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第一章 生于穷苦,长于桃源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日】太宰治《人间失格》 1994年,伴随着PS ①的面市,我呱呱坠地。当然远在日本的游戏机与我根本毫无交集,因为,我生在中国东北的一个偏远小山村。 人生在世,有无数选择,或大或小,或难或易,但唯一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生这一件事。有人生来就含着金钥匙出生,也有人生来就注定饱受饥寒交迫。人生哪怕像一场马拉松,有人生在终点,而我却对起跑线的人们望尘莫及。 几时开始记事已然记不清了,就算现在回忆6岁以前也是一片斑驳光影,时隐时现。依稀记得是一间匚②字的平房,墙与棚顶之间总是结着沾满黑灰的黢黑蛛网,房檐下面全是燕子窝,我与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住在其中一间房间,夫妻是我的爷爷奶奶,女孩是我的姑姑。这就是最早出现在我记忆中的人们,与平常孩子不同,大概我最先叫出的称谓也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奶奶老姑③”吧。 村子里还是有几户人家的,但如今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只记得门前有一片大空地,空地上有一间水泥砌成的“碉堡”,小小的一米见方,一扇上锁的黑色铁门,像是怪兽的封印。每天和其他小朋友在上面用水和泥玩,那上面即是手工台,也是舞台,自己捏完道具玩物,总要拿着把玩表演一番。一来炫耀作品,二来想象着自己过着别样的生活,远离大山,远离泥巴,远离脚下这怪兽的封印…… 那段时间是我活的最轻松的一段人生,虽然有时会因为贪吃而拿了别人给的吃食而挨打挨骂,但那么大的孩子,哭完拍拍身上的土,就能立马笑开了花,接着跑出去撒欢了。老姑那时候也就十三四岁的孩子吧,不知道人穷志不短的清高气节,还是奶奶对她的家教,总之她只要知道我要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对我棍棒教育一番。 穷山恶水,记得小时候总是陪着姑姑奶奶拿着一把剪刀在路边挖婆婆丁④带回家吃,小山村嘛~山自然是少不了的,也有一场雨过后挎着篮子跟她们进山采蘑菇的经历,据说我小时候的眼睛贼尖⑤,总能看见枯松针下面的蘑菇。 记得有一次还在山上捡回来一窝小鸟崽,湿漉漉的,眼睛都睁不开,只会伸着小圆脑袋吱吱的叫,可爱极了,那是我第一次被其他生命触动。奶奶不让我带回家,说离了妈活不长。说者无意,我的心头一震,小鸟没了妈活不长,那我呢?我的妈呢?我也活不长么?那是我第一次奇怪自己为什么没爹没娘。当然,最后奶奶拗不过,我还是把一窝小鸟带回了家,果然没两天就死了,伤心坏了。 山里没有童工的概念,姑姑在矿上上班,开绞车⑥,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面前几根长操纵杆,一打铃就搬一下,所以她常常带我去矿上,没事就陪我抓蚂蚱,用一根细铁丝穿起来,在电热炉上烤着吃。说到吃,那时家里穷,逢年过节也就能吃一次肉滋叻⑦,他们都舍不得吃,全留给我。姑姑一发工资就去给我买儿童乐⑧和方便面,我基本不记得母乳是什么味道,奶粉也没喝过,大概因为太贵吧~所以这两样算是一个两三岁的辅食吧。当然,上述的美食是儿时的记忆,长大后想回味,但无一不变味,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概如此吧。 关于爷爷奶奶。对于爷爷的记忆多半是喝多了才回来,所以记忆不深,奶奶作为一家之主总是对他又打又骂,还让我也跟着打骂,童言无忌,我也从不客气,少了几分恭敬教养,却换来奶奶的哈哈大笑,很是满意。两三岁的我便已懂得如何讨好一个人,和她站在同一战线,打压她的对手,结果是不会太坏的。 就在这嬉笑怒骂,雷霆雨露之下,我又长一岁。没怎么见过的大姑⑨要结婚了,大姑大概18了吧,与不善言语的老姑不同,大姑嗓音更为清脆,性格也更开朗,颇有王熙凤的既视感,长相颇好,又爱打扮,所以必然不愁找婆家。大姑父也是个高大帅气的东北汉子。小时候的我很怕他,他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有一次在奶奶家的炕上他拿板凳吓唬我,说要拍我,当然,只是逗孩子的话,但却给我吓坏了。一旁大姑上去就是一巴掌:“白海军!你特么别吓唬俺⑩宝贝大侄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姑父的笑容,他大概是真的爱着大姑吧。大姑父家是县城的,不算大户人家,至少是个小康家庭吧,所以愿意吃喝赌,大姑却不介意,一来,大概是大姑父真的很帅吧;二来,嫁过去离开村子就有好日子了,谁也不想再小山村苦一辈子。 转眼大姑的婚期到了,在她婚礼上,我第一次遇到了还能记起来最早的玩伴,白杨,他是大姑父家的亲戚,不过具体是外甥还是侄子我是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是个大舌头,大家一起玩拍手游戏:“你拍一,我拍一,织毛衣。你拍二,我拍二,花手绢……你拍六,我拍六,又咬包子又咬肉⑪。”“哈哈哈,白杨又念错了,是六碗包子六碗肉!”周围的孩子们咋呼着,我知道,他是发不出“叻/ l ”的音。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从重本能还是对于当时的我而言确实贬低别人能给我带来快感,所以我也跟着起哄,一起笑话他。吵久了,他也不耐烦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忿,不过转瞬即逝:“哎呀,你们别管,接着玩,该几了?”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若是一般孩子,怕早是大哭大闹喊着他们欺负我去找妈妈了吧,看来他是没少被嘲笑,连我大姑、姑父他们这些大人都笑话他,怕是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羞辱吧。人为什么总喜欢通过伤害一个人来娱乐一群人呢? 无忧无虑的5年后,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难关——该上学了。 第二章 峰回路转,水无常形 走遍天涯觅不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的人,回到家里就发现它了。——【英】莫尔 奶奶总是叹息,小的时候上不起学,只上了两年小学,害的她现在一把年纪字都认不全,大概只识得9个阿拉伯数字,至于加减法是在“市场经济”里学的。姑姑们就好多了,不过具体她们的文化水平我没细究过,儿时多是老姑带我,因此对她的了解比大姑多,常看她换着小本小说看,品类不少,言情居多,应该常用字是难不住她的。因此在去入学考试的前两天,对我进行学前教育的重任就落在她的肩上了。 具体受了多久的突击训练我是不记得了,大体内容就是a、o、e……1、2、3之类的。说来惭愧,现在我根本想不起来当时姑姑教我时的情形了。只记得几天后的上学路上,奶奶姑姑陪着我,我还在路边捡到了钱,可能几块,或者几十吧。当时的我对钱数没什么概念,只觉得捡到钱给大人她们应该会高兴,5岁的我已是极端利他主义了,别人开心,我也幸福,讨好型人格在此时已尽显无疑。小小的幸运像是给我打了一针兴奋剂,所以至今对于那天的事都记不大清了,唯有此事,历历在目。 路上,姑姑嘱咐我,一会儿入学考试,一定要回答上老师的问题,我问原因,她却不愿说,我只能点头称是。过了桥,到了学校,奶奶在外边等,老姑陪我进了老师的办公室。那时我的认知能力、注意力、记忆力都不怎么样,所以学校什么样;屋子什么样;老师什么样?一概不记得了,只记得老师问了些a、o、e、1、2、3之类的怎么读……紧张也好,愚笨也罢,我答了几个就不会了。姑姑在一旁小声提醒我,不知道是出于自尊还是胆怯,我明明听见了却执拗着不答。又问了几题,老师摇摇头,“他在家学过的,他会!”姑姑急着为我辩解道。我有点羞愧,有点落寞,心里不是滋味,那时的我不知道,如果过了这关,我就可以上一年级,不行就要上一年学前班,相当于托儿所,意味着多交一年学费不说,学的东西和一年级自然是比不了的。