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此书 阅读须知 第一章 女人 第二章 火焚 第三章 血吸虫 第四章 解散 第五章 撤离 第六章 空局 刘坤没有和别人一起去财务室,而到了局长室。 他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去,局长正在收拾东西,只是抬起眼看看刘坤,与想象中的不同,局长没有用惊愕的眼神看他,只是平静的如一潭死水,似乎也没有在意刘坤的无礼,道:“你领好钱了?我们走吧。今后的路还很长,要慢慢走。可能永远迷失在自己的幻境中,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死亡。” 刘坤没动。 局长看看他,诧异道:“有什么事么?” “为什么不坚持到最后一刻?我刚来时你就教育我,做事绝不能半途而废。做人,就要做得象个英雄。天道酬勤,奋斗拼搏,铸就人生,只要坚持,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只要心存梦想,并为之而努力,就没有取不了的成功。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所有的未来,都是靠脚步去丈量出来的。没有脚下的每一步,就不可能取得成功;没有挣扎着冲破茧子的蝴蝶是无法飞向蓝天的;没有经历风雨洗礼的小树是无法毅力山巅的;没有去努力,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梦想不能实现?” 刘坤又一次感受到了曾经的凌云壮志。 “这都是你曾经说过的,我还背了一夜。呵呵!” 他笑了,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苦涩。 “走吧。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这是天意,就仿佛那些看起来无敌的物理力量似的。” 年轻人看着中年人,想看出他眼神里的怯懦,可是那中年人却坦然地看着刘坤。 在这个曾经经历无数惊涛骇浪的中年人身上,刘坤只看到了坦然,除了坦然还是坦然。 他突然有点无所适从,反正他觉得,这不是楚天霸那某音里的似笑非笑。 局长也看到了刘坤的神色,可能是不想让他太失望罢了,便说道, “文明可能产生于野蛮,但绝不喜欢野蛮。我们能熬过苦难,却绝不赞美苦难。我们不害怕迫害,却绝不肯定迫害。 现在可能是那种无用的网络小说中那种真正的末世了,我们的民族,我们的种族终将何去何从,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晓得。如果你愿意再做一点事,那和我一起到检验处去吧。 这十天,大约要检查近百万人,平均每个检查站每天要查两千个,人手缺得很,做点贡献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直到现在,刘坤终于退却了。 他低下头,难以看到他的表情,喃喃地说:“好吧。” “在这种形势下,有谁能只手挽狂澜?怕不是尼古拉都办不成。难不成你能让上帝帮你,还是找那群跳大神的神仙附体,你醒醒吧年轻人,不要太英雄主义了。 你先回去吧,回家休息休息,好好放松一下精神,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新的明天,顺便再看看这即将变成鬼蜮的临溟,去玩一玩,去看看名胜古迹啊,好了,不多说了,明天我通知你。” 局长拍了拍刘坤的肩,想再说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刘坤只觉得局长的秃鬓的脑袋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最后还是没说。 他自顾自整理自己办公桌,把那些过时的文件拿出来堆成一堆,那些曾经是一些机密的文件,还没等解封,就已经变成了一叠废纸,反正也没人在乎它,甚至连这张纸都不在乎自己是否有用。 刘坤悄悄退出局长室,不少人已经骂骂咧咧地从财务室走出来。以前一向很肃穆的特勤局,现在几乎像个娱乐场所,嘈杂至极。 刘坤暗自摇了摇头 他走进财务室,出纳小姐白了我一眼,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晚?都最后一个了,害我也不能走了。真是墨迹,都到了生与死的关头了,还不着急!” 刘坤不由得有些脸红,但现在已顾不得他人的眼光与看法了,拿着光笔道:“对不起。” 