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黑风高,秋意萧萧。 树枝上稀零的黄叶,倾述着秋的萧瑟,刚掉下几片,就被风儿卷起,从街头吹向街尾,其中一片落入一个臭水坑里。 如果注意看,便可见臭水坑里浮着两个黑黝黝、圆乎乎一大一小的两个家什,忽然那个小的动了动,伸出一只沾满污秽之物的小手,取下落在上面的一片黄叶。 原来这黑黝黝、圆乎乎的不是什么家什,而是两个脑袋。 一道极为低沉的声音响起:“天泽,乖,忍一忍,千万别动,只有在这极污秽之地,才能躲避他们的探测。” “五胡叔,爹爹他……” 五胡立即伸手捂住天泽的嘴,也不管那污秽之物是否会进入他的口腔。 离臭水坑三十米不到地方。 逾百名身着黑铁铠甲的士兵,当街追砍着五人。 这五人手持军刀,肘肩紧贴,合成防御阵势,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竟无一俱色。 不到两百米长的小镇大街上,横七竖八的倒着百数十人,血液顺着地势高差从街头流至街尾,这些都是他们五人的战绩。 面对仿若修罗一般的五人,士兵们竟神色惧然,轴步不前。 哪怕他们已是累累伤痕,那绽开的血肉下,森森白骨依稀可见。 五人已是强弩之末,肘肩相连,肩背相靠,这般阵势除了防御,更是为了彼此支撑。 “兄弟们,连累你们了!” 说话之人身形高大,剑眉大眼,面部轮廓俏如刀削,开口就若磁音。 另一人说道:“何谈连累,能与元帅共同战死,是我等兄弟四人之荣耀。” 元帅巡视了眼前的一众兵将后说道:“想我尹明勋捍卫唐国疆土二十余载,未曾在多国联手中丢失一寸国土,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不想,没有死在与敌军的拼杀中,却是亡在自家的国土里。” 他仰天大喝,“陛下,我恨啊!” 黑铁铠甲的士兵群中,走出一名武装到牙齿的将领,黑铁头盔间,隐约能看到小眼、大鼻、厚唇的五官。 不见他有任何表情,只是拔出军刀向前一劈,“杀!” 士兵得令,再也顾不上其他,不再惧死的向着五人围杀而去。 五人顽抗了片刻,终究一一倒下。 这时,又见一队士兵来到将领跟前,为首的说道:“报告将军,土场镇共有六十五户,四百余人,已全部诛杀。” 将军那本就小的眼睛眯了眯,转头抱礼道:“劳请明镜大人。” 密集的士兵分散站开,走出一名身穿黑袍,系着血色披风的男子,不见他有任何表情,只是闭上了双眼。 片刻后,血色披风男子睁开眼说道:“经探测,镇子上除了一些野猫野狗,再无活物。” 将军摇头:“不对,据探子报,他们有六大一小共计七人,那名小的是尹明勋的儿子。 将军回头,对着众士兵命令道:“把尸体丢进房子里,放火烧了,方圆百里分头搜寻,务必斩草除根!” 这一切,都被臭水坑里的尹天泽尽收眼底,只见他怒目圆睁,硬是未曾眨眼一次,即便胀得血丝密布,泪液流淌。 小镇里的房子全都被点燃,灰黑色交替的烟雾弥漫了整个小镇。 见此,五胡撕下一块浸在臭水坑里衣物布料,捂住了他的口鼻,说道:“天泽,快,闭上眼睛。” 一个小男孩,亲见父亲被乱刀砍死,已经震得呆了,哪里还听得见其他声音。 他的双眼一直睁着,慢慢的,视野渐渐模糊,直到不能视物。 最后,浓烈的烟雾还是漫进了他的鼻腔,他无法再呼吸,终于闭上了双眼。 …… 第一章 修得佛法一身 “两位爷,里边请!” 尹天泽被五胡抱着走进一座小楼。 他从吆喝声和嘈杂声中分析,这里应当是茶楼、酒肆、饭馆之类的地方。 在他分析间,五胡引导他坐了下来,然后说道:“天泽,你就坐在这里,别乱跑,我去去就来。” 他点了点头。 却在心里暗骂道:我尼玛一个五岁的瞎子,我敢乱跑吗? 我的天老爷啊,不带你这样坑人的。 别人穿越,非富即贵,我穿越过来,不仅背负血海深仇,还尼玛是一个瞎子。 别人穿越,宿主好歹也是死在床上的,我穿越过来,是在还有米田共的臭水坑里。 天老爷,是你发明了‘天坑’这个词吧? 他闻了闻身上的衣服,尼玛都在河里洗了半个小时了,还有米田共的味道。 “啪~” 突如其来的一声异响,把天泽吓得全身抖了抖。 “今天要说的是,尹明勋千里走单骑,孤身救小皇子的事,话说十年前……” 尹天泽拍了拍胸脯,安抚那快要跳出来的小心肝,心道:说书就书,拍什么桌子,差点把小爷的尿都吓出来了。 尹明勋? 说的不就是他死去的爹爹! 接受了宿主的记忆和情感,一听到这他爹爹的名字,整个人一下就不好了,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 “天泽,我们走。”他的手被五胡拉着走了出去。 五胡把他抱上了马儿,然后一路骑行。 双眼不能视物,分不清白天黑夜,他只知道从很冷的地方,来到了很热的地方,从有人区来到了无人区。 他们把带的干粮吃光了,马儿后来跑不动了,五胡便把马儿杀了,带了一部分肉做干粮。 没有马儿,五胡便背着他步行。 他问五胡:“我们去哪里。” 五胡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地方能让你安全的活下去,或许还能改变你的命运。。” 他又问:“到底是谁杀了爹爹?” 五胡停下了脚步,“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我还能活着,一定会查明真相,替元帅和死去的兄弟报仇。”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们的马肉吃光了。 他饿了一段时间的肚子。 后来,五胡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了肉给他吃。 只是五胡的步子不再那么矫健了,五胡怕他摔下来,用腰带把他紧紧的绑在了背上。 再后来,又渴又饿的他晕了过去。 晕之前最后一个念想:看来我不仅是最倒霉的穿越者,还是最短命的那个了吧。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吱呀~’ 一个悠长而又深沉的声音把他惊醒了过来。 “快看,门口跪着一个人!” “这,这名施主的左手只剩骨头了……” “他已经晕过去了……” “阿弥陀佛!” “师兄,快看,他背上还有个小孩……” 他的全身无力,迷迷糊糊间听了两人的几句对话后,便又晕了过去。 …… ‘咚……咚……’ 沉长的钟声,把他惊醒。 “方丈,他醒了!” 他感觉身旁的被褥沉了沉,应是有人坐在了他的身旁。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醒了?”一名老者的声音响起。 他问道:“这是哪?” 方丈答道:“这里是悬空寺。” 他又问道:“我五胡叔呢?” “那名施主醒来后不久,就悄悄离开了。” 五胡叔是父亲自小就派在他身边的护卫,他二人感情很好,早已超脱了主仆的情感,在他心里,已将他当成父母之外,最亲之人。 一想到父亲身死的画面,他就觉得喉咙哽咽得难受,便强行控制着呼吸的节奏,不让自己哭泣。 他怕哭出来就发泄出来了,一旦发泄了,那股恨意就会褪去几分,他要让这股恨意持续保持。 所以,他绝不能哭。 他起身,摸着床沿缓缓下地,向老者的声音方向跪下,磕头道:“请大师收我为徒。” 五胡叔说这里或许能改变他的命运,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必须要抓住。 电视和小说都是这样的,一个寺里,实力最强的往往都是方丈,所以他要拜最强的人为师。 “阿弥陀佛,老衲早已不再收徒。” ‘碰……’ “请大师收我为徒!” ‘碰……’ “请大师收我为徒!” …… 他每磕一下头,便请求一声。 “我佛慈悲……” 直到他的额头传来湿润感时,方丈再次说话了,“痴儿,既然你这般执着,又与我悬空寺有缘,老衲便破例一次吧。” “徒儿,拜见师傅。” 他又磕了一个头。 一只枯瘦但似乎又有无穷力的手将他扶起,“记住,出家人不跪任何人,只跪阿弥陀佛。” “是,师傅!” “师傅,我这眼睛还有得治吗?” 问这话时,他再次抱怨了一下宿主,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是所有的怨气和仇恨全都转嫁到我身上了。 “没得治。” “***” “但有办法视物。” “眼睛没了,如何视物?” “谁说视物,一定要靠眼睛?” 不靠眼睛,难道靠屁屁? 当然这句话他也只有在心里说说。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眼睛没了便是窗口没了,既然窗口没了,那就直接跳过眼睛,用心看!” “***” 这句话,让尹天泽无话可说。 这话还可以这样理解,嘴巴是消化系统的入口,入口没了,可以直接插根管子到胃里,直接倒流食。 咋一听,没毛病,前世那些得了食道癌的病人不都是如此么。 但是眼睛如何实现呢,插根管子?插在哪里? “既已拜师,为师便送你一拜师礼,此物系佛门至宝‘心眼红绫’,把它系好罩住眼部,便能勉强视物,以后为师再传你‘心眼通’,到时候,视物比常人更清楚。” 随后,天泽便感觉到方丈在他眼前蒙着什么。 直到在脑后完全系好后,他发现竟真的能看到东西,虽然有些模糊,而且看到的东西也只有黑白色,但好歹能看见东西了啊。 他很高兴,当即学着电视上的和尚模样,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徒儿谢过师傅!’ 方丈师傅法号‘觉妙’。 在悬空寺里,临近‘觉’字辈的十个字辈分别是: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 除他方丈师傅和几大首座外,悬空寺里,据说辈分最高的是‘子’字辈的和尚,但早已隐世,就连方丈师傅都不知道他们在哪。 在‘觉’字辈后,依次是:了、本、圆、可、悟。觉妙是他师傅,他便承下‘了’子辈,觉妙再给他赐了一个‘然’字。 ‘了然’便是他的法号,这个词单独释义:清楚、明白。 此后觉妙教他东西后,问他:明白了吗? 他答曰:了然了然。 了然在悬空寺有着很高的辈分,在他后面还有‘本、圆、可’字辈,悬空寺乃佛门圣地,据说在外的寺庙中还有更低的字辈。 这一天。 了然对觉妙说:“师傅,了然想学本事!” 觉妙点头,问:“你想学什么本事?” 了然说:“师傅会什么本事,了然就学什么本事。” 觉妙问:“诵经礼佛,普渡众生,可愿学?” 了然一听,这不成了整天敲打木鱼的和尚,当即摇头:“不愿,不愿。” 觉妙问:“趋吉避凶,佛门运算,可愿学?” 这不就是前世里,庙门里那些算命和尚? 了然再摇头:“不愿,不愿。” 觉妙眉头微皱,“那你想学何本事?” 两世为人的他当然知道,佛门讲究慈悲为怀,不可生杀孽,他肯定不能说是要学了本事报仇。 于是便答道:“徒儿想学驱邪除魔,捍卫佛庭的本事。” 觉妙说:“驱邪除魔,捍卫佛庭是武僧一途,武僧一途易造杀孽,因此除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还要学习诵经礼佛,以持心中清明,可是异常艰辛,你当真愿学?” 了然点头:“徒儿愿学!” 觉妙道:“那为师便遂你所愿!” 于是在悬空寺里,就有了这样一幕,一名头系红绫的盲眼小和尚,每日早晚在佛堂诵经礼佛,其他时间都在炼拳脚的画面。 悬空避红尘,修行不知年。 了然这一学,便过去了十二载。 觉妙说:武僧一途走的是以武修佛一脉,若没有佛根最多修至高阶武僧。 若有佛根便有机会突破桎梏,成为真正的佛门修士,面对全新的三大境,善缘、舍利、圆寂。 觉妙夸他天赋异禀,不仅有佛根,还才十七岁便突破了武僧桎梏,修到了善缘境。 了然问觉妙:“圆寂后面是什么?” 觉妙说:“不可好高骛远,届时方可知。” 这十二载,了然还熟背了近百部经文,高深的佛法让他的性情和前世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虽习得佛法一身,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也常挂嘴边,但依旧不能化解心中仇恨。 这一天。 觉妙对了然说:“痴儿,我观你心有执念深种,只怕修行再难寸进,也有执念入魔之险啊。” 了然说:“师傅,我轻见父亲惨亡,执念入骨,无法拔除。” 觉妙说:“既此,你便入世,了却心中执念。” 了然感激,十二年来再次跪地拜礼,说:“徒儿谢过师傅?” 觉妙问:“你为何拜?” 了然说:“十二年教诲,师傅便是我心中佛,这礼自当拜得。” 觉妙说:“你此番离去,不可轻造杀孽。” 了然说:“了然了然,如别人要杀我,应当何如?” 觉妙说:“以佛法感之念之。” 了然问:“如依旧要杀我,应当如何?” 觉妙说:“那便度他……” 了然:“***” 觉妙又说:“痴儿,你天生一副俊美皮囊,此番入世,切不可破了色戒。” 了然心道:上辈子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这辈子当了和尚,怕是又谈不成了。 一想到要当两世童子,他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绝妙问:“痴儿为何叹气?” 了然问:“师傅,如果遇到女子要强我,应当如何?” 觉妙说:“孽因,动之以理!” 了然问:“那人不理,而且实力又比我强,又当如何?” 觉妙说:“孽果,放弃挣扎,有时候体悟,也是一种修行。” 了然问:“那体悟上瘾了,怎么办?” 觉妙说:“孽障,那便断了红尘之根,此后再无牵挂。” 了然一听,裤裆里传来飕飕凉意,赶紧夹紧了双腿。 觉妙掐了掐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徒儿,你此番离去,险象环生,为师再送你一物。” 觉妙解下脖子上的一串佛珠,说道:“徒儿,此物名唤‘金刚菩提珠’,你带在身上,能驱邪除魔,平日可作为法器,危难时能救得你命。” 了然感动,接过佛珠,“徒儿谢过师傅。” 拜别觉妙,了然给各院首座道了别,又给玩得好的一干和尚辞了行,便离开了悬空寺。 第二章 沙漠里的瞎子 悬空寺,之所以叫悬空寺,并非是寺悬在空中。 而是它隐于世外,世人鲜知其名,就算知道其名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即便知道在哪里,也寻它不着。 如同神话那般悬疑,那般空洞。 据觉妙说,当年五胡之所以能找到悬空寺,一是他或许从哪里得知了它的所在,二是他怀着甘愿赴死的赤诚执念,三是了然与悬空寺有佛缘。 悬空寺外,是一片绵延无际的荒漠。 当年五胡叔背着他,就是在这片荒漠跑死了马儿,又割下一只手的肉喂他,方才保存了他的一条命。 他无法视物,这是那日在悬空寺外听见两名和尚对话,再结合他最后那段时间吃的肉,推测出来的。 了然现已非寻常人,又有纳袋在身,里面装着很多食物和水,面对这片沙漠,倒也不惧了。 于是在无垠的荒漠上,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 一名身高一八五,全身腱子肉,身穿白色僧袍,脖挂佛珠的俊美和尚,衣袂飘飘,阔步而行,好不潇洒。 但见这和尚的面部轮廓,如刀削一般分明,剑眉浓浓,鼻梁挺挺,双唇厚实。