所以路上老姑才对我叮嘱再三。 怎么回的家已经不记得了,甚至上没上学我都不记得了。因为发生了一件事,使得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一日归家,记不清是出去疯玩了,还是放学回来了。门前的大空地上停着一辆白色野兽,四个巨大的轮子支撑着一个前面满是狰狞铁管的铁盒子,车我是见过的,但是没见过背着轮胎的——是辆吉普车。进了屋子,不知是因为我身板太小,还是屋子太小,现在回忆,当时屋里算上我至多不过8个人,但我觉得黑压压一片,挤满了人,让人窒息。 “过来让我抱抱,还认不认识我了!”一个陌生女人向我走来伸手要抱,我下意识的往老姑身后躲了躲,但老姑却把我硬拽了出来。 “你看看这孩子,怕生~”老姑说着竟把我推给女人。 在这20刚出头的女人的怀里,我得以观察屋子里的的人。环视一周,奶奶在和一个大概30岁的男人聊着什么眉开眼笑。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是你妈呀,宝贝!” 万籁俱寂,世界一片漆黑。奶奶姑姑没跟我提过我妈,倒是提过爸爸,我奶总是在对醉酒的爷爷打骂的同时泣不成声,骂他瘟大灾①的害死了儿子,要不是因为他不掏钱我也不至于没爸。随着成长,我已经接受了我没爸没妈的事实,心想,就这么跟着爷爷奶奶和老姑这么过也没什么不好。现在突然多出个妈来,我5岁的小脑袋自然是转不过来的了。 这次会面之后我说了什么,大人们聊了什么,我已然不记得了。 人散尽后,姑姑跟我说:“鹏鹏(我乳名),你妈是来接你走的,你跟她走么?你妈现在条件好了,你要是跟她走肯定能享福。” 我当然能看出穿金戴银的我妈现在的经济能力,但一想到要离开奶奶姑姑,还是舍不得的,毕竟从小到大依靠的至亲之人,离开他们与断手削足无异。我问道:“老姑你想让俺跟她么?” 姑姑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你不用管俺们,只要你想就行,老姑都养活你这么多年了,你要是不想跟你妈,老姑就接着养活你!” 我看着她,没回答,也不想回答,甚至不想想。 转眼又过了几天,我在炕上睡觉,听见吵吵闹闹的,醒了,却没睁眼,也没起身,偷听着…… “还没醒啊?”那女人悄声问道,现在应该改口了,是我妈。 “给他叫醒吧~”奶奶过来扒拉了我一下。 睁开眼睛,还是那三个人,女的是我妈,上次跟奶奶聊天的男人,现在正笑眯眯的看着我,身后还站着一个圆滚滚笑呵呵的壮汉。 姑姑过来开始给我套衣服:“鹏鹏,到了那边听你妈妈的话不许淘气,听见了么?” 我点了点头,随着动作,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见我这样,姑姑和奶奶也跟着抽泣了起来,爷爷在炕上抽着烟:“哎呀,有啥哭鸡尿腚②的,你们娘们啊!吓着孩子!” 领头的男人过来安抚奶奶,奶奶手上拿着一对银镯子,没见过,大概是男人送的,又或者是用来交易我的筹码吧~男人声音柔和:“放心吧,你们要是想孩子了,或者孩子想你们了,我就把他送回来看你们。” 临走,男人从皮包里拿出了几张蓝色的百元大钞,塞进奶奶手里,我们在胖男人的拥护下上了车,随后胖男人自己上了驾驶位。 妈妈抱着我坐在后座,男人从副驾驶转过头来,冲我笑笑:“鹏鹏,这是冯叔叔。”男人没介绍自己,却介绍起了司机来,大概是为了避免尴尬吧。 见我没应,妈妈推了推我,“叫冯叔叔好。” “冯叔叔好!”我学着叫人。冯胖子把这方向盘,抬头从后视镜看着我,连声答应:“诶,诶,好,好。” “俺该叫你叔叔还是爸爸?”我突然冲着副驾驶的男人问道,车里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除了我,感觉三个大人气都不会喘了~ 第三章 脱胎换骨,适者生存 智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汉】朱浮《为幽州牧与彭宠书》 车在路上,人在车里,没多久,从颠簸漆黑的土路开到了宽敞平稳的水泥路,路上的路灯由疏转密,巍峨的高楼向我扑来。 对于第一次进入城市的我而言,两只眼睛显然是不够的,就算从左看到右看得摇头晃脑仍是应接不暇。还没过饱眼瘾,七拐八拐之下,车已渐渐减速。辞别了司机冯叔叔,男人陪着妈妈抱着我上了7楼。 见惯了村里的大院子,反而觉得映入眼帘的一室一厅没什么了不起的。为了远离深海巨兽,鱼儿选择了走上陆地;为了远离野性,猿猴选择了直立行走;为了远离危险,智人选择了结成部落;为了远离落后,乡民选择了建立城市;为了远离穷困,我选择了与这对陌生男女一同关在这屹于高空的砖盒子。 学着大人的样子,我也开始脱鞋。进屋要在门口换鞋这点,对于一个5岁的大山里的孩子来说确实有点别扭。大人们自然的换上了拖鞋,见我光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两人一阵慌乱,显然还没有准备好如何招待家里的“小客人”。妈妈环视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了鞋架上一双粉色的女式拖鞋放到我无所适从的脚前,毕竟小些,但我穿上还是像踏着两条船,滑稽极了。一想至此,我观察了下他们的鞋,大概是这时养成的习惯,我观察陌生人总是从脚开始,视线从不敢移到腰间上面半寸。两人穿的是卡通的毛绒拖鞋,妈妈的是白兔,男人的是棕熊。 “啪啪啪!”妈妈打开了各个房间的灯,我吓了一跳,因为开关在墙上,是方方正正的白色按钮,我没见过,乡下的开关是一根绳子连在一个黑色的圆帽上的。妈妈领着我从玄关走进客厅,男人在电视前面捅捅咕咕,翻找着什么。我借机拽了拽妈妈的裤腿,她一脸疑惑的弯下腰,耳朵凑近我。“妈,我应该叫他叔叔还是爸爸?”农村孩子间不流行用叠词称谓,“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姑姑”,一致变成了“爸、妈、爷、奶、老、姑”。我对在来时路上没有的到答案的问题刨根问底。 “你就先叫叔叔吧……”妈妈显然对这个问题也拿不定主意。“宝贝,妈妈给你铺床先在这等一会奥。”说完,把我抱到餐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去挪动墙边的沙发去了,当然,沙发我也是第一次见的。由于没有找到话头,我不知该怎么跟男人打招呼,只能在椅子上观察着他。 男人手捧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里有密密麻麻的黑凹槽,上面错落有致的插着一些圆形的碟子,碟子一面花花绿绿,一面反射着奇异的光芒。他拿起一张看了看,摇了摇头,又放回去,又拿出一张,细看了看上面蚂蚁般一排排的小条目,按了一下电视下面的黑长条盒子上的一个按钮,“卡啦”一声,盒子上伸出一个容器,容器外方内圆,正好可供他把碟子放进里面,后来我知道,这东西叫碟机①。他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电视上开始播放起歌曲,还有一个男人在蓝天白云前面配合着歌声做动情演唱的模样。随后,男人放下遥控器,去帮妈妈摆弄沙发去了。 他们在沙发后面摸索着什么,又是“卡啦”一声,沙发的靠背开始缓缓往后靠,渐渐地和座位组成了一个平面②。他们去里屋③柜子里拿了一床被褥,往沙发上铺开来。 “离家的孩子夜里又难眠~想起了远方的爹娘泪流满面~春天已百花开秋天落叶黄~冬天已下雪了你千万别着凉~月儿圆呀~月儿圆~月儿圆呀~又过了一年~不是这孩子我心中无挂牵~异乡的生活实在是难……④”我不自觉的跟着电视的声音在心里哼了起来,是对歌词有什么感触么?五六岁的我又懂什么乡愁?跟着旋律哼不过是人类对娱乐的本能吧,或者说模仿是人类文明得以延续的法宝。我哼者无意,可惊到正在铺床的男人,“哟,你看这孩子,还跟着唱上了,哈哈!”笑着,他拍了下妈妈,想引起她的注意,这是进到这屋子里我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 妈妈果然朝我这边看过来,我一惊,意识到明明在心里哼的歌,竟鬼使神差的竟然哼出了声,慌忙禁声,尴尬的不敢看他们。我心里羞愧的同时又拼命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借着他这句玩笑跟他搭上话,这句玩笑仿佛是汪洋上一叶扁舟,我若不攥住这棵救命稻草,恐怕不知还要噤若寒蝉多久。