪有初接触之后就弄个高手过来的道理啊! 只见那家伙挥箫而挡,只用单手便叫马爷找不出破绽,身形侧闪躲剑,还能以箫攻其弱处。 “后退吧,你打不过他。”顾益唤了一声马源。 马秃子不似平时那般嬉皮笑脸,几番对敌这会儿也紧张了起来,两人对脚时他借力落在顾益的身旁,口中微微喘气,咬着牙说:“打不过也要打,难道跪地求饶啊?还是叫他把你捉去?” 眼前的人右手只有四根手指,但那根箫在他的手中灵巧异常,几番操弄间又横于身前,微微低头,“误会了。长生说过,只是邀请先生一叙,从未想过要捉先生。” 顾益问:“你是那四个刀客的主人?” “都怪下人办事不力,那不成器的下属给先生添麻烦了。” “我不管什么力不力,邀请没有邀请的样子,我就是不应。”顾益过往那些日子心思全在修行上,虽说小依依带走了功力,但也不会说就是完全打不过,只是和这样的人动起手来必得费一番功夫。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受伤,疼。 四指先生也是难办了,他应该真的不是想捉顾益,微微一想便道:“这样吧先生,若先生解我所惑,我便也替先生办一件事,互惠而公平,先生您只管开口,长生必为驱策。” 还有这好事? 顾益直接喊道:“那你带我闯进庐阳修仙院功法馆!” 那是天下修仙之首地,可以说高手如云。 长生不由眼角抖了抖,“先生,请不要与我开玩笑,这是要长生去送死了。” “哈哈哈,”马爷嘲笑他,“这家伙实力虽强但人可真怂,既然怕死还说什么‘您只管开口’,你这个老大当的太逊了!” 顾益眼睛一亮,看着马源赞道:“好好好,没想到你竟然不怕,被你喊一声师父我倒不亏了,回头咱商量商量这事。” 马爷:??? “那你替我找一个人吧!”顾益又对他说。 马爷:“师父,那是我的活,他干了,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到时候谁还教我灵符? 长生笑了,“此乃小事,不知先生要我寻得何人?” “不行!我不同意!”马爷竟然被抢活儿了。 顾益真想杀了他! 妈的,劳资费多大劲才有机会把他忽悠走!这死秃子还跟着捣乱! “我是你师父!我做事还要你同意了?!滚开!” 马爷委屈巴巴的,又吼那么大声凶我。 长生继续保持笑眯眯的模样,“先生说吧,要寻何人?” 顾益开口:“他的名字叫谢依依,长相猥琐,身材矮小,左脸略白,右脸略黑,病体怏怏的模样,但应该经常流连人间繁华俗地,还有一个可以确认他身份的特征,此人腰间围的是树皮,记住,真树皮,且绝不会拿下。你若找到此人,便到庐阳来找我。” 说的跟真的一样,马爷则一脑门的问号, 不是说……没什么特征的吗? 长生认真听了下去,同时也足够机敏,“先生的话在下记住了。不过这几日来,长生寻得先生也不容易,几句话便将我打发走,总归是没有这个道理的。先不说这天下有没有这个人,要是长生一直找不到呢?” 马爷怒了:“你这家伙当真不要脸!你说的找人简单,现在却又怕找不到,做人那么怂下次不要学人耍帅夸下海口!” “哎。”顾益伸出胳膊示意他不要大呼小叫,“你应当不止一个疑惑,捡一个说来我听听。” “先生果然畅快。”长生手指翻转,箫已入腰,“人生之路伴有红尘滚滚,又有黄叶孤寂,山阔水长时便易不辨方向,必得登高望远,勘察路径方知案书何达,因而立心是为寻志,继而守神,守神即守志,所谓废寝忘食、孜孜以求,下了一番苦功夫才当的起‘守’字,只是在下不解,历经艰辛才终得守神,何以返璞呢?所谓返璞又返至何处?” 顾益问:“你可还记得你修仙伊始立的志,是什么志?” 长生低眉沉思,随后道谢,“多谢先生指点!长生必不辞辛劳为先生寻得谢依依。” 马爷:??? 不就是反问了一下吗?这就懂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前四境乃人生一个轮回,势必要回溯起点,不然五境合道的‘合’字,难道合空气吗?” 长生弯腰更胜,他已知顾益不凡,心中略有敬畏,“此一句可抵长生修行三载!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先生宽恕。” 马爷看着顾益忽然觉得高大了起来,他都没到的更高的修行境界,师父竟然懂? “长生还有一问,若我有幸找到了人,又到何处寻先生呢?” “到庐阳。” “庐阳哪儿?” “庐阳就够了,那时候我肯定是名人了。” 第18章 庐阳城外 长生河畔(三) 第19章 庐阳此时欢 第20章 绣花鲈鱼肉末酱 第21章 小依依的身影(一) 第22章 小依依的身影(二)求收藏求推荐 第23章 小依依的身影(三) 早上的时候,倚在墙角的马源看到顾益对着空气抬手虚画,叮铃叮领的有细微的声响,他的身形挺拔,背影修长,晨风中似一个翩翩美少年。 手指头指的似乎是远处那块匾额,指头微微散发着光芒,在空气中留下光芒的尾巴。 马源忽然一哆嗦,自己这是睡在哪儿了啊! “醒了?”顾益没转头,但已经知道了。 “师父……”这秃子有些睡迷糊了,“你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 “我在试着补齐匾额上那道残符,不过画的实在太少了。” “您是说那是一道灵符?” “是的,而且的确不是叶小娘说的藏诗符,就是一道残符。” “那整个庐阳的人难道都没发现?就师父你发现了?” 啪! 顾益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子,“说什么胡话,醒醒了!今天带我去修仙院!” 在路边的小摊随便吃了碗面条,两个人便往修仙院走去。 “昨日晚间,你醉酒说的灵符道和剑与剑是什么?”并排行走时,顾益问了他这些问题。 “修仙院的老师只会对那些新生授课,入定境之后就是没有老师的,不过有三个地方供学生悟道修仙,那就是我说的功法馆、灵符道还有剑与剑。灵符道是藏有灵符的地方,剑与剑是剑修圣殿。如此三年,之后不分修为高低,全部离开修仙院,除非才能特别出众……” 说到这里,马源有些不甘心的模样。 顾益扭头叫他继续,“才能特别出众会怎样?” “会做留院处理,他们被准予一直在修仙院修行,接触到最好的资源。然而留院名额极难获得,一旦成功则会被称为才士,这是一种官名,俸禄比我们还要高。” “所以你才说修仙院的才……”顾益理解起来也算快,“然而就算留院名额极难获得,但大许毕竟立国三百年,修仙院的才士数量一定不少。我叫那个长生去闯功法馆,他也觉得我在开玩笑。” 大概是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座院门之内有多少才能骇人的怪家伙。 “数量其实也还好,留院才士平均每三年才有一个,国朝初年时的那些也都逝世了,而且他们不是都留在院内,据说也有到海外大小嶝岛上去的,因而修仙院内应当没那么多才士,不过却没人知道具体多少,况且到了他们那样的人,数量不重要,有一个就可以护我许国一方。至于我,徒儿不才只见过十七楼主。” 顾益不解,“十七楼主?是才士?” “才士是官名,院内我们一般称呼为楼主,因为留院之后,陛下会赐楼作为住所。师父……”马源乖得像个小媳妇,少见的老实起来,“咱们在外面看看可以,但我没有办法带你进去。不说我已经离院,就是还在院内,也不能够随意带人进出功法馆。” “你说实话我会理解的。”顾益拍了拍他的脑瓜子,“院里有这个规定可以理解,不然什么三教九流都可以进到那里去了。” 马源补充说:“不仅如此,皇室子弟是被允许随意进出的,为了求仙,他们也常到此处,如果人员不加控制,就是置他们于险地。” 这便是那场战争中,尹氏想要达到的目的吧。 国朝初年有些宗门竟敢拒收皇室学生来以此显示公正,这样一来,那些心有志向的少年都去宗门了,以后谁还尊皇帝,怕是都尊掌教了。 顾益观之,这修仙院的院门极为普通,高立的建筑墙角还缺了一块,叫人疑惑。 马源解释说,“院门就是普通农家的小门,是因为修仙院认为学子来自天下,不是只有高门深院的子弟才能进入。同时,天下学子也不能觉得进了此门那便是进了龙门。最为重要的,修仙院,不需要借助建筑的气魄。” “那缺了的一角是被一个叫黄博的学生打坏的,他样貌丑陋,身材矮小却有大才,因不甘被人轻视,在约战当年风头最盛的才子刘畅时,失手将其打碎。陛下为嘉奖这种精神,故而留此破门,以激励人心。” 顾益来回走了两遍,说道:“听你讲的故事,觉得修仙院很是与众不同。不过这种门对我就很不友好了,这像一个农家院户的门口,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是的,修仙院依山而建,院里虽建筑也不恢弘,不过很具有仙家住所的玄妙感,可惜在外面看确实什么都没有。” 马源倒也有好主意,“如果师父您实在想要进,大可等到半年之后的大选,光明正大的考进去,成为这里的学生,那便随处可去。反倒是想着投机取巧想要偷偷溜进去,一旦被发现的话……” 顾益的确是有必进的理由,但等半年确实有些久了,况且庐阳院每收一名学生都要调查其背景,皇室子弟就在里面,他这身份说不清楚的着实麻烦。 这些事情他自己想的清楚。 不过今儿,秃子似乎是改了性子了。 “怎么了?昨天是受了刺激了,这么老实?” 想到昨天,马源也是恨不愿提,“不是,我出自修仙院,虽然没成什么大才,可毕竟走出去也会被人喊一声修仙院大人,领陛下的银子,不管怎么说,心中也要有敬重才是。现在就站在门口,我不敢放肆。” 本性倒是不坏。 或者说这修仙院确是天下修仙之人不可忽视之地。 修仙院的门口有一条大路通往山上,不见尽头,门口是几家店铺,往正反方向走通往一座庙塔,估摸着是有什么寓意的。 过往行人也没什么不同,却有两个人并行从门里出来的时候,马源有意识的往顾益的身后躲了躲。 “怎么了?说不定还是你的同窗,躲什么?” 马源老实的跟个孩子似的,“就是同窗才害怕遇见。我这个样子给人瞧见了丢人……师父你要是看完了咱也赶紧离开吧,这里说不定就会有我的熟人。” 顾益看他的样子,像极了毕业后在社会上没混好的中年失败男士。 “马源你记住,你既然叫了我师父,那便是这天下最叫人羡慕的人,明白吗?” 中年男士马忽然给人这样激励一句,内心觉得无比温暖,竟有些感动,“师父……你说的虽然假,但是说的太好了。” “我说的不是假话。”