他伸手在液晶书写板正签了自己的名字。电脑里,已经有一长串名字了吧,我放下笔时,道:“老钟他们也拿了?” 她道:“老钟比你早就来拿了,把张峪教授那份也拿走了。” 他们都拿了?怎么能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逃走呢? 刘坤心中不禁有点失望,但马上也明白,难道拿属于自己的工资也错了么?他自己是有点求全责备了。 走出局门口时,在马上要离开时,他不禁回头看了看。 这幢高大的特勤局马上就要成了一幢空局了。 他叹了口气,又无奈摸出一根烟,点着了,烟雾笔直的向上飘着,一阵风刮过,原本像筷子般的烟雾扭曲了起来,也好像是筷子插入了水中,经过折射形成的虚像。 太阳开始落山了。 太阳更红了,像是一只又圆又红的大苹果高傲地悬在天边后面一朵朵黄澄澄的云衬着太阳,阳光透过云缝洒出来,一切都变得红红的,像着了火一般,沐浴在红艳艳的阳光,太和街上人来人往,各种牌子的磁悬浮轿车还是不停穿棱在大街小巷。只是,这一切都象一块画布被抹上了一块错误的颜色一样,尽管还和以前一样,却总有一种病态的错误。 尽管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刘坤脑中一片空白..... 第七章 梦醒 第八章 化验 第九章 欺骗 刘坤的心一下抽紧。 内心深处的不光是震惊和惊诧,还竟然有一丝丝无奈。 如果这是个用过的针头,谁知会不会带有庚虫虫卵? 带有虫卵那岂不是要被感染了吗?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脑袋瓜子嗡嗡的。 但是心里一番推理和自我安慰后,他马上就放心了。 用过的针头都扔进了放在化验台下的一个高能焚烧炉里,立刻烧掉,化验台上的针头都是经过严格消毒的,没有用过,肯定是安全的。 即便是用过的,又或是没经过消毒的哪有会怎么样? 一百个人中可能都没有一个感染庚虫,所以根本不用去担心或是害怕。 刘坤拔下了针头,上面还带着一点血,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他的防护服是不透气的,从头到尾隔绝于外界,但到底不是铠甲,仅仅是一层防护性强的高分子化合物罢了,一根针头还是轻易就扎透了,丝毫不费力,就好像用手指尖轻轻捅破东北某一些贫困地区的寒冬的窗户纸一样。 他急忙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手臂上一个小小的针孔里,正冒出一滴圆圆的深红色的血珠,反着光。 他用力挤了一下,用吸管吸了些放在载玻片上,简单的做了个样本,交给在一边的手工化验员同志说:“快给我化验一下,谢谢。” 不管怎么说,绝不能大意。 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他将化验台上放了许久却从来没有用过的崭新的手术刀,刘坤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化验台台上会放一把手术刀,看起来极为锐利,就好像暗夜中的一颗星。 他把刀尖贴在那针孔边上,如果化验员说他血液中已有虫卵,他会立刻把那儿的一块肉都绞下来,尽管会很疼,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顾不得他人一样的眼光。 顾不得化验组的工作进程。 更顾不得此时此刻自动化验机的报警器已经响了起来,已经有新的被感染者被检测出来。 他此时此刻脑中只有: 我被没被感染?被感染怎么办?怎么才能活着? 这是自私吗? 不是的。 这是人的本能,这其实是伦理,道德,包括法律所需可的。 孰能无过? 更何况不是过错。 可总是有一些自视清高,自以为是的人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别人。 很奇怪吧? 那个赵乾已经不再踢打了,彻底安静了起来,温和的像一只兔子。 还是只雄兔子。 可保安还不敢放开他,危险份子完全可以立刻交给警方消灭,去报告政府,也许,他们也已经把他列为危险份子了吧。 也可能,是出于对罹难者的同情没有去处理他。 又或者是同感。 更有可能是同为儿女的惺惺相惜。 可是在场的人只有刘坤知道,他目前脑思维完全正常,他要咬人,伤人,不过是一时神经有点错乱吧,抑或是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一切正常。” 