但是问题迎面而来,要与人搭话总要有个称呼吧,我该称他如何?这问题不解决,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座大山,他在那头,我在这头。叫他什么好呢?我心中左右托起了两个称呼,叫叔叔吧,但是人家把我接出大山,看来和妈妈的关系也不一般,叫起叔叔来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我不懂事,嫌我山里孩子没有教养?不行不行!叫爸爸吧,我又知道我爸爸已经死了,这个男人无论给了我什么好处,跟我妈又是什么关系,都改变不了他并不是我爸的事实,我是决不能叫他爸爸的。到底要怎么才能既区别于生父又显得不是那么生分呢?虽只是转念片刻,我心中却已斗争万年…… “老爸,俺晚上就革这儿⑤么?能不能让俺妈陪着俺?俺个革儿⑥不敢。”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已经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不敢再多说,观察着接下来的反应。 男人一怔,显然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叫他,哈哈一笑:“行啊,你们娘俩就睡这吧。”看来对于我憋出的称呼很是受用。我也算是松了口气,可算是过了这么一大关。精神一放松,不自觉的一股排泄欲望冲了上来。“妈,俺想拉粑粑。”妈妈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过来带我去卫生间。这自然又是一道难关——我不会用马桶……农村的厕所是在大院外边一个大坑上面十几块木板搭起来的小茅坑,上面架着两块木板,用来支撑双脚。说来惭愧,小时候一次因为腿部力量薄弱,蹲麻了之后想调整一下姿势,结果不慎一只脚掉进了粪坑里,屁股也来不及擦,哭奔着一瘸一拐的回家找姑姑去了。裤子是洗干净了,但是却洗不掉我到现在都害怕蠕动着的东西的心理阴影。 在妈妈的指导下,我坐上了马桶,那时年幼,屁股太小,总是往下边掉,要靠妈妈一直把着我的胳膊才能保持平稳。一来如此别扭,二来第一次用马桶的陌生,三来初到人家难免紧张,诸多因素导致我是固然无法方便的,但无奈肚子实在是难受,憋得生疼,急的我哇哇大哭。没多一会儿,妈妈的眉梢也是忙活出了汗珠,冲着客厅大喊:“老公!你快过来瞅瞅!” 第四章 如梦似幻,享受生活 第五章 童稚童趣,惨痛教训 第六章 尊老爱幼,儿孙绕膝 第七章 俊男靓女,以貌取人 第八章 四世同堂,阖家欢乐 第九章 战战兢兢,入园面试 第十章 身伤易愈,心伤难合 第十一章 男女有别,两性启蒙 第十二章 独自面对,如临大敌 没有哪一个人真正了解自己的父亲,但是,我们大家都有某种推测或某种信任。——【古希腊】米南德 转眼已到第二年,伴随新世纪的到来,我也迎来了人生的转折…… 新年假期,舅舅一早就起来了,今天他要回大姨姥家过元旦,剩我自己也懒得起来就在床上打滚,妈妈从卧室出来叫住他:“涛,我今天要找二姐商量事,你等会你姐夫送咱们呗。”老舅答案应一声先行下楼给我们买早餐去了。“妈我用一起去么?”我其实心里不怎么想动弹,在家躺着看电视才算是假期啊~“你不去也行,妈妈今天要办正事,不能带你去,你乖乖在家玩,中午让你老爸回来带你去吃东方快餐。”我得偿所愿顿时欢呼雀跃,高兴的在床上上蹿下跳。妈妈笑我像个猴子,摇摇头径直去卫生间梳妆打扮去了。 一家四人围桌而坐,饭间男人问起老舅的学业可有难处,衣食住行有没有什么不便。老舅摇摇头,说挺好,大概今年3月份卫校宿舍就能建好,到时候他就住宿舍去。男人急忙摆手:“哎呀,姐夫可没撵你,你就当自己家,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姐夫,搬宿舍挺好的,就在学校里,我也能多睡点懒觉不是么?”舅舅微笑推脱,说罢两人又开始聊着一堆什么天文地理时事政治之类的东西,听不懂,我不感兴趣也就充耳不闻了。 吃过了饭,众大人离去,我乐得自己在家看电视,调台时碰巧看见一个天文望远镜的广告,被其中讲述的太空深深吸引,心想将来我得管妈妈要个这玩意。于是也不调台了,广告过后电视里放的电视剧我可没兴趣看,就跑去玩照相机,根本不知道看取景框,只是学着大人东拍一张,西照一张,照着玩的,拍着无聊就打起了相机本身的主意。 相机开机的时候左上角会弹出个闪光灯,一按快门就会照亮一大片地方,我用手堵住按下了快门,咔嚓一下,光线穿过手指,把手指照成了粉色,我又连按快门,发现闪光灯不亮了,我以为玩坏了,不敢再按,当时的我当然不知道闪光灯是需要充电的,当时的技术充电时间更长一些。电视剧播完,又到了广告时间,我就又去看广告了。 如此往复,很快一上午便过去了,“咔咔”是钥匙插进门里的声音,“小鹏鹏,穿衣服,带你吃饭去。”男人开门进屋,在餐桌前抽烟等我。大半年了,他大概也没想好要怎么和我相处,对我总是三缄其口,我也对他这副不怒自威的面孔感到陌生而敬而远之,我们之间的交流总是有事说事,一直以来母亲使我们之间的调和剂,今天调和剂不在,我们俩都显得不太自在。 闷声穿好衣服,跟在他身后下了楼,车还是停在单元门口,我疑惑司机不在:“冯叔叔呢?”“今天没啥事儿,我让他回家过节了,上车吧。”看来还是要接受独自面对他的事实啊。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七彩城,这是我们这的“王府井”。因为是步行街,车自然是没法开进去的了,于是拐了几拐,就近停在了路边。 下车后,他走过来略显犹豫,但最终还是抓起了我的手,领着我朝大街上的一个餐车走去。这便是东方快餐了,我们那妇孺皆知的盒饭品牌,如今店面满城,甚至在省会H市都开起了连锁,谁能想到在当年,他们便是靠着这辆小篷车和一碗碗红焖肉①发迹的。 进了餐车,正值饭点。车棚里黑压压一片,人声鼎沸,现在让我形容的话就像是进了早上的地铁9号线。我自幼瘦小,挤进人海如石投大海无异,瞬间迷失了方向,随波逐流,男人拉着我的手攥得紧了紧,我抬头看他,见他也是皱了皱眉,低头正好对视上了我可怜巴巴的眼神,叹了口气,一把把我抱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亲密接触,并没有想象中的伟岸和安全感,大概是我心中还是没能接受这个老爸吧,跟别的男人抱我感觉差不多,手劲很大,掐的我肋下火烧。 车水马龙,打饭师傅没两把刷子是绝对应付不来的,虽然排队的人摩肩接踵,但排在我们前面的队伍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着,很快,再有个4、5份就排到我们了,男人抱着我侧了侧身,得以使我从人群中探出头来:“看看,想吃啥。”我抻着脖子东张西望,努力躲开前排人对视线的遮挡,一个横向贯通车身的长方玻璃柜子里,一格一格放着各类菜品,在我眼里也没太大差别,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火了。我收回身子:“都行,我也不知道吃啥,你吃啥我吃啥吧。”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轮到我们打饭了,男人如数家珍报了几个菜名,盛菜师傅在他指挥之下片刻就打好了两盒饭。男人一手抱我,一手费力的拉开钱包,抽出一张蓝票子②递给师傅,把找钱放回皮包,尝试了拿了一下盒饭,未果。所以不管盛好放在玻璃柜上的饭,先转身找了有两个空位的桌子把我放下才得去端饭。 很少见男人这样,总是稳如泰山的他如今手忙脚乱的模样略显狼狈。总算坐定,男人拿来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我手里,转手准备自己的,掰开筷子后习惯性的刮了刮上面的倒刺。我有样学样交叉筷子一通瞎搓,男人见我如此,笑笑把他的筷子与我交换:“快吃吧,这个红焖肉是来他家必点的,你尝尝。”说着,用筷子指了指我饭盒上半边的肉。我摇头:“我不爱吃肉。”“好吃,你尝尝,你看我。”说完他率先夹起自己的那份往嘴里送,大嚼特嚼起来。。 不知怎的,看他吃完,我竟真的稍稍安心点,于是也尝了一口,别说,确实不赖,肥而不腻,口味够重,颇合我胃口。见我听话,男人也放心了,自顾自吃了起来。平时也罢,现在就我们两个对着吃饭不说话感觉怪怪的,我这人性格就是这样,受不了沉默,别人不说那就我来,但是说点啥话题啊?思来想去,灵光一闪:“老爸,你知道望远镜么?”“老爸原来当兵的,当然知道。”出师大捷,我紧追不舍:“那你看过么?