顾益可没和他开玩笑,“虽然你本事不大还爱吹牛,修仙修得脑袋也秃了,长的不好看,身材也不好,兜里没几个钱还整天瞎乐。但是……你要相信自己会被人羡慕。” 马源眉毛直跳,这难道不是在骂我吗?这叫我怎么相信? 算了吧,他摆摆手就欲自己离开。 “回来!”顾益把他叫住,“我且问你,你想不想叫昨日在御珍轩嘲笑你的人,羡慕你一次?!” 马爷都有些怕了,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师父,你别这么激动,这事儿我都习惯了,喝顿酒之后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咱还是回去吧。” 顾益却不觉得这事忘了就好,马源或许是这个天下最普通的修行者,他只有立心境界,但他敬重教他养他的修仙院,敬重给他银钱的许国皇帝,若有军令,大概也会上战场拼命。 也许死了,连记住他的人也没有。 在全门县捉住这家伙时,生死威胁他不怕。 长生要抓顾益时,明知不敌却没有想要逃跑。 “当日,你自己觉得,既然要学我的灵符,那便得磕头叫师父。可你磕了头之后,我却没有真正教你什么,不仅如此,还把你大半身家都吃光了。” 不论是修道还是学符以至于最基本的做人,都不可以没有信心。今天,顾益要去把它找回来。 小苑山仙人的徒弟,即便长的丑,他嘲笑嘲笑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但不该被外人嘲笑。 第24章 一洒人间长夜明(上) 第25章 一洒人间长夜明(下) 入了门便会经过一条花瓣点缀的长廊,稀稀落落的雨水在瓦片上盘旋许久最后打湿了一片片娇嫩的花朵,转了几个弯便看到长廊的尽头是一处四面有白纱遮风的木亭,匾额上写着蓝水亭,字体规整与外边儿的御珍轩明显不是一人所书。 蓝水亭里坐着一位素衣轻体的女子,远望观之,其人深目高鼻,细腰长腿,皮肤尤白,倒有些不似中原人的相貌,不过唇色并无生气,柳骨也颇为软绵,很像是久病之人。 然而这下了雨的天气本是有些凉意的,积水漫漫,湿气辘辘,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却是以裙示人,半臂露出空气之中,所谓皓腕凝霜雪便是如此了。 小月儿挡了马源,掀了白纱,请了顾益,还不忘嘱咐,“小娘子病体初愈,还请顾先生怜惜。” 这叫什么话,还怜惜。 “月儿多嘴。”亭里面的人训斥了一句,听声音并不柔软,反倒有些清冷虚弱。 这个女人说不定会与小依依有关系,这是顾益的想法。 叶小娘子也打量着他。 …… 帘外的马源被小月儿拉的走远了些。 “大人,月儿冒昧,不过庐阳人皆知小娘的那句‘西藏书卷曼庭开’是为了寻自己的弟弟,虽然顾先生接出了下句,不过他的样貌并不与我家小娘相仿,他到底是何人?咱们相识许久,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顾益到底是何人? 马源抿了抿嘴巴,这么些年倒是头次月儿有求于他。男人嘛,也都是有求必硬,可惜这问题的答案他真的不太清楚。 “月儿你这个问题问的特别好。”他也只能这样说了,“但是我要说我不知道,你信么?” 月儿每天见到的各种各样的人多了去了,若不是八面玲珑的心思又怎么能接待好那么多贵客。 这样的答案怎么可能令她信服,小姑娘嘴巴一嘟,似乎知道怎么对付马源,“大人~你就算是要骗月儿也得说个过得去的理由吧,你可是一直叫他师父来着呢,莫不是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便拜师了?” 马源挠了挠头,想抓一两根头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后来更尴尬的发现他没有头发。 “可是,我真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来历。” …… 帘内。 “那会儿,你还没这么高,还记得我么?” 叶小娘与顾益四目相对,她泪眼婆娑,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顾益内心震颤,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真是姐弟相认了吗? 可他发誓,一洒人间长夜明可不是他脑海里记忆中的,也并未与谁有这样的一句诗之约。 不过看起来叶小娘似乎是真情实意,泪花都有了。 顾益想着不管是她的病,还是匾额上的灵符,都有他关心的事情,如果将错就错,倒也没什么坏处。 最重要的是吃鱼还免费。 因而顺着本心认真回答:“不记得了。” “也对,那时你还很小。”叶小娘抽泣着,抬手略略擦拭了一番,“我就是怕你太小记不住,所以才把它写在御珍轩的匾额上,我知道如果是你,就一定能看懂。” 嗯?什么意思,这诗不是藏在记忆里的,就是写在那道残符里给她的弟弟看的? 顾益瞬间又转了一个思路,“难道只有你的弟弟能看懂?为什么你的弟弟一定能看懂?” “傻瓜,只要你看的懂,我就是你姐姐。我们出自传符世家,那是只有叶家人才看得懂的符。”叶小娘不知是幸福的笑,还是被他傻到了而笑,总之是展露了笑容。 只有叶家人才看得懂? 修仙的世界总归是无奇不有,她这理由虽然中二但旁人倒也无法反驳,然而对于顾益来说,如果小依依不教他,他就不认识…… emm…… 或许这女子真的以为是找到了弟弟。 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顾益也如实相告,“姑娘,我不会去骗你,识得那道符并非是因为你我之间所谓的联系,而是因为有人教过我。” “不管什么因由,只要你识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正说着她忽然指尖运力,隔空留下优美的笔迹,马源说她不是修行者,确实不是,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做到像顾益一样施符,写出的伤灵符与他所学的一模一样! “这道三元伤灵符你总该认识吧?” 顾益脑子嗡嗡的,这是小依依教给他的,这女人怎么会认得三元伤灵符! 叶小娘看着有些出神的顾益,忽然眉头一落,“难道你不认识?” “不,我当然认识。” 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惨白的双唇轻吐,“你现在能写到三元吗?写给我看吧。” 这事倒不难,顾益移步到案前,提笔一挥便是一份精美的伤灵符,他与小依依不同,那是个糙汉,他则是要写的好看些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写出来的时候,忽然有感觉面前这位姑娘心里松了一口气,亭内有一阵风掠过,掠过她的身前,带起了一帘白纱,也带起了她是一脸温柔的笑容。 “从今往后,就由我照顾你吧。” 那一张伤灵符已经被她捧在了手里仔细端详,心满意足的样子。 “姑娘,看起来你心中的疑惑已解。”顾益摩挲着手指作了一下思量,“但在下还有一事,望姑娘如实相告。” “不必那么生分,我知道你可能不认我,但我会把你当做我的弟弟,庐阳城里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也都知道,我做那一句诗于门前,就是为了寻到我失散的亲人。” “此事先不提。那门口匾额上的符是你写上去的?还是什么人教你的?为何是道残符?” 叶小娘困惑道:“便是我自己写的,但为何说是残符?我写的不是残符,而是一道藏诗符。” 顾益笑了,这事越来越有趣了,“谢姑娘回答,还有姑娘这病情,我可以看看吗?” 叶小娘微微一笑,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他,“好啊。” 她伸出了手,似是一点也不设防,顾益有些被那如嫩藕般白的小腕晃到眼,只能尽量不去看它,也不去和这人对视,将心思集中在正事上。 他的身体还是没有灵气,只能借周遭生灵之气聚于指尖…… …… …… “顾先生真的是小娘的弟弟吗?” 小月儿扶着叶小娘坐上了床,眼神里是对生了病的女人的心疼。 不过叶小娘的心情极好,她一直忍不住的笑,笑得如春天里绽放的粉桃,如夏天里盛开的白莲,“是啊,那是只有我一人才知道的答案:一洒人间长夜明。” “那我要好好恭喜小娘了。弟弟看起来也非寻常人,肯定是极为优秀的。” 说起优秀,床上的女子不免在脸上现出一丝阴霾与忧郁,“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刚刚没敢问,他好像是……脱境者?” “脱境者?!”小月儿大声惊呼,“这……这怎么会?” “想必是受了什么磨难。”叶小娘咬了咬嘴唇,“他对我还有防备,这时候我不好问。不过他全身确实毫无修为。” 这残忍的事实,小月儿都不敢相信。因为修仙和活着一样,是没有机会重走一遍的。 而之所以脱境会令人谈之色变,是因为它必定是由一些极端情况引发的,最普遍的便是重伤,它带给身体的伤害不可逆转,自然也就不适合再修仙了。 “不会的,小娘的弟弟怎么会是脱境者!” “不管怎样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就算是脱境者……”柔弱的叶小娘忽然多了些坚强,“他现在住的是云舒客栈,我身子还未大好,你明日便找两人,去把他请到御珍轩来住。” …… …… “师父,师父。你真是叶小娘的弟弟?”马源一看顾益从帘子里边儿出来就迎了上去,这下好叫人都知道,咱老马拜的师父也不是普通人。 “应该不是。”顾益背着手走路。 “可你真的说出了那句诗啊。” “我是从匾额上的符中认出来的,而且这其中是有疑点的。” “这能有什么疑点?” 少年眯了眯眼睛,“她说那是一道藏诗符,不是残符。” 马源不解,“这便又如何?” 顾益停住了脚步,眯着眼淡淡言语,“可那明明就是一道残符。” …… “马源出来了,马源出来了!” 秃子跟在顾益的身后,这下是神清气爽,估计他上次那么high应该还是被修仙院录取的时候。 