化验员抬起头看看刘坤,语气轻快了许多,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看着刘坤。 刘坤不由得松了口气。 赵乾坐在地上抽抽答答地哭,悲伤到了极点。 每一次监测申请都会在中央计算机里留下基因信号,他以后别想再出去了,只能留在城中等死了。 可是,尽管他差点要了刘坤的命,不知为什么,刘坤却没法恨他,他自己找不到理由去恨那个悲惨的男人。 他走出化验台,走到赵乾身边,蹲了下来:“想开点吧,就当一切都是天注定的,一切早已是定局,非人力所能左右的。唉!来自自然的报复啊!人是多么渺小而脆弱!” 他抬起头,笔挺的西装已经搞得是一踏糊涂,一身精气神也不知是跑到了哪里,他说:“对不起,我妈得了重病,我一定要回去看她,从前,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陪在我身边,而我却没法在母亲最孤独,最寂寞的时候陪着她。 我妈痛风,那是一种钻心刺骨的疼痛,她总是开玩笑说,我这老房子啊,四处漏风!大去之期不久矣啊! 我不光无法帮母亲缝补身体上的洞,却连精神上的陪伴都不能给予啊! 苍天无眼啊!” 赵乾越说哭的越厉害。 刘坤沉吟着。 每个人都有这种那种的理由,不光是那种所找的轻易就可以识别的借口,更多的是亲情,友情,爱情,无一不令人落泪,不令人感同身受啊! 可是,规定却是死的,绝不能变通,一旦变通,将面临的不会是什么处罚,而是人类的毁灭! 局长早早就告诉过刘坤,一定不能弄错一个,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 疫情防控,不可大意! “这样吧,我再给你化验一个血液样本,再给你用人工看一看,兴许就没事了呢!” 他一把握住刘坤的手,想站起来,神色感激,那两个保安还是死死摁住他,刘坤说:“放开他吧,别上和气,大家都是华夏人。” 刘坤带他到化验台前,绕过了一大圈检查,那两个保安也跟了过来,一左一右地夹着他,看起来很搞笑。 正在排队的下一个人不耐烦的道:“喂,有完没完,我都等了半天了,别耽误大家的事啊!谁不着急啊!” 人实在是太多了,各个取样的窗口都挤满了人,人山人海的。 刘坤那儿本来就还有不少人,因为闹了这么件事,新来的不再排了,可已经快轮到人却不肯走开。他陪笑道:“请不要着急,很快。” 然后刘坤只感觉无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赵乾早已经撩起左袖,迫不及待的等着抽血,就好像再验一下结果就会变一样。 刘坤在他另一条手臂上取了二十毫升血,又做了个血液样本,一边安慰他道:“机器并不是很准确,说不定会出错,如果出错了,那你应该高兴。” “不会错的。”他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却还带着一点明知不可能还想再试试的希望,也就是对自己的安抚罢。 还能对他说什么?说他可能属于机器出错的百分之零点零四么? 说他基本无药可救吗? 刘坤只能对他说:“希望机器出错了。机器也会出错的嘛。” 这样的话,连他自己也觉得虚伪,大老爷们的脸偷偷红了起来。 这时候,第二次化验结果出来了。 化验员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递给刘坤一张化验单。 每立方厘米血液中检验出虫卵十二个。 这个数字并不多,如果是以前的,老钟和他的同事们研究出的疫苗可以治好。 甚至以后都不会患病。 可是,现在,这个数字没什么意义,就算每立方厘米只有一个,患者一样是被判死刑了,现在政府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工作了。 他听到这个结果,眼里亮了:“可医治的极限数字是每立方厘米五十个吧?” “是。”刘坤不敢跟他说,这个数字早已经作废了。 作废的原因很简单: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临溟市市长绝笔 “那我还能治好?”他的兴奋很真诚,“谢谢你,谢谢你。” 一直不忘记这位一开始就安慰他,并帮他做了一次监测的陌生的工作人员。 “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在这个年代,希望就像一颗宝石一样珍贵。”送他出去时,刘坤言不由衷地说。 看着他的背影,刘坤的心头一阵颤抖。 欺骗是什么?古代一个哲人说,欺骗如果是善意的,那比恶意的实话要好。可是,一个空幻的希望,又有什么用?“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么?