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月十五血月见 天历辛丑三年,七月十五中元节,民间又称之为鬼节。 传闻这一天鬼门大开,万鬼出行,生人避让。 淮阴县北,太虚山顶一破落道观外,有师徒二人围着火盆烧纸钱。 夜里戌时三刻,山风大作,可二人脚下的纸钱却纹丝不动。 再细看,这纸钱是方形圆孔朱砂红,真是好生奇怪。 要知道,平常人家所用的多是圆形方孔的白纸钱,家里殷实的也不过是黄纸。 烧朱砂钱,斗胆问一句,死人敢用吗? “师父,纸钱哪儿买的?好生怪异”小徒弟打着哈欠,一脸困倦。 徒弟约莫十七年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不过耳朵缺了一只,剩下的右耳也只有上边一半。 残缺的耳廓贴在脸颊旁,风儿一吹,便上下左右的拍打摇晃,十分的滑稽可笑。 “自己做的”。 “啊,拿什么做的?摸起来跟厕纸似的”小徒弟诧异道。 “就是厕纸”。 老道瞥了徒弟一眼,不紧不慢的往火里喂朱砂钱。 “张守道,你可真行,烧这么个玩意儿给师爷用”。 徒弟直呼其名,实乃大不敬,张道长却不以为意,像是司空见惯。 “十三,为师今日没去县里,只好自己动手,师傅生前不拘小节,想必不会怪罪于我”。 张十三气极反笑,糟老头子天没亮就出去了,夜里十点才回来,不知道一天在忙活些什么。 “又给刘寡妇挑水去了?”十三揶揄道。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老道士摇头否认。 “三天两头的往寡妇家跑,不分黑天白夜的,师傅你未免太热心肠了些”。 张道长小手一抖,纸钱洒了一地,忙上前捂住徒弟的嘴。 “可不敢瞎说,我和翠莲之间清清白白,别胡茬让旁人听了去,毁了翠莲名声”。 邻村狗都知道的事,就师傅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封口费,五百”十三趁火打劫。 老张讨价还价“少点?” “六百”。 “好好好,六百就六百,不过千万保密,翠莲家里人还不知道此事”。 “成交”十三笑嘻嘻的数着红票子,“放心吧,我嘴紧的很”。 张道长肉疼不已,鬼迷心窍收了这么个东西,造孽啊。 两人谈拢条件已是夜半子时,皓月当空,清风徐徐。 点点繁星闪烁,汇聚成绸缎银河,辰星明月交辉相应,良辰美景如河洛。 忽而风静,云涌。 黑云蔽月。 “师父,变天了”十三喃喃道。 张道长抬头望去,黑雾遮天,星辰欲坠。 四象黯淡无光,紫薇星落,白虎移位,荧惑星赤。 贪狼隐,破军坠,天煞现,其它星宿皆没于黑暗之中。 如此星宫,千百年未见,莫不是要天下大乱? 张守道面色凝重,慌忙从袖中掏出卦爻占了一卦。 本卦上兑下坎泽水困,泽无水而困,人散血而亡,此乃大凶之卦。 变卦上坎下震水雷屯,九雷动而滴雨未落,同属大凶,凶亦有凶。 “这……这这”十三瞠目结舌,“这卦象何解?” 张守道没法回答,此卦他亦无解。 顷刻,黑云散去,一轮血月悬于夜空,红的妖异血艳,亮的摄人心魂。 《南齐书》有记: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荒,赤为战与殇。 赤青满红,天地分崩。 ……………… “各位观众朋友们,早上好,这里是上京电视台晨间新闻,我是主持人白薇。 在昨日二十三点零三分,夜空上方出现了极其震撼的血月景观。 此等奇景可谓百年难得一遇,月亮之大,血色之红,持续时间之长,前所未有。 至于血月为何恰好出现在中元节这天,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背后另有玄机? 让我们将镜头交给贾教授,来听听专家怎么说”。 镜头一转,画面切出演播厅。 辉煌大气的演播厅内坐着一位妖娆的女子,女子面容秀美,抹着精致的妆容。 披散在香肩的酒红色发丝微微卷起,魅惑诱人。 女子放下新闻稿,仰靠椅背微微伸了个懒腰,婀娜多姿的曼妙曲线尽显无遗。 “雀儿,给我拿杯水润润嗓子”白薇慵懒的喊道。 小助理端来一杯水,附在她耳边神秘兮兮道:“薇姐,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说着便把手机放在白薇面前,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血月之下赫然有一只狼头人身的怪物,怪物青面獠牙,绿眼尖耳,面容丑陋可怖。 狼人?有点意思,白薇不动声色的关掉屏幕。 “假的吧,图片这么清晰,一看就是P的”。 她端起水杯小口小口的舔吸着,细长灵活的舌头有如青蛇吐信。 “博主说他亲眼所见,并拿出偷拍神器冒着生命危险拍下来,字里行间可信度挺高的”。 “真的吗?我不信”白薇故意逗弄小妮子。 果然,元雀儿鼓起小脸蛋,据理力争:“网上有高手分析,说图片不像P的,八九成是原图”。 “也可能是人为戴上头套,再拿相机所拍”眼珠转动,白薇随口编了个理由。 “这倒是,还是薇姐分析的靠谱”元雀儿恍然大悟,不由得对薇姐崇拜不已。 “好了,回去工作,别整天胡思乱想”她敲了一下雀儿的小脑袋。 “别打脑袋,会长不高的”元雀儿娇嗔道。 “哟,小不点儿还敢顶嘴”白薇伸手去挠她的痒痒肉。 “哎呀薇姐,我错了,捞了我吧”元雀儿吃痒缩成一团,连连求饶。 两个美女在演播厅里嘻笑打闹,着实是一番美景,看的王强心猿意马。 白薇今天穿着一身黑青色的小西服,里面搭配白衬衫,妩媚动人的脸庞嵌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是三分的知性,十分的迷人。 浅蓝职业裙下的丰满翘臀诱惑至极,一双紧裹黑丝的美腿修长笔直。 王强不觉口干舌燥,如此尤物,要是能来上一发,就是死也愿意。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小强,后面的稿子准备好了吗?” 他正意淫到高潮,白薇突然出现,猛的吓一激灵。 “好,好了”王强俊脸通红,手忙脚乱的整理好稿子递过去。 恰好迎上她银月般的双眸,这双眸子似是能洞察人心。 “脸这么红,额头也好烫,是发烧了吗?”白薇纤细的玉手紧贴在他额间,秀眉微蹙,一脸关心。 王强何曾受过女神这种待遇,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她的手好凉,好软。 想入非非间,女神的手挪开了,莫名的,他感到一阵空虚失落。 “谢谢薇姐关心,我没事,可能是太热了”。 王强擦着汗水掩饰情绪,可却越擦越多。 “别擦了,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白薇握住他的手,抛去一个媚眼。 垂死病中惊坐起,女神喜欢我自己,王强大脑有点宕机。 见他久久没有答复,白薇撅起小嘴,低落道:“看来是没空,打扰了”。 作势要走。 “有,晚上不见不散”王强一口应下来,兴奋的搓动双手。 白薇啊白薇,平日里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人尽可夫的浪荡女。 “那,晚上见”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扭着纤细腰肢款款离去。 “你对他说什么了?”元雀儿回头瞄了眼二傻子似的王强,好奇道。 “没什么,我答应满足他一个愿望而已”。 白薇妖媚的舔着红唇,金丝眼镜下泛起一丝凶光。 第二章 上京城内妖孽现 这一天对王强来说格外的难熬,好容易捱到下班,办公室里转眼没了白薇的人影儿,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 娘希皮,小娘们儿不会耍我吧。 王强失魂落魄的走出电视台,暗自发誓,老子再相信女人就是狗。 这时,一辆粉色的阿斯顿马丁驶来,在他面前停下。 “上车”白薇摇下车窗,风情万种的冲男人一笑。 汪汪汪,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王强利索的爬上车,两只手交叉放在腿前,目不斜视的盯着正前方。 “去哪儿?四季楼还是百花苑?”白薇笑魇如花的问道。 她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黄昏时分的最后一缕阳光透过车窗映在两颗小虎牙上。 白晃晃的,阴森冷然。 四季楼?百花苑?王强摸了摸裤兜,冷汗直下,故作镇定道:“都行,你喜欢就好”。 “要不去醉茗轩吧,这个时节蟹膏饱满,肉质鲜嫩,最适合吃蟹了”。 臭娘们儿当他是凯子呢,王强一咬牙一发狠。 “行”。 吱~,白薇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笑的花枝乱颤。 “哈哈哈,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 王强松了口气,跟着一起尬笑,“哈,哈哈,有吗?” “有”。 白薇收敛笑容,将一头青丝挽在肩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说起来咱们同事几年,我还没有去过你家呢,要不,去你家?” 家里乱的跟狗窝一样,怎么好意思让女神进去,他下意识的婉拒。 “我平常不在家做饭,冰箱里也没储放食物,吃什么啊?” 白薇直勾勾的看着他,媚笑道:“吃你”。 要了亲命嘞,娘的,这女人太勾魂了。 王强浑身燥热难耐,咽着唾沫打开导航,阿斯顿马丁马力全开,一路飞驰。 黑暗幽闭的环境里,孤男寡女四目相对,狭小的房间漂浮着暧昧的气息。 “我去开灯”。 “别,吻我”白薇把他抵在墙上,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 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哪里受的了这个,王强紧紧抱住她拥吻在一起。 有道是:天雷勾地火,浪女遇壮郎,一发不可收拾。 良久,巫山云雨落下帷幕。 激情过后,二人依偎在沙发上回味着方才的余韵。 王强扶着腰心满意足的点燃一支烟,“薇姐,你真厉害,刚才差点没把我缠死”。 这是一匹好马,可惜,骑一次就没用了,有点舍不得呢。 “小强,你白天说要是能和我来上一发,就是死也愿意,是真的吗?” 白薇垂首贴在王强胸前,葱白的玉指绕着心口画圈圈。 “当然是真的了”他惬意的嘬了一口烟,肯定道。 忽地,王强一把将她推开,满脸惊恐的望着这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 话未说完,一条蛇信死死缠住他的脖子,美艳女人张开血盆大口,两颗獠牙蠢蠢欲动。 “救,救命”王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痛苦的挣扎着。 眼看要被活活勒死,情急之下从沙发桌旁抽出一把水果刀,狠狠扎在这妖怪的舌头上。 白薇吃痛收回蛇信,她怒了,一介凡人,胆敢反抗。 王强趁机爬起来,慌不择路的夺命狂奔,还未跑至门口,身后便有一团黑雾将他拽回。 “跑什么,我这不是如你所愿吗”。 白薇精致的脸庞涌起一片潮红,那是对鲜血的渴望。 她睁开眼,银色的瞳孔散发出诡异的光芒,一头青丝化身青蛇狂舞,每一根发丝尖儿都是一颗骇然的蛇头。 扑,无数蛇头钻入王强体内大快朵颐。 ………… 咚咚咚 “进”。 说话的男人四十来岁,国字脸,粗浓眉,一身正气。 男人眼里满是血丝,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看样子是熬了一通宵。 “林队,天香小区那边有命案”。 苏明月前脚到局里,后脚就接到报案电话。 听电话那边的描述,这个案子她解决不了。 林劲松停下手中的笔,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叫兄弟们集合,去案发现场”。 他说话时,上下两片干裂的嘴唇扯着一道疤痕左右蠕动,看上去狰狞恐怖。 疤痕很长,从嘴角一直剌到左胸,像纹着一条蜈蚣。 “死者王强,二十八,男,单身独居,职业新闻编辑,目前就职于上京电视台,更多信息还在搜集”。 “谁报的案?”林劲松突然停下脚步。 “房东,王强和房东说好了今天交租,今早房东联系不上人,于是上门找他,在屋内发现了尸体随后报案”。 “通知仵作跟我们一起过去,让小郑去查一下他的家庭背景和人际关系,再叫小李去一趟电视台”林劲松一脸疲倦的说道。 他这几天加起来睡了不到八个小时,铜山新教的案子还没结束,又来一宗命案。 “已经让他们过去了,现场也让人围起来保护着,就等您过去”。 苏明月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一头清爽的短发干净利落,飒气十足。 林劲松错愕的看着她,“你,很不错”。 “本来没打算让您出马,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几个衙差去封锁现场的时候,胃酸都吐出来了,说尸体没个人形儿”。 “会不会,是那种案子?”苏明月犹豫片刻,而后问道。 作为一个入行二十多年的老刑差,林劲松压根儿有不信鬼神作乱。 作乱的从来都是人心。 “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天香小区B栋楼前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几个衙差拦在门口嚷嚷。 “都别看了,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 人群中窃窃私语,“听说是闹了妖,那个男的给妖害了”。 唯物主义者反驳道:“胡说八道,要是有妖,怎会独独害他一人”。 又有人跳出来,“嘿,你没看网上那些文章吗,十有八九是血月把妖怪给引出来,祸乱人间”。 血月的话题一出来,周围的人聊的更起劲儿了,你一言我一语,好像世界末日就在今天。 “他们在聊什么?”林劲松翻过警戒线,问向身边的同事。 小衙差连忙行礼,“林队,我这就让他们回家”。 林劲松点点头,同苏明月和徐仵作一起上楼。 本来去现场的活儿不该徐伟,但他执意要来。 同事们也不知道这小子搭错哪儿根筋,非抢着脏活累活干,争执不过,就由他了。 靠近案发现场,一股浓郁的恶臭袭来。 这臭味像衣服被汗渍腌过几个月,再混合着下水道里秽物的味道搅拌在一起。 林劲松这样的老刑差都受不了,皱眉捂鼻,可徐伟却耸起鼻子不住的深嗅。 是了,是这个味道没错,他迫不及待的往里面走。 “等等,徐仵作”林劲松将他拦在门外,脸色不悦,哪来的愣头青。 徐伟停下脚步,不解的看去。 “徐仵作,得按流程来”苏明月在一旁解释。 “不好意思,第一次进现场,不知道规矩”徐伟面带歉意的退出门外。 走进屋内,房间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洁白的羊毛毯被鲜血浸透,结成一块块暗红的血块。 在客厅中央,一具尸体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尸体后背沿脊椎骨被利器剖开,里面的血肉被翻出,红的白的黄的,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再看伤口里面,血红的肉,森白的骨,胸腔内密密麻麻的乌黑生蛆,这画面不禁让人寒毛倒竖。 死者的两只胳膊以及大腿内侧全是咬痕,伤口不深。 但被咬的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只能依稀通过形状判断这是个人。 仔细观察,脑颅后面还有一个洞,洞口仅二指宽。 “明月,拿双手套给我”林劲松蹲下身子说道。 猜到他要做什么,苏明月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递去一双手套,终于忍不住扭头跑出,狂呕不止。 “哇,哕”。 林劲松摇摇头,还是太年轻了。 戴好手套,林劲松扒开浓密的毛发,将食指和中指伸进洞里。 脑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个人的脑子,被吃了! 第三章 杀道人 轰的一声,炸雷响起,窗外乌云密布,阴沉欲滴,看样子有暴雨将至。 片刻后,一道闪电落下,幽暗诡异的房间被映的亮堂堂。 林劲松为之一惊,到底是什么人作案,手法如此凶残。 “明月,让徐仵作和物证科的同事进来”。 徐伟跟着衙差挤进来,进屋看到尸体,青色长袍下的身体激动的发抖。 时隔十年,你终于出现了! “徐仵作,你怎么了?” 察觉到徐伟的异样,林劲松悄悄将手别在后腰,死死盯住他。 “我没事”徐伟强行平复情绪,可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吓的浑身发抖,还说没事?都说了叫你师傅来,非得逞强”。 苏明月一脸鄙夷,真是白长这么大个子。 听她这么说,林劲松也以为是自己多疑了,最近没休息好,看谁都像嫌疑犯。 “林队,有发现”。 物证科的同事在客厅角落发现一把沾血的水果刀。 “拿回去做血样采集”林劲松一喜,追问道:“还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小衙差摇摇头。 林劲松又转头问向徐伟,“徐仵作,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尸体?” 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再看的必要,徐伟面露惊恐,直摇头不敢上前一步。 “让人把尸体拉回去,收队”。 “是”。 才出小区,暴雨倾汤,急而猛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浇下来,一行人冒雨匆匆赶回国安局。 回到局里,仵作那边开始忙活起来,物证的活儿也由苏明月盯着。 林劲松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着此案的疑点。 案发当晚,天香小区附近的摄像头全部失灵,监控画面一片白影,这是其一。 其二,王强不善言谈,人际关系简单,没有交过女朋友,调访中也没发现他得罪过什么人。 其三,死者收入不高,家中没什么值钱的物什,放在抽屉里的几千块钱也没被拿走。 不是情杀仇杀,不为钱财锦帛,那么凶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林劲松苦恼的揉着眉心,希望尸检和物证能带来一些有用的线索。 “林队,刀上的血液分析出来了”小李敲门进来,将血样报告递给他。 “竹叶青,什么意思?”看完报告,林劲松面带困惑。 “就字面意思”。 这刀上的血既不属于王强,也不属于凶手,而是一条蛇。 林劲松一阵头大,物证不仅没带来有用的线索,还增添了新的疑点,这个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 这时,苏明月和徐伟还有他的师父刘山川进来了。 林劲松忙起身同刘仵作握手,满怀期待道:“老刘,辛苦,结果怎样?” “徐伟,你跟林队说说”刘仵作面色古怪,尸检的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死者约死于昨晚十一点,身体表部的伤口系蛇鼠所咬”。 “死者背后的伤口不似利器所致,经过我和老师的深度分析比对,一致认为是被类似于指甲或者利齿类的物品所伤”。 “指甲?”苏明月打断他,面带质疑道:“刘仵作,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明月,不要怀疑别人的专业”林劲松瞪了她一眼,示意徐伟继续。 徐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了刚刚这个推论,我们怀疑死者颅后的伤口也是被类似的东西戳穿。 当然,这只是怀疑,具体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化验分析。 在死者的脖子上还发现了一道勒痕,不过并不是致命伤”。 林劲松紧锁眉头,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不是致命伤?死者是被活活虐待致死的?”苏明月不寒而栗,这种骇人的死法闻所未闻。 太过变。 刘老摇摇头,这正是他感到奇怪的地方。 “不,他是爽死的”。 听闻此言,两人一脸错愕。 真是荒唐至极,死的不成人样儿,你说是爽死的? 就离谱。 “不可能吧老刘,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林劲松重复着苏明月刚才的话。 “确是如此”。 老刘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林队,我觉得凶手很可能不是一个人”。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凶手肯定不止一人”。 “林队,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要不让四门的人来接手这个案子?” 四门,成立于十年前,是厉朝中极其神秘的一个部门,所有破不了的悬案疑案诡案,皆由四门处理。 近年来社会上的诡异案件愈来愈多,四门的地位也愈来愈重,大有压他们国安一头之势。 四门中人,手段颇为古怪,行事也乖张跋扈,国安里没人愿意跟这群人打交道。 沉思良久,林劲松缓缓说道: “明月,你去一趟淮阴太虚,请张道长下山”。 ………… 张道长一夜未眠,昨晚陡然天生异象,星宫紊乱,这一切都在预示着人间即将大乱。 修道之人,理应心怀天下苍生,如何睡的着? 听着隔壁屋鼾声震天响,张道长丹田下生起一股无名邪火。 起身披上衣服,推开十三的房门,掀开被子一脚飞踢过去,再接一记回旋踢。 张十三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一脸懵比的望着师父。 “起床”张道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哦,这就起来”十三一个鲤鱼打挺,只觉屁股生疼,脑瓜子嗡嗡的。 师父叫人起床的方式还真是特别,独具一格。 张道长做好早饭,两人端着面条蹲在电视机前,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不知道新闻怎么说。 “各位观众朋友们,早上好,这里是上京电视台晨间新闻,我是主持人白薇”。 “哧溜”十三嗦了一口面条,小眼睛盯着女主持人的胸口发直。 “师父,你叫我起来就是看这个啊,不早说,这新闻真白嘿”。 张道长也盯着白薇目不转睛,“这是个妖”。 十三仔细瞅了两眼,赞道:“师父好眼力,任她穿的端庄得体,您一眼就能看穿其本性。 别说,是挺妖的”。 朽木不可雕也,张道长为之气结。 气的他吃不下饭,于是端着面汤又去盛了一碗。 “血月恰好出现在中元节这天,到底是巧合,还是背后另有玄机? 让我们将镜头交给贾教授,一起来听听专家怎么说”。 镜头一转,屏幕上出现一个秃头油腻的中年男人滔滔不绝长篇大论。 嗨呀,晦气,害的十三都没甚胃口,大口大口的嗦面泄愤。 张道长盛完面又坐回来,问道:“专家怎么说?” “说是光合作用引发地壳运动,导致臭氧层下沉,下沉后的臭氧层呈血红色,这其中牵涉到勾股定理,以及二次元方程式。 反正最后红光被折射到月亮上面,然后就形成了血月,你听明白了吗,师父?” 张道长一副了然的表情,不明觉厉,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科学道理。 吃完面,张道长褪下道袍,换上一身便衣在镜前整理仪容。 十三疑道:“师父,你换衣服干嘛?平日里去刘寡妇家也不见你避人儿啊”。 往日里提起寡妇二字,师父必定抱脚骂娘,可今日却不同。 张道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十三,为师要出去几日,办件事情,不方便穿道袍”。 神情越是淡然,事态越是紧要。 