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眼被一块红绫遮住,是一瞎僧,但却又能准确的迈过一些细小的障碍,却又不似盲。 了然虽眼瞎,却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晰,寻常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事物,他戴着‘心眼红绫’又习了心眼通后,在他心里,三百六十度,都没有死角。 *** 大漠孤烟直,黄沙落影长。 了然一路东行,走了整整一个月,终于看到了人烟。 一座破烂的土墙房子,外面支着遮阳的篷布,蓬布下摆着三张桌子,再外面,立着一根木桩,上面支着一个招牌,上书‘酒’字。 原来是在沙漠中供人休憩的酒肆。 此时,一个商队正在酒肆休息,不多不少,刚好坐了三桌。 了然连续走了一个多月,便想去歇歇脚,做些补给,也顺便沾沾人气。 他手里杵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枯枝,再结合他蒙着的双眼,如果走得再谨慎一些,没有人不相信他是瞎子。 奇的是,他一个瞎子,不仅大步流星的行走,还能在沙漠里,准确的找到这座酒肆。 所以当他一进入酒肆的视野范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沙漠里行走的商队,都带有行武出身的护卫,这支商队也不例外。 据他们所知,当武者到了一定实力后,是能够通过听力和感知辨清周围事物的,虽不如常人,但正常走路没有问题。 在他们心里,已将了然当成了一名功力高深的大武者。 了然没有想过自己的出现有些惊世骇俗,他只是想讨杯水喝而已。 他进入酒肆后,直接来到了店家身前,伸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钵,施了一佛礼,“阿弥陀佛,施主,小僧向你讨杯茶水喝。” 店家本在柜下切着牛肉,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木讷了一下,道:“哪里来的瞎眼和尚,化缘都化到沙漠里来了。” 了然再施了一记佛礼,微微颔首,“阿弥陀佛,店家声意兴隆,小僧渴了,还请店家倒杯茶水喝喝。” 他口渴了,这是真的,虽然出寺时备了很多水,但没想到要走一个月,所以他的水也剩得不多了。 见到和尚这般说,店家也不好拒绝,随即端起身旁的茶壶,给和尚的钵里倒了半钵。 “多谢施主!”了然端着钵,再端来一根凳子,坐在一旁喝了起来。 这时,一道甜美的女声响起,“那个和尚,过来吃些东西罢!” 了然的视野能覆盖四周,所以他不需抬头,便看到了说话的女子,她的面容被纱巾遮住,仅露出一对丽目,也是商队里唯一的一名女子。 不待了然答话,他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便说道:“小姐,不可!” 女子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中年男子会意,低声解释道:“小姐,在这等地方,不要和来历不明的人打交道,有隐患。” 女子白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冷叔,他就一个和尚,还是个盲眼和尚,能有什么隐患?” 冷叔低声道:“小姐,你见过在沙漠里行走的瞎子吗?不要说见过,我活了半辈子,连听都没听过。” 了然的听力,非常人能比,此番对话,早已收入耳中,他说道:“谢过施主好意,小僧还有一些干粮。” 就算喊他去吃,他也不会吃,那桌上摆着的要么是羊肉,要么就是牛肉,他还不想刚出寺庙就破戒。 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 有着两世的记忆,他打心里就没有想过要当那固守清规戒律的和尚。 虽说佛法洗涤了他的性情,但他还是觉得心中有佛就行了,要他不沾荤腥实在太难。 在上一世,他可是个吃货,只是眼下,他还不想破戒,更何况是当着那么多人破戒。 女子觉得冷叔的话有些道理,再又听到和尚的拒绝,便没有再作邀请。 就在这时,远处尘土飞扬,似刮起一阵小型沙尘暴。 待得稍近时,隐约能看见是一群人骑着马儿飞驰。 又过了一会儿,隐隐能看到来人的身形。 “不好,是沙盗!” 率先说话的是叫冷叔的那名中年男子,他将桌上摆着的刀拔了出来,说道:“兄弟们,掏家伙。” 三张桌子一共十七人,包含那名女子在内,每人都抽出随身携带的武器,看气势,似乎都是练家子。 之前了然没注意,这才发现这支商队的不凡。 尘土飞扬中看不清沙盗的数量,但从翻滚的烟尘规模来看,应当不少。 走得再近时才看见,沙盗全都穿着土黄色衣物,个个袒胸露臂,面部都被土黄色面巾遮了起来,手拿半月弯刀。 粗略数来,沙盗数量约有五十来人。 这等规模,抢劫一个小镇都够了,为何会来抢这么一个商队,而偏偏这商队又都个个不凡。 这让了然不了然。 沙盗来到酒肆前,奇的是,他们没有去抢夺外面那群马匹和骆驼身上的货物,而是以酒肆为中心,整整齐齐把酒肆围了个大半个圆。 马匹个头壮壮,沙盗身形魁魁,手中弯刀晃晃。 看阵势,这群沙盗不似寻常盗贼那般乌合之众,倒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一名沙盗骑着马儿向前走出两步,一手提着缰绳,一手将手中弯刀指着这群人,说道:“把东西交出来。” 冷叔作出不解的表情问道:“什么东西?” 沙盗头领不耐烦的说道:“废话少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冷叔神色一凝,冷哼道:“原来是太子派来的走狗。” 随后他又侧头低声对女子说道:“小姐,等下我们给你杀出一条路,你去抢匹马儿逃走。” 女子眉头紧皱,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沙盗头领看出他们的心思,“哼,想跑,没那可能,上。”说完,便大手一挥。 十几名沙盗骑着马儿直接冲进了人群,将桌子直接撞翻在地,又冲散了他们的防御阵型。 这十几名商人也有些本事,虽阵型被冲散,但也砍掉了几条马腿,倒地的两名沙盗,当即被乱刀砍死。 酒肆周围的场地不大,又有诸多障碍物,不利于骑马冲杀,几十名沙盗只得全部下马,围杀过来。 了然见此,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来到了柜台旁,端着茶壶又倒了半钵,还不忘施礼道谢:“阿弥陀佛,谢谢店家。” 店家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此刻正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了然见此说道:“店家慈悲为怀,小僧喝了你的茶,定护你性命。” 他不管店家是否相信他的话,自顾自的端起钵喝了起来。 方丈师傅跟他说,如遇惨死者,要给他超度,不然容易变成恶灵。 但这群人打得太狠,刀刀要人命,虽有几名已经被杀死了,但还有人在不停的挨刀,还有人在不停的倒下。 一个一个的超度太麻烦,还是等他们打完了,再在一起超度吧,他是这么想的。 过了片刻,商人已经死伤过半,沙盗虽然人多势众,但也死了十几名,可见这群商人也不是善茬。 女子一直在寻找机会冲出去,但不管她怎样冲刺,始终有几个沙盗死死的把她围着。 冷叔的实力最强,几招之间便能砍倒一名沙盗,功夫虽好,但也架不住人多,他的身上也挂了彩。 再一番厮杀下后,商人里就只剩下冷叔和那名女子了。 怪的是冷叔遍体是伤,而女子却安然无恙,倒不是女子功夫好,而是那群沙盗压根就没向她出手。 女子的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或许那便是他们所需之物。 冷叔又砍倒一名沙盗后,身形已是摇摇晃晃,只得用刀杵地,强撑着身子,看样子已是强弩之末,但那凌人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惧意。 那眼神,像极了某个人。 在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这个眼神曾在他父亲的脸上出现过,是那么的不甘。 在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父亲的脸庞。 “受死吧!”那名首领,举起了弯刀,向着他的脖颈处砍了下去,这下要是砍中,只怕会直接砍掉脑袋。 他们死去的人中,有大半都是葬送在这个冷叔的手上,似乎不砍下他的头颅,不足以解恨。 冷叔闭上眼,“小姐,老奴,先走一步。” 第三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五胡叔?” 这般对主子忠诚的精神,又让了然想起了五胡。 就在刀落下时,了然从原地消失不见。 下一刻,已出现在冷叔的身旁,一个钟型真气将他和冷叔笼罩了起来。 这是他还在低阶武僧时便学会的武技,金钟罩。 金钟罩在施展时会爆发出极强的真气冲击力,可以借助这个冲击力以极快的速度向目标冲刺一段距离,并施展出金钟罩对自己周围的一圈保护起来。 在他还是高阶武僧的时候,真气强度足以让他支撑四秒,但突破到了善缘境后,他还没试过,想必应该会更持久一些。 沙盗首领连续砍了几刀,却始终破不了这道钟型真气,便停下手问道:“你是谁?” 了然施了一记佛礼,“阿弥陀佛,施主,我是一个盲眼僧人,你可以叫我盲僧。” 能将真气外放的,最少都是后天大武者,沙盗首领看到和尚的真气,有些忌惮的说道:“和尚,你这般多管闲事,不怕引火烧身吗?” 了然一直保持着佛礼,说道:“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不要再造杀孽,就此离去罢。” 这时,金钟罩渐渐的散去了,了然粗略的估了估,应当有十来秒的时间。 沙盗首领见和尚的真气散去,压力顿时小了不少,于是又说道:“和尚,不要以为你是后天大武者,我们便怕你,先不要说你是个瞎子,就算你是正常人,凭我们这三十多名武者,也留得下你。” 那名女子扶着冷叔站了起来,说道:“大师,多谢你的援手,你就此离去吧,此事与你无关,他们不会伤你。” 女子的话让了然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不少,一般这种情况下,看到有人相助,巴不得狠狠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也不会管这根稻草能否承载得起这份重量。 了然虽心生好感,却并未理会女子,而是对沙盗首领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不需留小僧,小僧不走便是。” “你……”了然的话,差点让沙盗首领吐出一口老血。 讲道理,他们三十几个人未必真能留下一名后天大武者,刚才的话只是说出来让和尚权衡利弊的,再说他根本不知道和尚的深浅。 面对一个实力远超越自己而又不知深浅的对手,这是很危险的,但这个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和尚!” “阿弥陀佛,了然不想杀生!” “你们退后!”了然见战斗不可避免,就大手一挥,一股真气将冷叔和女子送到了柜台前。 面对着围过来的十数名沙盗,了然依旧持着单手佛礼不变,神色不仅没有半点惊慌,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终于近了。 了然抬脚猛地踏向地面,大地仿佛不堪重负剧烈的震动起来,不仅如此,地上似乎还隐隐闪着电弧。 这十几名沙盗,顿时觉得全身麻痹,强行维持身体平衡,不让自己倒下。 紧接着,又是一记横扫。 “嘭嘭嘭……” 十几名沙盗瞬间倒地,想要撑着身子爬起,却发现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 了然是有所保留,没想杀生,不然这一击,就不是震碎筋骨那么简单了。 刚才所施展的,是了然在悬空寺学的另一个武技,天雷破和摧筋断骨,乃是一式两招的连环武技。 受伤倒地的,还包括那名首领。 此刻他正侧坐在地上,抱着双脚一脸哭丧的道:“你不是说,不杀生吗?” 了然轻轻摇头道:“小僧未曾杀生。” 随后又说道:“对了,我师傅跟我说过,如果别人要杀我,我可以超度他。” 余下还有十几名沙盗,看到刚才那等场面,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没有一人再敢上前了。 这些人和了然无仇无怨,留下他们也没有什么意义,便说道:“你们走吧。” 十几名沙盗犹豫了片刻,便将废了的那十几名沙盗扶起带走了。 望着离去的背影,了然轻轻摇了摇头。 “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女子带着冷叔来到他的身后,行礼道谢。 刚才了然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落在二人的眼里,那看向了然的眼神,无不充满敬畏。 劫后余生,他们的道谢实诚而又真挚。 他未回头,“施主,不需客气。” 倒不是他不懂礼貌,而是他已经从纳袋里拿出木鱼,敲了起来,同时念叨着经文: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待他念完后,女子问道:“你念的什么?” 了然答道:“往生咒。” 随后又补充道:“他们死在这荒漠中,极易变成游魂野鬼,我助他们早日投胎。” 女子问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吗?” 了然点头。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鬼怪不侵的悬空寺,没机会见鬼,当然也不知道到底有不有,但他师傅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是信的,上一世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能够在这个世界重生,他没理由不信。 女子身高只有刚到他肩膀的位置,近距离看他时需得仰视,此时她便仰着头问道:“你真是和尚?” 了然面色疑惑,“怎么,施主觉得小僧不像?” 女子笑道:“不像,哪有这么俊的和尚?” “如果把你罩在眼睛上的那根红绫取下来,怕是能迷倒万千女子。” 师傅和师侄们都曾说他长得一副俊美皮囊,但他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偌大一个悬空寺里连一块镜子都没有,虽说他能三百六十度看清周围事,但唯独看不到自己,他尝试过用清水当镜子,但也只能看个大致轮廓。 了然未理会她的话,而是拿出一瓶药,说道:“施主,这是创灵药,你拿去给他敷在伤口上!” “嗯!” 女子接过药,然后便来到了冷叔跟前。 了然问道:“两位施主你们此番是要去何处?” 