是不是能看老远了?”男人眼里闪着光,仿佛被思绪带回了保家卫国的那段时光:“是啊,为啥问这个?”我摇摇头:“没啥,今天在电视里看到了。”“咋地?你想要么?”我头摇成了拨浪鼓,虽然心里想要,但是我敢管妈妈要,却是绝对不敢跟他开口的。开了个好头,随后他开始跟我聊上了我在幼儿园咋样这类家长里短,总之最后这顿饭气氛还算不错。 第十三章 渐入佳境,更名改姓 名字有什么关系?把玫瑰花叫做别的名称,它还是照样芳香。——【英】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吃完了饭,男人领着我往停车的地方走去,途经步行街路两边店铺摊位鳞次栉比,目不暇接。把我送上了车,对我说了一句等一下就关上了车门,男人没有走去驾驶室,反而转身往回走去,我想问他干嘛去但为时已晚,车门关着,除非大喊,否则他是绝对听不到的。既来之则安之,我索性不去管他,低头自顾自玩起副驾驶储物盒里面的磁带来,当时我总爱把手指插进转轮口①把磁带当成风车转着玩。 没过一会儿,男人回来了,我赶紧把磁带放回储物箱,像是个被人抓了现行的小偷。“嗯,刚才就看见那个小摊上有望远镜,当时离得有点远,就没领你去,给,拿去玩吧。”男人对我的惶恐视而不见,递过来一个用绳子拴着的两个连在一起圆柱。这自然是望远镜了,但是并非我所认知的望远镜,我在电视上看的天文望远镜是大炮一样的一个圆筒。毕竟我尚年幼,对何为天文根本没概念,倒是“望远镜”三字记得很牢,所以当时吃饭我们聊望远镜时我并未提到“天文”二字,这也难怪出了岔子。 男人侧过身来,给我帮我把望远镜挎在脖子上,顺便指导我如何使用,我透过望远镜东瞧瞧西看看稀奇极了。街上熙来攘往的人们瞬间被送到了眼前,道对面店铺的牌匾也仿佛触手可极了;把望远镜反过来看又变成了“放远镜”,人群被弹开,匾额也被推远了。我新鲜了好一阵,男人打断我:“行了,回家再看吧,车开的时候就别玩了,再杵了眼睛。”我听话从眼睛上拿了下来,仍攥在手里不舍放下,只盼着车开快些好早早到家。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的趴在窗台上接着体会神奇的新玩具,家住7楼,使得望远镜的功效发挥得淋漓尽致。男人左右无事,于是打开电视看起新闻来。我玩的兴起,突然一个闪念,刚刚光顾着兴奋了,欠男人一句感谢,于是回头:“谢谢老爸!”男人目光从电视上一开,朝我看来:“谢啥?”看他这一脸茫然显然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道谢弄得一头雾水,我晃了晃手中物件:“这个啊!”男人恍然大悟:“奥,哎呀,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第一句大声的是说给我听的,第二句小声的仿佛是重复给他自己听的。 不得不说礼物这个东西是打破人与人之间壁垒,传递善意和心意的上佳之选。经此一天,我们二人的关系亲密不少,虽仍是少言寡语,却多了几分父慈子孝的味道。 天色稍晚妈妈才从大姨姥家回来,叫老爸回屋商量事,他便把电视让给我看动画片了,望远镜方才得以功成身退。相比他们的神神秘秘,显然电视对我的吸引力更大。 日月交替,春去夏至,舅舅搬到卫校宿舍去了,妈妈自然出来陪我在客厅睡了。 一天周末上午,妈妈把一个红色的本子拿到我面前,正襟危坐:“鹏鹏妈妈今天要跟你说个事儿。”见她这般严肃,我也不敢怠慢,赶紧爬了起来,目光看向那本子。红色皮质封皮上印着5个大字,我却只认得一个“口”字,下面一排小字就更复杂了,十一个字里只能认出“中、人、公”。没等我问这是什么,妈妈已经翻开红本,指着第一页上面第一行“姜红燕”三个字,问我认识么?我点头,她的名字我自然是认识的,她曾经在写字板上教过我的。 然后她翻到下一页,又指了一个名字,抬头看向我,“姜……”我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妈妈教我念到:“姜佳宝。”“哦,姜佳宝。”我照着学,妈妈边拿来写字板边对我说:“‘姜’字你已经会写了,你看这个‘佳’,就是一个竖着的‘人’,这便是两个‘土’,这些你都会写吧,放在一起就是‘佳’了,至于这个‘宝’就是一个‘宝字盖’,下面是‘玉’你也会写吧,你看挺简单的。”说着,她一笔一划的在板上写着这三个字。写完把字板递到我手里“来,你在下面学着写写。” 我自然不解:“妈,为啥让我写这个啊?这是谁名啊?”妈妈语重心长起来:“前段时间一直忙活的就是这事,这是妈妈给你起的新名字,你看,妈妈姓‘姜’,你以后就跟妈妈姓,也姓姜,这样才算是一家人,这个‘佳’是好的意思,‘宝’是宝贝,你就是妈妈最好的宝贝,跟你二姨妈妈商量她本来想让你叫‘姜家宝’,就是咱们老姜家的宝贝,我觉得没有这个好,意思也好,看起来也比那个好看。你看呢?快写写看看。” 我闷头照葫芦画瓢起来,边写边问:“那‘魏振鹏’呢?我以后就不叫‘魏振鹏’了啊?”妈妈答得果断:“嗯,以后你就是‘姜佳宝’了,就把‘魏振鹏’忘了吧。”我点了点头:“那别人问我叫什么,我用告诉他们我以前叫‘魏振鹏’,现在叫‘姜佳’……”妈妈像是受惊了一样,打断我:“别跟别人提没用的,你就说叫‘姜佳宝’就行,没人会问那么多的,你听妈妈的,以后别提‘魏振鹏’了,也别跟别人说你改名的事,听见没?记住了啊!” 见妈妈反复强调,我又不懂其中缘由,只得她说什么我答应便是,那时的我哪会理解在中国一个人的姓对于他的意义。虽说落笔的现在国家已开放二胎政策,加之女性社会地位得以进一步提高,使得越来越多的孩子即使跟母亲姓也不会引起过多舆论。但是在当年,但凡有谁知道了我跟的是妈姓,等待我的便是不知要费尽心机想多少借口搪塞,磨破嘴皮说多少理由应付。每每至此,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隐隐责怪妈妈当时的这一决定。心想这大概是她为了哄老刘头开心吧,刻意让“魏振鹏”这三个字理我越来越远,就像是为了证明我是她姜红燕的孩子,而不是她和魏小海②的儿子。。 何其心机?!何其狠毒?!!何其自私?!!!不言而喻!!!! 第十四章 开学在即,整装待发 你的意志已准备好了,你的脚步也就轻快了。——【德】赫尔巴特 改名后的三个月,我已经适应了新名字。眼看九月又到开学季了,我常听妈妈和老爸跟三姨打听我应该上哪所小学。 这天,孟叔叔来到我家跟老爸喝茶下军棋,他大概也是跟老爸混的吧,大哥长大哥短的,嘴没停过。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我要上小学这事,“哎,大哥,最近咱市建了一个私立学校,跟以前公立的不一样,听说是全封闭的军事化管理,小鹏鹏去那上学肯定能锻炼着。”我虽已适应了自己的新名字,可是父母亲戚还有这群老爸的朋友们都叫惯了我小名,所以孟叔叔当然还是称我为鹏鹏了。 老爸唑着茶水,举棋不定,似乎在考虑刚刚孟叔叔的话,抬头看向母亲询问道:“燕子,你听着孟宇说话了么?你看咋样?”妈妈刚洗完水果给他们端到桌子上,顺便回应老爸:“我看行,一会儿我问问三姐这学校靠不靠谱。”我可听不懂大人们这些东拉西扯,什么军事化,什么私立公立得,让我上哪我就上哪呗。过了年,涨了一岁,在幼儿园学了不少东西,这下不至于像在村子里时入学考试考不上吧,那次人生中第一次失败始终是我心里过不去的坎,刻骨铭心,以至于一提要上学,我先考虑的就是考试。 过了一会妈妈打完电话回来了,她和老爸都没什么太大文化,所以一涉及到教育便以三姨三姨夫这两个大学生马首是瞻,坚信人家能考上大学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三姐说他听过那个学校,说现在在咱们市也是轰动不小,大家都听说过,不过真把孩子送去的少,因为私立的学费贵,三姐说咱家条件允许,送过去最好,老师够用孩子少,教学质量有保证。”“那就这么着吧,哎,老孟,你的司令可要没了。”说完“啪”一声,老爸常和手下兄弟们在家里下军棋,我也在他们旁边看过几盘,大概知道规则,想必这一“啪”是老爸拿炸弹炸了孟叔的司令。 孟叔苦大仇深:“哎呀,命不好,我这营长往上也就掀出来了个师长,这可咋玩,这把不算,再来再来。”老爸他们喝茶聊天为主下棋为辅,所以他也是乐得和棋的,不过摆棋的任务就落到孟叔叔头上了,也算是对他耍赖的小惩罚吧。之后他们又开始聊上矿上的事,我听了两句,大人的事,我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他们也不谈及我了,索性专心看我的《数码宝贝》。 