十三不再玩笑,正色道:“那您有什么要吩咐的没?” “过几日会有人拜观,若我未归,你且随他去”。 “还有”张道长怜惜的看着徒儿,“你要努力,将我们合一道发扬光大”。 说罢,不等十三反应,大步流星踏出道观。 “不是,师傅你要干什么去啊?”十三慌忙追出,可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师傅的背影。 那个背影,是那么的矮小,那么的微渺。 血月见,妖孽现。 为师此去,除妖,杀道也。 第四章 好戏,开锣 一个,两个,三个,……九个,加上送饭的那个,一共十个,手笔还挺大。 阴天生爬在铁窗前,数着窗外的黑衣人,盘算着该如何干掉他们。 两个时辰前,他回到这座小屋,故地重游,恍如隔世。 只是,物是人非。 逃亡的时候他常常在想,如果让他回到,回到这段不用担心追杀,不用苦于饱腹的日子里,该有多好。 可真的实现了,他又觉得不该如此。 人,总是会变的,而欲望,永远不会有满足的那天。 囚禁阴天生的这座屋子,建在悬崖之巅,屋前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陡峭小道,而屋后左右则是万丈深渊。 小道两旁各有一道铁链,防止不慎跌落。 道路尽头是一片参天的密林,路口有九个黑衣人把守。 他们身背长刀,头绑黑巾,手持一把钉爪弩。 如果没猜错,腰间应该还别着一把枪。 冥思间,咚咚咚,铁门响了三下。 随后铁门下方的小窗开了,午饭经由窗口送到阴天生手里。 “今天什么日子?”阴天生问道。 窗外一阵沉默,打这孩子被关到这里,便没说过一句话,今天突然问什么日子,不由得他哑然。 “天历辛丑三年,七月十五中元节”送饭人低声道。 辛丑三年,原来是被关进来的第十个年头,算算日子,距新元始年还有三年。 “谢谢”。 哐的一声,铁窗关上了。因为这句话,阴天生决定最后杀他。 多活上几分钟,也是造物主的恩赐。 打开饭盒,饭菜还不赖,一条糖醋鲤鱼,两个狮子头,还有十几个鲜绿翠滴的西兰花。 阴天生大口的吃菜,大口的扒饭,他想不起有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饭菜。 填饱肚子,该想想怎么出去了,现今的身体太差,正面搏杀九个黑衣人,不现实。 计划好一切,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出去了首先要回趟家,也许父母并没有失踪,正满世界找失踪的自己呢。 其次要找出囚禁他的真凶,后世十几年的追查,手里的线索全都指向父亲唯一的好友——陈富贵。 父母失踪,自己被人囚禁十三年,虽说不敢断定是陈富贵所为,但他起码知道点什么。 真相,是支撑他熬过人间炼狱的唯一动力。 阴天生脑袋里想着事情,手里把玩着两块铁片,不知不觉睡着了。 铁片是从饭盒上拆下来的,再等会,这将会是他杀人的利器。 这一觉睡到黄昏时分,日落山头,绮丽的晚霞烧红了天,血色残阳拉着老长的余影。 孤零零的小屋在夕阳下,格外的落寞凄凉。 咚咚咚,铁门敲了三下,随后铁门下方的小窗开了。 送饭人将晚饭放进来,然后伸手去摸中午的饭盒,左摸来右摸去,没有。 他手往里伸了些,脖颈微微露在窗口处。 阴天生瞅准时机,一刀划了他的脖子,连声哀嚎都没有发出。 这个给他送了十年饭的人,死了。 “对不起”阴天生对着尸体说了声抱歉。 提前结束生命,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再过三年,想死,比活着难。 他压低嗓子,惊慌的对黑衣人喊道:“不好,里面那人,好像死了”。 中午听过送饭人的声音,想模仿并不难。同样,想打开身前这道铁门,也不难。 果然,听到呼喊,三个黑衣人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由于道路狭窄,三人只能排成一列。 阴天生推开门,两个转身,三人倒地不起,其中一个捂着脖子挣扎着站起来。 扑,阴天生一脚将他踢下悬崖。 这山够高的,掉下去连个声儿都听不到。 守在道路尽头的余下六人站在路口,静静的看着阴天生。 为首的白脸人开口说道:“回去,把门关上”。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就如同他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阴天生乖乖的回去,把门关上,然后又走到路中间。 面色平静道:“让开,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绝路相逢,生者必我,阴天生很自信。 这么多年来,无数人想要自己的命,可从来没人成功过,或许阎王算半个。 “捉回去”。 黑衣人从兜里掏出枪,齐齐朝阴天生射去。 阴天生抓住铁链,几个旋转躲过粘膜网,顺势踩在链子上一跃而起,腾空向黑衣人扑去。 贴身肉搏,阴天生会让他们在死前连刀都拔不出来。 黑衣人的反应也很快,迅速丢下手里的弩和枪,从背后抽出长刀。 刀长约三尺,宽约两指,刀身雪白清冽,清冷的月光打在刀刃上,锋芒毕露。 待他落地,六人将他团团围住,两块铁片对六把长刀,阴天生无所畏惧。 “回去,我们当什么都没发生”还是那个白脸人。 阴天生举起双手,“好,我回去”。 其中两黑衣人见他举手投降,暗自松了口气。 忽然,阴天生陡然发难,手里的铁片向他们喉间抹去,左右开弓,两黑衣人瞬间暴毙。 一击得手,阴天生没有趁势进攻,他的目的是逃跑,不是杀人。 黑衣人这边阵亡两人,包围圈被撕开一个口子,阴天生立马冲出去,向着密林玩命狂奔,白脸人跟在身后穷住不舍。 阴天生在林子里如鱼得水,白脸人见距离越拉越远,不得已将手里的刀对准了他。 “去”。 嗖的一声,阴天生感觉后背发凉,立即一个侧身翻滚,想避开长刀的锋芒。 不料胳膊还是被刀刃划了一道,伤口很浅,但爬起来没跑几步便感觉头晕脑胀,四肢无力。 刀上有毒,这是阴天生没有算到的。 之所以敢以一敌九杀出重围,除了对自己的自信,他断定这群人不敢伤害自己。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中了招。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脚踩枯叶残枝的嘎嘎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在后世,他几乎每天都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 阴天生停下脚步,望着山下连绵起伏的林子,纵身一跃。 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命够不够硬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跃向山林的那一刻,一轮血月悄然悬于夜空。 ………… “醒了,他醒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睁开眼,眼前是一张肥嘟嘟,长满雀斑的大饼脸。 “烧饼?”阴天生的意识还没完全恢复,两眼呆滞的看着这张脸。 “你还乞丐呢,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 胖女孩气的直哆嗦,指着鼻子骂道:“好心救你一命,不感恩就罢了,还反过来骂人”。 有一男子调笑道:“人家也没说错啊,你那张脸不就是芝麻烧饼吗?” 又有人符合:“对啊,再说救人的也不是你吧”。 等神智清醒,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平坦的山腰处,周围站着七八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穿着打扮,应是来云极山旅游的。 “谢谢”阴天生道了谢,起身活动筋骨。 左肋断了两根,万幸没有戳穿腑脏,右腿膝盖碎了,好在可以行动。 这个结果勉强可以接受,他又赌赢了一次。 他向众人拱手抱拳,一瘸一拐的朝山下走去。 “等等”人群中一名红衣女子叫住他。 回头望去,这女子双十年华,娥儿雪柳,容颜绝美似名花倾国,一脸媚骨有乱世之妖娆。 华丽锦绸之下,肌肤胜雪,柔顺如瀑的青丝及至腰间。 女子长得妖媚无比,身上却干净出尘。 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糅合在一起,出奇的和谐。 “有事?” “怎么,我救了你,连声谢谢都不愿说?” 女子的声音清冷悦耳,看他时,浅浅的月牙儿眸子微含薄嗔。 阴天生拖着残破的身体走到女子身前,女子身材高挑,约莫一米七,穿着平底帆鞋只比他矮上三四公分。 他挑了下眉头,灿烂一笑。 “谢谢”。 “不客气”。 “你叫什么名字?”阴天生问道。 “魏羡鱼”。 他平视着女子的眼睛,继续问道:“临渊羡鱼?” 女子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异色,“是”。 再次道了谢,阴天生扭头下山,再没多看那女子一眼。 “哎”红衣女子喊道:“记住我的名字,我救了你一命”。 魏羡鱼?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没想到回来遇见的第一个女子,便是这般有趣。 第五章 杀道人 苍山薄雾浓,日出三分红。云竹一抹翠,景色各不同。 越靠近山下,雾气越浓,青山被缥缈云雾笼罩,不见其妩媚。 睡醒的鸟儿们在枝头起舞,声声婉转动听的欢鸣吵醒了寂林。 路旁低矮的绿芽上附着颗颗剔透的露珠,拿食指蘸一下含在嘴里。 甜丝丝的。 这副光景的云极山,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凶地。 天历灾年,黑煞落地,最先遭殃的便是云极山。 一夜之间,山林万物尽作刍狗,沾染煞气的邪尸魔物游猎人间。 诺大的云极山,白骨成林,血聚成海,尸殍千里,惨如人间炼狱。 那儿会刚从小屋出来的他,见到这副景象,胆子都被吓破了。 回想往昔,恍如昨日。 阴天生不禁哑然失笑,不仅是云极山前后的风景天差地别,当年的他和现在的他,也是判若云泥。 一路下山,无有波澜,那几个黑衣人大概是没找到他,回主子哪儿去了。 原打算找几个富贵子借点银钱,解解燃眉之急。 不巧,除了刚才那一行人,路上再没碰到一个游客。 一筹莫展之际,偶然发现上衣兜里有叠钞票,应是那女子放的,阴天生猜测道。 不知女子为何出手相助,许是心地善良,亦或是另有他谋。 不过阴天生没有放在心上,他相信,两人会有再见面的那天,到时自然知晓。 下山后换了身衣裳,简单洗漱一番便踏上回家的路。 自十岁那年被人捉走,前生后世加起来几十年,没机会回去一次。 对于普通人而言再普通不过的回家二字,对他来说却是遥不可及。 好在,曾经千百次梦到的场景,似乎要实现了,阴天生坐在车里忐忑不安。 几十个小时的奔波,终于到了那个令他梦魂萦绕的地方——阴家庄。 天历丙辰十一年,厉朝太祖开万世太平,将天下划分为四城十三县。 居南的上京城,坐北的北海城,位东的长安城以及处西的丰山城,合称四城,每城分管各县。 丰山城又名封山,封山城下土地最为辽阔,人口却在四城中位列倒数,属县也仅有野岭和奇峰两县。 其原因在于,封山境内全是高山俊峰,几乎没有一处平川之地。 地广人稀,且交通不便,未修铁路之前,山内阻断不通,与世隔绝。 而阴家庄就落在野岭县药山镇下的一个小山头,小阴山。 整座小阴山只有阴家庄一个庄子,庄上的人家们都住在山脚处,他家比较特殊,建在半山腰。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小阴山盛产药草,种类繁多,品相极好,所以阴家庄的人就指着药草过活。 如今的阴家庄破败荒凉,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围着土房子的篱笆墙坍塌已久,也无人修理,想来庄上的人们早搬走了。 此时夜里十点多,星光寥寥,月亮藏在乌云之下,视野所及,黑漆漆一片。 阴天生穿过庄子,向山腰走去,夜间的山路不好走,他小心的摸索前行。 