女子道:“我们去唐国长安城。” 了然身体怔了怔,那也是他要去的地方,那里有他的执念,要去除执念,便必须去那里。 查明真相,替父报仇。 那里还有他的至亲之人。 他问道:“小僧也要去长安,不知能否与两位同行?” 冷叔说道:“大师,您和我们同行,我们当然欢迎,但只怕会给你招来无尽的凶险啊。” 了然道:“两位带小僧去长安,作为报答,我护你们周全。” 冷叔感激涕零,双手合十,颔首道谢:“多谢大师。” 之前的战斗历历在目,有这样的强者保护他们,他们当然求之不得,这是花钱都不一定请得来的好事。 悬空寺的外伤灵药有着奇特的疗效,半炷香的时间,冷叔的伤口就结了痂,并且还有持续愈合的征兆。 在葬了死去的人后,他们三人便上了路。 他们商队里有一辆马车,女子担心他眼盲不便骑马,硬邀他坐在马车里,冷叔伤口愈合后,又非要当马夫的角色。 无奈之下,便只得跟女子同在一个轿厢里。 在刚才他三人也分别作了介绍。 冷叔全名叫冷烈,女子叫仟雪。 了然早已看出他们不是商人,但对于他们的其他身份,他并不想问,因为不重要。 仟雪突然摘下了面纱,同处不大的轿厢,让了然有些尴尬。 她的面容实在长得太过惊艳,惊艳得他翻了两世的记忆,都没找出与之媲美的女子。 这种美,是和前世里那些用各种化妆品堆砌出来的美,亦或经过美图精修的那种美完全不一样。 白皙如玉的脸颊,弯弯且浓郁的眉毛,水灵而透水的眸子,洁美又秀挺的鼻梁,红润且翘美的朱唇,不施粉黛,已是倾国倾城。 这时,她伸出手在了然的红绫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便向着红绫抓去。 但下一刻,她的手却被突然出现的手给抓住了。 “了然大师,你这眼睛当真看不见吗?” 了然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 她不信,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抓你的红绫?” 了然说道:“用心看。” 她不明白用心看是何意,又问道:“了然大师,你真是出家人?” 了然点头:“真是!” 她突然笑了起来,“那了然大师,一定名不正经的出家人。” 了然不解,问道:“为何如此说?” 仟雪再笑道:“如果是正经出家人,为何一直抓着奴家的手。” 了然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于是赶紧收手作了一记佛礼,“阿弥陀佛。” 在上一世,他就觉得女人是个莫名其妙的动物,最易扰人心智,又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到死都还是个处子之身。 而这一世,方丈和庙里的和尚都说女人是老虎,经过上一世的接触,又联想到此时的处境,他觉得此话不假。 仟雪掩嘴一笑,“了然大师,你救了奴家的命,不要说让你摸摸手,就算让你摸摸其它地方也是不打紧的。” 了然一听,脑海马上闪过诸多香艳的画面,暗道女子真是洪水猛兽,越是漂亮女子越是厉害。 他立即双手合十,念起了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仟雪一听,有些不悦,“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了然这才停了下来。 她问道:“了然大师,你去长安是为何?” 了然答道:“了却心中执念。” 她又问:“什么执念?” 了然又答:“报仇。” 她再问:“什么仇?” 了然再答:“杀父之仇。” “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吗?” “我先是为人子,再才是出家人。” “你的仇家是谁?” “不知。”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不可说。” 仟雪或是知道追问无果,便不再问了,只在心里期盼,他的仇家,可万万要与她无关才好。 第四章 一袭青衣未剑生 连续驶了数日,除了夜晚几乎无休。 终于空气不再那么燥热,车轮反馈过来的感觉也开始硬实起来。 仟雪掀开了帘子,一股青草的清香扑鼻而来,随处可见的绿意证实着他们已经离开了沙漠。 就在此时,一名男子拦住了马车的去路,冷叔只得让马车驻了下来。 男子身形纤瘦,斗笠遮面,颔首而立,着一袭青衣,手抱三尺墨色长剑。 冷叔打量着拦路人,似想起一名传闻中的人物。 “墨染长剑莫问客,一袭青衣未剑生。” “你是青墨剑客,未剑生?” “想不到声名如你,竟也落为太子犬牙!” 男子依旧颔首,冷漠的声音响起:“我从不为任何人效力,只是不久前听闻马车上有一和尚,一招就击溃了十几名武师。” 冷叔惊疑道:“你要挑战他?” 未剑生道:“不,青墨剑出,只分生死。”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为难我一个瞎子。” 了然正欲起身时,仟雪拉住他摇了摇头,说道:“别去,他是一个疯子。” 那一瞬,了然心里燃起一丝暖意,但还是掰开了她的手,出了马车。 “如果说后天期的盲眼大武者是瞎子,那他才是真正的瞎子。” 直到此时,未剑生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消瘦且惨白的脸,如果把这张脸的主人放在床上,那就是一个病秧子。 一看到未剑生的面容,了然便宣了个佛号,关心道:“阿弥陀佛,施主,你有病,得治。” 未剑生一听这话,以为了然在骂他,当即抽出了剑,暴喝道:“突袭!~” 了然看见漫天剑影向着他突袭而来,没忍住惊叹起来:“好招!” 面对着无法躲避的一击,了然释放出了金钟罩。 未剑生见自己的成名绝技竟被一股钟形真气给抵了下来,当即道:“果然有些本事。” “青墨剑道,给我破!” 这个金钟罩了然只用了两成的实力,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一般人能破得了的。 但未剑生就是一剑给他破了,这让了然对他的实力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和尚,小心了,青墨意志!” 破了金钟罩,未剑生准备趁热打铁。 了然感到未剑生的移动速度和出剑速度,比之前硬生生的提升了将近一倍,让他招架起来竟有些吃力。 “施主,我猜你也没其他本事了,到此为止吧。”了然不想再和他继续玩下去,准备快速完结战斗了。 “天音波!” 了然口吐梵音,一个‘卍’字符击在了未剑生的身上。 未剑生感觉除了气血不稳,倒也未觉得有其他不适之处。 但下一刻,一记猛然又不可躲的横踢,踢在了他的身上,他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这正是了然在悬空寺学的另一武技,神龙摆尾。 “回音掌!~” 飞在空着,未剑生隐约看见一个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了上来。 他的身体几乎和这道身影同时落地,眼见一个拳头就要向着自己面门落下,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只得闭上双眼。 可等了许久,也未见拳头落下。 睁眼时,只见了然的背影已经走远。 未剑生起身问道:“你为何留手?”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杀生。”刚才的神龙摆尾,了然只用了高阶武僧时三成的实力。 经过两轮战斗,让他对自己的实力对比有了判断,初阶武僧等同武者,低阶武僧等同大武者,中阶武僧等同于后天大武者,这样算下来,高阶武僧应当等同于先天大武者。 分析间,他已来到马车前,仟雪和冷叔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仟雪问道:“你就那么打败他了?” 了然点头。 “他可是唐国有数的后天期高手。” 了然轻描淡写的一声,“哦!” 随后就要上马车。 “等等!” 就在这时,未剑生追了上来。 了然停下了蹬车的动作,问道:“施主还有何事?” 未剑生双手抱剑,又回到那副冷酷的摸样,“我要打败你!” 了然摇头:“你现在还不行!” 未剑生又道:“所以,在我未打败你之前,我要跟着你,直到打败你为止。” 了然说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未剑生道:“除非你杀了我!” 了然不语,上了马车。 冷叔看了一眼未剑生后,便提缰拍马,驾着马车上路了。 未剑生抱剑,单身解下一旁马儿的缰绳后,便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未剑生的执着,让他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那场车祸带走了他的父母,唯独他活了下来,他的性格开始变得孤僻,或许因为车祸,让他对赛车有着偏执的热爱,并靠着努力成为了一名职业赛车手,一个一个的奖杯从国内拿到了国外。 可最终,他还是死在了车祸上,一个四十度的极速漂移时,轮胎爆了,他被甩出了赛道外。 马车刚驶出不到百米,就冲出数十名黑衣蒙面刺客,应是在此埋伏已久。 未剑生见此,当先拔剑迎了上去,剑影闪烁,顷刻间便倒下数名,可见青墨剑客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了然坐在车厢里,并没有出手的打算,似对未剑生充满信心。 仟雪问道:“了然大师,沿途这么多人刺杀我,难道您就不好奇吗?” 了然道:“众生有皆有自己的道,我们到了长安就分道,此后也无交集,为何好奇?” 这话让她有些不悦,当即说道:“你救了我,回了长安后我定会报答于你。” 了然又道:“施主,我救你是因,你带我回长安是果,因果已有循环,不需报答。” 仟雪再道:“你要调查父亲死因,我能帮你。” 了然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 仟雪见有成效,便继续说道:“虽说你有一身超凡的实力,但长安各方势力云集,鱼龙混杂,如果没人帮你,就会举步维艰。” 这一点了然不否认,他除了对那名黑铁将军和那名叫明镜的血色斗篷男子有一点印象外,其他的事一概不知,爹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陛下,我恨啊’或许是唯一线索,这让他感觉应当与皇室有关。 如果他仅凭自身,想要查明真相,何其难也。 仟雪又道:“告诉我,你父亲的名字!” 了然皱眉,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名字,但你如果没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告诉他人,我必取你性命,哪怕你在千军万马的守护中。” 随后一身肃杀之气从了然身上蔓延开来,又道:“我不杀生,不是因为我真不杀,而是觉得没必要,如果我认为有必要,无论他是谁,必死无疑。” 仟雪很难想象,这等肃杀之气会从一口一个阿弥陀佛的和尚身上冒出来。 她咽了咽口水,重重点了点头。 了然这才说道:“我父亲叫尹明勋。” 仟雪顿了片刻,突然惊道:“尹明勋?可是镇国大元帅尹明勋?” 了然点头,他父亲的大名在唐国几乎无人不知,当年茶楼酒肆里说书的,说得最多的就是他父亲的故事,所以她知道他父亲并不奇怪。 他自幼和父亲聚少离多,对父亲的了解,除了娘亲和五胡叔的口中,便是这说书先生。 父亲是他的偶像,是他心中唯一的英雄,高大而又光辉。 在他心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却在他的眼前,被人乱刀砍死。 再次提到父亲的名字,他的喉咙便梗阻得难受,他强呼了几口气,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 仟雪楞了片刻后,随后一脸欣喜的说道:“你是尹天泽,天泽哥哥?” “你真的是天泽哥哥!” 慕仟雪一下扑进了了然的怀里,抽泣起来:“天泽哥哥,太好了,你没死,你还活着啊!” 了然愕然,不知所措,随后在记忆里飞快的找寻着。 他是独子,自幼住在长安元帅府,传说中的父亲大人一年也难得见一次,虽说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生得性格孤僻。 那一年,皇帝赐下婚约,把幼女仟雪公主许他为妻,待得他二十岁时即正式完婚。 为了增进情谊,仟雪公主更是被送进元帅府抚养了一段时间。 仟雪公主与他年龄相仿,她的性格很活泼,笑起来宛如春日暖阳,那一年他的心很温暖。 他对仟雪公主也是照顾有加,用尽百般方法,只为逗她一笑。 可是好景不长,第二年,唐国为了与梁国休好,仟雪公主被作为质子送进了梁国。 此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了然推开怀中的仟雪,说道:“你是,李仟雪?仟雪公主?” 仟雪点头:“我在大梁得知元帅被敌国奸细刺杀的噩耗,又得知天泽哥哥下落不明,我是日夜担心,现在知道天泽哥哥……” 了然打断了她的话,“不,父亲他不是被帝国奸细刺杀,我是亲眼看见他是如何死的。” 随后他松开了仟雪的臂膀,向后退了退,“仟雪,对不起,你是唐国公主,我们身份有别。” 仟雪摇头,“不,你是我的天泽哥哥,父皇已定下我们的婚约。” 说完,仟雪又要扑过来,了然抓住她的双肩制住了她。 随后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仟雪公主还请自重,小僧法号了然,已是方外之人。” 泪水从仟雪眼中流出,摇头道:“不,和尚又如何,我就是要嫁你。” 了然不愿再纠缠,跳出了车窗,向仅剩的几名蒙面人扑了过去,一掌击毙一个。 随后便几个纵身跳跃,离开了仟云的视野范围。 他并非无情。 他父亲作为一国武力最高的统帅,竟然葬送在用生命去捍卫的国土,那最有可能的嫌疑人,极有可能就是担心他功高盖主的皇帝。 除了他,试问还有谁敢,谁还有能力这样做。 所以他一定要跟仟雪划清界限,以免日后两难。 未剑生见此,也追了上去。 第五章 怎么就不靠谱了 冷叔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了然会突然离去,只得默然驾车前行。 一路行至长安。 中途还在两座城池停歇,均未再遇见刺杀的人。 沿途他们看见几波人的尸体,要么是被一剑刺死,要么就是死于拳脚之下。 她知道他并没有远去,而是一路默默的保护着她。 仟雪垂目,显然他不愿再见她了。 她冰雪聪明,一番推理后,也大抵猜明了缘由。 这一切起因都是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 她和他之间绝无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那么唯一可能的便是她的身份。 