陈明光守在外面多时,这师徒俩算是他无聊日子里的异数,虽然顾益并未有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从侧面迅速走了过来,并言语道:“庐阳人皆知,接得住这句诗的人便是叶小娘的至亲,顾先生,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改口唤你叶先生了?还有刚刚有些人冲动,说了些不尊敬的话,但我们都是为了维护叶小娘子。” “对对对,实在是这句诗放这儿很久了,没想到有人能接上。” “顾先生,马源,在下吴刚,刚刚冒失了,在这里给二位赔罪。”这络腮胡子大汉倒也爽快。 既然如此,和和气气的也好,顾益作了个揖,“男人之间的误会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事,马源你呢?” “我也一样!”他伸着脖子大喊,死要面子的人。 “哈哈哈!” 陈明光双手插着袖口,笑呵呵的说:“那要不坐下一起吃杯酒吧?” 马源:那多不好意思啊!哈哈!师父来来来! 第26章 我把庐阳点了缀(上) 三公主偏爱明黄色,私下里人们会唤她黄衣仙女,她本人也很喜欢这个称呼,除此之外,她还爱好的便是御珍轩的绣花鲈鱼,坊间也都知道,叶小娘深得三公主喜爱。 若是个男子,怕是要收到自己宫中去了。 大许皇帝对几个公主都宠溺了些,其中尤以有‘贤名’的三公主最为引人注目。女孩子家家不方便的那些禁忌,她都视若无睹。 结交各路有才之士那也是常有的事。 下午从御珍轩内传来了一句‘一洒人间长夜明’,过后不久,她便摆架而至,恰好撞见邀顾益吃酒的几位修仙院才子。 “庐阳院陈明光(吴刚)见过三公主!” 她的车马还在外头,里头人就知道并做了准备,此时连顾益在内六位少年郎并排而站,倒还有些气势。 “不必多礼。我是为小娘而来,不会打搅到你们,我记得,你是叫陈明光是吧?十七楼主赞赏过你。” 竟然认识自己,陈明光稍稍还有些紧张和激动,“禀公主,学生是陈明光。” “北境国界紧张,邢原城待援已有些时日了,你们六位什么时候出发?” 是的,陈明光、吴刚、高渊、葛晨这四人今天相聚于此,是因为他们已经接到征召,不日将前往前线邢原城。 换句话说,是上战场。 “明光和几位同窗只是收到动员令,具体时间还未定。”陈明光余光扫了眼顾益和马源,“另外,我们是四人,不是六人。” 三公主也分不清,经此提醒才知晓,“喔,是哪四位?本宫要记清楚你们。” 顾益不禁暗暗叫绝,碰上聊两句而已,至于使这样招揽人心的手段么。 “陈明光,年十八,承平初年入修仙院。” “吴刚!年二十二,承平二年入修仙院!” “高渊!年十九,承平二年入修仙院!” “葛晨!年十九,承平二年入修仙院!” 陈明光年纪最小,但达者为先,这四人中应是以他为首了。 三公主仔细打量了此四人,“冬天的绣花鲈鱼最为鲜嫩,战争结束后你们都回来,我请你们吃。” 只是朴素的一句话,却让吴刚这样粗犷的人都眼圈犯了红。 顾益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离愁悲苦。 说实话,他们真不一定吃得到冬天的绣花鲈鱼。 三公主的眼神又落在了最后的两人身上。 马源有天生被忽略的才能,只有顾益微微颔首,“在下名为顾益,并未有幸入得庐阳修仙院。” “顾,益?”她压下心中好奇,“等探完了小娘,我择日再找你。我与你的姐姐亲如姐妹,为了找你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是最清楚的。”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陈明光感慨道:“听人说三公主与叶小娘是至交好友,似乎确是如此。顾兄,以后你官运亨通,不在话下。” 顾益却不以为然,“官有什么好当的,自由自在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吴刚粗线条,竟赞了他这种不着调的话,“顾兄弟的脾气对了我的胃口,哈哈!” 叶小娘身体不适,三公主只探望了片刻便又出门,顾益学其他人依礼送她离去。之后哪还记得什么不要贪杯,直接喝了个酩酊大醉。 …… …… 西藏书卷曼庭开,一洒人间长夜明。 “这诗极美,称赞的该是书的重要,我也该想到的,后半句必是气势磅礴。” “可让它一夜传遍庐阳的并非是什么气势。”三公主单手负在身后,行止之间颇有男儿风范,“六妹,昨晚我去见小娘子时,碰巧见了那顾益。” 穿蓝衣的妹妹并未有特别的反应,有些呆呆的问:“可有问到此人,对诗句如何释义?” 黄衣仙女愕然,随后展笑。 “真不愧是我六妹,对人不感兴趣,对这普通的诗倒是追问的紧,读书读傻了吧你。” 六公主笑的有些憨,根本不在乎被人这么说。 她的姐姐无奈,“好了,告诉你。当时人多,我没问出口,毕竟这可能事关小娘家族之事。所以我才来请教你嘛。” “我倒记不得,有何典故……翻了些书也都没对上。三姐你可以择日召见此人。” 问询未果,三公主已经准备离开,并摇摇头说:“去之前是有这个打算的,不过见了之后却觉得已经没必要了。他是个脱境者。” “喔。” 三公主:== “行了行了,我走了,有空再来找你聊天。” …… …… 马源发现自己的师父又在阳台上看着那道符。 这才是来庐阳的第二个早晨,但整个庐阳已经因为他而泛起了波澜。 “师父,咱们本是为了给小娘子瞧病才要见她的,昨天开心我都忘了问了,那病到底能治不能治?” “她得的不是病。” 未完全醒酒的马源瞬间清醒了,难道真的有办法?忽然之间,他又想到了昨天小月儿的问题,此时也忍不住问出了口,“那就是能治了?” 顾益的表情告诉他,事情并不这么简单,“虽然不是病,但能不能活却在她自己的一念之间。” 马源听着这意味深长的话有些不解,“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这么多神奇之处?” “还记得最初我和你说过什么嘛。” “不问您太多问题。”他两个手掌摆了摆,“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不过师父我得提醒你,从今天开始,这个问题整个庐阳城的人都会问你。” 顾益转身,大概也知道理由,因为他是叶小娘找了很久等了很久的亲人。 但无所谓,他不想回答就是不想回答。 “今天,我会搬到御珍轩,为了她的身体。也为了寻找小依依的踪迹。” 那道残符是小依依的笔迹,根本不是叶小娘写的藏诗符。 而且…… 顾益忽然问马源:“哎,昨晚我看三公主都来了,你说如果经过她,我去修仙院功法馆会不会容易些?” 开后门? 有想法啊! 但马源摇摇头,“我也喜欢后门,可是师父,现在的馆主是四公主。” 顾益眉头一皱,“听你之言,三公主和四公主有矛盾。” “还是师父聪明。三公主善于与人交往,待人和善,为人称贤,四公主性格则有些怪,她痴于修仙,不喜人情往来。我虽是升斗小民,但毕竟在修仙院待过,三公主和四公主互相都不喜欢对方,若要她开口去与四公主讲情谊,先不说四公主那铁面无私的人会不会网开一面……首先是三公主肯定不会去的呀!” 女人之间怕是更难解开这种相互之间的不喜欢。 不过此刻,顾益倒是想到了什么奇怪但他却一直忽略的事情,“进了庐阳,一直听人说公主公主的,你们皇帝的皇子呢?” “师父,那也是你的皇帝。他前些日子才刚回庐阳城。”马源小心翼翼的纠正。 “我知道。你回答我的问题。” 嗯,说起这个吧,其实也很简单。 “他们,都被杀掉了。” 第27章 我把庐阳点了缀(下) 第28章 碧水十弯阳(求推荐,求收藏) 第29章 天若假我一命 第30章 找到了 找到了 第31章 马公子,里面请 第32章 你,过来(感谢菜鸡吃老鹰的白银) 第33章 修仙院的禁令 庐江将庐阳城一分为二,便将这城分出了东西。 长宁街与天幕街隔了数条街道,天幕街主体在庐阳城的西边,而长宁街在东边。 东庐阳城不如西庐阳城,便是从这两条街上也可看出差距。 天幕街上有四绝之二,修仙院和御珍轩,尽头更是连接皇宫。 东庐阳城多是平民生活区和商业区,长宁街则是其繁华中心。 修仙院的人不常来长宁,一是不许,二是不屑。 不管任何人要做任何事,总是混在长宁街,那肯定是做不成的,便是做个小生意也都给你钱败光,更何况是难度极大的修仙之路? 因而像今日这般长宁街出现修仙院的学生,还有掌才使,都是很少见的情况。 谢依依和老鸨本来有些担心,若顾益来自修仙院,那么掌才使是否牵连到邀月阁就完全看人家的心情了,便是给她们一点教训,人家是修仙院的,那也能听着忍着受着。 不过听起来,他似乎不是。 谢依依不好说自己是失望,还是略略松了一口气。 话说这范岭长的人高马大,腰粗背厚,个头绝对超过一米九,显得顾益像是个小弟弟一样。 但顾益并不怵他,仰着头和他对视。 “你不怕我?”范岭的语气里带着嗤笑,“你是否认为靠着一句一洒人间长夜明成了御珍轩叶小娘的弟弟,而她又与三公主相知相熟,便算攀上了高枝,便以为我动你不得?可你是否知道,小娘是极明事理之人,三公主亦如此,就算她二位此刻亲至,也是会重重责罚你的。” “因为我来了这个地方?就责罚我?因为我花了十金见一个姑娘就责罚我?你家住海边的啊,管的那么宽?”顾益丝毫不让。 “也因为你带了他二人来到这个地方!”范岭怒极而笑。 陈明光和吴刚连头都不敢抬。 顾益说:“我不知道修仙院这个规定的初衷和目的。我只知道陈明光和吴刚是二十岁还未成婚的小伙子,也是即将要上战场的人,便不说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不了什么,就是做了什么,那又怎样?” “荒唐!上战场为国而战是我辈幸事,他若不优秀,陛下还不选他们呢!这哪里是来长宁街寻欢作乐的理由,况且,既然知道生还的可能性小,倒不如勤于修炼多长几分能耐。如若照你所言,我们的学生在赴死之前都该送他们到长宁街走一遭?” 顾益大大方方的点头,“有妻室的就不必了,如果没有,我认为可以啊!活着是一种体验,修仙是,逛长宁也是。” 如此不要脸,真是把范岭气的不轻!马源更是在后面一直扯顾益的裤脚,你真是我亲爹! 就说一句软话又怎么了呀! “胡说八道,乱我学生心智!惑我学生修道!本来我还念你不知我院禁令,现在看来,即便知道你也还是一样的冥顽不灵!这样的人,便是叶小娘的弟弟又如何!