可是,当没有希望时还要人抱有希望,那只是种残忍。 第十章 奇怪的人 事情结束了。 刘坤又立刻回到检验台前,他开始给下一个人抽血。 检验处的人,为了保证群众成功撤离,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一共分为三班,反复倒班,做着机械而又枯燥的工作。 为人民服务嘛! 而他一班到下午五点就到点该下班了,本来检验处的人都实行军事化管制,每个人都有相应的宿舍,但他是第一天报到,还没分配给他。 所以,下班了。 他不同于其他同事,别人都是站队下班,他却要孤零零的自己走回作为疫区的家,还是一个没人的家,别提对象,就连个蚊子都没有。 回去的时候,看着街上变得空空荡荡,他心里一阵阵地凄楚。 谁谓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 说不上那是什么,事不临头时总是很达观地想,天塌下来压的也不是他一个,无论如何总会有人扛着,再怎么严重的事也轮不到他。 就算是违规违纪,还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呢。 可是真正碰到这种事时,每个人还是惊恐万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 生命,毕竟还是最宝贵的。 它就像一趟列车,还只买了单程票。 刘坤慢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 路过一个正在大甩卖的小店前,他用几乎白拣的价钱买了两瓶二锅头,他突然想起了星元2072年那次肺炎疫情,场景如此相像。 他想去看看局长,他贪杯的毛病,就是跟局长学的。 调动工作后,他一个人住,好久没去他的住处了,可毕竟局长是他的干爹。 这个干爹,故事很长。 街上到处都在大甩卖,到处也一样的卖多买少,几乎每一个人,都已经开始绝望了。 可是,卖后的钱呢?照样不能带出城去。 网银? 呵!全城停止与外界联系半年了。 其他的方法更不要想。 这钱还不如一张普通的白纸呢! 做这些无非是自我安慰,就像特勤局一样。 他有点不详的想到沉船。 船将沉时,船上的鼠会早于人感知,争先恐后地逃命,即使是跳下水也在所不惜。 而那些扛着大包小包的人,也让他去联想到那群老鼠。 他还想起了一段话。 真的不忍告诉你,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梦。 你一辈子执着的爱人,只是你的一个缘。 你一辈子放不下的家庭。只是你生命里一个驿站。 真的不忍告诉你,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梦。 你所追逐的感情和名利,只是一个自我意识幻影。 梦醒时分空空如也。 满世界都你的,整个世界又都空的。 真的不忍告诉你,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梦。 真不对劲。 他脑袋里一团乱麻,不想深究了。 这种问题困扰了他二十九年。 他又顿了顿,想起来本来想要去做的事。 又继续向前走。 他没有乘坐交通工具,只是静静感受走的感觉。 局长的住宅在城西,那是一片高层人物的住宅,像刘坤这样的小人物根本没法子住,即便住在那里,还要整日忍受边上那些趾高气扬的大小人物们的眼神,那些人那高人一等,自以为是的样子。 门房还没走,盘问了他许久,才让他进院子。 但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门房一定不再记得,那是许多年前那个老是因为可笑的自尊而和一大群养尊处优的高干子弟打架的少年了。 他感到奇怪地也许只是居然有人送礼只送两瓶酒吧。 还是那种最廉价,最随处可见,甚至难以下咽的劣质酒。 局长住的也只是一幢公寓楼,俭朴而又低调,不像那位领导。 要住独门独户,他的级别也不够,不过近二百平方的大房子,在这寸土如金的时代,也不是是常人所能想象的,能够住进去的。 刘坤按响了对讲门铃,可是没人回答。 门铃响后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静得渗人。 局长难道睡下了? 刘坤抬起头,仰望式的看看楼上,仰着头,脖子上的喉结突出,看起来颇为滑稽。 局长的那间屋子的灯亮着,就是看不到人影,也不奇怪,指不定在卫生间或者在书房呢,但是人一定在啊。 刘坤一脸懵。 然后,他又按了下门铃。 有些不耐烦了。 等了半天,却听得有人“咚咚咚”地跑下楼来,步伐很急,但并没有一丝混乱,就像是专业的间谍一般。 