他那个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父亲他不是被帝国奸细刺杀,我是亲眼看见他是如何死的。’ 镇国大元帅战功赫赫。 尹明勋之名。 大唐护国之巨擎; 百姓人人传赞之英雄; 敌军闻风丧胆之虎威。 难道他父亲是死在皇室的手中? 尹明勋功高盖主,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一想到这,仟雪顿觉全身酸软无力,如果真是这样,她又当如何自处? *** 未剑生从蒙面刺客的身上抽出剑后,问道:“你既有意保护,为何要离开?” 了然未作答复,只是问道:“施主要打败我,为何要助我杀敌?” 未剑生道:“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在我没能杀了你之前,任何人杀你,我便杀他。” 了然说道:“你这样一直跟着我,还是不妥,我有事要处理。” 未剑生油盐不进,说道:“不妨,你处理你的,我跟我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未剑生的执念便是击败他,他无法左右。 于是再说道:“我要处理之事,你跟在一旁颇为不便,我就在长安,你随时可以来挑战我,我不会避战。” 未剑生思索片刻,这才点头离去。 *** 了然对长安的记忆,止于朦胧的五岁半,隐约只知长安繁华,但真正进入时,才知这繁华的意义。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长安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 繁华的长安城,形形色色衣着光鲜和素衣裹体的唐人络绎不绝,更有金发碧眼的异国人穿插其中。 道路两旁商贾云集,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小贩吆喝不绝于耳,空气中夹杂着烤鸭、炒榛子、肉包子的香气。 了然依着记忆中的大致路线,找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家,那座占据了三分之一条街的大院。 那条街的名字是以他爹的名字命名,明勋街,可想当初尹明勋在唐国的地位之盛。 让他欣喜的是,大门前依然挂着‘镇国元帅府’的大匾,只是大匾似乎已失了以往的光泽,暗淡了不少。 大门前原有的护卫早已不见了踪影,唯有两侧的石狮还在证明着它昔日的风采。 大门虽然紧闭,但外廊却干净无尘,似有人长期打扫。 了然追忆了一番童年往事后,便默然离去。 *** 印象中,佛教在唐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无论任何大小祭祀或典礼仪式均由佛门操持。 长安西城,有一建得恢宏的寺庙,其建筑之气派不需其他语言赘述,只需知道其名即可。 护国寺。 三个字还代表了这座寺庙和这个国度不一般的关系。 但佛门终究是天下百姓的信奉之地,不可能沦为皇亲贵族的私所,所以在没有重大祭祀和典礼的情况下,护国寺也接受平民百姓的香火。 了然走进了护国寺里,看着来往的香客竟然寥寥无几,让他愕然,这还是幼时陪母亲烧香祈福都得排队的护国寺吗? 两名年轻僧人走过,了然当即上前行礼道:“两位师父,我想挂单。” 两人将了然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眼前人红绫遮目,是一盲者,虽着僧袍,但布料却是最为下成的白色麻布,着衣松散,露出胸前半寸风光。 像是哪个小庙跑出来的小沙弥,亦或是靠挂单行骗乞食的叫花子。 一名僧人疑惑,问道:“挂单?” 了然顺着他们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不雅,当即整了整仪态,点头道:“是的,挂单!” 另一僧人对他身份怀疑,说道:“行,把你度牒拿来登记一下!” 度牒是官府发给出家僧尼的凭证,但他在悬空寺出家,哪有机会去官府报道,这让他陷入了难题。 只得解释道:“小僧第一次出门,未来得及去官府办理度牒。” 两僧只当他这是圆谎的托词,于是拒绝道:“庙门虽也为俗世开放,但并不欢迎满口谎言之人,请回吧。” “等等,虽我没办度牒,但是我有戒牒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话毕之后,了然拿出了戒牒。 戒牒没有度牒那样的官方色彩,是由传戒师签发,上面写有他他师傅的名字,他的俗名和法号,以及他出家寺庙的签章。 那名僧人接过戒牒打开一看,先是一脸的震惊,紧接着又是满目的鄙夷,将戒牒扔还给了他。 说道:“我说你要作假,能不能靠谱一点,悬空寺是不是存在都是一个谜,你偏偏还弄个谁也不知真假的悬空寺戒牒? 明明走路这般清明,还要蒙着眼睛装瞎子?” 了然不了然,自己就是从悬空寺出来的,怎地就成了作假了,自己明明就是瞎子,怎地又是装了,于是问道:“怎么就不靠谱了?” 那名僧人不耐烦,“去去去,别再这里碍事了。” 二僧不愿再搭理了然,逐起了客。 就在这时,四名身着白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连体兜帽遮面,双手隐于袍内,给人以十分神秘的感觉。 两僧见此,面色难堪的对视了一眼,走了过去。 执佛礼道:“阿弥陀佛,请问光明卫来护国寺有何事?” “带我们去见圆善和尚。”四人微微驻足后,便向既定方向走去。 “方丈他……” 说话间,四人已向内走去。 四人走的方向明确而不拖沓,似是对护国寺已十分熟悉,说是喊带路,实则自顾自的走,其嚣张跋扈,完全没把二人放在眼里,甚至没把护国寺放在眼里。 护国寺的方丈何其地位,这四人不仅言语上没有半分尊重,甚至连通传这一步都给省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嚣张到了这种地步,了然带着好奇,跟了上去。 两僧不敢阻拦,只是加快步伐,抢先一步去通传,了然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四人后面。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日光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护国寺不仅建筑气派,就连景致也别有一番禅意,与悬空寺的荒寂形成鲜明对比。 大雄宝殿里,走出六名僧人,前面四名皆为年过六旬的老僧,旁边的两名正是去通传的年轻僧人。 四名光明卫在约两丈远的位置停下脚步,一并摘下了兜帽。 均是二十出头年纪,面容与唐人无异,不同的是肤色更为白净一些,眉间有朱砂点痣。 边上一人开口道:“圆善方丈,我等奉主教之命,特来通传你一声,唐国所有宗教已归入我光明神教统辖,为了让更多的子民得到光明之神的庇佑,三天后我们将在护国寺传播光明。” “这……” 四名老僧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哼,我护国寺乃佛门重地,岂容异徒邪教染指。”一名胖老僧,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这是对光明之神的亵渎,应当受到光明的审判。” 话毕后,四人异口同声的吟唱起来,同时整齐的结着手印。 “光明之神,尤怜世人,赐我光辉,清洗罪人。” 了然感觉到四人的身上竟隐隐出现了超越真气的气息,这令他震撼,要知道超越真气的存在就是超越俗世的灵力了。 灵力是他突破至善缘境后才掌控的能量,而这几人之前明明还只是后天大武者的实力,怎么可能掌控灵力? 不对,那个气息并不是灵力,而且似乎也并不是他们自己的,倒像是通过什么方式借来的。 在了然思索间,四人已经动了,只见三人将手印对准了其中一人的手,竟是四力合一。 只见一股光明之气向着胖僧笼罩而去。 胖僧有着不弱于后天大武者的中阶武僧实力,显然不会做那待宰的羔羊,在四人出手的同时也出手了。 只见胖僧脚下一踩,竟是震得石块开裂,双拳一挥,就是虎虎生威,实质化的真气覆盖上了拳头。 拳随身动,脚下再一蹬,带着整个身子似炮弹出膛般,向着四人袭去,哪里像一个六旬老者的姿态。 可在下一刻,整个身子却被定格了下来,他的全身被一道光明之气所笼罩。 胖僧磅礴的真气,在此刻竟仿佛无处可施。 片刻后,胖僧的身体开始不停的渗出汗珠,皮肤绯红,穿着的衣物竟冒起了青烟,似乎整个身子马上就要被点燃一般。 “欺人太甚!” 这时,另外两名老僧也出手了,二人取下佛珠,向着四名光明卫扔了过去。 佛珠是普通的佛珠,可加持了两名中阶武僧强劲真气的佛珠,那就变得不普通了。 四名光明卫见此,立即调整阵型,四力合一的攻击也变成了两个二合一。 第六章 本堂师侄的愚钝弟子 胖僧此时压力骤减,虽依旧不能动弹,但好歹缓和了不少。 两串佛珠被制住后,只是片刻功夫就不堪重负四散开来,二僧显然已有意料,身形早已极速向前。 一僧变拳为爪,挥舞间竟有虎啸之势。 另一僧身随拳动,伏如游龙一般,震出龙吟之音。 二僧所使功法,正是佛门外家合击功法,降龙伏虎拳。 二僧显然一起合练了很长一段时间,时而虎退龙进,时而龙蟠虎身,两股攻势彼此交错,击溃了笼罩过来的光明气息。 眼看只剩不到两米的距离,只需顷刻即可欺身。 光明卫显然小看了二僧,但也未见神色慌乱,手中印法变了变,一股肉眼可见的光线,从二人合印的手中极射而出。 光线不宽,只有两指粗细,但却似乎蕴含能极其恐怖的的能量。 这招来得太快又太突然,加上二僧招已用老,根本来不及躲闪,当然也无法躲闪。 这道光线分别从二僧的手心和手臂直接贯穿,带着二僧的身体原路后退而去。 “阿弥陀佛!” 圆善方丈,一手执佛礼宣了个佛号,一手向前一挥,一股磅礴的真气接住了二僧。 另外两名光明卫见此,收了手印,一副严阵以待神色的看着圆善方丈。 胖老僧终于如释重负,但也觉双腿无力,趴在地上大口的吞吐着粗气,似乎好长时间都没有呼吸过了一般。 两小僧见此,赶紧上前将胖僧扶起退了下来。 “好一个护国寺,就这也堪称护国二字,号称唐国佛门之首的护国寺尚且如此,其余佛门也不过尔尔。” 边上那名光明卫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方丈说道,但其手中却保持着手印,似乎准备随时发动攻击,对于从未出手的方丈显然有些忌惮,但却又在言语上刻意激着方丈。 “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从四名光明卫的身后传来一声佛号。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身穿白色僧袍,红绫遮目的一名盲眼和尚,双手合十走了过来。 “哪里来的瞎眼和尚?”那名光明卫问道。 “小僧正是施主口中,那不过尔尔的佛门弟子。”了然向着四人的方向径直而行。 也不知是不是眼盲找不准方向的原因,眼看他就要与说话的那名光明卫相撞。 那名光明卫鼻中哼出一道冷气,手刀已经举起,只待他再前一步就要劈下。 “小心!” 那名胖老僧提醒道。 只是光明卫手刀已经劈下,胖老僧见此,推开了两名年轻僧人,再次奔袭而来。 光明卫劈下,却什么都没有劈中。 下一瞬,盲眼僧人的面孔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看到,那是一张极其冷峻的面容。 那张脸离他很近,近得能看清他脸颊上的两粒细小斑点。 感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瞎子极其危险。 然而等他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晚了。 ‘啪!~’ 他只觉得面庞一整火辣,身体不受控制的飞速旋转倒飞而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奔袭中的胖老僧,还未及近身,那名光明卫的身子,却已飞出一丈之远。 然而他的身体依旧还在不停的旋转,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直到翻滚两圈才停下。 另外三名光明卫,反应过来,手印连续变了变。 “天音波!” 了然口吐梵音,一个‘卍’字符击在了最近一名光明卫的身上。 “金钟罩!” 了然从原地突然消失,顺势躲开了光明卫的光线攻击。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胖老僧的身侧,一股钟形真气,将他和胖老僧笼罩了起来。 “回音掌!” 了然再次从原地消失,重新出现时,他又回到了光明卫的身侧。 只见了然和胖老僧身上各有一道钟形真气,只是相对稀薄了不少。 再次出现时,三名光明卫一脸的骇然。 “天雷破!” 了然一脚踏地,借着震动和电弧麻痹,他快速的向着三人挥出了二十来拳,拳拳打在脸上。 几名僧人看得肉爽,纷纷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也揍上几拳。 那名之前被一掌扇飞的光明卫刚一爬起来,就被几名老僧一顿狠揍。 那揍人的姿势,哪里还有一点高僧的模样,似乎是心中有着无限的怨气,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要一次性发泄个够似的。 好半晌,都不约而同的收手了。 四名光明卫彼此搀扶,慢慢的站了起来,只是面容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嘎打瓜门诶,哒砸啵杂决吧……” 这厢想说的是:‘敢打光明卫,等着被裁决吧。’ 但是由于脸太痛,牙齿也碎掉不少,说话漏风,吐词含糊,硬生生的说成了听不懂的鸟语。 了然虽没听清楚,但大致也想到是要报复的意思。 “随时恭候!” 说完,一击掌风,将几人送出老远。 从决定出手之时,他在心中已有盘算,他在长安默默无闻,想要探清他想知道的真相,何其之难,仟雪说得对,长安城鱼龙混杂,凭他以一己之力不仅毫无头绪,甚至会处处受到掣肘。 现在突然冒出个光明神教,佛教又在唐国式微,受到欺凌,他作为武僧一脉,本就有捍卫佛庭之职,他要将护国寺变成他在长安立足的基石。 “阿弥陀佛,多谢小师父援手!” “阿弥陀佛!” 圆善方丈双手合十,对了然道谢,其他僧人纷纷合十宣了佛号。 了然还礼,说道:“方丈客气,捍卫佛庭本是我武僧一脉之职。” 圆善面色一凝,突然仔细的打量起了然。 了然只回了一句话,这句话一般听来,没什么不对,但这句话其实很不对。 怎么不对? 佛门之间施以援手,一般情况说的客套话是: 天下佛门是一家,理应相助。 或保卫佛教同门是应尽之职。 亦或捍卫佛教本是我武僧一脉之职。 说到的都是佛门和佛教等统称,但绝不会说佛庭。 佛庭指的是佛教主庭,那是佛教在人间最神圣之地,天下僧人无不心驰神往,据说那里住着佛门大德,最接近佛的存在。 而这个地方却一直很虚幻,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了然当然不知道随意的一句话,会让圆善方丈的心里惊起波澜。 