十几分钟后,视野前方出现一所大院,院里隐隐约约的摇晃着暗淡橘黄的灯光。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前,锈迹斑斑的朱红门没有上锁。 推门进去,里屋的灯开着,墙上的窗户纸倒影着一个人影儿。 十年过去,父母还认不认得自个儿? 等会进去该怎么说?一家人抱头痛哭还是彼此陌生的尴尬对视? 阴天生站在门外踌躇不安,久久没有敲门。 “咳咳咳”屋内传出几声咳嗽,“进来吧,门没锁”。 推门而入,房间内尘霾倒覆,墙壁斑驳发黄,家具地板也都腐烂残缺。 而在客厅里,有一位老先生,老人身穿灰色粗麻布衣,银白色长发束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 阴天生进来时,老先生双腿盘坐在沙发,双手与两腿紧贴,合于丹田前,左手拇指朝上,右手朝下。 子午除杂念,这是个道士。 “敢问道长是哪路高人,可是来我家中寻死?” 他挨着老道坐下,随口问道,像是在闲谈家长里短。 道长睁开眼,细细打量阴天生,笑道: “小友莫气,贫道,合一道掌首,张守道”。 一道四门,新教异人。一道,指的便是这合一道。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后世里,合一道满世界的追杀他,今儿个才回来,掌首竟找上门来了。 “张道长,门下可有一位叫张真人的英年才俊?” 说起合一道,阴天生想起那人来,和他并肩作战多年,死前才知道他是合一道的弟子。 张守道微感诧异,“无有,我门下仅有一个徒儿叫十三,也不是什么青年才俊”。 “听小友的语气,似乎对我们合一道颇为了解”。 阴天生点点头,白净的一张脸露出腼腆的笑容。 “渊源不浅,不知道长前来,所为何事?” 张道长从怀里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纸条,皱眉道: “前几日中元节,天生异象,老道卜了一卦,卦象说,妖孽现世,人间将乱”。 “那一晚老道彻夜未眠,翻遍古书典籍,占断卜卦六爻,终于算出了祸凶源头”。 阴天生拆开纸条,纸上是一首卦辞: 两世因来一世果,前人种树后人夺。 本是阴命枉死人,机缘差错入凡尘。 “道长的意思,祸源在我?” 阴天生面如湖水,古井无波,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这道士竟一语道破他的来历。 张守道重重叹息一声,“唉,我亦知对你不公,但为了天下苍生,还望小友莫怪老道无情”。 天下苍生?可笑至极,阴天生冷笑不止。 “在下与道长无冤无仇,何苦寻个莫须有的罪名杀我?” 他捏着沾血的两块铁片,紧盯张守道的一举一动,此人道行不浅,不好对付。 “小友伤势未愈,手里的武器也不趁手,按理说我有趁人之危,不讲究”。 “那就改日再杀,如何?” 好毒辣的眼光,阴天生起了杀心,今天两人必是个你死我亡。 张守道干脆利落的回道:“好”。 手里突然发难,两指化作闪电戳向他的眼睛。 阴天生不避反进,眨眼间,兜里的铁片落在老道喉咙上。 哪知张守道只是佯攻,袭去的两指瞬间收回,阴天生猝不及防,武器被缴。 碰上对手了,这是个玩命的道士。 阴天生拉开距离,笑道:“道长不怕死?” 修行之人,无辜杀人,有违天道,不管此行成功与否,他的道根已然尽毁。 道根尽毁,还惧一死? 张道长一跃而起,身体骤然腾空,半空中运起掌心,一掌劈去。 阴天生抄起地上的桌子扔过去,“轰”,木桌四分五裂,灰尘与木屑漫天齐飞。 烟霾之中,阴天生掏出一把枪,“砰砰砰”,连开三枪,悉数打在张道长胸前。 待尘埃落定,张守道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阴天生六点左右到的小阴山,回来后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隔壁山头的猎户手里买了一把土枪。 他向来谨慎小心,无故被囚禁多年,谁知家中有无变故。 如今身负重伤,也无煞气淬体,备上一把枪,总能叫人心安。 阴天生靠过去,两指放在老道鼻间,死透了。 道长啊,时代变了,他摇头叹息道。 第六章 道门荣光 阴天生心神放松之际,老道猛然暴起,一拳携龙虎之威重击在他胸口。 “噗”,鲜血如泉水狂涌,喷洒老道一脸。 老道抹了把血水,继续出拳,阴天生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觉胸口有柄大锤反复落下。 十几拳刚猛无比的须介无相拳挥出,张守道体内真气消耗殆尽,再没力气出拳。 停手再看阴天生,肉饼一张。 老道彻底放下心,气喘吁吁的爬将起来,夜遁而去。 ………… 酉时一刻,天蒙蒙亮,遥远的地平线拉着太阳的影子升起。 淡薄的微光挤着窗户边进来,落在遍布尘埃的房间里。 房间内的肉饼坐起来喃喃自语:好阴险的道士,挨了三枪竟还不死。 原以为愈合的术能是后世所有,未曾想是生而有之。 昨日老道造成的伤势不见踪影,就连前几日断掉的肋骨都接上了,身体完好如初。 对此阴天生习以为常,后世能活到最后,全仰仗这副强横,怪异莫测的身体。 至于给予他这副身体的人,你们到底在哪? 阴天生抬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记忆里,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在客厅里和小男孩打闹,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面带微笑,静静看他们玩闹。 不知因为什么,男孩突然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眼泪汪汪的求助女人。 女人嗔怪的瞪了男人一眼,抱起男孩柔声细语的哄着。 女人的脸近在咫尺,可他怎么也看不清。 原来时间已经久到,久到模糊了他们的模样,阴天生摇头苦笑。 只是脑海里却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分外清晰。 一张圆圆滚滚的小脸蛋,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穿着小红裙小皮鞋,像只小兔子一蹦一跳。 “阿生弟弟,我找到你了”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甜美。 “现在换你来找我”。 “好,那你可要藏好了哦”男孩信心满满。 男孩不曾设想,这一藏,就让男孩找了几十年。 在家待到正午,阴天生锁好门下山,打算去县里打听陈富贵的消息。 刚出小阴山没多远,迎面撞上三两个背着草蒌的山户,那几人像见了鬼的看着他。 一名年龄稍大的男子壮胆问道:“小兄弟是刚从小阴山下来?” “嗯,我住哪儿”。 “啊”几人扔下草蒌,四作鸟散。 阴天生一把抓住问话的男子,没等他开口,那男子跪地求饶,连连作揖。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我等没长眼睛冲撞了您,求您绕了小的一命”。 “大哥误会,我是阴家庄的人,离家多年,今日才回”阴天生解释道。 “草,吓老子一跳,你回来就回来,没事去小阴山干嘛?” 男子嘴里骂骂咧咧的,俯身去捡地下散落的药草。 “小阴山怎么了?”阴天生奇道。 男子一脸古怪的上下打量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没怎么,小兄弟从哪里回来,这又是要去哪儿?” “刚从奇峰县的云极山旅游回来,阔别家乡十年有余,昨儿个回来发现庄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阴天生默默观察着男子的表情,随口问道:“对了大哥,你知道阴家庄的人搬哪儿去了吗?” “搬?”男子脸上的神情愈发古怪,看他脸色,似乎对阴家庄三字忌讳莫深。 “哦哦,他们搬到了一个好去处,我也不太清楚”。 阴天生知他话里有假,也没细问,方才他篓子里掉出来几味参芪,想必是附近采药的人家。 陈富贵早年是做药材生意的,说白了就是二道贩子,和这些采药人打交道不少,兴许他知道陈富贵的消息。 “多问一句,大哥知道陈富贵吗?” “你是他什么人啊?问东问西的”男子语气不太好,显然是不耐烦了。 阴天生笑道:“我父亲和他是挚友,论关系,我叫他一声叔叔”。 听到这话,男人一张不耐烦的老脸如春风拂面,热络道:“原来是陈大善人的侄儿,我说怎么看着倍感亲切,这次回来是寻亲的吧?” “走,去我家中喝杯茶,我慢慢跟你说”男子不由分说的拉他往家走。 这正合了阴天生的意,便同他一起回去。 “我叫姚致富,你叫我老姚就成,说起陈大善人啊,那可是这个”。 老姚竖起一个大拇指,嘴里不住的称赞。 “他老人家十年前就搬出去了,后来听人说在上京城发了财,赚了几十个亿”。 十年前的上京,几十个亿? 老姚很满意阴天生的表情,“是不是不信?起初没人相信,但是几年后,陈善人突然衣锦还乡,在咱们县里啊,山里啊,免费修路,无偿建学校和养老院。 不仅如此,他还高价回收药材,可算是给我们这些靠山吃饭的人一条活路”。 “那他现在在哪儿?”阴天生问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老姚家,荒山野岭上的一座破茅屋,周围也没有邻居,独他一家。 老姚没回话,请他屋里上座,喊婆娘出来沏茶。 阴天生也不急,接过茶水向女人道谢,品了一口,涩的口舌发麻。 见这个年轻人在家中坐定,老姚又换了一副脸色,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现在嘛,当然是在上京咯,难不成在山里啊?” “原来如此,多谢”。 得到答案,阴天生没有要走的意思,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荒山老林,四下无人,这个陈大善人的侄儿身上肯定银钱不少,老姚凶神恶煞的站起来,恶狠狠道: “你闭眼不走,赖在这儿干嘛?” 阴天生眼皮跳了一下,淡淡道:“我于心不忍”。 老姚懵了:“不忍什么?” 他站起身将茶水一饮而尽,对门后的女人笑了笑。 “冲在嫂子向我使眼色的份儿上,我绕你一命”。 说罢,从衣兜里掏出五张大钞,拍在桌上,扬长而去。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老姚怒发冲冠,打算追他回来。 “当家的,不要”女人死死拉住老姚,眼里满是哀求之意。 姚致富回头看看桌上的钱,再看看身旁的女人,一甩衣袖,这就罢了。 正午的烈阳晒的人肌肤火烫,阴天生心里却是阴寒生凉。 是该去一趟上京了。 ………… 日落黄昏时,一天之中的最后几缕残阳落在太虚山顶。 山顶的一座破落道观前伫立着一个小道士,小道士耷拉着半只耳朵,嘴里念念有神。 “怎么还没回来,卦象明明显示师父此行有惊无险啊”。 十三反复观摩卦爻,难道自己又起错卦了? 低头凝思间,一只手拧在了小道士的半只耳朵上。 “哎呀,疼疼疼”。 张守道松开手大步迈进道观,十三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师父,你没事吧?” 张守道没有回他,快步走到祖师遗像前,颓然歪倒在地。 十三慌了神,跪在师父身前使劲的摇晃他。 “师傅,你不要死啊”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张道长抬起头,眉宇间似是行将朽木的垂暮老者,眼睛里也没了往日里的清明宁静。 “咳咳,十三,你再晃下去,师父怕是真的要嗝屁了”。 糟老头子还能嘴贫,看来没事,十三破涕为笑。 “扶我起来”张道长有气无力的说道。 十三将他搀起,小心的把他扶到太师椅上。 张道长坐定喘了口气,从胸前扯出一面八卦镜,镜面血迹斑斑粘着皮肉,镜中央有三颗弹头,分别卡在阴阳的位置上。 “这是?”十三一脸骇然,师父到底干什么去了。 