八月31号———— 明天就上学了,今天妈妈要带我去买住校的生活用品了。下楼打了车,不到两分钟就到目的地了,我们这的出租车不打表,只走市区内,上车就是5块,不过若是要是想打车出T区就得另和师傅议价了,走不走司机说了算,就是这么个畸形的市场。 妈妈带我脚下生风,一路采购:一个洗脸盆,一个洗脚盆,一个牙桶,里面装着新的牙膏牙刷,毛巾也要分手脚买了两条。又买了一床被褥,据说是太空棉的,是这商场里最贵的货色了,不过价格从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妈妈平时手里钱就不断,老爸上班之前更是又给妈妈留了一把。我们娘俩妈妈扛着被在前,我一手一个挎着两个盆,不知道为什么的,我就是觉得我们娘俩这样子丢人极了,可能是有点像逃难的吧,总之我觉得街上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妈妈却毫不在意,是她脸皮够厚么? 自然不是,虽说总免不了有一两个人好奇心作祟投过来一瞬的目光,不过更多的人都是各忙各的,根本没有什么人看我们,所有人都在看我们只是我的幻觉罢了,只是觉得让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越是暴露在人们的目光下我越是难受,心慌的不行,总是觉得好丢人,想赶紧回家,要不哪怕给我个地缝现在让我钻进去我都干。那时的我自然是不懂什么社交恐惧症,更发觉不了自己的症状了。①只是尽量跟上妈妈的步伐,好赶紧结束购物回家。 妈妈到了一个卖箱包的店铺站住,放下了被褥等我:“走,宝贝,妈妈给你买个皮箱,好装衣服。”我并不知道什么叫皮箱②,虽是不愿但迫于无奈还是跟着进去了。见我们母子二人光临,店老板笑脸相迎:“进来,来,您想挑点啥?来看皮箱的?”妈妈点点头,不怎么搭理他,仰头自顾自的看上了。进了店里我才知道啥是皮箱,真是名副其实,墙上挂满了箱子,地上也堆起了不少,都是皮的,棕色居多,老气横秋,丑的要死。“你把这个拿下来打开给我看看呗。”店老板拿着个杆子,上面有个挂钩,顺着妈妈手指的方向,用挂钩挂在那个箱子的把手上,往上一推,慢慢悠悠把它取了下来。 妈妈,打开各个各层,看看了,点了点头:“老板这个多少钱?”“这个您就给个200吧,您看这皮子,这都是好材料,能用住。”妈妈低头问我意见:“宝贝,你看这个行么?”妈妈选的就是那种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箱子,我自然是看不上,摇头不语。妈妈试着指了指其他的:“你看那个呢?行么?”我摇头。“这个呢?”还是摇头。妈妈急了:“那你自己挑吧,你相中哪个了让老板给你拿下来,我歇着去了!”说完,妈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撂挑子不干了。。 店老板笑眯眯凑上来:“小朋友,咋都不喜欢啊?”我点点头,“那你想要啥样的呢?你跟叔叔说,叔叔给你找。”“我……我不想要皮的。”店家扫视了一圈,皱了皱眉头,那个时代皮包才抢手,货架上摆的都是皮的,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身走进里屋,大概是仓库吧,出来的时候,他拎着一个塑料的绿箱子出来了:“来,小老板,看看这个咋样?”箱子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倒三角标签,上面画着一个子弹,一个箭头,我立马会意:“叔叔,这个能防弹么?”我那时正是着迷枪啊炮啊的年级,老板被我问的一愣,随即嘴角挂笑,知道我为何这么问了:“这个我没试过,应该能,你看,这不标着呢么。”见我们二人弱智一般的对话,妈妈在一边气的没背过气去。 第十五章 初入校园,与众不同 虽然妈妈嫌弃那个箱子太小,不过最终还是扛不住老板那你看孩子多喜欢啊之类的旁敲侧击,结了账让我把盆和里面的东西都放箱子里,让我拉着箱子走,别说,不再一手一盆的窘迫让我心理压力小了不少,刚刚那种丢人的窒息感也渐渐散去了。买完了东西,妈妈说上夹板①之前再带我吃顿好的,于是带我往麦德士走去,那时我们这种小城还没有肯德基,不过自然有见过世面的,回到小城后发现市场空缺,一家店便以垄断了市场,当时我们那的人还不怎么认可汉堡之类的快餐呢,他们的刻板印象是又贵又吃不饱,不如拿这些钱去买点米买点肉来的实惠。 吃着汉堡薯条,看着店门口总有孩子往里冲却又被家长拽出去的样子,我有点恍惚。一年之前我还是个山里撒尿和泥巴的野孩子,如今就坐在这,吃穿不愁,还能享受到一般孩子梦寐以求的这一切,简直就是一场不会醒的美梦,之前受过的那些小委屈,比起这些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不过一想到从前,又让我想起了村里的平房,进而想起了平房里的奶奶姑姑。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在见到她们,等我长大了自己回去看他们把,一边暗下决心,一边嚼着当时觉得还算美味的山寨汉堡。 9月3日—— “宝贝,到了学校得听话,好好表现,别给妈妈丢人,记住了么?”在进校门之前,妈妈还是不忘嘱咐我,我接过她递给我的书包,跟在她身后往学校里走。由于这个学校是孟叔叔推荐的,所以今天他也跟来的,和老爸在后面两人抬着我的被褥。我之所以不是9月1号就入学,是他们要先过来学校考察考察,这里的考察可不光是观光。后来我懂事之后母亲才告诉我,学校上到校长下到老师他们都“打点”过了②,毕竟是私立学校,逐的不过一个“利”字,所以很吃他商人这套,对一个孩子所谓的“多照顾照顾”就能换来大把钞票,谁能拒绝?因此大人们大概知道宿舍在哪,我的学费在“考察”的时候就交过了,所以不用走一般学生那套流程,我就低着头跟他们走,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也对住校没个概念。 来到宿舍门前,一个短头发的胖阿姨笑盈盈的搓着手朝我们走过来:“哎呀,这就是‘姜佳宝’吧,校长跟我说过了,快过来吧,宿舍这边我都安排好了。”胖阿姨带着我们进了一个三层小楼,拐到二楼的一间房间停住脚步,在一串钥匙里翻找出对应的一把,打开了门,把我们迎进去。 “我听说孩子小,给他挑了个下铺,这旁边还住一个小孩,也省着他害怕。”胖阿姨指着下铺空着的一个床位,不着痕迹的邀功,妈妈自然听懂其中暗示:“哎呀,老师您费心了。”说完拉着宿管老师去走廊了,不知道去干嘛,现在想来不是塞钱就是送礼呢。孟叔叔和老爸在唯一的一张空床位上帮我铺床。我是最闲的一个,就观察起这宿舍来,屋子里有6张床上下铺,一门口为界,左边四张,右边两张,上下铺之间粗糙的焊着一个三角架,算是用来上下的梯子了。我的床铺在靠门的左边的里面,隔着一条过道是一格格的挂满锁头6格木柜子。 这时,妈妈和宿管阿姨回来了,阿姨嘴角的笑意堆得更盛了,妈妈把箱子放倒,从里面拿出洗漱用具,放在床底下,嘱咐我一定要记得按时刷牙。说完又从箱子里把压皱了的衣服翻出来重新叠好,宿管老师见到了赶紧走到柜子旁打开了一格还没有锁头的,这是姜佳宝的柜子,你可以把衣服放这里。妈妈抬头看去:“那老师,这里面可以放吃的么?我怕刚来孩子吃不惯这的东西,再饿着。”老师点点头:“倒是也行,不过我不建议这么做,你放心,学校食堂每天每顿做的都不重样,这开学都两天了,我看孩子们都挺爱吃的,不过你要是还不放心就在他班主任那放点钱,孩子想花钱了班主任会给他,你们要是一会儿去给他买吃的顺便给他买把小锁头吧,看这,其他孩子都锁着柜门呢。”说着她在柜子前面比划了一圈。。 收拾完了宿舍,在宿舍大门口跟宿舍老师道了个别,大人们又领着我朝操场走去。 第十六章 初来乍到,耳目一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春秋】老子《道德经》 跟着老师进了面前一排小平房的第一间,门上挂着一年级的牌子,屋子里其他学生已经坐齐了,班主任不在,大家都在交头接耳,一见门开了迅速沉寂了下来。“好了,大家安静,请新同学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说着,老师把我领到了讲台上,自己回到窗口的办公桌坐下。“大家好,我叫‘姜佳宝’,生姜的‘姜’,上好佳的‘佳’,宝贝的‘宝’,谢谢大家~”这套自我介绍我已经在心里练过几遍了,但是站在讲台上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还是让我声音发颤。