圆善问道:“护国寺大小僧众连同杂役一百五十六人,圆善大都识得,不知小师父在哪座宝刹修行?又为何来到鄙寺?” 在之前那两名让了然吃闭门羹的小僧注视下,他再次拿出了戒牒,抵给了方丈。 说道:“我初出寺门,在外游历,今至长安,本想在贵寺挂单,没想正好碰到贵寺碰上麻烦事。” 圆善单手接过戒牒,翻开一看,震惊之色表露无遗,那捏着戒牒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圆善作为护国寺的方丈,见识和心性远非寻常出家人,就连唐国的一些重要祭祀和国礼他都主持过。 究竟是什么,会让他这般失态? 其他几名老僧不解,便纷纷围了过来。 几僧一看,神色与圆善相差无几。 好半晌,圆善老和尚低着头,颤抖的用双手将戒牒递回了过去。 几老僧纷纷双手合十,激动的泛起了泪花,真诚躬下身。 “圆善见过了然师叔祖!” “圆行见过了然师叔祖!” “圆积见过了然师叔祖!” “圆德见过了然师叔祖!” 四僧的法号赫然是行善积德,应当是拜入在同一位大师门下。 两名年轻僧人见此,也跟着合十躬身,他们心里早就一片混乱,他们之前的不敬姑且放在一边,就看现在,他们的几个师祖竟喊此人为师叔祖,那他们的辈分,那还喊得过来吗,最关键是此人看上去和他们年纪相仿…… “几位大师,不必痴于辈分,都是出家之人。” 从他开始出手之时,都已预料会是这样,虽说佛门僧众对于辈分是极其看重,在悬空寺时他就已习惯了,但也不至于激动得哭吧! “师叔祖您或许不知,我四人和您乃是同宗同脉,五十年前悬空寺本堂大师游历至此,我四人有幸拜得在他门下……” 本堂,他方丈师傅早期收的大徒弟,也就是他大师兄‘了了’的徒弟…… 要说这个本堂,跟他大师兄了了一样都是个妙人。 那个八十岁高龄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岁不到的疯癫和尚,那个时不时以带他去打怪实战为理由,实则是为了吃肉打牙祭的酒肉和尚。 他说,了然小师叔,你现在正在长身体,不吃肉可不行,于是了然就这么被开了荤戒。 算起来,他还应当感谢他,要不然天天吃稀饭啃馒头菜帮子,也长不了这个头和这身腱子肉。 虽说本堂喜玩,但天赋却是极佳,不到八十岁就已达圆寂境大成的修为。 临别时,本堂悄悄对他说,他年轻时图好玩,收了四个愚钝的弟子,还让他照拂一二。 眼下看来,就是这行善积德四僧了。 了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冒牌还是同宗同脉呢?” 圆善抹了一把老泪,苦笑道:“我曾经有幸见过师傅他老人家的戒牒,签章上流转的佛道气息可是做不了假的,另外他老人家在一次酒后也提到过他的师承是了了师祖,就是觉妙祖师一脉。” *** 了然被热情的请进了大雄宝殿。 第七章 长安,往事! 长安城很繁华,万国之金融中心也。 长安城也很大,不可用眼睛丈量也。 长安城虽大,但有四分之一的地方,却是很多在长安住了一辈子的老人都没有机会迈足过的。 皇城,长安的城中之城,里面住着的大都是皇家之人,如果用繁华形容长安,那么皇城则只可用奢华来形容了,毕竟长安城里还有很多平民百姓。 皇城之内,还有宫城,这里是唐国集权的最中心。 东宫,明德殿。 鸣钟击磬,乐声悠扬,数名歌姬,衣袖飘荡,翩翩起舞。 上位,坐着一名身着青色蟒袍的青年男子,头顶金冠,面容俊朗,天生一副贵族气息,此人正是唐国太子李烨。 只见他拿起酒盏,向左侧主宾位一名身着黑袍系着红色披风的中年男子微举。 中年男子面带微笑双手托杯,其余宾客见此纷纷双手举起了酒盏,一并饮了杯中酒。 一名灰衣男子,神色慌张低着头从殿外一路小跑来到蟒袍青年身旁,俯身在他耳旁说了句什么。 李烨一听,脸色瞬变,拍案而起,惊得一众歌姬停下了舞姿,引得众宾客神色恍然。 右侧首位坐着一位温文尔雅的文弱书生,乃是太子的首席门客叶卿,此人以智谋见长,在长安城颇具盛名。 只见他挥了挥手,示意歌姬退下,再拱手向场中宾客说道:“今日酒会就到这里吧,太子殿下有事务需要处理。”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黑袍连体兜帽的男子,快速迈动着步伐,来到红色披风中年的身旁,俯耳说了几句什么。 中年男子神色微变,伸手着礼道:“太子殿下,教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本使先行告退。” 李烨起身说道:“本宫也有些事务,就不送裁决使大人了。” 待得他出了殿门,叶卿来到太子跟前颔首问道:“可是密件拦截出了问题?” 李烨点头,从主位上走了出来,说道:“先生所言不差,本来已是万无一失,谁知中途出现了一名和尚破坏了计划。” 叶卿若有所思的说道:“沿途可是安排了数次拦截,为防意外,将那未剑生都给诱了出来,那和尚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只知道是个盲僧,实力至少是中阶武僧的层次。” “殿下,依我看,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密函送到了陛下手中,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李烨眉头微皱,焦灼之色表露无遗,“先生,在她进宫前,再安排一次刺杀如何?” 叶卿摇头,“不可,进入长安后,二皇子也一定会有所动作,不说刺杀难成功,即便成功,也一定会引起皇城震荡,陛下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查出真相。” 太子来回踱步,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书信往来,不是以你的名义,殿下,眼下的情况,只能弃车保帅了。” “你的意思是……,但赵宝栋可是只老狐狸,怎么会轻易就范?” “殿下,这个时候可顾不上其他了,你听我说……” 甘露殿。 唐国皇帝的御用书房,一名年过五旬的帝王坐在案前,审阅着奏折。 当朝皇帝李世勤政爱民,主动减免苛捐杂税,发展经济鼓励生产,开放经商口岸,唐国商人与十数个国家皆有经商往来,近十余年又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按理说,一名深受百姓爱戴的好皇帝,应该再没什么隐忧,又有着数不尽的天材地宝以供保养,五十岁也当是壮年之际。 可是李世却是满头银发,若不是面色还有些光泽,只怕跟七旬老者相差无异。 “咳咳……” 李世捏拳,放在嘴前咳嗽了两声。 伺候在旁的老太监高德,眉头一紧,赶紧端起案前的参茶,递到了跟前。 李世罢手,继续审阅。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躬身走到高德面前,附耳说了一句话。 高德面露喜色,转头躬身,笑道:“陛下,大喜啊,仟雪公主回来了,现就在殿外候着呢!” 李世眉开眼笑,抬头起身,伸手急道:“快!” 片刻后,仟雪走了进来,蹲身行礼:“雪儿拜见父皇!” 仟雪身着粉色里衣,外套白色褙子,脸上着了浅浅淡妆,看上去又增了几分美色。 李世赶紧将其扶起,连连点头,“好,好,回来了就好!” 唐国国土辽阔,边境线长,分别与北寒域、大明、梁国、靖国、齐国、南蛮地区四个国家及两个区域接壤,边境线屡遭侵犯,数十年来大小战事就没停消过,可谓是这厢战罢那厢战,更有甚时,同时与数国交战。 唐国国力虽强,但也经不住这般消耗,于是便选择与国力最强的梁国修秦晋之好,为表诚意献上了金银珠宝无数,又以唐国公主作质子十二年。 从内心来说,李世是不愿的,且不说他对这位小公主的宠爱,再则,这也是对唐国莫大的屈辱,即便从取得的效果来看,这是值得的。 仟雪扶着李世,到一旁的座位坐下。 看着仟雪,李世感叹道:“雪儿,你都长这么大了,没能亲历你的成长,是父皇对不起你,你怪父皇吗?” 仟雪看着才十余年不见的父皇,竟苍老成了这般,忍不住一阵心酸。 她摇了摇头,说道:“父皇,雪儿不怪,只是您怎么苍老了这么多?” 李世苦笑道:“岁月不饶人啊!” 仟雪当然不信,觉得这只是搪塞之词。 李世又道:“雪儿,你看你都这么大了,父皇也该给你物色一门亲事了,父皇答应你,绝不拿你的婚事做皇权的的筹码,你以后只要看上哪家公子,只要告诉父皇,父皇一定成全。” 仟雪翘起了嘴,说道:“父皇,难道您忘了,您已经给雪儿定了婚约了?” 李世一听,似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说的是尹……” 仟雪补充道:“尹天泽!” 李世疑道:“可他不是已经?” 仟雪本想说他没死,但权衡了一下,说道:“他只是下落不明,谁又能说他已经死了呢?” 李世说道:“可是,你的终身幸福,总不能一直耗在一个下落不明的人身上啊!” 仟雪想了想,问道:“父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尹元帅是怎么死的?而且为何还是在唐国的国土之上?” 李世微皱起了眉头。 好半晌才说道:“父皇也不知道,当年整个小镇被屠得一干二净,连尸首都被烧焦了,要不是明勋的腰牌,都不知道他被杀害了。” 父皇的整个表情,她都仔细的端详着,却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父皇,尹大元帅当年功高震主,会不会是您……” 李世一听,大怒:“住口!” “咳…咳…” 高德见李世又咳嗽了起来,赶紧端起参茶来到跟前,“陛下,喝一口吧!” 仟雪伸手轻抚着李世的背,问道:“高德公公,父皇他?” 高德一边给李世喂茶一边说道:“公主殿下,您不知道,自从尹元帅遇害后,陛下夜夜不能寐,身体也每况日下,您以后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李世瞪了高德一眼,“高德!” 高德赶紧识趣的闭上了嘴。 “父皇,雪儿让您生气了,请责罚我吧!” 李世罢手,说道:“自从明勋被害后,有不少人都有这样的想法,特别是军方,当年差点为此发生军变,这些年来,朕,早已习惯了。” 他站起身,来到挂着一把军刀的墙前,端详了片刻,随后取下了军刀,将刀身从刀鞘里拔了出来。 刀身是由乌金锻造,黑得发亮,烛光映在军刀上,晃出银黄色的光芒。 李世伸出食指在离刀柄一寸处的刀身上细细抚摸,那里刻着‘明勋’二字。 “这把军刀,是当年我和明勋花了七天七夜联手锻造而成,世人皆知我为君,他为臣,又有谁知道,在我还是帝王之前,我们还是金兰兄弟,他为弟,我为兄。” 说话间,他的双眼变得迷离,似将思绪拉回到了三十年前。 三十多年前,李世作为质子归来,沿途遇袭,幸得一青年舍身相救,当时朝堂几乎被大皇子和三皇子控制,根本没有李世的容身之处,他心灰意冷,不愿陷入皇权纷争,便和这名青年一道闯荡江湖。 他无意皇权,先皇却在这个时候立了他为太子,此后,明杀暗杀连绵不绝,江湖上一些较好的朋友都受到株连。 江湖混不下去了,这名青年便陪他一道回了长安,一起经历了无数明争暗斗,生死苦难,最终助他登上了皇位。 这名青年就是尹明勋。 李世一声长叹后,合上了刀,又将它挂在了墙上,“勋弟不仅帮我夺得了江山,还帮我打江山,守江山。” 原来李世刚得皇位时,各路军心并不齐,然而大唐边境各国却乘机连连进犯,其中又以东边的靖国最盛,仅半月时间,就连夺了唐国数座边城。 这个时候,身为御林军统领的尹明勋主动请缨,不仅率兵夺下了丢失的城池,还一路打到了靖国都城。 此后,尹明勋便一直守在边境线上,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哪里有吃紧的战事,哪里就有尹明勋,还为唐国培养出了很多的优秀将领。 可以说,当今唐国优秀的军事将领里,有七成都是尹明勋带出来的。 如果尹明勋真的有谋反之心,唐国也早就换了姓了。 然而,尹明勋却在权力最巅峰的时候,主动交了兵权,回到长安陪伴妻儿。 第八章 你是我的眼 片刻的沉默后,李世转移了话题,“对了,雪儿,我记得还有三个月才到约定之期,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仟雪把右手伸进了左袖子里,正欲说话时,小太监又走了进来,跟高德说了些什么。 高德躬身禀告道:“陛下,太子和御史台中丞张大人在外求见。” 李世眉头疑惑道:“太子把张锦瑞带来干什么? “让他们进来吧!” 说完,李世便回到案台坐下。 仟雪眉头微皱,把手从袖子里收了回来,随后退到了一旁。 二人一来到案前便行了君臣之礼。 “儿臣,拜见父皇!” “微臣,拜见陛下!” 李世微微抬手道:“平身吧!” 起身后,李烨作礼道:“父皇,张大人有弹劾!” 李世说道:“御史台本就是为监察百官而设,行弹劾之职,明日早朝当着百官弹劾便是,这般私下是何如?” “回父皇,张大人今日找到儿臣时,儿臣也是这样说的,但听张大人把详情道来之后,儿臣觉得兹事体大,应当先与父皇先行商议,更为稳妥!” 李世疑惑,“那被弹劾之人是谁?” “户部尚书,赵宝栋!” 户部尚书是正三品官员,御史台中丞是正五品官员,仅是相差两品,竟不敢在朝堂之上弹劾,李世对这张锦瑞有些失望。 要知道御史台独立于百官之外,只受天子直管,不受制于任何官员,只要理由和证据充分,御史台的一个七品小官都可以直接弹劾一品大员。 李世再问道:“所弹何事?” “赵宝栋通敌卖国,使我大唐损失黄金一百万两!” 李世一听,神色变了变,“细细道来!” 仟雪心里一惊,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李烨转身,向张锦瑞说道:“张大人,还是你说吧!” “是,太子殿下!” “这事还要从十二年前,秦国和梁国修秦晋之好说起,……” 原来,十二年前,为到底册立大皇子和二皇子为太子之事,李世犹豫不决,各大臣又争执不下,这个时候,正值唐国要和梁国休战,而首轮派过去的使臣又没和谈下来。 有大臣提议,由两个皇子负责和谈,谁要在唐国承受范围内和谈成功,就册立谁为太子,李世同意了这个方案。 两位皇子先后来到梁国。 二皇子给出的条件是,双方结成联盟,唐国开放益州边城西陵郡为两国自由通商城市,税收各收取百分之五十。 但二皇子的方案刚一提出便被梁国皇帝否了。 大皇子给出的条件是,一次性向梁国支付黄金百万两,双方再交换公主作为质子。 梁国皇帝当即同意。 仔细分析而来,二皇子给出的方案,不仅能通过通商城市把两国绑成真正的联盟,还能通过通商为两国带来不错的税收。 唐国不仅没有损失,还能有很大的收益。 而大皇子的方案,是让唐国一次性的支出大笔金钱,会对唐国造成极大的经济压力。 怎么算都是二皇子的方案划算。 实际上如果没有大皇子的方案,梁国也会同意二皇子的方案,原因是梁国实际也不愿意战争,之所以侵犯唐国是因为国内穷,一是可以转移国内压力,二是长安境内资源丰盛,只要能抢得一两座城池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梁国之所以穷是因为主要产业为农业和畜牧业,唐国经济之所以强,那是纺织业和制造业强,最关键的是懂得贸易通商。 所以二皇子的方案实际对梁国还有其他好处,不仅能带来持续的收益,还能学习唐国先进的地方。 