只见有个穿着风衣,戴着大帽子,像做贼一样的人走出来。 在下楼梯到了最后一个台阶,只听“Duang”一声。 这家伙摔了个狗啃泥。 “我去” 那风衣男子大喊道。 本就很懵的刘坤看着这个中二的家伙更懵了。 打扮这么一身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 是柯南看多了! 哈哈哈! 当然,他不至于傻到真会以为那是个在平民公寓里常见的“白闯”。 大概,那是个为了早日得到出境证而来送礼的人吧,只不过,羞耻之心未泯。 打扮成一副奇葩的样子。 那男子对于自己摔了一跤也很懵,然后若有所思,旁若无人的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看得刘坤直发笑。 那人匆匆地走了,走过六块身边时似乎顿了顿,刘坤一点没在意。 只当是眼花了。 他拉住门,又按了下门铃。 现在最后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在楼下站了半个多小时,明知道来了却不开门。 尽管他有房门钥匙,是之前局长疼爱干儿子给的,可礼貌总得有吧。 礼貌可是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 还是依旧没人回应。 他心中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局长不是个颟顸的人,如果听到了,早就该回答了。 难道会…… 他总感觉自己这是杞人忧天。 人家干爹是堂堂正局长。 国家要员。 国家和人民的杰出贡献者。 华夏时代楷模之一。 刘坤没管什么。 安全第一! 他冲上了楼。 局长住在四楼。 一阵上楼声想起。 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楼 他在门上敲了敲,还是没人回答。 他气喘吁吁的摸出钥匙,刚插进匙孔,鼻端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出事了! 第十一章 身死 第十二章 释放 第十三章 饮酒 当烟嘴里吸进来的烟变得越来越灼热了,刘坤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黑点。 这时,他突然发现,他竟然又来到了局门口。特勤局的大门紧闭着,局里竟然还开着灯。 刘坤很诧异。 “啊,你也来了。这不是阿坤嘛,坤啊,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走呢?哦,对了,你调到检验处了,听老头我一句劝,早点走吧!” 刘坤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发现张峪正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中不知装了什么,但是鼓鼓囊囊的,站在刘坤身后,吓刘坤一大跳,浑身一激灵。 稳了稳神色后,刘坤询问道:“你还在上班?还让我早走,老头子啊,你咋不走呢?” “嗨,你都知道我一个老头子了,那你说老头我不也没几天活头嘛,还不如多待一待呢!” 刘坤想了想,在当时解散特勤局的会议上,老钟也没有动,便问道:“老钟还没走?” 张峪点了点头,道:“小钟?嗨,他啊!就是倔驴一个!非得要留在这破地方研究什么特效药,要我说,就是白扯,当时这玩意刚出来的时候我们工程院派那么多院士,那么多教授,高级研究员还联合了大洋彼岸的睿灰生物技术制药公司也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来,当然,一切都是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要我说啊,当年啊,我那个同学,屠口幼,哎呦喂,当时我就在她旁边协助研究草高青素……” 张峪同志眉飞色舞的从特效药讲到了他个人履历。 刘坤打断了孩子般的老头。 “停,还有人在局里么?” 老头子的脸有点阴沉,不悦地道:“一个局里,就我们两个了,我看在小钟一个人在这也不行的份上,就勉强在这协助他了,这应该是他的荣幸,结果他还吆喝我给他送饭……对了,还有何东朔,这孩子被寄生后就自愿当老钟的实验品了。曲辰泽一开始来过几次,现在好久没来了,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也可能是和群众一起撤离了吧!也不知道你看没看到他?” “也真是的,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就干出这事来了呢!” 