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说着他便捏出一个指形,变势为掌,倏的一下,他的手臂上又是缠绕着数到紫色光晕!转瞬之间这周遭的空气变得凌厉的起来! 顾益本已有了应对,然而后背有股力道将他扯走,后面又没长眼睛差点给拽倒,且这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就听到一声巨响! 砰!! 气浪荡开了地上的灰尘,也推开两旁看热闹的人群。 邀月阁的老鸨也在心里埋怨顾益,哪有遇到掌才使还这样回话的人!看他出钱那么傻,原来还真是愣头青! 谢依依举起袖子挡了挡眼睛,她的头发也被吹的飘起来,待再次细看时,却看到了颇为奇特的一幕。 刚刚那一下,原来是陈明光从后面拉走了顾益,与此同时吴刚和马源同时举臂硬扛了范岭的一掌。 他俩的脚底也将地板踩出几道裂纹。 双黄色的灵气同时抵抗着范岭的紫色巨掌!嗡嗡嗡的还有特别刺耳的声音叫人特别难受。 范岭保持姿势不变,另外的两人却一点也动弹不得! “师……父!”马源低头举臂,真正是咬着牙齿拼命吐字,眼睛里也开始充血,“快点!快点离开这儿!” “离开?”范岭已经被激怒,他惩罚人竟然有人从中作梗,“从我的眼皮子底下离开?马源你还和以前一样愚蠢。今日,你们四个谁也走不了!” 陈明光就聪明一点,他急忙再一次的跪下,“副院长曾有教导,修仙院教化天下学子,授修仙之法,教战斗之要,不是为了杀人,乃是为了救人。顾兄弟是普通人,受不得掌才使这一掌,学生们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掌才使恕罪!所有责罚,陈明光愿一力担之!” “还有……还有我!”吴刚腮帮子咬的很紧,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流出。 此情此景叫顾益不禁感慨,原来人家说上战场赴死不怕是真的。 即便是马源这样的庸才,也是如此。 对这一点范岭也是满意的,还嘲弄的看着顾益,“怎么样?他们面对错误是敢于承担,而你巧言善辩,用什么上战场便可以入长宁这样可笑至极的理由来开脱,与我们修仙院的人相交,你可觉得羞耻? 仅仅是通过这一点,不管将来叶小娘使用什么法子,通过什么人,我庐阳修仙院都不会收你这样的学生!我说的!” 顾益佩服。佩服的不是范岭,而是他们这群人的精神。 他微微弯腰作了一揖。 随后单手上举,手指张开的那一瞬间,四周灵气忽然开始向他的手掌聚集。 自离开小苑山以来,他一直是用这样的办法使用灵气,与所有人都不同。 便是范岭也是从体内向外输出灵气,但顾益却截然相反。 很少的时候,很少的人才看过他这样用,就连马源也没有。 所以和范岭一样,他也呆了,“师父?” 范岭凝目,“三个混账东西,竟敢骗我!这就是你们说的普通人?原来是近墨者黑,跟着以口舌逞能的人也学会了颠倒黑白,欺瞒师长了!” 顾益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将手掌平放,白色的灵气贴地围绕马源和吴刚快速旋转至上! 哗! 这一下总算给了吴、马二人一些助力,叫他们脱离了范岭的巨掌。 “看来是有些能耐,难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范岭一挥大手,衣袖鼓荡,气势十足,向前指道:“你根本不是普通人,那我便更饶你不得了。如此也方便多了,你既不怕我,看来是不惧与我对战,长宁街毕竟是繁华闹市,可有胆量随我到空旷处一较高下?” 陈明光面色一变,他知道掌才使是真正动了怒的了,在旁赶紧提醒:“顾兄,你就向掌才使认个错,掌才使不是坏人,我们犯了错,他本该责罚我们,即便严厉些也是为了我们好。” 马源左手扶着微微颤抖的右手站起来,气喘着附和,“是啊,师父,明光说的没有错,掌才使不是坏人,只要认个错,他会原谅你的,咱非要吃这眼前亏吗?” “我不是修仙院的人,”顾益面色不变缓缓踏前,“也不想入修仙院。所以我不必怕他,不必尊敬他,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没事,我还不喜欢他呢。” 拍了拍马源的肩膀,手指翻动间就是一个二元伤灵符。 范岭粗粗的眉毛射出冷意,“你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更要考虑考虑小娘的心意,不想入修仙院?呵,庐阳修仙院是你想入便入的?” 顾益已经完全醒酒了,他很认真的说:“自然是我想入,那便入。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入。你们几位呢,都是好汉,顾益诚心与你们相交,本来是听你们一句也不吃亏。” “不过要我认错嘛……我实在不知从哪里认这个错。是我这个不是修仙院的人来邀月阁错了?还是让两个马上要上战场的少年逛一逛长宁街错了?即便院中有规定,你要惩罚他们,他们愿意跪你我不拦,可你有什么权利上来就对我吆五喝六,还动手打我?” “我不归你管,你也不归我管,只是因为你我理念不合,你生了气于是便随随便便的动手了,可我若是更强的人,即便说了他们应该逛长宁街,你还敢这样随便就动手吗?讲到底是你借着修仙院之势,霸道凌人,以为自己武力更强便想用拳头教育别人,可谁给你的自信来管我了,显到你啦?” “如今我就是不认,你这掌才使又当如何?依你的尿性便又觉得自己是个守神境的修行者而我没什么修为,于是想打我一顿解决?可是打,你是打不过我的,不管是今天,明天抑或是十年后,你都是打不过我的。” “师父!” 可是把马源给急死了,这下可怎么收场! “闭嘴!”顾益从未以这样的气势骂过他。 之后还在继续。 “除非你用我几位朋友来要挟我,因为他们尊敬你,害怕你,就算有修为也不会反抗你,他们为我出头,而我为了朋友之义,倒是可以向你认错,不过我看你也是骄傲的人,想来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范岭怒气值早就满了。 “我打不过你?!我霸道?!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勇气说出这话!”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顾益,“我与你战,我若败了,他们几个私逛长宁之罪,我不追究,你若败了,我加重处罚他们!” 顾益摇头,“说什么屁话,我败是我的事,你处罚他们做什么,我若败了,你的拳脚我招呼着便是,而且以后在庐阳瞧见了你,我便主动绕道,见你一次,我绕一次。” “可以!我倒是小瞧了你。小子,报上你师父的名号,不是从院门所出,定是私拜了师父,说出来,让我瞧瞧你是哪路人士。”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若胜了你呢?” “你开口!” “好,痛快。我不知道你这个掌才使是多大的官,但看起来也是一个官,我若胜了你能否领我到你们的功法馆,让我待上一天?” 这个要求倒有些过分了。 那种地方难说想进就进。 “竟然还惦记我们的功法馆。”范岭更看不惯他了,“这个要求我没有权利答应你,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馆主,若她愿意,你自可进,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什么掌才使,顾益没想到这官儿这么小。 “行吧,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三日后此时,雨后台,庐阳修仙院范岭等你。” “可以,但我还有一句话,这三日,你不可惩罚陈明光和吴刚,若实在有气,有种的,三日后找我撒。” “我也还有一句。我不喜欢你,即使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败了,那是我无能。可修仙院不会收你这样的学生那便就是不收,这是庐阳修仙院对你的禁令,我定的,谁也改不了!” 顾益摆了摆手,“说完了就滚蛋!你们修仙院的人进不进长宁街我管不到,但不要打扰我逛邀月阁。” 第34章 十金只为睹腰 第35章 修行之首境(求推荐求收藏) 马源现在是满面愁容,而且他为了挡范岭那一掌,其实是有些受伤的,二元伤灵符并不能立即修复伤势,总得需要些时间慢慢休养。 于是到了文苑,顾益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件事也该告诉你……你的确给我找了个谢依依,但可惜,是重名。” “重名?!”马源举起了茶杯有摔在桌子上,瞬间心态就崩坏。 “这怎么可能呢?地点对的上、时间对的上、名字也对的上,结果到头来一无所获?这便算了,师父你还为此得罪了那范岭呢!” “我倒不觉得是我得罪了他。准确的来说,是他得罪了我。” 马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结果一听是这,一口气提了又泄的光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你不必太过担心。”顾益还记得一个事,他铺纸后提笔,“我说过,谢依依这件事你办的漂亮,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教你我的缚灵符,我现在施展一次,你看清楚。” 马源人都要急晕了,“哎哎哎,师父你能不能抓住重点?现在不是我学缚灵符的事,现在是你的事!” “你不学?也许我三日后受了重伤,就算不死,也要休养,现在不学的话,你可能得很久之后才能学到。” 马源老大的脸登时一懵,他显然没考虑到有可能发生这么一档子事。 顾益没有要求别人一定是完人的坏毛病,每个人都有些私心,这是正常的,“看清楚了……” “停!”马秃子抓住了他的手,脑子一根筋的开始耍帅,“我,不学。现在应是想办法应对范岭的时候,学符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 “真的?” “真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这辈子迟早死在装比不成上。” “啧!