梁国也不傻,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但这一切却因为张宝栋给梁国皇帝的一封密函改变了。 密函内容大致是,唐国并无意开放西陵郡,缓过当前难关后,定会取消。 梁国皇帝一看,当然不会同意二皇子的方案,而大皇子的方案却能让梁国获得大量一百万两黄金,要知道一百万两黄金等于一千万两的白银,是唐国年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是梁国五年财政收入的总和。 这样的条件,梁国当然同意。 *** 如果不是李烨的这个建议,仟雪也不会身在异国十二载,她对李烨本就抱着怨念。 却不想在梁国机缘下恰巧获得了这份密函,本来想质子交换之期到时再回唐国,却不想没多久就在梁国遭遇了一次刺杀。 无奈之下,仟雪不得不乔装溜出了梁国。 这口气,她绝无可能咽得下。 于是说道:“这是太子和张大人合谋好的吧,不然你的太子之位怎么坐得上?” 李烨疑惑,转头问道:“这位姑娘模样倒是生得俏丽,只是本宫并不认识你,为何这般诋毁本宫?” 李世呵斥道:“她是你皇妹,仟雪公主。” 李烨一脸震惊,“是仟雪啊! 又围着她转了一圈,”皇妹,许久不见,竟长这么大了。” 李烨不知道这是仟雪?当然不可能,从她一踏入长安开始,就已经在他监视范围了。 当然仟雪也知道他是在装。 “没能死在路上,皇兄一定很失望吧?” “皇妹这是说什么话呢,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为当初让你在梁国做质子一事耿耿于怀。” 仟雪瞪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份密函,递到了李世的跟前,说道:“父皇,这就是太子和赵宝栋合谋写给梁国皇帝的密函。” 李烨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跪了下来,“父皇,或许那个时候赵宝栋的本意是让儿臣成为太子,但儿臣并当时并不知情,倘若儿臣知道,这太子之位不坐也罢。” 这个时候,张景瑞也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宣纸,呈给了李世,说道:“皇上,这是梁国皇帝写给赵宝栋大人的回函。” “之所以下官不敢在朝堂之上弹劾赵大人,主要是证据不够充分,赵大人乃是要员,一旦弹劾不成功,一定会被反扣上污蔑之罪,现在好了,仟雪公主既然又拿出了另一份证据,那下官就什么都不怕了。” “此事,下官相信断然跟太子殿下无关,不然殿下也不会带着下官来秘觐皇上了。” 仟雪的脸气得都白了,李烨能坐上太子位,自然谋略和才智过人,她自问不是对手,但身在异国作质子十二载,步步惊心,自然她也不傻。 到现在,当然看出了这是一出弃帅保车的局。 她知道她输了。 果然,接下来李世的话,给输赢作了宣判。 李世把手中密函看完后,将其交给了张景瑞,“明日早朝,你尽管弹劾就是。” 张景瑞躬身接过密函,“谢陛下!” “三日后,设家宴庆贺雪儿归来!” 李世又道:“对了,雪儿,你一去梁国十二载,母妃对你甚是思念,你快去长春宫给你母妃请安吧!” “是,父皇!” “好了,都退下吧!” ***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护国寺里有一座奇异的的古塔,塔高九层,每层五米,塔身跟一般的塔并没什么不同,但是塔顶却是大不一样。 九块被精心雕琢的大石,宛若九片花瓣一样嵌在塔顶,把中心的一块圆形石台拱卫起来,远远看去就若莲心一般。 这正是它的名字,莲心塔。 护国寺是长安海拔最高的地方,站在莲心塔上,可将大半个长安揽入眼里。 了然侧躺在一瓣上,吹着盛夏的凉风,他没有看长安,而是卧览着浩瀚夜空。 虽说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成为了一个瞎子,但老天爷好歹是公平的,他看东西比别人更清楚。 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极其相似,同样的有日出日落,一天有二十四时,就连天上各个星座的位置也和地球上基本相同。 这让他感到吃惊,若不是地形和原来的大不相同,他都怀疑这里还是原来的世界。 突然,他微微侧头,说道:“出来吧!” 果然,从一片石瓣后走出一个人,一袭青衣,斗笠遮面,手抱三尺墨色长剑。 未剑生冷漠的说道:“果然是堪比先天期的高阶武僧!” 了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高阶武僧?” 未剑生回道:“我反复将那日的战斗在心里推演,加上今日能那么从容的战胜四光明卫,不是高阶武僧,绝无可能。” 了然嘴角微翘,这未剑生果然是个武痴,不过对于他的修为,他还是说错了。 虽说他们在进长安前已经分开,但他知道,未剑生一直悄悄的跟着他。 了然坐了起来,说道:“未剑生,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未剑生不动声色,“我为何要帮你?” 了然答道:“因为你要跟着我,了解我,打败我!” 未剑生沉默了片刻,问道:“如何帮?” 了然答道:“在此后的一段时间,我要你做我的眼!” 未剑生抬起头来,有些疑惑,“高阶武僧应该能洞悉一切。” 了然又道:“不瞒你说,我来长安,是为报仇!” “而如果我太高调,太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惕,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要做一名‘瞎僧’。” “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背景一定非常惊人,所以一定会非常危险,当然,你可以拒绝。” 未剑生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了然答道:“因为我觉得,我们会成为朋友!” 未剑生呢喃道:“朋友?” 随后摇了摇头,“我没有朋友!” 人在痴迷于一事时的执着,了然深有体会,在前世,他也没有朋友。 了然肯定道:“你会有的!” 未剑生沉默了片刻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第十章 一块桂花相思糕 几人随后又抓着美妇人拉扯了起来。 “住手!” 奈奈见此,赶紧上前。 孙管家眼睛眯了眯,将拳头又握了起来。 夫人好歹也是元帅夫人,即便元帅已经不在了,要动手打她,他还是非常忌惮。 但对于这个奈奈,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早年时,他也是习过一些武的,虽说已经生疏了多年,但一拳打翻一个女子,他还是做得到的。 就在奈奈上前推搡几人时,孙管家终于动手了。 然而,意外的,他没有看到奈奈被打翻在地。 他感觉手似乎是打在了一道厚实的墙上,不仅不能寸进分毫,反而特别的阵痛。 他看到,那是一只修长而又结实的手把他的拳头给拦截了下来,并捏住了。 他抬头,看到一名双眼蒙着红绫的和尚,怒斥道:“放手!” 然而,了然哪里会如他所愿。 其实奈奈前脚刚进屋,他就跟了进来,只是一直站在一根柱后而已。 那个妇人,就是他来长安要寻的人,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 韩玥,她的娘亲。 印象中她的娘亲一直是一个美丽的贵妇人,贤淑端庄,温文尔雅,又长着一副娇美的容颜,平日里都把自己收拾得美美丽丽的。 然而此时,她的娘亲素面朝天,身着朴实的灰衣,头发紧致的盘了起来,插着一支木簪子,身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串佛珠。 似以皈依在家的居士。 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怎么? 了然咬了咬牙,把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了然的力量哪是普通人能吃得消的,只见孙管家痛的面部都快扭曲了,“哎哟,痛,快,快放手!” 他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好!” 随后伸出右手,在孙管家的臂膀上拍了一下,同时左手再一扭。 一条胳膊,就这么硬生生的被他徒手给卸了下来。 随后将胳膊给他仍还了过去,“还你!” 人在受到突然伤害时不会感到痛,当你感到痛的时候,已经过了最痛的时候。 直到孙管家看着手臂时,他的痛神经才反馈到大脑。 “啊……” “我的手……” “啊……” 那些家丁和婢女哪里见得这等场面,当即惊叫得四散开来。 眼看就要向门外跑去。 然而下一刻,了然的身体却突然出现在门口。 最前的一个人没注意到,迎面撞了上去,却仿佛撞到了一面墙上。 刚才那血腥的画面历历在目,单手执着佛礼的盲眼和尚,一脸的虔诚之色,但在他们看来却仿佛看到死神一般。 赶紧匍匐在地,“大师,饶命啊!” “哎哟,你这个恶僧,我定要去官府告发你!”不知何时,孙管家把自己是手臂捡了起来。 奇的是他的断臂处,并没有流出多少血,原来,了然不想让娘亲看到太多血腥,刚才那一拍,也顺手封住了他的穴脉。 了然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去吧,元帅府终究是元帅府,纵然它败落了,只是不知官府会如何处置你们这群盗抢元帅府财物的仆人。” 一听这话,孙管家本就惨白的脸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了然所言不假,元帅府虽然没元帅了,但是元帅府却依旧存在着,那是因为元帅府乃是大唐军方的精神支柱。 没有谁敢轻易撤掉元帅府,就连大唐皇帝也不行。 能把人的手臂徒手卸掉,那是何种力量,又有那般鬼魅的速度,孙管家哪里看不出来,此盲僧是分分钟能要他命的人。 本以为能以报官恐吓,可是对方却一下捏住了要害,根本不惧。 自此,孙管家终于服软,跪了下来,“大师,饶命啊!” 其余四人纷纷跟着求饶道:“大师,饶命啊!” 了然未作理会,只是侧头向着韩玥的方向问道:“夫人看,应当如何处置?” 韩玥已在奈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的手里正捧着那个木盒子,看着了然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们收拾行礼,离开吧!” 了然顿了片刻,这才让开了门,“半个时辰之内,如何还在元帅府,本僧不介意开杀戒!” 几人听此,一窝蜂的跑了出去,那孙管家似也忘记了疼痛。 韩玥屈身道谢:“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娘,你受苦了! 他强忍着心里的想法,但眼下并不是相认的时刻,现在连仇人是谁都还不清楚,如果相认,只怕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他已没了父亲,可不能再没了娘亲。 虽已遁入空门,但那毕竟是唯一的至亲,佛法再深,也不可能割舍亲情。 他双手合十,躬身道:“夫人乐善好施,一直对佛家弟子十分慷慨,早已种下善因,今日我恰巧化缘至此,兴许便是冥冥中注定的善果。” 奈奈看了看了然,转身对韩玥说道:“夫人,刚才大师还在膳房准备用餐,这么匆忙的赶来,肯定还没来得及用餐呢!” “哦?” “大师,你到这边来!” 奈奈赶紧上前,扶着了然走了过去。 此时,他又恢复了盲人的状态。 一般来说当武道修到一定阶段时,能够听声辩物的,但要迈过一些不会发声的静态障碍,那还是有些困难的。 所以当看到了然这般,并没有觉得太奇怪。 了然被扶到厅堂上位的茶台旁坐下。 韩玥将茶台上的一盘糕点递了过来,“今年府内的桂花开得很好,我便摘了一些,正好做了些桂花糕,大师若不嫌弃,便吃一些吧!” 桂花糕啊! 记忆中的桂花糕啊! 了然拿起其中一块,放在鼻前闻了闻,拿桂花糕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随后一口将一整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 米香、油香包裹着桂花香,重重美味又层层分明,甜中回味着咸,香糯里伴随着丝丝的凉。 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娘亲的味道! 随着桂花糕入口,他仿佛在一瞬间回到了幼时。 每每桂花开时,娘亲总要亲手摘一些桂花,他图好玩,也同娘亲一道采摘。 每每桂花开时,娘亲总要亲手做一些桂花糕。 每每桂花开时,便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因为父亲也快回来了。 所以他吃豆花糕时,总喜欢一口塞,想把它快点吃完,因为每当采摘的桂花快做完豆花糕时,父亲也就回来了。 那时他的嘴还很小,即便娘亲特意把桂花糕做得很小,他也常常被噎住。 果然,长大了也没能例外,在他吃到第三块时,被噎住了。 他的娘亲,一如既往的端来一杯温开水,让他把它咽下去。 咽下桂花糕时,了然如释重负的吁出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韩玥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的看着她。 高兴,心酸,思念,慈爱。 了然用手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失态了,夫人做的桂花糕太好吃了!” 奈奈的神情与韩玥相差无几,她感叹道:“如果少爷还活着,应当也是大师这般年纪!” 了然疑问道:“少爷?” 他当然知道她所说的不是别人,只是此刻他却不得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奈奈说道:“是的,我家少爷叫尹天泽,十二年前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韩玥直直的看着了然,说道:“不,他一定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难道不知道娘亲一直很想他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天下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 可是又有哪个游子又不想念母亲呢? 娘亲,我又何尝不想你啊! 了然又喝了一口水,把喉咙突然出现的梗阻感冲淡了一些,说道:“十二年来都下落不明,夫人如何判定令郎尚在人间呢?” “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当然知道。” 