张守道避而不谈,岔开话题问道:“十三,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为师像你这么大已经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了三年”。 “您要赶我下山?” “是也不是”张道长未置可否。 “咱们合一道,自厉朝嘉平年间,代代一脉相传,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在外祸那几十年,还差点断了传承”。 张守道长叹一声“道门凋零啊”。 “可你知不知道,在千年以前,合一道可是盛极一时的道门大教。 景汉年间,合一道受万人香火,道观千余所,道众数十万,就连皇帝也亲自给我门开坛立道”。 “这是何等的荣光啊!” 讲到激动处,张道长咳嗽不止。 虽然不知师父为何提及这段往事,但他选择默默听下去。 张守道顺了口气,盯着四面满墙的遗像默然不语,最终目光停留在离他最近的一幅画像上。 “你师爷,也就是我师傅,他在世时,不知为合一道做出多大贡献,可到死,也没能完成夙愿”。 说到此处,张道长眼眶通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似是要落泪。 “那一年师傅临终前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合一道还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 我看见师傅颓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这个画面我永生难忘。 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会带领合一道重回巅峰。 现如今为师道根尽毁,光复合一道的重任就交在你身上了”。 “十三,重铸道门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第七章 开往上京的列车 “师傅,这话怎么听着好耳熟?” 十三好像在哪里听过,想起来了,一位叫许秀的棒国男子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张道长老脸一红,心虚道:“没……没有的事,总之,你要将咱们合一道发扬光大”。 几十代师祖师尊的遗愿要他来继承,十三连连摇头,半只耳朵拍打脸颊,啪啪作响。 “师傅,我道法尚浅,卦不灵,武不行,就连最简单的雷火符都画不出来,这重任还是您自己担着吧”。 没出息的玩意儿,张道长一口老血喷出。 十三吓一跳,老头不会被气死吧,忙抚他的胸口安慰道:“您消消气,我答应还不成嘛”。 “行,那你下山去吧”。 瘀血催出,张道长生龙活虎的跳起来,进房给徒儿收拾行李。 “我下山去哪儿啊,师傅?”十三问道。 这糟老头子阴险之极,赶他下山定是谋划已久。 房间里传出张道长的声音,“等会有人来领你走”。 有人?谁啊? 此时,观外一女子轻叩门扉。 “有人在吗?” 来的真快,张十三开门接客。 敲门的女子一头短发,脸瘦骨削,眉宇间英气十足,有股别样的素飒。 女子身材苗条轻盈,呈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宽松黑衣下露出两截纤细结实的胳膊,一双修长的大腿浑圆紧绷,欣硕且笔直。 “你找谁?”十三探头问道。 女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削减清瘦的脸颊有两个小梨涡。 “我叫苏明月,来找张道长,他在观里吗?” “来了,来了”。 张道长斜挎青色布包,一路小跑过去,急冲冲的模样像极了送孙子去上学的爷爷。 “苏姑娘,前几日老道除妖,身受重伤,此行有心无力,且让我徒儿随你去吧”。 苏明月瞥了眼十三,一个稚嫩的小道士,身体还有残疾。 瞧出她的顾虑,张道长颌首笑道:“苏姑娘不必担心,我徒儿可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青年才俊,你所求之事,尽管交给他”。 师父在说什么胡话?青年才俊,亏心不亏心啊,十三都替他脸红。 “道长知我为何而来?” “为妖而来”。 张道长轻抚白须,尽显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风姿。 苏明月微感讶异,但也没太吃惊。 既然林队让她来太虚,想必这位道长定有他独到之处,只是不知道他徒儿本事如何。 “你们快去吧,晚了又得出事”。 张道长不由分说的把布包挂在十三脖间,推搡两人出门。 啪的一声,木门合上,道观外两人大眼瞪小眼。 算了,事已至此,总不能白跑一趟,也许这小道士真有几分本事。 但说实话,她不大相信。 若真有妖,这细皮嫩肉的小道士还不够两口吃的。 “十三,包里有为师留给你的救命锦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切记,切记”观内张道长大声叮嘱道。 “知道了,保重啊师父”。 十三打开布包,里面有几叠符纸,瓶瓶罐罐的丹药,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七彩锦囊。 苏明月好奇的凑过去,十三合上包瞪道:“看什么,我的”。 她笑了笑,“走吧,去上京”。 ………… 千年前群雄割据,诸侯并起,天下战乱不止,纷争不休,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天历庚子八年,厉国太子即位,改年号建武。 当时,厉国还在各大诸侯和门阀世家中夹缝生存。 建武大帝掌权后,推新法,养生息,精练兵,交好各国,收纳天下才士。 短短十余年,厉国从委曲求存的小国跻身于群雄之间,俨然有了虎狼之势。 此后三十年间,厉国起兵南征北伐,横扫群雄,收服各路诸侯。 天历丙辰十一年,建武大帝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改厉国为厉圣天朝,史称:厉朝。 厉朝坐拥天下千年,历任继位皇帝无不明圣神武,中间偶有祸乱,但也不曾动摇根基。 直至一百年前,厉朝最后一位皇帝永兴帝继位时,外邦蛮夷突生变乱,北洋的白皮猪联合东非的黑烟鬼共同入侵厉圣。 厉朝安定太久了。 居安不思危,必受祸乱摧。 蛮夷联军趁北海城城主病重之际,联合城中内应,攻破北海。 自此,厉朝大乱,战火从北海燃烧到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持续几十年之久。 幸天佑大厉,祸乱期间,我厉朝英勇杰出之辈前赴后继,为平定外夷抛头颅,洒热血。 终于在天历丁未九年平定祸乱,时任皇帝的永兴帝自觉有愧,退位让权,交权还于天下。 当朝相阁接权改制,设相首,立六使,分管天下。 六使分别为:天乾监察使,地坤国安使,离火正法使,贸易金钱使,文曲考举使,震雷厉兵使。 六使麾下各有部众,六部之间互相维系,相互制衡。 新制推出百余年,延续至今。 时年辛丑三年,相首李诏上任不足半月,六使之中还空金钱使一位。 上京城中为争夺金钱使的位子,暗流汹涌,云诡波谲。 而即将踏入暗流中的阴天生,此刻正坐在开往上京的列车上。 “叮,前方到站淮阴火车站,请即将下车的乘客朋友们携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上车的乘客请尽快入座,列车门即将关闭”。 列车上,张十三和苏明月被人群挤的东倒西歪,两人显然没有经历这副阵仗。 苏明月早定好了机票,可机场那边临时通知,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停飞,具体恢复时间,另行通知。 为了尽快赶到上京,苏明月只好带着张十三一起坐最近的火车。 这辆从野岭开往上京的列车途径淮阴,平阳,落晖三县。 从地图上看,列车完全绕开长安,多行百十公里才达上京。 野岭县府有这样的考量不足为奇,长安城机场大,高铁多,人们有便捷快速的出行选择,肯定会舍下绿皮火车。 为了防止客流量遗失,干脆直接绕开长安城,一竿子捅到上京,不给换乘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上个月奇峰县出县道路被毁,正在紧急维修中。 所以想出行的人只能到最近的野岭乘车,这才造成列车拥挤超载的状况。 坐在阴天生旁边的女子正是从奇峰转到野岭上车的旅客。 女子一袭丝绸白衣,身材姣好,体态轻盈,起伏的曲线玲珑有致。 阴天生上车时,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捧一本线装古籍静默阅读。 淡淡的霞光落在女子古典唯美的鹅蛋脸旁,恬静美好,宛如一朵幽谷白兰。 只不过女子秀眉间凝着一股阴郁之色,似是有解不开的哀绪烦愁。 第八章 师叔 许是本命年将至,林悦溪近来诸事不顺。 前几日母亲未经她同意便安排相亲,闹得两人之间很不愉快。 平常人家二十四岁的女子,早已嫁出,相夫教子。 像她这样单身至今未曾恋爱的,甚是少见。 “读书读傻了”这是林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半个月前学生放假,她也跟着休息,整日待在家中听母亲絮叨,心烦意乱。 为躲避母亲,她找了个借口去云极山观景散心。 未曾想在云极山看日出时,竟碰到与她相亲的丁家大少,不知是两人有缘还是别有用心。 寒暄客套几句后,林悦溪再没了逗留的心思,打算回上京。 谁知奇峰去往上京的道路被毁,天气原因,机场也停飞。 无奈,只能绕道野岭上车。 出来一趟,大好时光全浪费在路途上,林悦溪暗道可惜。 登山好景未见,下山烦忧未散。 可谓是流年不利,事事不顺。 唯一比较幸运的是,坐在身旁的男子并未像那些个浪荡登徒子,瞧着个美貌女子便轻浮搭讪。 ………… “呼,累死我了”。 十三和苏明月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位子坐下。 一路过来,二人被人潮挤的头晕脑胀。 设计这辆列车的人,脑子铁定有毛病。 要去头等车厢非得从普通车厢穿过,连条VIP通道都没有。 坐定后,十三笑嘻嘻的同对座两人打招呼, “你们好,我叫张十三,二位也是去上京的吗?” 对面两位一言不发,坐他正对面的那个面色平和,相貌普通的黑衣男子连眼皮都没抬。 白衣女子像是反应慢半拍,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书,礼貌回道:“对”。 林悦溪无心闲聊,说完就又低下头翻书。 十三看看对面两人,再看看身旁戴好眼罩,准备入睡的苏明月,好生无趣。 这趟车要走整整一天,碰见几个冷性子不爱聊天的人,着实难熬。 倒是过道另一边的老大爷笑眯眯的和他搭话。 “小朋友去上京读书还是务工?” 谁要和你个糟老头子聊天,十三胡茬道:“去上京大学报道”。 “扑哧”,苏明月没忍住笑出声。 这小道士满口胡话,学堂都没上过,还敢大言不惭去京大入学。 十三瞪了她一眼,怕老头细问拆穿牛皮,忙岔开话题。 “老先生呢,去上京干嘛?” 老头就等着这句呢,笑道:“我啊,我去探亲,家里添了新丁,去照顾一二,顺便看看我儿子在上京买的大房子”。 言语间透着骄傲自豪,毕竟,能在上京买房的都不是一般人。 “哟,那您可真是好福气”一大妈夸赞道。 又有一中年男人满脸羡慕,“您儿子在哪高就?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能耐,太有出息了”。 旁座的人纷纷吹捧,老头假装谦虚几句。 哪里,哪里,全靠他教子有方,才有今天。 三言两语,车厢内一片火热,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 原本安静无声的车厢变得吵乱喧闹,如同一锅砰砰冒热气的咸粥。 看着罪魁祸首,阴天生眯起眼睛问道:“张十三?” 冷不丁的一句话,十三愣了一下。 这男子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似乎认识他。 “你认识我?”十三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不认识”。 “不认识你叫我干嘛?”他一脸纳闷。 这人的眼神好怪异,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而且,一个大男人长着双桃花眼,是想勾人还是怎么着。 呸,下贱。 阴天生笑道:“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师父,张守道”。 “你是张道长什么人?”听到这儿,苏明月摘下眼罩问道。 打进来,她便注意到这个男人,靠他越近,越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人坐如劲松,面如静钟,身形削瘦却有虎豹之威。 虽已竭力收敛气息,但作为习武之人,苏明月能觉出此人不简单。 适才男人主动发问,听他话里,似乎和张道长渊源颇深,故有此一问。 “说起来,张道长算是我师兄”阴天生淡淡道。 “放屁,自嘉平年间,合一道代代一脉相传,而且我从未听师傅提起他有一个师弟”。 十三跳起来诘问道,这个师叔比他京大学生的身份还离谱。 阴天生笑而不语。 “怎么,被揭穿没话说了吧”十三摸了下耳朵,满是得意。 “我是师傅的儿子,真要论起来,守道应该算我师弟”阴天生耐心向他解释。 十三不信,虽然师爷仙逝的时候,师父还没收他为徒。 但算算年月,对不上啊。 “我是遗腹子,父亲死时七十有六,当年是守道师兄给我父亲下的葬,我也是由他亲手送给别人扶养”。 七十有六,师爷宝刀未老啊,十三将信将疑。 阴天生招手示意他过来,俯身贴在耳旁,低声道: “前几日守道师兄联系我回封山,让我协他除妖。 凶妖虽除,但师兄为救我身受重伤,他现在身体可无恙?” 原来师父下山是为除妖而去,受伤也是因为这个小师弟,十三彻底信了。 “师叔,缘分啊”。 十三一跃而起,一把抱住阴天生,像遇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确是有缘,不过师侄此番去上京所为何事?” 阴天生嫌弃的推开他,小道士抱过来时,差点没忍住扭断他的脖子。 说起这个,十三一把鼻涕一把泪,惨兮兮道: “师父说上京城内有妖孽,让我和这个女人一道去收妖”。 他一指身旁的女人,女人伸出纤手,浅笑道:“你好,我叫苏明月,是上京城长兴区的一名刑差,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伸手握去,掌心粗糙,虎口有细茧,看来枪法不错。 “请教不敢,阴天生”。 “不知是什么妖孽作乱,能让上京的苏干事专门跑一趟?”阴天生漫不经心的问道。 “哪儿有什么妖孽作乱,只是有桩案子较为古怪,想请张道长去看看”。 苏明月没有如实相告,根据多年办案的经验,这人的师叔身份,十有八九作伪。 令人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冒充张十三的师叔。 “是吗?头一次听说差人请道长办案,有趣的紧”阴天生眉毛一挑,打趣道。 “师……”。 十三几次想打断,见他们聊的起劲,又生生憋回去,缩在一旁扭扭捏捏的玩弄衣角。 “有事?”阴天生问道。 “师叔救我”。 “此话怎讲?”阴天生明知故问。 小道士面露羞愧之色,不好意思道:“师叔,弟子道法不精,若真有妖,弟子怕……” “这样啊,但我此去有别的要紧事”他为难的看着小道士。 “师~叔~~”十三拉长嗓音,扯着他的衣袖摇晃不停。 “罢了,罢了,我同你一起去便是”。 “苏干事不介意我一起吧?”阴天生又转头问道。 “欢迎之至”。 她自不会嫌弃多出一个强力的帮手,却不知此人出于何种目的。 一阵短暂的交谈,车厢内安静下来,林悦溪放下书扫了一眼苏明月。 父亲正是在长兴区当差,这个差人难不成是在父亲手下办事? 压下心头的疑惑,林悦溪又拿出一本书翻读,心思却全不在书上。 师叔师侄,妖孽道士,古怪案子,这几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呜呜呜”。 小火车发出悠扬的汽笛声,停靠的列车再度启程,直奔上京。 第九章 列车上 拥挤闷热的车厢,狭窄的过道人贴人,凌乱杂八的行李塞在各个角落。 男人老人,女人小孩挤在同一个座位上,像叠罗汉耍杂技。 在车厢顶和座位下,但凡有一处空出来的地方,就有无数疲倦劳累的人躺着休息。 车厢没有空调,空气中漂浮着汗臭味,狐臭味,脚臭味,各种让人作呕的异味混合在一起发酵。 这,便是普通车厢。 和另一边的头等厢仿佛是两个世界。 然而即使是这样狭隘拥挤的车厢里,仍有肥胖的乘务大妈推着小车吆喝。 “花生啤酒八宝粥,新鲜水果盖浇饭”。 “来,腿收一收,让一让”。 大妈身后紧跟着三个黑衣男子,一个骨瘦如柴的青皮,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还有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帽沿压的很低,看不清相貌,黑色衣服下是一身精壮的肌肉。 一行人走着走着,到了头等厢,车厢门口站着两名乘卫,大妈亮出工作证推着小车进去了。 两乘卫看看后面三人,模样不像好人,拿出软棍拦住他们。 “你们是头等厢的乘客吗?有票拿票出来,没票赶紧滚蛋”乘卫警告道。 “大哥,他叫你滚蛋,哈哈哈”满脸横肉的胖子肆意狂笑。 “笑什么?快滚,不然老子打死你”高个的乘卫挥动棍子,作势要打。 鸭舌男给了个眼色,胖子青皮上前,“扑”,“扑”两刀,两警卫捂着胸口倒下。 废话真特么多,青皮朝尸体吐了啪口水。 “走吧,干活”鸭舌男一脸匪气的说道。 胖子一脚踹开车门,车厢内的人被惊醒,惊慌失措的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来来来,大家目光向我看齐,我说个事”。 “抢劫”。 “啊”,慌乱声,嚎叫声夹杂在一起,男人女人缩在座位瑟瑟发抖。 胖子从后背抽出长刀,一刀砍在桌子上,狞笑威胁道:“叫,再叫老子剁了你们”。 “斯文点,别吓坏他们”。 鸭舌男按下刀身,走到车厢中间环视一圈,轻声道: “兄弟们这趟只求财,不劫色,不害命,希望各位配合一下,若是有不识相的”。 他将手放在身旁的椅背上,轻轻一掰,椅背缺了一道口。 “有问题吗?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空气中一片死寂,唯有女人隐约的抽泣声。 “那开始吧”。 胖子和青皮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两个蛇皮袋子。 “请各位把身上的银钱和贵重物品,放到这个袋子里,不要有私藏隐瞒啊”。 衣着光鲜的人们在武力和砍刀的压迫下,乖乖的交出随身财物。 三号车厢内,抢劫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哎,醒醒,有情况”十三将苏明月摇醒。 他刚刚起夜小解,无意间发现前面车厢的动静,隔着车门看去,有三人持刀抢劫。 按他们的进度,估计马上就要过来,于是连忙叫醒苏明月说明情况。 “抢劫?好大的胆子”。 睡眼朦胧的苏明月瞬间清醒,一摸腰间,空空如也,忘了这次出来没带配枪。 情况有点不妙,三人持刀,空手搏斗,恐难制服。 她看了眼阴天生,在想要不要求助。 阴天生一直处于浅睡的状态,他比十三更早知道前面车厢的状况。 感觉到这位差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阴天生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这笑容真讨厌,苏明月指了指前面,比了个擒拿手势。 “过去看看?”阴天生起身欲走。 “先不要打草惊蛇,等他们过来”这人哪来的自信,苏明月有些无语。 四人之中唯有林悦溪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知,她靠着椅背安然熟睡,精致白皙的脸蛋柳眉颦蹙。 似有三千烦丝入梦来,万般笑颜不得开。 “来了,来了”十三悄声道。 “啪”,青皮打开灯,车厢里亮起刺眼的白光。 “来来来,大家醒一醒”胖子拍手把众人叫醒,语气间很是客气,完全不似刚才那般凶狠。 他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容,两侧的肥肉一颤一颤。 一个车厢的肥羊都有如此收获,那后面的两节车厢不得起飞咯。 干完这票,回去得点个298的,胖子美美的想道。 鸭舌帽走到车厢中间,嘴里重复着之前的话,手里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二号车厢内的人重复着三号车厢的表情。 而看到徒手掰断椅背的鸭舌男,阴天生眼冒精光,这劫匪头子是个一阶术者。 没想到三年前就有术者了,看来被囚禁的这几年,错过了太多重要的东西。 坐趟车都有肥肉送到嘴边,岂有不吃之理? 阴天生笑了,笑的很灿烂。 见这人被抢劫还笑的如此开心,胖子乐呵的走过来,刀架在他脖子上,问道: “这位兄弟,你笑什么?” 被动静吵醒,林悦溪揉着美目睁开眸子,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架在身旁男人的脖颈间。 她的双眸木讷无神,显然还没脱离梦境。 “嘿,大哥,这有个妞儿真特么正点啊”。 胖子眼前一亮,这女人可比298的要带劲。 鸭舌男闻言过来,细细打量女子一番,淫邪的说道:“带到外面去”。 青皮愣头愣脑的问了一句,“大哥,你不是说只求财,不劫色的吗?” “憨批,劫匪的话也能信?”胖子一巴掌拍在青皮的脑袋上。 劫匪?林悦溪彻底清醒,手足无措的抓住身旁男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胖子见状,浪笑道:“小妞,你抓他有什么用,你男朋友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劫匪误会了两人的关系,但也没人解释,生死攸关,谁还在意这个。 阴天生侧过头仰视着胖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你该感到荣幸”。 “荣幸什么?”胖子一脸问号。 “你是第一个敢拿到刀架我脖子上的人”。 没等他反应过来,阴天生突然暴起,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将这个二百多斤的胖子提至空中。 青皮见同伴被制,挥刀砍去,刀还在空中,人便飞了出去。 他被阴天生一脚从车厢头踹到车厢尾,昏死过去。 “谈谈?”阴天生看向鸭舌男,问道。 “行,去外面”。 随手将胖子扔在地上,阴天生跟着鸭舌男出去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车厢内的人还处于震惊之中,两个劫匪就被撂倒了。 看着倒地一动不动的胖子,苏明月伸手探去。 脖子被捏断,死了。 敢当着差人的面杀人,太嚣张了,苏明月胸口憋着一股火气。 “师叔好强”十三对新认的师叔崇拜不已。 望着男人的背影,林悦溪莫名有些发慌。 变故因她而起,如果门外的男人出了什么意外,她良心难安。 三人心思各不相同,而阴天生毫不关心。 两人立在门外,鸭舌男丢给他一支烟,和气道:“你身手不错,要不要跟我?这里的东西分你一半”。 兔子跟老虎谈买卖,嫌命长了。 阴天生一脸漠然的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成粉末。 “从哪儿入的门?” 鸭舌男神色一惊,“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四门?还是新教?”阴天生继续问道。 合一道现在还没成长起来,看他气息和外貌也不像异人,故而把这两大势力排除在外。 鸭舌男彻底淡定不起来,抬起头露出一张黑气纵横的煞脸,血红的眼瞳带着一丝惊慌。 “别想着反抗,敢动一下,我立马把你的丹魂挖出来”阴天生将两指放在男子的印堂穴前。 完了,这人貌似对他的能力颇为了解。 