能不能说我点好?” 暂时不学就先不学吧,反正这道一杠笼符的难度,以他的资质怎么也得学个几年,多三天少三天没啥区别。 顾益翻了翻眼珠子,“现在不学的话,你耳朵凑过来,我嘱咐你件事。你去……” 马源越听眼睛睁的越大,最后嘴巴都能塞下五个鸡蛋,“为啥让我去干这个事情?会不会有些傻?” “叫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你去不去?” 马源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去就去吧,虽然觉得很奇怪,不过临走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那什么……师父,要是你被打得卧病在床,也是可以教我如何写灵符的吧?” 顾益:“……” …… …… 时至晚间,庐阳城万家灯火。 叶小娘也知晓了整件事的始末,原先在意一件事,现在在意两件事。 小月儿提她打着灯笼,她自己披着狐裘顺长廊上弯道去往文苑。 前几日犯病,如今终渐渐好转,又或许是心中装了事情,提了口气,总归是感觉身体稍稍好了一些。 透过梅花树的枝丫间隙,她看到顾益正坐在床边闭目,缓缓晃动的灯火掩映着他年轻的脸庞忽明忽灭。 在她看来,顾益不是修行者,但这种状态说不好是不是在修行。不确定时,她想转身离开,不过顾益叫了她。 “小娘,有什么事嘛?” 叶小娘从小月儿的手中接过灯笼,“你去吧,早些歇息,我身体无碍,想和他单独说些事情。” 小月儿欠身退出去,临走时将文苑的门也带上。 顾益看她的穿着就知道她此时应该是有些怕冷,于是便将窗子关了起来,将软塌垫了毯子。 他曾想过古装的典雅女子是何模样,叶小娘病恹恹的状态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契合了。 “虽然,今天的事带来了很多不好。不过我最想问的还是这一点……看你是神态自若,但我心里却没什么底,你到底如何应对雨后台之战?我听说掌才使范岭是守神境巅峰的人物。” “巅峰……其实是一个伪命题。”顾益知道她听不懂,继而解释,“修行分入定、立心、守神……在世人的概念里,每一境便又有初入和巅峰的区别,甚至于还有中期,或者差一点儿入返璞这样的说法,从语言描述上来说,是允许的。 但在实力描述上来说,却是不准确的。” “比如说……小娘你的厨艺,是现在好呢,还是生病之前更好呢?” 叶小娘缓缓说:“自然是生病前。” “便是此理。这其中有疏于练习的因素,有心情的影响。修行一道是明悟己心,洞悉世界,虽言明了各种境界,但人,是会犯糊涂的,有的事情今天想明白,明天又想不明白了。” “可就算我状态不对,我做的菜,还是很好吃。” “我知道,范岭不管怎样都是守神境,但是他离巅峰远着呢,离返璞更远。人在易怒时会无法凝神,在疏于练习时会身体生锈,他今天那一掌告诉我,他已经许久没有出掌了。” 叶小娘听的似懂非懂,“这道理你如何想透?” 顾益爽朗一笑,“曾经的我三重积分都敢怼,现在的我因式分解都不会……你听不懂没关系,总之,所谓巅峰都是在勤修苦练努力保持状态之后才有的,稍不注意就会掉下来。” 叶小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从你识得碧水十弯阳,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少年。不过就算你说的是对的,范岭不是守神境巅峰,可那就会让他败在你手里吗?你到底有几分实力?还有……令我真正担心的是……” “……范岭说,修仙院无论如何都不会收你。” “我听到了,他好像是这么讲了。” “我也有些疑惑,他们都说你不是修行者,可长宁街的也有人看到了你施术,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修行者?” 顾益缓缓伸出自己的食指,倏的一声忽然冒出一团如花盛开的灵气旋转,文苑中花草的呼吸可闻,树木的私语可听,骤然有光晕,生生而不息。 “河山纵横以气为形,万物灵长以气为精,修行以气始,异象以气生,雨疏风骤有其因,滚滚长江有其由,凡人不知,以为自然。” “至有先贤得神助,感气而闻道,是为天下幸,然灵气行于天地,虚无缥缈不可触碰,何解?曰:莫现乎隐;隐秘细微难以捉摸,何解?曰:莫显乎微。继而明真理,知行远必自迩,知登高必自卑,知万层修为起于定气,知修行之首境……即称入定。” 嗡! 食指尖的旋转花瓣忽然提速,迸发出细小却尖锐的长鸣,灯火在风吹中熄灭,院落在静寂中起风,落叶飞舞,枝条摇晃,其光大盛,目不可视。 小娘遮着双眼,心中已无比惊于这样的变化。 第36章 定气形、定己心 第37章 如花如龙 长鸣于空(一) 第38章 如花如龙 长鸣于空(二) 轰隆! 掌才使生气了,他双手握剑猛然向下一戳,登时强烈的气浪翻滚,平静的水面再也无法掩藏,翻飞的水花拍打的顾益满脸都是。 与此同时,一股来自敌人的强大的逼迫气息使得顾益忽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脚下的船只也因此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响。 入定境是怎样都打不过守神的。 气势就有差距。 “嘎~” 也许是错觉,但顾益听到这样一个叫声,源自范岭发出。 他拔剑了,以剑指空,有金鸡独立,仰歌于天的感觉。 范岭吸取了教训,不跟这小子对话了,气得脑阔都疼。 因而直接动手,倒是要看看他要怎么对敌守神境。 蓄势结束之后,水面似乎又渐渐归于平静。 这份平静中暗含波涛。 顾益看的出,对手要出剑了。 叮。 不知何处的一片落叶亲吻了水面,泛起涟漪,打破了这份宁静。 嗖! 转瞬间好像有一道虚影晃过。 顾益忽然发现范岭已经举剑至他身前,腰身如弯月,长臂而搭弓,直来直去的剑锋照着他的脑阔就劈了下来。 闪避不及,只得举剑。 远处观战的马源不由心里一紧:小心啊!怎么能持托剑式呢! 实力不如人的时候,托对手的剑是很不好的, 但是,他就是托了。 铛! 尖锐的一声刺鸣,伴随着紫白青三色的灵气在这片空间霍然荡开! 范岭瞳孔疑惑微闪。 紫是他,白是顾益, 青? 有人插手? 不对! 咝咝! 只见顾益的剑身有细密的纹路绕行,它们一闪一灭,透露某种神秘的气息。 “是器灵符!” 百姓或许不知,但作为院门掌才使,范岭是知晓的。 叶家善符,看来这小子真的是叶小娘的弟弟。 然而…… 他嘴角微微一勾,左手向后伸,旋转抓取,一道掌力已成顺而攻向顾益! 嘭! 器灵符纹路自剑身游出,扩大了防护的范围,但是…被破了。 顾益肋下挨了这一掌,身体被轰离了小船,迅速向后飞去,并吐出一大口血! “灵符始终为辅,靠这个,你可战胜不了我。” 入定和守神,始终是隔了天堑的。 但范岭也知道,这一下,死不了。 顾益身体不断在空中翻转,眼看就要落水。 “没办法了。” 嗡! 范岭看的真切,这家伙脚下虚空一踩,水面立时如沸腾一般争相跳动! 上一次,太突然。 这次不会再错了,他脚下的灵气不是从身体所出,而是借助的,外力。 传说灵气行于天地,可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拿来利用的吧? “出现了,灵气怪!”范岭身影缓缓飘向前,微微眯着的眼神盯着顾益片刻都不像游离。 顾益摇晃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脚下踩的是自水底而来的灵气,简称自来气。 嘴角的血迹叫他灵敏的鼻子嗅到了过于浓重的血腥味,很不舒服,人吃进去的东西色香味俱全,吐出来的可就不一样了。 同理,这些血,谁知道走哪条儿道出来的。 很恶心,所以他很不开心。 “你完蛋了!” 顾益指着他大喊。 范岭:这小子傻了吧? “你这特别的灵气使用方式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我虽然看不懂,但总感觉不太对劲,你……” 这小伙儿忽然精神了一下,猜道:“你不会不是人吧?” 顾益:??? “算了,与其瞎猜,不如先打你一顿!” 范岭声音还未落,身形已探前。 顾益将剑扔到左手,右手指尖运气,画符。 小依依说过,战斗时,画符要快,好不好看不重要。 若要的就是快,他的右手,练习的多,手速更快一些。 范岭一剑劈来,忽然一道缚灵符扯住右臂,偏了方向,顾益也顺利躲开!随即左手挥剑前刺,不过范岭身前的灵气浓郁,根本碰不到他! 范岭再来,却又被施了器灵符的剑身抵挡。 一时间,水面上陷入了铛铛铛的混战之中。 …… …… “传说叶家人善符,还真是如此,这样的战斗方式的确少见,不过范使不傻,不可能一直被灵符牵扯的,总有一次,这个少年会玩脱儿,到时候可就不是小事情了。” “叶家人使符的功底真是变态,器灵符、缚灵符随意转换,转瞬之间就成符。但灵符始终为辅啊……这样下去必败……” “就算为辅,用的也很厉害了,想来伤灵符和封灵符也不在话下。” “他调用灵气的方式,是怎么一回事?”十七楼主飞近了看,皱起眉头,一点儿没有轻视,还撸了一下怀里白色的猫头,“金华猫,张嘴。” …… 场面上,看着有来有往,但其实顾益险象环生,又要使剑,又要使符,真当自己是左右互搏顾伯通了嘛。 范岭也一直在寻找,寻找灵符的间隙。 “我说过,灵符为辅。” 他不断提升速度,以至于只剩下残影。 顾益的符失去了目标。 缚灵符的灵气藤条捆空的那一瞬间…… 危险的信号传达至全身。 范岭找不到了。 啪! 顾益把剑甩在了身前空中,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衣袍瞬间鼓荡,在一阵战斗碰撞声中,忽然多了一些哗啦啦、叮铃铃的异响。 不大,甚至于许多人没听到。 范岭再出现时,挥剑如鸡鸣高仰,剑身如鸡冠火红,剑刃染白光,锋利不可挡,叫人毛骨悚然。 “接我一招,白斩鸡!!” 哗! 剑势落下,避无可避。 叶小娘站起了身,捂住胸口…… 陈明光探身前往,担忧已极…… 马源看着身边各色花朵飘起的荧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架上了一座桥梁,一路欢快,跑向顾益。 