刘坤怔了一怔,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没有,我们那个出城点没看到他,原来你这黑袋子里装的是饭啊!”说完刘坤微笑着面对张峪。 张峪也勉强的笑了笑。 何东朔大约是体内的庚虫还没孵化,他被放在实验室的隔离罩中,尽管没死,不过已经没有知觉,与死人无异了。这是他的要求,把自己的身体献出来当实验材料,到将要死的那一天也没有放弃这个世界。 对于这一点,刘坤多少有点敬佩他了,他想如果他处于何东朔的地位与情境,可是不会如此通达,如此大彻大悟啊。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同性恋,居然也会有如此高尚的节操。 以行为取人是不可取的。 “老钟还在么?我看看他去。好久没见面了,哦,对了,局长死了!”刘坤面无表情的说道。 “哦,啊?啥玩意?小子,你说啥?我擦!”张峪最开始机械的回答,可是当他反应过来时,感觉有点难以置信。 刘坤用着同样不含有一丝情感的声音重复道:“局长死了。” “我擦,老吴啊,你怎么就先我一步去了呢?” 后面的一段时间老张头一直因老吴头的不幸离世而嘟嘟囔囔。 “老吴啊,老吴,你怎么就不等等我呢?” “哦,终于结果还是这样。” “老孙头,你出的什么破主意。” 刘坤有点没听懂,但没说什么。 张峪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刘坤走进去,只有走廊上开了一小排灯,以前那种肃穆已经荡然无存,现在,整幢大楼就像废墟一样,空旷冷清。 在刘坤后来在临溟的最后的日子中这诡异的景象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真怀疑这是不是后来人类命运的一个先兆。 在走过局长的办公室时,他不由自主地一阵心疼。 物是人非,世间最难堪事,无过于此。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啊! 老钟的办公室却还亮着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定是在工作,不过这只是徒劳,无事于补啊! 张峪大大咧咧推开门,用着极其无奈的语气说道:“小钟啊,有人来看你了,你看看,是谁?” 老钟正坐在一台显微镜前看着,抬头见是刘坤,便微笑这说道:“呀!你来了?稀客啊!快!坐,坐。怎么还没走呢?尽早走吧!” “还没走呢!不过快了。”刘坤不想告诉他,局长被杀了,毕竟,老钟和局长是故友,可能告诉后,要比他自己难受得多。 “来,喝酒,喝酒。张大爷啊,来,上菜!”前半句话是对刘坤说的,后半句话是对张峪老同志说的,不过老钟贪杯这一点,和刘坤倒是有点像。 张峪也是对这两个家伙无语了,他默默地在一张小桌子上摊开了一张好久之前的旧报纸,把拿来的一些许熟食和酒放在桌上,自己反而拿了个小烧杯,给窗台上那盆他养了许久的君子兰浇水,其实他也喜欢喝酒,只是感觉此情此景不太适合,便偷偷退去了,跑到一旁的休息室睡起了觉。 可能是操作了一天的显微镜罢,有可能是做了一整天实验罢,老钟颤颤巍巍地把杯子给刘坤,自己又找了个干净的小烧杯,倒了两杯酒,道:“先干一杯吧,就当预祝我成功。这今天老张也真是的,就是不肯陪咱俩喝酒。不管他了,我们自己喝,来,干!” 刘坤端起杯子,道:“老钟,你真的不想走么?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越来越紧张了。” 老钟却是呵呵地笑了两声,拈了片猪头肉吃,道:“你还不是一样。”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刘坤端着杯子,眼却看着别处,道:“我只是还有事没办完。办完我离开就会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 刘坤不敢对着他,怕他看到那眼底的泪光和早已通红的眼睛,只是一直低着头。 “说这些做什么,先喝酒吧。”他喝了口酒,道:“你要是乐意,来帮帮我吧,实验太烦,步骤又多,现在我还找不到人手,就连个诊所的大夫都跑了。” 刘坤几乎没有考虑,就直接答应了下来,毫不犹豫地几乎是喊出来:“好!” 他没有后悔,没有什么思考,却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少了不起,多么的伟大。 反而在这种时候一度自卑的刘坤却自大了起来。 