最后的一句“谢谢大家”声音已经几近低不可闻,冲台下各位鞠了个躬,赶紧逃了下去,但是还不知道自己该坐哪,无奈站在讲台旁边手足无措,听候老师发落。 老师起身解围:“还不错,挺勇敢的,大家鼓掌,欢迎‘姜佳宝’!你先坐黄欢旁边吧,黄欢,新同学刚来可能对学校还不熟悉,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你要告诉他啊。”孩子们都还小,老师说什么他们都会照做,这一下台下掌声振聋发聩,这哪是解围啊,我更是臊的不行,勇不勇敢只有我自己心里有数,不过好歹算是逃过一劫,我赶紧去老师指的地方坐好。 “好,那大家先拿出语文书吧,咱们第一节上语文课,新同学先看同桌的。”老师转身开始书写板书,等待着同学们把书翻出来。虽是刚开学,但是我这个样子跟插班生无异,大家的座位开学这几天早已排好,老师只得给我安排在没人的座位,这是班级最后一排了,同桌是个高大的方脸男生,低头看似认真的在杂乱的书桌堂里①翻找着,却怎么也翻不出来语文书,在我看来真是傻大个不假,这才开学几天,书都找不着了。我刚来,还没有书,要和他看一本,只得等他翻找…… 第一课老师照顾我,把前两天学的捎带复习了一下,不过一年级刚开始学的都是a、o、e、一、二、三……这些早在幼儿园我便烂熟于心了,所以课业倒是没落下什么。不过就是看黑板实在费事——以前在农村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进城之后又零食不断、挑食严重,大概是严重营养不良了,所以才致使我自幼身材瘦小。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我,看黑板上面的字倒是还好,但是想要看到老师写在下面的板书总要不时歪过头探出身子才能躲过前面同学的后脑勺对黑板的遮挡。经过一堂课的观察,老师显然发现了这点,第二节课就给我安排在了靠门口的第一排,让那一竖排的同学们都顺延了后面一排。 新同桌也是个瘦小男生,上课前老师把之前对黄欢的嘱咐又对他复述了一遍。第二节课是数学,这是个小学校,一个年级就一个班,加上一年级课程简单,班主任是数语外的三科老师,没错,不同于公立学校,这里一年级就开始上英语课了。这所私立学校想在由政府扶持的公立学校林立的教育界中脱颖而出就得在生活管理和教学内容上大做文章。还有许多特色课程我后文会加以详述。 第二节下课,课间,同桌男生转过来冲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王千一,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咱俩同桌了好互相学习,一起进步!”如果不是他鼻子下面逐渐流出来的大鼻涕快过河②了,还真颇有英伦绅士的风度。握手这一套我在老爸他们身上也是耳濡目染许久了,毫无感情的伸手跟他握了握,心里在想最好他这手抹完大鼻涕是洗过的。 很快一上午过去了,上午的课程是语文、数学、音乐、英语。这其中我压力最大的竟然是音乐课,数语外所谓“主科”课,我幼儿园都是有基础的,唯有这音乐课,虽是大家都是开学来第一次上课,但是要我跟着老师大声学着唱歌我是绝对唱不出口的,觉得丢人的不行,因为全班只有我一人不张嘴跟唱,40分钟的一节课被音乐老师点3次名,让我张嘴,让我更是丢脸。 中午课程结束,我在同桌王千一的带领下走出教室,该去吃饭了,中途黄欢跑过来,口口声声说老师安排过让他带我去熟悉学校,非要代替王千一,由他带我去,王千一也是寸步不让,说老师也跟他说过,我是不知道二位在争个什么劲儿。反正最终是他俩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三人一起往食堂走去。 来到食堂,学校所有学生都在,每个班主任都带着自己的孩子们围坐在一个圆桌上,桌上一大盘一大盘的饭菜,大家坐在一起吃饭,颇有点一个妈妈带着20几个孩子吃饭的样子。吃完了饭,学校安排了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我们三年级以下的小班更是多加了一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老师给我们送到宿舍门口便把我们交给宿管阿姨接手了,我们一班一班的站好队,在宿管阿姨的带领下一排排的进入宿舍,回到宿舍我吓了一跳,妈妈他们还没走,见我回来了,慌忙问我上午咋样,有没有不适应,食堂东西好不好吃之类的……我懒得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点头,黄欢跟我一个寝室,住在门边的上铺,上床之后扒着铁护栏对我妈说:“阿姨,您是姜佳宝他妈么?”“嗯,是啊,小朋友,咋了?”“阿姨你放心吧,我们老师让我照顾他,我是我们这个寝室的寝室长,我肯定照顾好他。”黄欢自豪的拍着胸脯冲妈妈保证,妈妈谢过之后夸他是好孩子,问了问多大,得知他是93年的,比我大一岁,又问了问寝室其他小朋友,大家都是7岁,只有我6岁,妈妈有点担心了起来,看向老爸:“咱家孩子是不是上的有点早?”老爸也是皱了皱眉,低头问我:“你觉得咋样?要不要咱回家待一年,明年再上学?”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上小学的新鲜感把之前的不安和恐惧都冲淡了,连忙说不用、挺好安抚他们。一旁因为身宽体胖站不住而坐在我小床上的孟叔叔说:“小鹏鹏这么尖③,没事的,你看这帮孩子锻炼的多像样,一点都不怕外人。将来我儿子大了我也给他送来,你们就放心吧,走吧,咱带孩子买东西去吧。”说着,他从我床上爬起来,庞大的身躯晃得铁架子“吱呀”乱响。。 ps:近期发现盗版猖獗,如果您看不到我文后的①②③等注释(其中包含重要剧情相关风土人情、心理学科普等重要信息),请移步云起等阅文系网站阅读原文,支持正版是您给予我的最大支持! 第十七章 狐假虎威,得过且过 你不能靠拍人家头而领导别人,那是侵犯,而不是领导力。——【美】德怀特·艾森豪威尔 跟宿管老师打过了招呼,我被大人们带出了学校,学校外面也是一片没人住的平房。军事化封闭管理使得学生们都不能轻易出校,要不是学校尚在建设中,工地上还有不少工人要抽烟喝酒,估计我们连这家破败的小卖铺都找不见。妈妈打量着店面,低声安慰我:“这周就先这么对付着吧,下周来上学之前妈妈再带你去大超市,好不好?”见我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她才放心带我进去。 一番采购之后,我们带着两大塑料袋的零食回来了,但是实在是高估了宿舍柜子的深度,勉勉强强装了一塑料袋,就已经超负荷了。这时趟在我床外边那张床的男生起身:“阿姨放我柜子里吧,我东西少。”说罢,他下床去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我们的柜子是根据床位分配的,因此他柜子在我的柜子旁边,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袋苹果。妈妈愣了一下,还是把其余的零食塞了进去。回头问男孩:“小同学,你叫啥啊?告诉阿姨。”“殷明。”男生说完就躺上了床。“行,阿姨买的吃的你们大家一起吃。我儿子小,大家都照顾点他啊。” 这算是提前给他们准备谢礼了,我自然不乐意:“凭……”妈妈猛地拽我一把“啥啊”还没出口就让妈妈拉没了,抬头看她正瞪着我,也就憋回去不敢再有下文了。“那行,宝贝妈妈走了,你好好表现,好好跟同学相处,不许打架,妈妈周五再来接你奥。”说着妈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拉着老爸就往出走,孟叔叔摸了摸我头之后也跟着出去了。 他们都走了,我也上了床,跟临床的殷明互相介绍之后又闲聊了几句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下午第一节社会课,就是小学版的政治课,是教我们如何讲文明懂礼貌的,虽之前已经上过一节课了,但是这些文明用语啦、接人待物啦之类的我妈天天再我耳边强调,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所以什么老师好、您好、请、谢谢这些我早就知道,课程也就没算落下。因为这天是周天,每排课表,课程都是临时安排的,所以之后又是班主任的“数语外”。 一下午的课一恍就过去了,晚饭时间,王黄二人又争抢着带我去食堂,我虽然已经知道了路线,不过我也没多说什么,回头叫上了殷明,我们四个结伴朝食堂走去。