砰! 前所未有的撞击响彻于此! 泼天的气浪将百米内的一切吹散开,水面上塌陷出一个漩涡,天空中飞鸟再无敢靠近者。 被挡了?! 白斩鸡竟然也能被挡住?! 范岭忽然觉察到不对,眼神立时扫向各处,只见有四道灵气之桥自水面画船连接顾益,而顾益本人则是被带有浓郁花香的灵气滚动包裹着! “那是什么?!” “咳,咳……”在灵气的圈层里,顾益捂着胸口忍不住咳嗽两声,声音有些嘶哑,随后低吟: “春时河清雨乍晴,偏有娇花向日倾。 篱落深浅有一剑……吾朝天公取你命!” 脚底的灵气慢慢托举顾益上升,他的衣衫、头发已经被气势撕扯的凌乱,嘴角还有被打得吐出来的血迹, 范岭已是震惊不已,“你做了什么?” “如花向日剑,听听这长鸣于空的声音……” ------------------------ 真不给我推荐票啊??!!! 第39章 如花如龙 长鸣于空(三) 第40章 炭黑火红灰似雪 谷黄米白饭如霜(上) 正午战后,时至傍晚。 “怪事儿年年有,今年落咱们邀月阁了。”张鸨母扭着屁股上了四楼,“依依啊,事情不得了,那天那个顾公子竟然和掌才使打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赢了?” “输了啊!”张鸨母夸张的叫着。 “输了?”依依面色一变,立时站起身来,“那顾公子没事吧?” “什么顾公子,掌才使输了啊,你说说这事给弄的,他一无名小子,就算是御珍轩叶小娘的弟弟好了,可那就是一厨子,如今弄的修仙院颜面扫地,往后怎么收场啊?” “赢了啊?!”谢依依张大了小嘴,嘟囔道:“原来不是骗我的,竟然真的能赢。” 张鸨母告诫道:“依依,你要听妈妈一句,今儿他要是输了,那一切好说,修仙院教训了他,往后都不稀得理他,他爱看腰,肯花钱就行,可要是赢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庐阳院里的大爷多着呢,以后还不得想个法子叫他知道知道厉害啊?” 谢依依争着讲:“没那事儿,妈妈你就放心好了。掌才使和他是公平对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就算输不起,也不能明着立即就去报复,不然就落人口舌,这最不为那些大人们所喜了。” 张鸨母一想,倒也有些道理。不过又随后摆着手帕摇晃, “即便如此,那也不行,这人已经将修仙院得罪死了,以后还能落着好?” “依依明白妈妈说的,今日的胜,不可胜。不过依依也了解一点那位公子,他是个人物。” “他是什么人物,他就是误人,误了叶小娘!” …… 顾益在悠悠中转醒,想了一下自己在哪儿,扭了头看一眼,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连个饭都没有。 不过一摸肋部感觉有些不一样,感受着上面的纹路,顾益知道,那是三元伤灵符。 有它助力,七天之内或可痊愈。 人呢。 顾益掀开被子往外走去,正好一个小姑娘端着木盘开门进来。她惊喜了一声:“哎?小公子你都能走了?” 他身体的恢复力是比别人强一些。 不过这个姑娘却有些面生,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好看,用粉色的丝缎扎了个双包子头发型,流海弯弯垂在脸颊两侧,眼睛很大,超级可爱。 啊,我死了。 “你是谁?是你……给我上药?”顾益看着她手里端着的瓶瓶罐罐问道。 “嗯~我是虫虫,月儿姐姐和小娘都在忙,是我给您换药呢。不过没想到小公子你都恢复的这么好了……” 声音柔软,是可爱少女音。 ?? “没好呢……疼,”顾益一捂胸口一屁股坐到地上去,“我忽然感觉真的很疼。” “小公子!” 屋外的马源一听有动静,赶紧端着碗进来了,“师父!你怎么样了?” 顾益本来就饿了,两只眼睛瞬间就看到马源端着老大一只碗,上面腾腾冒着白气儿,这家伙吃的满嘴油,感觉腮帮子都吃鼓了。 “开玩笑的,扶我坐下吧。” 马源要伸手,却被嫌弃,“满手油,别碰我!” “我来吧。”虫虫放下木盘。 “师父,你可是吓死我了!”马秃子耷拉着脸来了一顿哭腔,但是嘴里的吧唧一点没受影响。 含着泪吃了一大口鱼肉。 顾益本想说话,砸吧了一下嘴感觉有些多余,再怎么吓,反正不影响你吃饭。 真是孽徒。 “那什么,虫虫,我隐约记得我倒下去之前就说自己饿了,我的饭呢?” “小公子真对不住……没有。”虫虫略有担忧。 顾益:??? “没有?这秃子吃这么开心,我没有?” 忍不住看了眼那光秃秃的脑袋,虫虫说:“绣花鲈鱼是有的。是您说的那些火锅……还有什么牛肉饭,那些没有。” “鲈鱼就够了,我就吃鲈鱼。” “那好,我给您端去,顺便把小娘叫来,她可愁坏了。” 马源一听顾益饿了,在一旁赶紧刨了一口又一口,直到把碗里刨干净,嘴巴塞的满满的才过来坐下。 “师父,你真的没事?你和范岭打得也太激烈了!” “他怎么样了?死了没?” “要是死了,我和你都吃不到鱼,该被拿去喂鱼了。应该是伤的比你重些,毕竟你破了他的白斩鸡。” 马源没有见过和仙,他不知道。 但顾益总觉得那只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他养的那只鸡,叫什么?” “叫射黄啊。”马源回答。 “啥?也叫射黄?”顾益可就真觉得奇怪了,“射黄长大了呀。” “看来师父以前见过。是这样,射黄不是长大了,它原本是一直很大很大很大的老鹰,叫军军。” “带翅膀那种,会飞的,后来他老是捉小鸡,惹了副院长不高兴,就一下把它射到了墙上,贬为了鸡。” “挂在墙上风吹日晒一整个冬天后,褪毛褪得光秃秃的,再长出来竟然变黄了,也再不能飞。” “副院长说这只鹰脸皮巨厚不知悔改,就改名为射黄叫他记着这次教训。不过掌才使的那只也不是真正的射黄,都是羽毛变出来的。” “这么厉害?这么说还有很多只?”顾益忽然很激动。 马源想了下,用了个很夸张的语气,“特别多只!” “那敢情好啊!既然有很多只,咱们去逮亿点回来,杀了吃掉,应该也没人察觉嚎?” “那个不能吃的。”门口,叶小娘带着虫虫走了进来,“是我做的鲈鱼不好吃吗?非要想着去吃那只灵鸡。” “小娘你不明白,吃鸡是一种信仰。”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把那一晚绣花鲈鱼给接了过来,并且让马源离桌,站一边儿去,一会儿口水流出来怪恶心的。 除了这道菜,还有一道晶莹剔透的绿叶肉粥,其中的米粒如贝齿般白,如豆腐一般嫩,冒着香气叫人食欲大增。 “弟弟,感觉如何?” “好吃啊。”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身体觉得如何?” “能吃能喝没有病。”顾益动了筷子,又问道:“那只灵鸡为什么不能吃?” “射黄是馆主之物,虽然因错被副院长贬为鸡,但人家本来不是鸡,要是把它给吃了,馆主还不得杀人呀,这个想法你万万不能有。” 这可说不准。 万一那个馆主自己就想吃呢? 到时候咱分一口不行么? 又或者是副院长想吃老鹰,最终在某个深夜被放毒然后没忍住烤着吃了,所以故意拿出一只鸡来说这是老鹰变的。 诶? 妙啊。 顾益咬着筷子,眼睛发亮。 回头等他变强了,也这么忽悠人,拿一只鸭过去,就说他把射黄变成鸭了。 于是乎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一只鸡还不让吃了? 搞笑,哪儿都没这个道理啊。 “弟弟,你说的火锅是什么锅?我查遍了菜谱都没有找到。” 火锅? 说起这个顾益就想哭。馋的。 “要说我说出来,小娘你能做吗?” “这是当然的了。”叶小娘忽然开始叉腰。 “不过弟弟,我也要看看火锅到底是什么,我都不知道甜的咸的,你现在身上又有伤,若是不能吃,那得等你身体好了再说。还有……让范岭领你去功法馆的事,也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顾益心里则想着俩字:靠谱。 在山上待几年,他的伙食真是太差了,做梦都想吃火锅! 如果有叶小娘这厨师,他来口述的话,说不定可以改善一些。 这事儿他乐意干。 “为了火锅,我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 求推荐,求收藏 第41章 炭黑火红灰似雪 谷黄米白饭如霜(下) 第42章 顾小腰 第43章 虫式记账法 屋子里的陈列古色古香,木色的桌上废纸乱铺着,虫虫好歹也有一米六呢,跟马源一样高,站着写不舒服,于是也坐下。 “emm……”马源在旁,看了看顾益的作品,又看了看虫虫的运笔,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怀疑。 “这把,这把不算。”马爷给了虫虫一张新的纸,“你这一次就写出来,完全就是蒙的,不行,不行,你再搞一把。” 顾益看着趴在桌上的这死秃子,虽然个头和一米六的虫虫差不多,但是你宽啊,好歹是个大人,跟个小姑娘还耍脸皮厚的那招。 修仙院的客人很快就到了,是陈明光和吴刚。前者的手里还握了个木盒。 “我不过是沿着天幕街从修仙院走到了御珍轩,一路上听了不知道多少人讲起你的别称,顾小腰?” 虫虫一听,笔锋一顿,脸色讪讪,大眼睛斜着偷偷小心瞧一下顾益,发现没事,于是乎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么一分神,下笔就没了刚刚的专注与灵性,黑色墨水的失去了和这个世界微弱的联系。 “哈哈哈。”马源兴奋拍着桌子,“你看你看,师父,我就说虫虫是蒙的吧,一次就写出来,这怎么可能呢?” 那种兴奋,就如同智障终于为自己的智商做了一次证明。 “我可以的!”虫虫不服气,小嘴巴抿的紧紧的,大声宣布:“写这种东西的秘诀,就像记账!” “就像记账?为什么?” “因为记账的时候写下去的不是字,是钱!” 别将它看做是字。 顾益明白虫虫想说的是这个。 陈明光和吴刚还想说话,但被顾益拦了一下,嘘着嘴唇将他们两位带到另外一边的窗台。 让他们两个写就好了。 陈明光打眼瞧了一下那两位,缓缓的时光中倒有一种安静。 不对……错了 “不行,这个委屈我受不了!” 