这个看似十分玄妙的东西,竟是她唯一坚定的信念。 “对了,当年尹元帅是何等英雄人物,按理说,即便他仙去了,朝廷也不至于这般冷落你们才是啊,怎么元帅府竟衰败至此?” 了然赶紧转移了话题,他不能再在之前的问题上纠结,看到娘亲那般,他怕自己再也忍不住。 奈奈见韩玥没有答话,便主动说道:“元帅仙去的头两年,吏部还会足额派发俸禄,但在后面便越来越少,直到最近五年,便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再见到。” “为了节省开支,这几年,夫人不得不将仆人遣去了大半,最后只能靠卖一些值钱的东西补贴开销。” 了然听到这里,将手中拳头捏了又捏。 父亲为唐国付出了那么多,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想不到竟换来这般结局。 这笔账,他记下了,他日定要一一算个明白。 了然问道:“为何你们不换个地方居住,缩减开支?” 奈奈答道:“这个我们早就试过了,可是根本不准我们搬出去,说是唐国需要我们住在这里,我们一出元帅府,就会有人跟着我们,我们哪里都去不了!” 这不是软禁吗? 唐国这到底是要干嘛? 了然站了起来,双手合十作礼,“谢谢夫人的款待,小僧先行告辞了。” 韩玥跟着也站了起来,问道,“还不知大师的法号?” 了然回答:“小僧法号了然。” 韩玥又问道:“了然大师的俗家名字是?” 了然顿了顿,不知该如何作答,但又不想骗娘亲,想了想,回道:“已经忘记了。” 韩玥见他不愿回答,再问道:“不知了然大师,在哪座宝刹修行呢?” 了然答道:“小僧暂时在护国寺挂单。” 韩玥点了点头,忧伤的说道:“如果大师有机会看到他,一定要告诉他,为娘的,一直在等着他回家!” 随后又指着主位后方的一盏青灯说道:“这盏长命灯,从他失踪那时开始点燃,到现在已经燃了十二年,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来见我,让我等得如此辛苦。” 了然知道,他必须离开了,再不离开,情绪真的控制不住了。 他点了点头,“一定,小僧告辞!” “等等!” 韩玥掏出一块帕子,将盘子里还剩着的几块桂花糕包了起来,塞进了他的手中。 说道:“大师,我看你挺喜欢吃这桂花糕的,带回去吃吧!” 了然点头。 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还是我扶着你吧!”奈奈见此,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了然暗叹,情绪之下竟忘了自己的瞎子身份。 第十一章 净化之力 护国寺。 一名女香客刚踏进护国寺大门,便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护国寺内,百余僧众入临大敌一般,手持棍棒严阵以待。 他们的面前,站着二十几名身着黑袍兜帽遮面的男子,手中都握着一把大剑。 这剑与唐国和周边国家的剑很不一样,剑长七尺,宽五寸,一看就知道重量不轻,需得双手握住,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赫然是那光明神殿的裁决卫,为首的正是裁决使,明镜。 他将长剑杵在地上,用剑柄托着双手,微仰着头,对着僧众中间的一名老僧说道:“老秃驴,据闻昨日你们不仅拒绝了光明卫,还将光明卫打成了重伤。” 圆善左手杵着禅杖,右手执着佛礼,说道:“阿弥陀佛,你们传播你们的光明,我们普度我们的众生,百姓有信仰自由的权力,护国寺乃是供奉佛陀的地方,岂能扰了清静?” “呵呵,佛陀?” 明镜冷笑一声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佛,不过是你们这些和尚捏造出来骗取人们香火钱的把戏罢了。” 圆善道:“佛陀自在西方极乐,也在信徒心中,苦难时度坎坷,危难时度厄运。” “哈哈哈……” 明镜大笑,“好一个度坎坷,度厄运,我看今日你的佛会不会来度你。 再问:“最后再问你一次,条件你答应不答应?” 圆善摇头。 “好,那今日便送你去见你的佛!” “上!” 面对近数倍于己的僧人,裁决卫没有丝毫忌惮,提着大剑就劈了过去。 挥舞间,皆是真气四溢。 原来这二十余名裁决卫皆有着后天大武者的实力。 护国寺这边却显得太过参差不齐了,除了三名老僧和另外两名僧人是中阶武僧外,其余人都是低阶武僧及以下的实力。 再则,护国寺并非所有和尚都是武僧,一些和尚专司于诵经礼佛,所以战斗一开始,几乎便是一边倒的态势。 好在,裁决卫并没有痛下杀手,或许是考虑到护国寺在唐国的威望,如果就这样将护国寺的僧众屠戮了,那么定不好给唐国交代。 一个年轻和尚兴许是年轻气盛,悍不畏死的将一棍敲在了一名裁决卫的身上,结果被重重的劈了一剑,一条胳膊就这么被卸了下来。 战斗一经见了血,双方的血性都被激了出来。 原本是五六个和尚对战一个裁决卫的态势,随着战斗的持续,人数的优势逐渐慢慢被削弱,每一个战团里,都有一两名和尚被重创而失去战力。 所有人都在战斗,唯独圆善方丈和明镜没有出手。 两人隔着战团两两相望。 “老秃驴,请吧!” “阿弥陀佛,贫僧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出过手了。” “早就听闻你的实力不俗,今日便见上一见。” 说完,将杵在地上的大剑提了起来双手握住。 下一刻,明镜脚下一蹲,竟临空跳跃起两丈来高,浩瀚的真气蓬勃而显,手中的大剑覆盖上厚厚的真气,顷刻间真气就变成了两丈来长。 看模样,竟是一把用真气凝结的巨剑。 真气大剑一经形成,便凌空向着圆善当头劈下。 圆善手中禅杖用力在地上一杵,一股气浪顺势蔓延开来,随后也不见他有其他花哨的动作,只是将禅杖横了起来。 如果细看,便可见禅杖上面竟覆盖着一层由真气凝实的佛文,佛文琉璃而转,又时而变换。 两人一经出手,便是先天大武者与高阶武僧的实力碰撞。 两股能量一经碰撞,便是真气爆炸,离得近的和尚和裁决卫被这股爆炸的气浪震得倒飞而出。 明镜落地时四平八稳,圆善也也是巍然不动,这一记交锋,竟战了个旗鼓相当。 明镜微微眯了眯眼,提着大剑,向着圆善近身攻去。 圆善挥动着禅杖也迎了上去。 禅杖与大剑的交锋每一击都是一股真气的碰撞。 为了避免殃及池鱼,和尚和裁决卫的战团都自觉的退让开来,以留给二人更大的发挥空间。 他们之间的战斗在此时已无关重要,两位最强者的输赢才是决定今日胜负的关键。 转眼间,二人便已交手数十个回合,也没有谁输下个一招半式。 明镜突然向后跃出了两丈远,“老秃驴,想不到你竟有着高阶武僧巅峰的实力,倒是小看你了,如果只是这样,那便就到此结束吧!” 话毕之后,一股圣洁的气息出现在明镜身上,那把巨剑上的真气已被灵力所覆盖,灵力里竟有着光明的气息。 明镜傲然的说道:“很可惜,我不是先天大武者,我已突破桎梏,超脱了世俗。” 看到明镜的气息,圆善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说道: “早闻光明神教是超脱俗世的势力,据了解光明神教超脱俗世后的三大境是光启、明心、耀世,不过我看施主的气息,应当才光启吧!” 明镜眉头微皱,没想到老秃驴明明知道他的境界,竟还没有担忧。 “知道又如何,接受光明的审判吧!” 明镜双手持剑指天,隐约竟有睥睨众生之势,天地间的灵力似乎受到召唤,疯狂的向着大剑涌去,受了灵力,大剑上很快覆盖上充满光明气息的灵力,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力加持,竟形成了一把三丈来长的光剑。 离护国寺一街之隔的大街上,了然右手把着未剑生的肩,左手拿着钵盂小心翼翼的走着。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护国寺内竟有强烈的灵气波动。 难道? 难道刚才遇见的那群光明神教的裁决卫是奔着护国寺去的? 他突然想到昨日在护国寺里的那几名光明卫。 “不好!” 未剑生还只是凡人,自然感受不到灵力的波动,但感受到了然的不对劲,赶紧问道:“怎么了?” 了然再也顾不上其他,向着护国寺方向疾驰而去。 一名留着八字须,看上去十分猥琐的中年男子一把将身旁的一名女子拉到了一旁。 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嘛?” 话一说完,一个身影快速的从她身旁掠过。 中年男子指着了然的背影解释道:“一个盲眼和尚在大街上狂奔,差点撞到你!” 女子顺着男子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和尚在奔跑,但看背影,那和尚却是准确的避开了人流,哪里像一个瞎子。 “啪!~” “流氓!” 见此,女子一巴掌拍在了中年男子的脸上。 “我……” “我真的看到一个瞎子和尚在跑!” “你怎么不说看到一头猪在天上飞?” …… 护国寺内。 圆善向后跃出两丈远,一把将禅杖抛在了空中,随后结了个佛印,那禅杖就这么当空漂浮起来,杖顶向外,杖柄朝内,紧接着他的双手又连续的结了几个佛印。 天地间的灵气铺天盖地汇聚而来,禅杖上佛光大盛,一道又一道的佛文覆盖在佛光之上。 看到这一幕,明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时,不远处的圆行和尚说道:“这明镜显然并不知道,二师弟在五年前也已突破了桎梏。” 一旁的圆德和尚也说道:“是啊,师傅他老人家当年就说过,我们四人里就只有二师兄有佛根,我们三人苦苦练了数十载,却还仅仅是中阶武僧,这天赋的差距,果然不是努力便能弥补的。” 此时,明镜将举着的光剑猛然向着圆善劈了下来。 圆善再结了个佛印,禅杖上的佛光便脱离了禅杖迎向了那道光剑。 圆德和尚看见还有四名和尚离得有些近,大声呵斥道:“快退!” 这些和尚哪里见过这般战斗,沉醉的看着绚烂的灵力之光。 但听到圆德和尚的话,也反应了过来,快速转身而逃。 两道攻击相交的气浪,将这四名和尚当即震得吐血,那身体也被震得临空飞起。 场中,已是分出了胜负。 只见,圆善连退数步,嘴角已是溢出了鲜血,脸色苍白。 而明镜,只是后退了一步,除了脸色稍微白了一些,并没有其他异状。 见此,圆善的行、积、德三个师兄弟赶紧上前将他护了起来。 其余僧众也来到身旁戒备着。 众裁决卫手持大剑来到了明镜身旁。 眼看,一场混战又将开启,只是这一次,护国寺的和尚们再没了战胜的信心和勇气,唯有一颗护寺的心。 明镜见此,翘起了嘴角,说道: “老秃驴,或许你并不知道,一旦跨过了俗世的境界,我光明神教的修士,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我们的灵力有着光明气息的净化之力,交战时,不论是佛门、道门,还是其他修士的灵力,都会被净化掉一部分。” “光明神以光辉圣洁普世,天下人都是他的子民,我最后再劝你们一次,不然,休要怪我裁决无情。”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小僧来晚了!” 了然一只手把着未剑生,一只手执着佛礼,从护国寺门口的位置走了过来,他的钵盂早已被收在了纳袋之中。 圆善看到了然,强行平息了下混乱是内息,大声道:“师……,你快走吧,他的修为已经超过了俗世。” 他没有将师叔祖喊出来,因为了然再三吩咐过,在外人的面前一定不能喊他师叔祖。 他虽然知道了然的实力不俗,但毕竟只有不到二十的年纪,哪里会有与裁决使明镜的一战之力。 第十二章 “什么叫超脱了俗世?” “超脱了俗世,那他怎么不上天呢?” “不过是能调动天地灵力,比一般武者强一些罢了。” 说话间,了然已来到了明镜的跟前。 听这语气,明显知道了他的实力,竟还不把他放在眼里,明镜不由得正色的打量着来人。 一名红绫遮目的盲眼和尚。 明镜说道:“昨日听闻一个盲眼和尚在护国寺里,扰乱我光明神教传播光明信仰,并对光明卫大打出手,想必就是阁下吧!” 了然说道:“不是想必,正是小僧!” 明镜说道:“看来你很自信!” 走得在近些时,了然感觉此人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再哪里见过。 黑袍,红披风。 难道是? 了然问道:“阁下可认识明镜?” 身后的圆善说道:“他就是光明神殿的裁决使,明镜!” 了然一听,不由得怔了怔。 或许是因为终于找到了那点线索有些激动,了然的心脏猛然跳动几下,血液随着这几下跳动的压力,流动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反馈到他的脸上也就红了几分。 真是仇人见面格外眼红,不过他的眼在十二年前因为红得太过,被烟给熏瞎了。 所以他红的是脸。 “哦,原来是光明神教啊!” 此刻,他已将光明神教彻彻底底的推到了他的对立面。 但是光明神教究竟和他父亲有什么瓜葛会让他们痛下毒手? 不对,当年的那群士兵和那个将领应当不是光明神殿的才对。 明镜当然不知道他明明问的是明镜,却说原来是光明神教这番话的意义。 只是说道:“小和尚,昨日你伤我光明卫,你若就此离去,本使可以不追究。” 明镜感应到眼前这个小和尚流露出的一些气息,让他有些看不透,虽说小和尚年纪不大,但年纪从来不是实力高低的绝对。 比如已经年迈的圆善和尚。 再比如总教里的那位少年天才。 了然当然也不明白明镜在想些什么,只是将放在未剑生肩上的右手收了回来,双手合十,说道:“明镜施主,你太罗里吧嗦了,打吧!” “需要我出手吗?”未剑生双手抱剑,问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名给了然盲导的人,竟是俗世江湖里极具盛名的青墨剑客未剑生。 了然摇头,回拒了他。 未剑生的剑道自成一脉,虽说修为只有后天巅峰的实力,但因为其武技的突然性和爆发力,面对一些普通的先天大武者也有一战之力,但那道桎梏的境界差距,绝不是他能抗衡的。 “好,小和尚,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分能耐!” “阿弥陀佛,小和尚能耐只有三分,但若你在我手上撑个三分算我输。” “狂妄!” “嘭!” 说话间,明镜的衣服竟然四散开来,露出一身明灿灿的铠甲。 气势也跟着增了几分。 原来之前和圆善的战斗,他竟有所保留。 明镜提着大剑向着了然冲了过来。 “光明打击!” 只见明镜竟瞬间突袭了一段距离,那大剑向着了然当头劈下。 这一击来得太过突然,了然根本来不及施展武技。 眼见大剑包裹着铺天盖地的灵力向着他劈斩而下,他迅速的调动起体内的灵力撑起一道气墙抵抗。 但气墙瞬间瓦解,虽然抵住了大剑的伤害,但却没能抵住一部分灵力的攻击。 当下就一个气血不稳,他强忍着将喉咙中的血腥气咽了下去。 正欲锁定后方一个和尚施展金钟罩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体已被一股奇怪的灵力包裹着,根本无法施展。 明镜显然看出了然的所想,冷哼道:“哼,凡是被光明打击击中的人,想要施展武技绝无可能。” “光明审判!” 明镜决定乘胜追击,一股气将了然击杀。 只见他将剑向天一指后,在他的身前一周立即汇聚了数把由灵力凝成的大剑旋舞着,激起周遭的灵气跟着旋转。 