终日打雁,总有被雁叼之时,今天踢到铁板了。 “不说?” 阴天生微动指尖,轻轻在鸭舌男额前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眼睛鼻子流了一脸。 他怕了,屈服道:“不知上人说的四门新教是什么?我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全是因为云极山”。 又是云极山? “说来听听,说的让我满意了,便绕你一命,顺带送一颗助你修行的仙丹”。 鸭舌男正苦于修为没法精进,没想到眼前这位上人竟有办法,忙细细道来。 “两年前我去云极山旅游,在山顶无意中闯入一座山庄,我也是好奇,四处乱逛。 不料有一丝黑雾突然朝我冲来,这黑雾像有意识一般,沾到我身上就四处乱窜。 我当时的身体如万蚁噬咬,痛的死去活来,迷迷糊糊间逃出山庄。 在山里熬了整整五天,五天后醒来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听完前因后果,这人应是个靠身体强行抗住黑煞吞噬的散修术者。 “你小子命大,幸亏只沾了一丝煞气,还成功抗过去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阴天生笑道。 原来那玩意叫煞气,鸭舌男谄笑道: “上人听的可还满意?那您说的仙丹?” “嗯,我很满意”。 指间微微用力,两指完全没入男子颅内,将那颗放着淡淡紫光的丹魂活活抠出。 “你,你……”鸭舌男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憨批,劫匪的话也能信?” 阴天生眯起桃花眼,咧嘴一笑。 沾满鲜血的丹魂躺在掌心,拇指头大小,泛着淡淡的微弱紫光。 观其品相,丹身粗糙不平,丹内魂力未凝,整颗丹魂的煞气也不够浓郁。 将丹魂放入嘴中咀嚼,鸡肉味,嘎嘣脆,口感还行。 “师叔,你在干嘛?”小道士惊的合不拢嘴。 见师叔半天没回,十三担心他出事,于是偷摸过去观察情况,没成想竟看到这一幕。 师叔将那男子额头划开,从里面挖出什么东西,然后吃了下去。 恍神之中,他耷拉的残耳突然立起,尖尖的耳边火热发烫,闪着耀眼红光。 阴天生吞下丹魂,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全身上下,就连汗毛孔里都洋溢着舒爽畅快。 暴虐的煞气在五脏六腑内肆无忌惮的游走,良久才趋于平息。 他回头看去,邪气一笑。 “师叔在除妖啊”。 第十章 有风,起兮 两人出去有段时间了,小道士前去查探情况也没了踪影。 苏明月坐立难安,起身准备出去。 “苏干事,你认识林劲松吗?”安静许久的白衣女子突然问道。 苏明月打量着她,眼神眉目,面容气质,有三分相像。 “你是……?” “我是她女儿”。 “原来是林队的女儿,真是有缘”苏明月感叹不已,世界真小。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叮嘱道:“林小姐,你小心点,我去去就回”。 “苏干事,我父亲,他最近怎样?”林悦溪叫住她,似水的杏眸略带不安。 先前听几人说妖,又听案子古怪,再亲眼所见自称师叔的道门中人制服劫匪。 看男子手段,不似常人,莫非世上真的有妖?她不由得替父亲担心。 “林队很好,你不要多想”苏明月也不知怎么说,干巴巴的宽慰道。 说话间,阴天生领着张十三回来,那劫匪头子却没有一起。 难不成也被杀了? 正待发问,手机响了,是林队的电话,苏明月忙接通。 “明月,人接到没有?” 林劲松的声音嘶哑粗重,隔着电话都能听出疲惫和心焦力瘁。 “接到了,在回上京的路上”苏明月抬起手腕看看表。 “预计明天下午五点左右到城南火车站”。 “好,那就这样”。 “林队,等等”苏明月迟疑了一下。 “您女儿跟我坐同一辆车,您要不要和她讲两句?” “这么巧?行,把电话给她”。 林悦溪接过手机,柔声道:“喂,爸爸,你最近还好吗?” 软糯轻柔的声音里寄着满满的牵挂。 听到女儿的声音,林劲松一扫困倦,爽朗笑道:“我好的很,不要挂念”。 “嗯”。 “你这妮子,从小到大不见你生气,闹一次脾气竟还离家出走,现在外面不太平,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劲松很是疼惜女儿,不想嫁就不嫁嘛,大不了养她一辈子。 他只希望悦溪能过的幸福快乐,其他的事交给他这个父亲来处理就好了。 “哪有,我只是出来散散心”。 “这事是妈妈不对,你别怪她,家里就你一个女儿,她有她的考量”。 电话那头有些烦恼,夹在妻子和女儿中间,林劲松里外不是人。 “知道,我没怪妈妈”。 她纤细白玉的手指拨弄着发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队,为善大厦死人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急促的男子声音。 “先不说了,你注意安全,叫明月快点回来,挂了”。 挂断电话,林劲松神情严肃,面色凝重道:“叫兄弟们集合,通知老刘和我们一起去现场”。 “是”。 刑差队的兄弟过来时,刘山川和徒弟徐伟正在吃晚饭。 夜里十一点多才吃上饭,他们的工作强度比差人差不了多少。 “徐伟,你今年三十多了吧”老刘抿了一口小酒,面带微醺。 “三十四了,师父”徐伟埋头扒饭,他知道师父又要开始了。 老刘递给他一个杯子,带着几分醉意问道:“来点?”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滴酒不沾的”徐伟摇头拒绝。 “工作结束后能喝上一盅小酒,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你小子不知道享受”老刘直叫可惜。 徐伟傻笑几声,继续扒饭。 “明天有空吗?你师娘亲戚家有个孩子还不错,我看和你挺般配的”。 “师父,我现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您别再牵线了”。 徐伟放下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冰冷的双眼藏着刻骨铭心的痛苦。 见他这副模样,老刘只好作罢。 自己这徒弟英俊威武,高大帅气。家世好,人品好,有才华,在上京有房有车,不抽烟不喝酒不鬼混。 除了工作晦气一点,挑不出任何毛病,想不通他为什么单到现在。 好心给他介绍对象,不是推脱有事,就是借口尿遁,今天倒好,敢对他甩脸子了。 “对不起,师父”徐伟自觉言重,低头道歉。 老刘端起酒杯浅酌几口,大手一挥,“罢了罢了,此事不必再提,吃饭”。 没吃几口,小李敲门进来“刘仵作,林队让您过去一趟”。 又有命案? 徐伟忙起身问道:“李哥,出什么事了?” “唉,为善大厦那边又死人了”。 “死法和王强一模一样?” 小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像他在现场似的。 “是的,快过去吧,就等您了”。 “好”老刘换好衣服同小李出去,徐伟也换上衣服,跟在两人后面。 “你跟着干嘛?还不回去睡觉?”老刘回头讶异道。 徐伟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跟你一起,师父”。 刘仵作没再多言,只是感觉自王强一案后,徒弟变得甚是奇怪。 ………… “啪”,阴森黑暗的房间里响起一记清脆的耳光。 妖艳美丽的女人害怕的捂着脸,她那粉白水嫩的脸蛋浮起一个血红怪异的巴掌印。 “我叫你这段时间安分点,听不懂吗?” 说话的人披着一件灰色风衣,宽大的风衣把他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 在风衣最下边,有一小截黝黑泛光,遍布倒刺的细长尾巴拖在地上。 白薇哆哆嗦嗦的解释:“大少,我也想安分,可您留在我体内的那个小东西不安分啊”。 说着,她撩起裙子,紧致光滑的小腹上纹着一只双眼血红,乌青尾巴的黑鼠。 “自血月那晚开始,这东西便狂躁不安,每天不食血肉,我就无法入睡”因为此事,她苦不堪言。 “照你这么说,是我的不对了?” “不敢”。 白薇跪在地上埋首认错,曼妙诱人的娇躯颤抖不止。 “我庄里多少鲜活血肉,不够你吃的?” “我看就是你这条淫蛇发浪,不与人交合就不痛快,是不是?” 男人俯下身子,毛绒锋利的爪子死死捏住她的下巴。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恳请大少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饶了属下一命”。 “要不是你还有些用处,我早吞了你的丹魂”。 男人松开***笑道:“说什么往日,我看不如今日”。 知道逃过一劫,白薇褪下衣裙妩媚一笑,娇滴滴的说道:“多谢大少,大少说哪日,便哪日”。 “贱货”男人一巴掌拍在女人屁股上,白嫩嫩的翘臀漾起一丝水纹。 片刻后,狭小的房间内喘息声此起彼伏,阵阵霏糜之音,不堪入耳。 如果徐伟在场,他定能闻出,空气中的恶臭赫然和王强房内的味道一模一样。 ………… “那个劫匪头子呢?” 两人回来后一直保持沉默,门外发生了什么,闭口不提。 苏明月按耐不住,憋着怒气问道。 “死了”阴天生脸色平静,好像这事与他无关。 “你杀的?”苏明月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没错”。 “阴天生,你犯法了,知道吗?”苏明月掏出手铐,要给他拷上。 “杀人犯法,但好像厉法没规定杀妖也犯法吧”阴天生睁眼说瞎话。 “你说那人是妖?有何证据?” “自己去看便是,尸体已经化成了一堆灰”他指着门外说道。 看他笃定的神情,苏明月半信半疑的走出去。 果然如他所说,地上没有尸体,只有一堆发黑的灰烬。 苏明月失魂落魄的走回车厢,剧烈跳动的心脏久久无法平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妖,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东西,为什么会骤然现世。 难道真如网上所说,血月见,妖孽现? 几人中,唯独张十三一脸淡定,他几年前就见过师父除妖,一只口吐人言的猫妖。 可那男子明明是人,师叔为什么说他是妖呢。 而且那人体内的东西被师叔吃了之后,身体竟无故自燃,骨骼血肉烧的一干二净。 师叔解释说,这是一只异妖,能变作人形。 他却不这么认为,师叔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何况,方才自己的灵耳突生异状,师父说过,若灵耳立起泛红,必有大妖,让他赶紧跑路。 然而师叔走过来轻轻摸了一下,灵耳的异状就散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多太多的谜团萦绕在十三脑海中。 “喂,是上京城南衙差所吗?我是长兴区分局干事苏明月。 从野岭开往上京的G9587列车上有两名歹徒持刀抢劫,目前均已被制服,一死一伤,请你们于明日下午五点左右过来接应”。 “对,有名歹徒在搏斗过程中受伤身亡,好,就这样”。 平定好情绪,苏明月报了警,并叫来乘卫长帮忙把财物分还给乘客。 听她把三名劫匪说成两人,阴天生笑了笑,这女人还不算笨。 一见他笑,苏明月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的笑容可恶至极。 要不是有求于人,自己怎么可能替他擦屁股。 “把案子给我说说吧,下车后去帮你办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阴天生随意说道,像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人不仅笑的讨厌,语气也是狂的不行。 相貌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整理好头绪,苏明月娓娓道来:“七月十七早上,我接到报案………… ………… 仵作验完尸,得出的结论是凶手非人,于是我们队长就让我来太虚请张道长下山”。 “关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一口气讲完,她问道。 喜食脑髓腑脏,气味恶臭,行凶前与男子交合,死者尸体有蛇鼠咬痕。 初步分析,这异人异象属蛇,修为应在三阶左右,凭现在的身体有点难以应付。 阴天生舔了下嘴唇,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一枚三阶异人的丹魂,他势在必得。 见他沉默不语的出神,苏明月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嗯,差不多有办法了”阴天生眯起眼睛看向小道士。 十三猛的汗毛炸起,师叔这眼神,他想干什么? “说来听听”苏明月喜上眉梢,看他也顺眼多了。 “说了你也不懂”。 一句话,苏明月被噎的半死,端起水杯咕嘟咕嘟灌下三大口。 谈完案情,几人沉沉睡去。 林悦溪思绪万千的望着窗外,列车呼啸疾驰,漫过一山又一山的夜色。 第十一章 差人林劲松,育人林悦溪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一天之中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上京城,这座城便活泼起来。 七点钟的上京是美丽的,雄伟耸立的高楼在晨曦沐浴下折射出金色光芒。 远远看去,如同一座座气势恢宏的神殿。 七点钟的上京也是忙碌的,拥挤的十字路口,步履匆匆的行人,急切等车的路人,还有市场里卖力吆喝的生意人。 这座城,容不下一个闲人。 而七点钟的林劲松才刚刚梳理完昨晚凶杀案的细节,他有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咳咳,林队,你的办公室改作吸烟室了?” 房间内烟雾缭绕,徐伟手里拿着尸检报告推门进来,掩着口鼻咳嗽不止。 “结果如何?”林劲松抬起头,一张脸干枯蜡黄,眼睛遍布血丝,熬的通红。 “尸体同王强一样,不过这个叫卫华的人是在熟睡中死去,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 “好,我知道了”林劲松原本也没抱什么期望,故而听到结果也没太多失落。 徐伟凑到桌前问道:“林队,案子有头绪没?” 林劲松侧过脸,面带狐疑的看着他,“你好像对这两起案子很上心?” “当然了,我也是国安的一员,而且我打小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兴趣”徐伟强笑着解释道。 “头绪有一点,王强工作的地方在电视台,而卫华办公的为善大厦离电视台也不远”。 “林队的意思是?” 林劲松合上文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看来咱们得去一趟电视台了”。 “林队,有人找,咦,你怎么还没回去?方才不说回家睡觉了吗?”刘山川讶异的看着徐伟。 “我给林队送报告来了,这就回去”徐伟讪笑着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内,林劲松和刘山川眼里同时闪过一丝异色,他不对劲。 林劲松收回目光,语气不善道:“谁找我?难不成要我亲自出去接?” “还真得你去”老刘附耳低声道:“是四门的人”。 长兴区国安局外站着三男一女,一行人立于大门前静静等候。 进出的干事文员都低头绕行,显然对这几人的身份有所忌惮。 其中一位矮胖个头,身穿黄色锦服的寸头男子忿然道:“林劲松好大的架子,区区一个中队长,竟敢把我们晾在外面”。 圆脸短发的青衫女子嫣笑道:“郑二,明明是队长让我们候着,你怎地赖在他人头上”。 “娟姐,此言差矣”。 “林劲松知道我们在此,不快点出来迎着,在里面磨磨蹭蹭的,我看这孙子摆明是给我们下马威”。 替郑二说话的男子叫郑大,两人是兄弟,郑大还有个弟弟叫光明。 郑光明去长安城处理新教的案子至今未归,所以四门就派了两个小弟子出来历练。 四人小队的队长叫赵无相,那名叫李娟的青衫女子是副队。 剩下两兄弟则是凭着家世出来混资历的富贵子,没什么战斗力。 赵无相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衣,挺拔魁梧的身姿被衬得更英武几分。 方正俊朗的脸上有两道剑眉,眉中间点了一枚朱砂印,端正的样貌像是书中的正派子弟。 “来了”赵无相冷冷的望着从正门出来的两人。 “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我是林劲松,旁边这位是我们队里的仵作老刘”。 林劲松伸出手,微笑着向几人介绍。 面对递过来的手,他视而不见,自顾的说道:“赵无相,体武门六队队长,这几位是我的队员,名字你就不用知道了”。 体武门隶属四门之下,其他三门分别为:用道,生灵,克反。 体武,顾名思义,修武的术者。 横练体,纵练武,以身体作武器攻击对手。 这类术者普遍有习武的底子,入门相对容易,在四门之中基数最为庞大。 用道,擅长用兵器对敌,不论是刀剑棍棒冷兵器,还是手枪大炮热火器,在他们手里使出,总是别有神通。 而且,用道门人还精通锻兵冶器,倍受四门术者青睐。 毕竟行走江湖,除魔正道,一把好的武器必不可缺。 生灵门人数最少,了解这门的人也不多。 据见过他们出手的人所说,生灵门徒,手段怪异,诡异莫测。 至于克反门,自十年前创立四门,门下至今未有一人,也从未有人见过克反门主。 让克反门保留到现在,也不知天乾大人是怎么想的。 “林劲松,你官威不小啊”郑二阴阳怪气道。 林劲松没理会这人,面色自然的将手收回,从容不迫道:“请”。 “不必,请林队长把两起案子的卷宗拿给我,然后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了”。 用了请字,可言语间却毫不客气。 赵无相自诩体武门六队队长,到哪儿亮出身份,身边无不是恭敬奉承。 今天在这儿碰见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内心早有不满。 加之郑二在一旁不断撩火,能忍住不发已经算他养气功夫好。 “看卷宗可以,你们进去,拿走是不可能的”林劲松一点面子都不给。 赵无相顿时火冒三丈,本来就方正的脸愈发的方了, 他阴沉着脸寒声道:“林队长,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们是来帮你的”。 “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客随主便”林劲松寸步不让。 让四门的人在家门口把卷宗拿走,他们国安脸面何存。 两人针锋相对,空气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李娟笑着打圆场:“不如这样,林队长先把卷宗给我们,等看完案子,我们完好奉还,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怎么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单单是二人面子上的博弈,而是整个国安系统和四门之间的较量。 赵无相气极反笑,指着林劲松说道:“好好好,我看没有我们四门的帮助,你们国安是怎么破案的”。 “我们走”一行人怒气冲冲的离去。 沉默半晌的老刘叹了口气,唏嘘道:“林队,有的时候该退一步便退一步,过刚易折”。 林劲松不语,仰头望天,湛蓝无垠的天空,金黄温暖的红日渐渐被庞厚乌云遮住。 天阴了。 “老刘,你不懂,退一步,就要退万步”。 “我不想国安沦为某些人的狗场”。 “挺起腰做人,很辛苦的”老刘如何不懂,他亦知其中的艰辛和委屈。 “可人活着,总得有个人样,不是吗?”林劲松昂首挺胸,坚定的说道。 林间有劲松,浩然立长空。纵有妖风摧,我自巍然中。 ………… 日上梢头,车厢里的人陆续醒来,昨晚的事一觉过去,人们好像全忘了。 一个刷晨间新闻的男人突然惊呼,“哇,陈富贵又给上京慈善基金会捐了五个亿。” “啧啧,真有钱”。 和他同行的人有些仇富,不屑道:“还不是为了金钱使的位子,商人逐利,天性使然。 现在捐个一二十亿,等当上金钱使,几天的功夫就回来了”。 这话引来一群人符合,“说的对,天下乌鸦一般黑”。 几人高谈阔论历数商人恶行时,有一浅黄长发,面容清秀女子跳出来反驳。 “一群目光短浅的小丑,商人不逐利,不赚钱,谁给厉朝纳税。 再者说,甭管出于什么目的,人家实打实的捐钱了,反观你们,妒嫉小人”。 几名男子被斥的满脸通红,哑口无言,想驳回去却找不到话头。 “姑娘,现如今厉朝国泰民安,强盛繁荣,那为何头等厢只有咱们这三节,而后面却挤着十几节,买不起头等厢的贫苦百姓”。 “姑娘能告诉我为何吗?”林悦溪飘然起身,昂首问道。 她细长的天鹅颈子一片雪白,微微仰起的鹅蛋脸有嗔怒之色。 苏明月惊讶的看向她,温婉恬静的林小姐还有这一面? 黄发女子哪里知道,可这么多人看着,若是答不上来,定然下不了台。 女子诡辩道:“自然是那些人好逸恶劳,贪图享受,但凡认真工作,不至于买不起一张头等厢车票”。 “你错了姑娘,他们不是买不起,是舍不得。 这些人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工作,挣来的银钱仅够满足一家人日常开销。 然而一张头等厢的价钱是普通车厢的四五倍之多,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幼子,年迈多病的父母,还在读书要交学费的长子”。 “他们舍得吗?” 林悦溪的话直戳女子要害。 “那……那是他们能力不行”,女子像是找到命门,嘴里反复重复道:“对,就是能力不行”。 林悦溪摇摇头,这女子病入膏肓了。 “为什么这些人穷极一生,也买不起一套上京的房子,拼死赚钱却只能挣扎在温饱线上”。 “大家知道为什么吗?”她向众人问道。 车厢内的人陷入沉思,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们。 因为就是这些陈先生,李先生,马先生,王先生,垄断了咱们厉朝的经济,文化,教育。 他们将最优质的资源牢牢握在手中,他们制定这个社会的规则,他们说你能力不行,只配得到最低廉的工钱,那就是如此。 他们整天灌输鸡汤,将年轻人的失败归结于能力不足,将中年人的贫苦归根于不够勤劳。 简直是荒谬至极,我们厉朝的人民,向来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勤劳的人民。 而打压那些有能力,有才华的年轻人,正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可悲的是,现在的年轻人深受这些言论毒害,他们认为,对,世界就是这样的”。 柔弱女子掷地有声,震耳发聩道: “可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寂,林悦溪走至黄发女子面前,一字一顿道:“你所尊敬的陈先生,不过是个有小善,无大义,更无家情的商人”。 “他不值得你们尊敬”。 “好”。 不知是谁带头鼓掌,随后车厢内响起九天雷动的掌声。 前后两节车厢的人纷纷探头观看,以为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过能说出这番话,对林悦溪来说确是了不得的事情。 她性子温和慢吞,说话举止轻柔娴静,林劲松总感叹说没起错名字,女儿如林间溪水,潺潺细流。 林悦溪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与那女子争辩,可能是因为那个怯生生,无人怜爱的女孩子吧。 见她坐下,阴天生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认识陈富贵”。 这句话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