还有马源的哀嚎。 “……怎么可能是这样子,你你你,你再来,我就不信了,记账的都能写,我马爷竟然做不到!” …… “他们……在学符?” 顾益露出微笑,“是的,没关系,不用管他们。倒是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范岭来兑现诺言?叫你们来领我去见那个馆主?” 说起这个,陈明光和吴刚对望一眼。 “掌才使灵气耗尽,还没有醒呢。你……竟然已经神色如常了?” “所以我早就说他打不过我。” 陈明光惊叹,“顾兄,我一直自视颇高,同龄人中也少有高我一个境界的人。恕我眼拙,没有看出顾兄弟是何出身,战胜掌才使,真是叫人怎么也想不到。” 这下知道庐阳院之外,也是有人杰的了。 “他又不强,有什么不能胜的。”顾益对他手里的东西有些兴趣,“你拿的什么?” “喔。”陈明光将盒子打开,“这是玉肌膏,吴刚学弟说,其实是我们连累了你,惹了掌才使,这次你受了伤,这药应该能有些作用。” “谢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都是直接的人,那也就没什么忸怩的。 “话说前几日我就听小娘细细讲了关于修仙院的种种。雨后台一战,想必很多人都憋着火儿等着我进修仙院,要教训教训我,是不是?” “其实……” 吴刚是沉默的主,这会儿陈明光又犹豫了起来。 “我们不是替掌才使来邀你的,而是来劝你不要去的。” 顾益面色平静。 陈明光大抵是知道,劝说没什么用。 但是也不能不劝。 “修仙院的功法馆藏书万卷,轻易是不会让非院内之人进去的,顾兄弟你破了这个规则,许多人……都憋着气。” “我和吴刚,是三年生。院里面算是老人,如今留院无望,很快也要离开了。在我们上面有楼主,楼主上面还有功法馆、灵符道、剑与剑的几位前辈。” 顾益把玩着手中的瓷杯,随后一仰而尽。 “其他人与我无关,范岭说过如果我赢了,就要带我去见馆主。我只关心那位馆主,也就是大许的四公主。” “那个人,你肯定打不过。”吴刚这样的壮汉,提起来都有些害怕的样子。 “我没说要打过她,我是问,她是怎样的人?” “真的没机会的,顾兄弟。四公主是完全醉于仙道的人,而且……早年间曾被一位负心汉欺骗,是很讨厌男人的,吴刚学弟……人有些冲动,当时就嚷嚷着凭啥男人就该被讨厌。” “结果惹了馆主生气,好在他不是特别好看,要是俊俏了,打的更狠。” 吴刚眼皮子抖了抖,那似乎是一个令人‘心情愉快’的过去呢。 顾益则震惊: 长的丑终于有一次福利了? 乖乖,那这对我的压力就终极大了啊。 “所以,顾兄弟你还是别去了。四公主对仙道极为崇敬的性子,绝不会允许功法馆让人随便进,而你这个性格……到时候再和她起了口角,而她又不喜欢男人……” 陈明光不敢说没那种可能性。 反正当街和掌才使硬碰硬的这也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人。 “院外的人不知。但我们听说过一些馆主和楼主的事,她们是两个极端。”陈明光压低了声音。 “说来听听。” “馆主从来不会放过一个俊俏的男人,十七楼主也从来不会放过一个俊俏的男人。” 有点东西。 “要是这俩翻过来,事情就简单了不少。”顾益双手交叉抱胸,一时之间有些对自己过高的颜值犯愁。 但顾益想了又想,这就叫他放弃去功法馆了? 打范岭本来就辛苦,完了最大的好处还不拿? 不成,太亏了。 “去,肯定是会去的。这和我之后的修仙之路有关。” 这个决定要下。 陈明光无奈摇头,其实说那些话之前,他和吴刚就大致知道了顾益的选择。 “最多我在那个对男人有偏见的母胎单身面前老实一点。” 陈明光叹了一声气。 “我们能否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冒这样的风险去功法馆呢?即便要去,加入修仙院是最好的选择,你是院内人,自然有权利去学习任何一部功法。” 顾益是要去寻找小依依提到过的一个古本,寻找某个问题的答案,或者说证实心中的猜想。 还有看看小依依说的第二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实现在虽未进得去,然而自下山以来,他所遇见的人和事,隐隐中在将他向那个答案引导。 他遇到的是那个叫长生的人,吟出那句嘲讽许国的诗: ‘大许立国三百载,许应仙人满天下?’ 这里的仙,并非是学个两天道术的修行者,而是真正能踏进人间境的人,至少也得是芸圣,可人呢? 马源说过,五境合道都很少。 他这个小苑山仙人是芸圣,尽管其中有短短两三年内进入芸圣的因素,但许国人对他的憧憬,实在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完全凸显了六境的宝贵。 他还看到的是这些所谓的修仙院内的人,剑术过于平庸。其他人自不必说,堂堂的掌才使使的叫什么剑法?白斩鸡? 可三百年前,不是这种光景。 在小依依的描述里,那会儿的人比现在厉害多了。 有碧水十弯阳这样的奇功,仅仅在高原碧波上乘船而下,竟能悟出阴阳融合的强大功法。 有如花向日剑这样一剑斩断河水的剑法,能向花借气。 以及…… 大家都对他运用天地灵气的方式感到意外。 可三百年前的天才们,是可以和他一样创造出这种神奇的。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人已经不是当时的人了。 这个世界似乎多了一层窗纱。 挡住的,是叫顾益很在意的东西。 那个长生其实也在怀疑:为什么呢,为什么大许立国就再也没有人间仙人了? 于是乎小依依给他的第二句话,他越来越确信了。 渐渐地,也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听了之后叫人毛骨悚然,但似乎这么解释起来是对的。 这个猜测是:世间所有的修炼,都是错的。 第44章 入庐阳院 第45章 见馆主 “我是来请你出去的。” 顾益哪里会不知呢,叶小娘早就说过,他公然对掌才使不敬,而且以一个野路子出身的身份打败了范岭, 实际上就是令高傲的庐阳院受辱。 “这可不行哦,小姑娘。范掌使答应带我去见馆主,你难道要叫他失信于我吗?” 谁是什么小姑娘,对面的人有些恼怒他的调戏。 “我劝顾公子还是不要进来。掌才使只说会带你进来,却没说过要带你出去,所以我说现在请你出去,否则……或许就出不去了。” 她虽然声音轻柔,但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轻柔。 “姑娘还算是诚心告诫,比范岭好,第一次见他时,他可比你狂多了。” “顾益!”范岭不满的呵止,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自己不配,继而上前劝导,“舒乐,你先让开吧。我败了就是败了,现在先带他去见馆主。” “他胜了掌才使也是借花,若再来一次,结果犹未可知。”舒乐抬眉,继续对顾益说:“修仙院藏龙卧虎,顾公子便真的执意要进吗?” “你是为了我的性命考虑,还是觉得我这样的人不该进庐阳院?”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来的。” “可舒姑娘,我有我的理由,所以今天是一定要进去的。” “顾小腰!”叫舒乐的姑娘难得起了些怒火,不过又很快消了,“算了,你这般轻浮的言语见了馆主想必也没什么好的下场。” “多谢姑娘特意前来提醒,小生一定装出个正人君子样。” “你!”姑娘终于端不住自己正经的模样,都说这是流氓,看来真是不假。 范岭对这样的斗嘴没兴趣,提步继续领路。 顾益与舒乐进行眼神对视,毫无惧色,好看多看两眼还舒服呢。 走到她身前时停步。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考虑的。心里头大概恨不得我被哪个庐阳院的英雄狠狠教训一顿,好教我这个野小子知道知道厉害。” 舒乐抿着嘴唇,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那也是你自找的,你这种轻浮小子,便是我遇到了,也要教训你的。” “可我就是奇怪,庐阳院的英雄呢?怎么就你一个姑娘家来拦我?” 不说还好,一说有嗖嗖嗖的出来几个年轻的学子,全都如饿狼一般盯着顾益。 范岭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怎么不去,走!” 迎着众人的目光,顾益从怀里掏出一纸折扇,刷的一下打开,走一步晃一步,晃一路也扇一路。 范岭看在眼里也不多说,心里则在画圈圈:你他妈迟早会被打的! 于是带着隐隐威胁加警告的语气说:“舒乐有继任楼主的潜质,虽是学生,实力不在我之下,她只是脾气比我好一些。” 顾益听了心想你这不是贬低自己么? “认识你这么久,我终于第一次觉得你说的话,或许有道理。” 范岭又被噎了一句,心情不太好,只好闷头走路。 这一路前行都是上山,渐走渐远,顾益才忽然发现原来登山的阶梯已经离开山体开始悬空,向下望去是一个不见底的峡谷,雾气缭绕,似有云彩伴随左右。 楼梯变为平地的石板,而他们就像是在云雾间行走一样。 仰高处,则见一处绝壁,上有万剑飞舞。 再高处,又见一处长桥,架连一座峰顶,不时有飞纸飘落,那都是写废的灵符。 但在顾益的概念里却有这样一幅画面:高考后,扔书了。 范岭带他走的是另外一个方向,奔着一栋建筑,一栋恢弘庞大的建筑。 上面写着三个字:功法馆。 而感觉上明明还离得很远时,范岭却忽然止步。 “到了。” 这种地方神奇多,千万不能说什么离得远,没到, 太没有水准了。 “我就在这里见四公主?” 范岭站直身体,头微微低了三十度,双臂打开又向前,姿势特别标准。 “范岭不才,院外惹祸,扰了馆主,还请馆主责罚。” 高声言语间,四周的雾气仿佛在慢慢散去,显现出了功法馆的模样,他二人此刻在平地,而眼前是数百阶的石梯,高耸神秘,令人心生向往。 空气中忽有一阵颤动由远及近,速度奇快。 只听‘啪’的一声,范岭竟被扇倒在地。 “噗……” 伤未痊愈的他无奈又吐出一口血,但没办法急忙爬起来跪着,“范岭知错,请馆主责罚!” siu! 又是一道光芒飞来。 噗…… 范岭的身体在空中翻滚了好几个圈最后重重砸在了石板上。 