吃完了饭我们又被带回了教室上晚自习,我们都是住宿生,所以老师们也不会留作业,晚自习自然也就是复习学过的,预习第二天要学的。 我因为没有书,就跟同桌王千一借来他不看的书看起来,他随手拿了一本美术书给我,当时“数语外”的“主科”之说盛行,大家都一门心思奔着“主科”使劲,特别是王千一,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好像恨不得今天就把明天的知识靠自学学会。相比之下,我这美术书上面所有的字加起来大概还没有其他书上的一课多呢,不过我倒乐得悠闲,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一晚上,我把音乐美术书翻来覆去看了四五遍,感觉上面的图片都要背下来了,才终于熬过了晚自习,心里合计着这周末回家得买点课外书回来。 下了晚自习,大家都挎着自己的盆往水房走,水房并不在宿舍楼里,而是和食堂一起挨着宿舍楼加盖在外面的,工程很粗糙,都是水泥临时砌的。跟着人群洗漱完毕,回到宿舍大家都上床关灯准备睡觉了,我偷偷下床打开锁头,拿了几袋零食扔进被窝,我在家一直这样,倒没觉得怎么样,没想到“啪”的一声,睡在门口上铺的黄欢点亮了灯,寻声朝我看来:“你是不是要吃东西?老师说了,刷完牙睡觉之前不能吃东西!”呵呵,这义正言辞的,我冲他呲着我的门牙:“你看我这牙口?都这样了,想生虫子都没地方!你别管了,关灯睡觉吧。” 一听我让他别管他倒更是来劲了,“噌”的坐了起来:“我怎么不管?我是寝室长,老师让我管的!你不放回去我明天就给你告老师!”寝室的大家都起身看热闹,我最讨厌成为大家焦点了,只得点头:“行行行,你最厉害,你最听老师的话,我听你的,放回去还不行么?求你了,别给我告老师,行么?”刚刚开学,我自然还是有点惧怕他打小报告的,确实不想与他针锋相对,不过最后一句话我却故意用充满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但是他却是像没听出来一样,洋洋得意的监视着我把东西放回柜子里。 锁上柜子,躺回床上,殷明背对着黄欢冲我偷笑,一来他听懂了我话里的嘲讽之意,二来他感受到了刚刚收零食的时候我偷偷扔进他被窝里的两袋吸吸果冻。他边把果冻还到我被子里边说:“寝室长,关灯吧,睡觉了。”黄欢这才心满意足的关灯躺下。 过了一会儿,大家的呼吸都渐渐匀称了。我突然想上厕所,刚才洗漱的时候应该顺便问问厕所在哪的,于是又悄悄的爬下床去找正在走廊长椅子上坐着看书的老师问厕所在哪,得知厕所在外面,我有点不知所措了:“老师,您能不能陪我去?我……我不敢……”说完我自己都觉得丢人,在我的认知里,上了小学的我应该蜕变了,不光是身份,胆子也不能跟原来一样。但是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还是迈不开步子。 宿管老师看我的样子是真害怕,无奈摇摇头,把书扣在椅子上:“这次老师陪你,以后你得在熄灯之前跟同学一起去,听见了么?下次我可不陪你了啊!”我忙点头称是。 来到外面,厕所也是破败不堪,一堆木架子支撑着一大张蛇皮布,房梁上挂着一根电线连着的昏黄灯泡,看着地上自己左右摇摆的影子,这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乡下……。 ps:近期发现盗版猖獗,如果您看不到我文后的①②③等注释(其中包含重要剧情相关风土人情、心理学科普等重要信息),请移步云起等阅文系网站阅读原文,支持正版是您给予我的最大支持! 第十八章 同仇敌忾,卧榻结义 第十九章 克已奉公,习以为常 第二十章 舍身取义,义无反顾 有的人觉得能够舍身,能够用牺牲来对人类表示深切而毫无私心的同情,是一种快乐。——【法】罗曼·罗兰 转眼开学已经一个月多了,我们都习惯了住宿生活,也没有原来那么想家了。这一个月来,我基本和班里的男生女生都熟识了,这得益于我的两项天赋: 跟男生处好关系的关键在于没周四晚上的微机课①,那时的电脑还是是DOS系统②,没有直观的UI ③,需要输入诸如“cd C:\”、“cd ..”等命令符才能实现当下简单的点击就能完成的“打开C盘”、“返回上一个文件夹”之类的操作,颇有点黑客编程的感觉,不过级别自然是天差地别,老叟顽童的相仿。我学这些东西很快,基本老师说一遍我自己试了试就大概明白原理了,也许是因为我想象力丰富,我只是把电脑当成人而已,输入的指令就是你对它说的话啊。 打个比方,你想让一个人打开某个文件夹,你就会对他说:“打开XXX文件夹。”面对电脑不过是对他说的更详细一点呗:“cd(打开)C:\ XXX(C盘中的XXX文件夹)”虽然电脑口不能言耳不能闻,但我倒是觉得跟电脑交流更简单的多。不知道为什么同是第一次接触电脑的其他同学就是弄不明白。 就好比我同桌王千一,我觉得他是个很认学又不算愚笨的人,从他数学语文能力比我不差毫厘的情况来看,我没比他聪明多少,但是不管他怎么死记硬背,他的电脑就是不听他的话,因为他只是记着老师交过的命令和文件夹名,但是他的电脑里根本没有这个文件夹,这时只要一个简单的“DIR”就能查看当前目录的内容,他记得语言,却不会活用,每每我帮他解决问题之后他总是一拍脑袋叹息自己怎么没想到。就这样,我成了全班同学微机课的救星,老师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客串个小助教,基本全班都帮了个遍。 至于博得女生好感则是在与我幼儿园的时候我妈给我买的一套童话集有关,其中包含:《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伊索寓言》……这些书我虽然只看了一遍,但是其中故事浅显易懂,使得我基本过目不忘。 班里有个叫张蕾的短发女孩,班会上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基本都是报完“户口本”就下去了,唯有她唱了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恐怕读者您也知道我之前音乐课上的表现,我特别好奇她是怎么怎么做到的,于是便用了一个接近小女孩最有方法,给她讲故事……开始只是课间她教我唱歌之余我给她简单讲一讲,后来她叫上她的小姐妹们一起听,再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女生之中传开了,休息时间总有女生围过来,还好我储备够多,每天像个说书的一样,变着花样给她们讲。 基于如此广大的群众基础,我前一章所说的转机来了…… 一日下午,外面大雨瓢泼,上节课是科任老师的课,所以班主任回办公室了。好多同学趁着班主任不能及时来上课趴在窗台看打雷闪电,有胆小的女生虽不敢趴窗台,却也在座位上抻着脖子向外张望,一时间教室里乱哄哄的。小孩儿才在意外面的风雨,我心想的却是这是个表现我“懂事”的好机会。于是翻出书桌堂里的雨伞朝外跑去。 外面雨确实不小,但是相比之下,风的威力更大,出了教室,打开伞,没了这排小平房庇护的我险些被大风刮跑。我死命抓着伞的把手,试图往回拉,不想“嘭”的一声,折叠伞竟然朝反方向折了过去,风阻虽是小了不少,但伞也失去了它本应起到的作用。一人一伞,在风雨中挣扎飘摇了好一会儿,我既然已然变成了“落汤鸡”,索性收起雨伞,抱在怀里,径直朝办公室跑去。 办公室和教室中间隔着一片大操场,操场还未建成,尚是沙土地面,这一场骤雨把这儿变成了沼泽炼狱。我本就体弱瘦小,不善体育,期间虽险些跌了跤,不过倒还是挣扎着保持了平衡。才跑半程,我便后悔不已,哎,所有的“懂事”多半都意味着自我牺牲,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舍身取义! 跑到办公室门口,掀开塑料布,感觉自己这条命仿佛已没了一半,再来此次就要让这大雨拍趴在地上了。班主任坐在自己的位置办公,抬眼瞧我竟然一时间没认出我来。 “老师,你不在班里都乱套了。我来接您上课。”说着,我走到她的座位把雨伞往上递了递,老师愣了片刻,才看出我来:“呀!姜佳宝!哎呀~你这傻孩子啊!老师谢谢你,走吧~”在办公室其他老师们羡慕的目光注视下,老师一手打着伞一手抱着我走出了这塑料大棚。 第二天,我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一时站在老师旁边手足无措。老师看我紧张,放下批改作业的红钢笔,转身把我抱起,坐在她腿上,一时间看她真有点妈妈的感觉。