看到这一幕,了然只得再次调动着体内的灵力抵抗,同时快速寻着空档后退躲避。 这可如何是好,竟然无法施展武技。 不可能,束缚着他的灵力,不可能一直持续,一定会有结束的时候。 心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众僧发现了然竟没有还手之力,无不把心情提到了喉咙眼。 行善积德四僧八目相对,已是做下了决定,如果小师叔祖遇到生命危险,一定要冒死救下。 未剑生的手,也一手抓住了剑柄,随时准备住手。 终于,束缚在了然身上的那道灵力消散了。 见此,明镜将手中大剑扬起,天地间的灵力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大剑凝聚而去,大剑之上覆上了极其恐怖的能量,他同时大喝道: “受死吧,光明大宝剑!” 这看似神圣却又极其恐怖的能量,了然感觉到,这一剑要是被击中了,就算不死怕也得丢掉半条命。 了然气急,竟忘了自己的和尚身份,爆起了粗口口: “尼玛,还想来?” 之前他明显轻敌了,他没有想到明镜的攻击竟有着束缚他施展武技的能力。 “金钟罩!” 了然突然从原地消失不见,下一刻已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名僧人旁,成功的躲开了这要命的一击。 “小祖师爷,加油!” 被了然施展金钟罩躲避的年轻僧人,正是那日在他初进护国寺时,为难他的二僧之一。 二僧分别叫悟清、悟明,都是悟字辈的,按辈分喊他祖师爷倒也合理。 这名僧人叫悟明,他的一条手臂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斩断了,只得单手握着一根木棍杵地,十分的狼狈,幸好及时的封住了穴。 了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随后对着明镜口吐梵音。 一道透着极强佛道气息的‘卍’字符佛光击在了明镜身上。 明镜顿时气血翻涌,好在并无大碍。 但见和尚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自己奔袭而来,明镜笑了笑,扬起手中大剑也迎了上去。 了然面无表情,待得稍近一下,暴然起身跃起。 “神龙摆尾!” 只见,他的腿上覆盖上了极其浓郁的佛道灵力,隐约间还有佛文缠绕。 “光明之盾!” 明镜看到这道恐怖的气息,当即在周围布起了一道光明气息的灵力护盾,并横着大剑招架。 “嘭!” 一击交锋,众人只看到明镜的身体被了然一脚踢到了空中,离地将近五丈的高度。 “回音击!” 下一刻,了然的身体猛然拔地而起,跃到了明镜的上方。 “天雷破!” 随后一脚猛然的踏在了明镜的身躯之上。 明镜的灵力护盾在这一踏之下,瞬间破碎。 “摧筋断骨!” 然而,了然的攻击远远没有停止,又向下踢出一脚。 即便明镜施展灵力抵抗,但肋骨也被踢断了数根。 众人早已被这一连串的攻击,惊得合不拢嘴。 何等的精心算计。 何等的连贯而没有拖沓。 何等的灵力运用,没有花哨的灵力碰撞爆炸,只有拳脚到肉的近身肉搏。 “嘭!~” 明镜的身躯重重的落在地上,震得地面都抖了抖,震断了几块地砖,激起一阵尘灰四起。 “嘭!~” 紧接着又是一个身影落地。 那落的位置刚好是明镜的身躯之上。 明镜的胸骨又被踩断了几根,想要挣扎怕起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众裁决卫见此,手持大剑向着了然围杀过来。 僧众手持棍棒,也迎了上去。 眼见又是一场混战爆发。 “住手!” 了然大手一挥,一股灵力将众人排开。 明镜怒眼圆睁,大口的喘着粗气,说道:“你……必将受到……光明神教的……制裁!” 刚一张嘴说话,血液便不断的从他的嘴角溢出,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了然双手合十,颔首道:“捍卫佛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明镜又道:“有本事…… ……杀了我!” 了然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杀生!” 这话了然是昧着心说的。 他此番入世,本就为报仇而来,怎么可能不杀生,而眼前之人是他目前的唯一线索,他当然不会现在杀他。 明镜是光明神教的人,当年那场凶杀案,决计跟着光明神教有着一些联系。 父亲的死,兴许就是皇家和光明神教的人联手为之。 如果说皇帝的动机是惧他父亲功高盖主,那么光明神教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明镜嘴角又吐出一口鲜血,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了然始终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摇了摇头,“不怎么样,小僧虽然不杀生,但是废了你,还是可以的!”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佛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你还没到那个境界,还是活着好。” 话毕之后,了然的一只脚已经抬起,就要向着明镜的气海之处踏下。 “住手!”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哒哒哒……哒哒哒……” 大门处,一名身着蟒袍的男子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着黑铁铠甲的士兵,整齐划一,气势轩昂。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光明神教和佛教都属方外之人,见到太子虽不须行跪拜之礼,但礼总归是要行的。 李烨挥了挥手,示意收礼。 便径直前行,行进的方向正是了然的位置。 众人让开,李烨见到一个盲眼和尚正单脚踩在明镜的身上,而另一只脚似乎随时就又要踏下。 第十三章 两位皇子的交锋 光明神殿的裁决使修为已经超脱了俗世,而他又经常作为太子府上的座上客,李烨当然知道他的修为。 只是眼前的事实是,明镜被一个和尚踩在了脚下。 最关键的是,这个和尚竟还是个瞎子。 瞎僧? 他派出几队人去拦截仟雪,然而救仟雪的人也是一个瞎僧。 难道是同一人? 看来决计不会错,能有这般修为,又是这么年轻,又同是瞎僧,这世间恐怕都难以找出第二人了。 如此年轻的年纪,竟有这般修为,实属难得。 能够坐上太子之位,他自然是惜才之人,他的麾下强者众多,后天大武者不下于三十人,先天大武者也有几人。 只是都是俗世强者,超脱俗世之外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那超脱了俗世的强者,哪一个不是傲然一方,怎会屈居于俗世势力之下。 他虽有爱才之心,但又不愿得罪于光明神教,何况明镜与他关系匪浅。 这让他有些两难。 权衡再三,他终于说道:“还请阁下给本宫一个薄面,放了裁决使大人!” 从众人之前的称谓中,他已是知晓了此人的身份,在他心里,皇家的人和光明神教一样,都被他判到了对立面。 但此事终归是需要收场的,其实即便太子不来,他也不会真的把他废了,不过是吓吓他而已。 光明神教,他现在还没那本事和他们不死不休,一个裁决使已经让他吃了亏,谁知道里面还有不有他不能对付的家伙,毕竟还有一个红衣大主教。 既然太子出面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有太子殿下出面,那小僧怎么也是要给这个面子的!”说完,他便从明镜的身上走了下来。 裁决卫见此,赶紧上前欲将明镜扶起。 明镜吃痛,大叫道:“哎……别动,骨,骨头断了!” 一名裁决卫赶紧拿出一瓶丹药,倒出几粒给他服了下去。 李烨说道:“找块木板把裁决使大人抬回去吧!” “不,太子殿下,抓住他,不能放过他” 服下丹药后,明镜说话通畅了不少,看来这丹药疗效奇佳。 “这?”李烨眉头微皱,显得有些不愿。 明镜看到李烨这般神色,多少也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这让他十分不悦。 于是说道:“太子殿下,我来护国寺乃是奉了明昊大主教之命,他今日伤我,光明神教绝不会放过他,你自己权衡一下吧!” 李烨叹气,事情终究是不能向要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如果非要他在光明神教和这名和尚之间作出选择,他也只能选择前者。 这基本是不用考虑的选择,只见他眉头拧了拧,“把这打伤裁决使大人的凶手抓起来。” “是!” 身后众士兵得令应道。 行善积德四僧看到自己的小师叔祖,竟要因此被抓起来当然不愿意。 在得罪太子殿下和救小师叔祖之间,他们也是不用考虑就做出选择,直接站到了他的身旁。 其余僧人也没有一个是孬种,也跟着四僧作出了选择。 整个经过他们都是目击者,虽然他们里面大都不认识这个盲眼僧人,但如果不是他,此刻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一百多号僧人经过之前的战斗,此刻还能保持站立的,还有八十多名,而这八十多名里,竟有一半都负着伤。 了然将这一切都看得很了然。 看到众多僧人竟敢手持棍棒与士兵对峙,显然超出了李烨的意料。 赶紧上前迈出了几步,说道:“怎么,这是要造反吗?” 如果这些和尚要反抗,他这点人,怕是讨不了好。 他今天本是受邀来做善后工作的,所以也没带多少人手。 再说,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和罪名,他又不能派出一个军队对护国寺的僧人进行镇压。 如果真那么做了,长安城老百姓的舆论都能把他给压死,他这太子之位,也不用坐了。 众僧听到李烨的话,也不作回答,只是默默的僵持着。 兴许是看出李烨的担忧,明镜说道:“太子殿下,你尽管去抓那瞎眼和尚便是,其他的,交给裁决卫。” 了然不由得想笑,就凭这几十个连后天大武者也没有一个的士兵也妄想抓他。 当真没点逼数吗? 他又哪里知道李烨和明镜都是各怀鬼胎。 太子压根就没想抓住他,不过是摆个姿态给明镜看罢了。 而明镜则想的是,只要了然敢对士兵甚至是对太子动手,那他和众僧的罪名就坐实了。 原本光明神教派出裁决卫对护国寺出手就名不正言不顺。 众裁决卫得到明镜的指示,个个蓄势待发。 李烨对明镜点了点头后,大手一挥,“上!” 士兵和裁决卫得令,向着众僧发起了攻击。 了然未动,僧人替他拦下了士兵的攻击。 眼下的情况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如若他束手就擒,不知道面对他的会是什么,如若他反抗,那么在长安也将没了他的容身之所。 那他的仇,又何以得报?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僧人为了他倒下,眼下他又不得不作出抉择。 算了,一切皆凭天意吧! 擒贼先擒王,李烨离他的距离不算太远,只要一个武技,顷刻间便能近身将他拿下。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住手!” 就在这时,又是一队士兵从门外走了进来,人数不多只有二十来名,但个个威武不烦,气势凛人。 同为士兵但盔甲的颜色却又不一样,李烨那一队是黑色,而这一队却是银白色,看起来更为高贵一些。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白袍的男子,细看之下可发现该男子和李烨竟有几分神似,只是肤色更白一些,下巴要尖一些,眼要深邃一些,给人的感觉也更为和蔼一些。 白袍男子正是二皇子李牧。 他的身旁还有一名女子,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才回归长安都城的仟雪。 仟雪和李牧的感情要好,还在梁国做质子时,两人就常有书信往来。 而她一回到长安城时,最先见的不是她的父皇,而是二皇子李牧。 她问李牧密函应当如何处理,李牧说:以免夜长梦多,应立即递交给父皇。 但没想到太子在她还没来得及递交密函,太子已经找到了应对之策。 今日早朝时,御史台中丞张景瑞拿出两份证据弹劾吏部尚书赵宝栋。 赵宝东或许是有什么重要把柄落在太子手上,竟当朝供认不讳,将全部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刚回长安时,仟雪还将回长安的惊险和了然如何救她之事,全盘告诉了李牧。 她再三嘱托李牧一定要找到了然。 昨日四名光明卫在护国寺被一名盲眼和尚打伤,在给红衣大主教明昊汇报时,他正巧就在一旁。 而在得知太子竟领了一队护城军前往护国寺时,他便将此时告诉了仟雪,随后便一道来到了护国寺。 *** 众人一听到二皇子的喝止声,不由得停了下来。 “皇兄这是要干嘛?屠杀护国寺僧众吗?”二皇子李牧一边前行一边说道。 “李牧?” “你来作甚?”李烨眉头微皱,心道此间事怕是麻烦了。 虽说他才真正的太子,但是朝中依旧有不少大臣心里是支持二皇子李牧的。 而二皇子也一直惦记着那个宝座。 李牧走到李烨跟前躬身行礼:“拜见皇兄!” 仟雪也跟着行礼:“拜见皇兄!” 李牧这才开始回答李烨的问题,“我来作甚?” “我当然就是来看皇兄如何屠戮这些不问俗世的出家人咯?” “什么屠戮出家人?” 李烨指着了然说道:“我只是来抓他,父皇封光明神教为唐国首教,而那个和尚竟敢公然重伤裁决使?” “哦?” 李牧反问道:“那请问皇兄,他为何要重伤裁决使?” 这是一个李烨怎么回答都是错误的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了。 躺在地上的明镜,有气无力的说道:“光明神教四名光明卫被这盲眼和尚重伤,我等来讨一个公道,在下不敌被伤,太子殿下也是为了救本使才派兵出手。” “哦,原来是这样!”李牧一副恍然大悟之色。 随后又道:“不过我还是有几个问题不明白!” “一是光明卫为何会在护国寺被伤?” “二是为什么地上躺着那么多重伤的僧人?” “三是为什么皇兄竟率领这么多护城军来到护国寺?” 一连三个问题,个个都问得李烨哑口无言。 这件事皆是由光明神教想统一宗教信仰引起的,而他却偏偏躺了这趟浑水。 讲道理,这根本没道理。 李烨说道:“李牧,父皇早已下令,由光明神教统管天下宗教,这事你心知肚明!” 李牧说道:“我当然知道!” 李烨又道:“既然你知道,你问这些又有何意义?” 李牧笑了笑,回道:“父皇说的是统管,可没说是统一。” “唐国遵重百姓的信仰自由,可不是要强行老百姓信仰什么!” 明镜说道:“我们光明神教可没要强行让老百姓信仰。” 李牧说道:“是没强行信仰,可是如果天下的道观寺庙都变成了光明神教的分支,那么又何谈信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