努力抬头时能看到眼睛已经充血,嘴边的血迹也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但他还是撑着力气过来跪下,汗水混着血水滴落,并再高呼:“范岭,知错!” siu! “哎,那什么……你们是自家人啊,”顾益本来是不喜欢这家伙的,但这样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人本来就有伤啊。 再说多大点事,至于这么打嘛。 siu!! 又有气势压力,低头的范岭嘴角扯出一声笑,似乎是认了,随后痛呼:“啊!” 这种伤可比顾益给的严重多了,那会儿毕竟还运功抵挡,现在完全就是裸身挨打。 即便是硬男,但灵气在胸前割肉的痛感还是叫他忍不住嘶声力鸣。 siu! 躺在地上都有些意识模糊了,眼睛半睁半闭,身体还抽搐着颤抖。见此情形。 顾益是真看不下去了。 他运转灵气闪到范岭身前,弯腰抱上他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再这么打下去,他都要死了。” “……你,你别管!”范岭推开他,结果自己站不住,又一下趴到地上。 “可服?” 天空中忽然传来冰凉威严的声音。 “服!范岭错!一在……管教不严,使学生寻乐于长宁!二、二在……呼呼……” 他说这几句话也是费了劲了。 “二在!败于敌手,致庐阳院因我蒙羞!三在……三在以馆主为赌注,将闲杂人带进此圣地!” 啧?闲杂人? 顾益切了一声,刚刚真不该管你。 “你在外惹事端,以见我为注,范掌使便是想让我见谁,我就得见谁了?” “只因范岭一时自负,才将这混不吝的小子带来,污了馆主的眼!” 顾益:啥? 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你还知道自己做的错事!” 什么?你们就这样聊天顺带把我给骂了? 所以就默认劳资污了你的眼了?不待见帅哥不是你的错,但你不能不承认我是帅哥吧。 “还有完没完了,今天是我来见你,怎么戏份全是他的,再说都打成这样了,也认错了,还要怎么罚?” 范岭晃动着眼珠,未敢发一词,只是用余光瞄了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真的,不怕死的么? ------------------- 推荐票都没有,还怕死? 第46章 庐阳院漂流记 第47章 顾益也是个痴情人 顾益想不通,为什么印象里每一个追人的那一方非要喊出这四个没用的字, 到底谁会听你的不跑啊? 肯定是跑啊。 就算此时打得过那两个学生,不过这儿是人家的地盘,动静搞大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小和仙左手要拿射黄,右手还要拉他,跑起来动作特别的别扭,眼看后面的人快,干脆都给扔了。 顾益没事, 但射黄‘嘎嘎嘎’的吓都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可恶!”两位青衣的学生跟着在树丛里左跳右窜的,“胆小的家伙!敢挑战掌才使,见了我们就只会跑吗?” “青山,我提速了!” 其中一人对着同伴喊了一声,突然跃起身体,调动灵气,速度陡然加快! “呀!他们好快!”和仙余光扫了一下后面。 嗖! 顾益到底也是入定境呢,他也会一些身法,真要跑起来速度也不会比后面的人慢。 当然他不是自己跑的,而是搂着和仙的腰带着她一起——追的好。 “啊!”和仙只感觉身体一下子腾空,惊恐中叫道:“还有射黄呢!” “那只鸡别管了,他们又不敢杀鸡。” 其实他是想,要是杀了,说不定还能混一口尝一尝。 “这里到处是山,我不认路,告诉我方向。”顾益在她耳边说道。 和仙喊道:“前面往左!有三条岔路,他们难以分辨,咱们走中间那条!” “你叫大声一点!” “走中间!!” “听不到,大声一点!” “走!中!间!”姑娘闭着眼睛,憋一身力气的喊。 然而到了地方,顾益直接选了右边的那条。 和仙以为她走错了,拼命想要再喊,但嘴巴却被手给捂住了,这样疾驰三四分钟。 顾益跃上崖壁上的一颗树干,跳到他看到的一个山洞里。 和仙刚被放开就大叫,“走错了!走错了!我们应该走到中间去,那里通往灵符道!我叫的那么大一声,你听不到吗?” “我听到了,所以我才选了这条路,”顾益拍了拍屁股坐了下来,“叫你大声一点不是给我听的,是给追我们的人听的,他们现在顺着路去灵符道找人了。” 和仙愣住,她到底是在家里养多了,这套路没见过,明悟过来也有惊喜,“原来是这样,你好聪明啊!这都想得到。” “我还想得到,既然他们发现了是你在带着我跑,那么肯定会去灵符道找你,所以我们不能再去灵符道了。” 这么一说,和仙咬了咬嘴唇,反过来安慰顾益,“你别担心,我再想想,应该还有其他的地方。” 顾益托着下巴笑了笑,他只是觉得好玩,并不觉得多么的危险。 “别紧张,虽然这个套路最终会被那些人发现,但是这一时半会儿是没事的。” 和仙听了他的话,定了定心,随后又有些奇怪的说:“明明是我在带着你跑,怎么感觉是你在带我呢?” 姑娘,这可就没办法了。 智商问题。 “咱俩是好朋友,你带我还是我带你有区别吗?” 一个问题问住了她,她摇了摇头, 轻易的被顾益忽悠了过去。 然而玩归玩,正经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对了,你帮我想想,既然馆主不愿意见我,有没有其他办法能让我进功法馆?” “你是说……偷溜进去?”和仙忽然瞪大了瞳孔,很显然这想法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对天发誓,顾益没这么想, 但现在不是了。 “这个……可以有……” “这个不能有!”和仙忽然一下站了起来,“馆主那个脾气你也看到了,这事要是被发现,你就惨了!” 能有多惨。 其实真要是见到那个什么四公主,顾益是有信心的,她既醉于仙道,就有办法让她迷恋哥。 “不过……你到底为什么要进功法馆?你需要看哪一部功法吗?” “其实是想都翻翻。” “那么贪心?那不能就这么冒这个险了。”和仙嘟着嘴,连连摇头。 但顾益敏锐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这里的说的‘冒险’是指偷偷溜进功法馆吗? 他笑嘻嘻的看得和仙发毛。 “你……你别看我,不行的,太危险了。”她扭过头,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然而她什么性格,顾益还能不知道么? 扭头,调整情绪,伸出舌头舔了两下手指然后揉到眼眶发红,再扭回来,搞定。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的语气忽然开始悲伤,神情忽然有些凄苦,“我哪里是为了自己啊……” 和仙眼神闪烁,“那……那你是为了谁?” 这姑娘也太太太单纯了,这么生硬的转折,你竟然又信了。 顾益心里窃喜,但是脸上依旧继续,“是这样的,我从小家里就特别的困难,但是却喜欢上了一位名门闺秀,幸运的是她也对我芳心暗许,我们两个人早已对着小苑山仙人立下誓言,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 “但是她的父亲并不认同我的诚意,还将她锁在家中,不允许与我见面,后来幸得一位侍女看不过去,替我们偷偷送信,我们每日靠着纸张互传情意达半年之久。” 和仙听着已然揪心,“那她的父亲被你的诚意感动了没有?” “感动了。” “那不是很好吗?你们可以在一起了。”小姑娘为他感到高兴。 顾益叹息,“但她的父亲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我进庐阳院功法馆寻得几部功法给他!” 和仙立即握拳替他鸣不平,“他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一定是个重利轻义的小人!” “不过分!” 这时候一定要这么说,而且要说的中气十足! “为了能见到她,任何要求都不过分。刚刚你说冒险,我想有可能冒险了一点,或许会因此丢了性命,但是……如果我做不到这件事,就见不了自己的心上了,那我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和仙满眼感动的情绪, 果然,修仙不修仙,只要是有男女授受不亲概念的地方,少女对于痴爱故事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要说点什么家有八十老母这种孝顺故事,可能还不会这么快见效。 “没想到你愿意为爱去死……竟是如此痴情人,”和仙很是不忍,“这么说来,你那日倒在小苑山的山道上,也是走投无路,觉得心中无望了吧?” 顾益愣都不带愣的。 “对!我自觉能力不够,便去求见小苑山仙人。” 和仙回想起当日。 “陈伯还说你失魂落魄,像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原来便是你的心上人、” 妙啊, 都特么对上了。 “没错,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就是那个为爱痛彻心扉的人。”顾益捂着胸口,深深叹气。 和仙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先别这样,你是如此重情痴情之人,任何一位女子若遇到像你这样的,心里定是很幸福很幸福的。” “这话你倒说的没错。” 和仙依然有些纠结,捏着手指左右走了好几个来回,“可是……可是这样真的很危险,你便真的豁出性命也不后悔吗?” “呵。生命算什么,我把我的灵魂都给了她,连同这灵魂的怪癖,耍小脾气。或许它有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只有一点好:爱她!” “我帮你了!” 第48章 找到顾小腰! 第49章 冒险开始! 第50章 狐假虎威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