“老师今天叫你来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没敢搭腔,静候着老师接着说下去:“开学也一个月了,咱班你还有谁叫不出名字的么?”我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呢,随口答道:“没有啊,我跟大家都挺好的,我全认识。”老师满意的点点头:“那你能告诉老师你每天中午干那些事儿是谁告诉你的么?” “没人告诉我啊,要论告诉的话算是书上告诉的吧,书上老是让我们帮大人干力所能及的活,尊老爱幼讲文明懂礼貌啥的。”老师被我的回答弄笑了:“哈哈,那最后一个问题也不用问了,昨天你来送伞也是因为这个?”我点点头。老师接着说:“好,好孩子,对了,你觉得你和你同桌谁学习更好?”不知道老师为啥要问这个,虽然成绩上王千一总是在我后面屈居第二,但是一年级的知识简单至极,大家水平差不过20分,我不过是胜在心细,每次做完试卷都要检查一遍,才使得总得双百④,但要是论起对学习的狂热程度我绝不及他。 于是我有一说一:“成绩上我比他高一点,但其实他更爱学习。”老师点点头:“那你俩谁朋友多?”我回想了一下:“他好像除了跟我研究研究题好像也不跟谁在一起玩。”“行,老师知道了。对了,昨天的事校长知道了,让我替她好好表扬表扬你,等这周班会上老师再好好表扬表扬你,回去吧。”说完放下我,冲我摆了摆手。。 ps:近期发现盗版猖獗,如果您看不到我文后的①②③等注释(其中包含重要剧情相关风土人情、心理学科普等重要信息),请移步云起等阅文系网站阅读原文,支持正版是您给予我的最大支持! 第二十一章 千帆竞发,与世无争 第二十二章 风平波息,岁月静好 第二十三章 礼尚往来,走亲访友 第二十四章 窃听风云,夹缝求生 历来都竭力表彰“五世同堂”,便足见实际上同居的为难;拼命的劝孝,也足见事实上孝子的缺少。而其原因,便全在一意提倡虚伪的道德,蔑视了真的人情。——【民国】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 我接过电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电话里传来“喂,喂?喂!你看看,没声了。”是奶奶的声音,然后沉静了片刻,大概是她觉得电话坏了,叫老姑过来看看吧。果然,不出一会老姑的声音传来:“喂,魏振鹏?”老姑他们还不知道我改名的事,仍是叫我以前那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嗯,老姑,是我。”我回过神来连忙应着。“你个小没良心的啊?也不说回来看看俺们娘们,我们做等也等不来,右等也等不着,只能来找你啦!”妈妈把电话递给我之后自己则担心的去拿起座机“窃听”起来。 这种电话一旦两方都拿起来就会有一种空洞洞的混响,就像把头伸进一个空的大水缸一样,平时玩电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点,所以妈妈那边一拿起电话我就是到她在听了,虽说没什么可背着她说的话,但是她这种行为还是让我有点别扭。 迟疑片刻,接着跟老姑通话:“我也想你们,你们来找我?来我家了么?”“那倒是没有,我们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啊,这电话号也是你妈搬家之前告诉我们的。”原来妈妈和他们通过电话,但是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虽然一直在学校呆着,但是每周末还是会回家的啊,因为奶奶家没有电话,我又不敢跟老爸提“奶奶、姑姑”,更别说让他送我回去看她们了,所以也一直压在心底没提想跟她们联系这一茬,如今知道如此,有一种被算计的厌恶之感,不知道为啥妈妈要瞒着我,难道跟奶奶和姑姑通几次话我就会跑回去跟她们生活去了么? 心中虽是气急,但是我知道另一边妈妈还在“窃听”,所以也没表现出不满的语气,跟老姑打着哈哈:“哎呀,我上的封闭学校,平时住校也不回家,我想你们,但是也没法回去看你们啊。”老姑那边似乎不会这么简单的原谅我:“是,你是大忙人,没空来看我们,这不是我们有空么,我们就想去Q市找你了,你奶要过来抢电话了,先不唠了,让你奶接电话了啊,她想你都想完了①,跟她好好说说话。” 说完又是一阵沉寂,窸窸窣窣过后:“鹏鹏啊~奶奶想死你了。呜呜……”开始还是带着哭腔的说话,说着说着老太太竟然直接哭了起来。“奶,你别……”我本想安慰,但是不知怎的,也许是被感染了,又或许是也思念至极,再或许一直装“好孩子”装的太累了,我竟然也伴着老太太哭了起来,我们一老一少一发不可收拾。 大概是心疼公共电话两块钱一分钟的天价话费吧,老姑夺过了电话来:“行了,行了,你们别哭了,鹏鹏,跟你说正事,你现在也放假了吧,你大姑要生了,老姑寻思你跟你妈和小刘商量商量明天俺们带你去B县看看你大姑呗?”我渐渐收声,抹了抹眼泪:“嗯,我问问去。”我自然是不用问的,她们说什么妈妈那边听得真真的,老姑却赶忙嘱咐:“你可别哭咧咧的去,好像在人家那受多大委屈跟俺们抱屈②来了。”想到另一支电话那边妈妈也听着这番话,不觉有一种被别人趴在耳边喊秘密的感觉。 我拎着电话走出房间,冲妈妈做出质询的表情,妈妈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朝下摆了摆,似是让我应下来,她是不能出声的,怕被老姑听出猫腻来。我点头回屋。“我妈干了③。”电话那头的老姑欣喜若狂:“姜红燕还挺痛快啊,我寻思她不能轻易答应呢。”我的亲姑啊,您可轻点说坏话吧,您现在可是当着人面呢,我赶紧佯装咳嗽两声,欲求掩饰。 老姑哈哈得意两声,接着安排:“那明个一早我们就做大客去Q市,小刘不是有车么,让他送你,俺们在火车站等你。”老姑自然不知道我所处之处的暗流涌动,妈妈不说我都知道,是固不能让老爸送我的,我们关系刚刚融洽不久,要是因为这再让他心里有了什么嫌隙,恐怕我跟我妈都不好过,我心里盘算,嘴上却嗯嗯答应着。 “那行,老姑就不多说了,电话挺贵的,还得去哄你奶呢。挂了啊,明天9点俺们在火车站门口等你。”说罢便挂了电话,我正要出去吧电话放回充电座,妈妈却做了个嘘的手势,把我拦回屋里,关上房门:“你可千万别……”“不能让老爸知道是吧,我懂。”虽是被我抢白,妈妈却显得很满意:“嗯,你知道就行,明天妈说送你上你三姨那学习去,你到车站了给妈妈打个电话,自己行么?”见我点头,妈妈嘱咐一句早点睡后,接过我手里的电话才敢出屋。 第二天,妈妈带我吃过早饭,叫了辆出租车,花了80块巨款才和司机达成共识,火车站在X区,就是我以前提过的“山下”。相对应的,我们这T区是“山上”。到车站的距离比去姥姥家还远,关门之前妈妈恳请司机千万给我送到地方。我也连连让她把心放肚子里,她偏不听,直到听到司机保证才敢关上车门。 汽车开动,我坐在副驾上,从倒车镜能看见妈妈始终望着这边,直到渐行渐远,她的身影慢慢缩小也不见移动,我不该如何评价我们的母子关系。有时她表现出的关切是这么真挚,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学习交友,她都是关怀备至,弄得我真如她心头肉一般。但是有时又总是因为小事就严加苛责,甚至拳打脚踢都不为过,比如开始时我刚来城市,吃饭喜欢吧唧嘴,常常是挑食的我难得有吃香的时候就会被教训一通,骂我像啃猪食似的。这种小事也是举不胜举,我不知道到底哪一面才是妈妈对我的真是感觉。虽是生母,但在她面前有时反倒还不如在老爸这个继父面前待的自在呢。。 ps:近期发现盗版猖獗,如果您看不到我文后的①②③等注释(其中包含重要剧情相关风土人情、心理学科普等重要信息),请移步云起等阅文系网站阅读原文,支持正版是您给予我的最大支持! 第二十五章 久别重逢,情真意切 第二十六章 形异神存,勿忘在莒 第二十七章 形异神存,勿忘在莒(下) 第二十八章 灌篮高手,天资欠佳 第二十九章 弃武从文,投身艺术 第三十章 与时俱进,博采众长 第三十一章 白衣少女,顾影自怜 第三十二章 情窦初开,以石相许 第三十三章 失之我命,修身养性 第三十四章 告病一天,明日修改 第三十五章 因病暂停,深感抱歉 第三十六章 继续暂停,万分抱歉 第三十七章 依旧暂停,实在抱歉 第三十八章 略微康复,明日恢复 第三十九章 开始修改,恢复更新 第四十章 正在补稿,后天完成 第四十一章 狂补作业,明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