怕不是喝多了,一上来就喝多了……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还是世人皆醒我独醉? 第十四章 敬虫子 老钟的实验实际上也没什么难度,从何东朔身上取得庚虫的蛹之后,用各种人类已知的抗生素之类的药物进行试验。 这很不合理,不科学,很奇怪。 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到一种可以有效杀灭庚虫的药物,这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这虫子,生命力真的这么强吗? 刘坤的任务,也就是帮助老钟调配各种匪夷所思的药物,凡是能想到的,都会去尝试,可是药物有那么多,化学试剂也是那么多,光是排列组合的数量都难以估算,更别提去挨个试一试了。 有时所想到的东西,要是中世纪欧洲的那些野蛮医生见了,只怕也要摇头,但已经没有退路了。 做完一天的实验,毫无进展。 刘坤又离开特勤局去街上散步了。 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了。深秋的街道,本来就有几分萧条,现在更是显得衰败,到处都是落叶,夹杂着废纸,一阵风吹过,风卷着废纸,树叶和灰尘,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食品包装袋,发出了“哗哗哗”声,让本来穿的就很少的刘坤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有一个人在刘坤身边,只是身后默默地站着个影子,刘坤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影子模仿刘坤,还是他模仿影子,他们的动作是出奇的一致,那影子一声也不吭,也就跟着刘坤,什么声响都不发出。 不知为什么,刘坤忽然转过头,问影子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明知道不会有回复,但终究还是问了。 那影子仿佛有点吃惊地看看他,道:“当然想过。做那种事,并不是我们的责任。可老钟……但这是出自于本心的。” 刘坤笑了笑,道:“你那么想,是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你知道吗?” 他也明白老钟。 老钟的性格和他自己有些相象,都是认死理的人,打定了一个主意,就再不会改变了,哪怕说一直去钻牛角尖,这可不是什么好性格。 换个角度来说:谁知道那是不是个好的脾气,反正,他已经不愿意再改变了。 不懂得变通,可真的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但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那影子仿佛在看着天,实际上是刘坤在看,道:“你说,你们的实验有什么成功的可能么?” 他站住了:“不管怎么说,那已经不是我们个人的事了,那是为了整个人类。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得有人仰望星空。” “是么?”冷冷地笑了一下。一阵风吹过,一张被撕破了的报纸象一只小狗一样擦着地面滑到我的脚后。 “你不相信。”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成功。” 刘坤又站在那。 半晌,“靠,出幻觉了!” 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英雄。如果做不了这个年代的英雄,那只要无愧于心就是了。 刘坤默默地想着,忧郁地摸出口袋里最后一根烟。点着了,烟气飘入肺中,呛得很。 …… 那天老钟所作的最后一个实验结束后,老钟便把刘坤叫了过去。 “阿坤,你把头凑近一点,说说吧,你透过显微镜看到了什么?” 老钟站了起来,将本属于他的”座位让给了刘坤,刘坤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把脑袋凑近了显微镜。 在他眼前所呈现的是一条条细小的,血红色的细丝,乍一看,根本不能将其联想到那令人窒息的庚虫,那是一幅由目镜所放大物镜形成的实像而形成的虚像,真的就像一幅诡异的画。 老钟又说了一遍:“你看到了什么?” 刘坤沉思了一下,说道:“小细线,还是红色的。” 老钟并没有因为刘坤这令人无语的回答而丧失耐心,反而循循善诱了起来,道:“再想想,那是什么?” “庚虫?” “对咯!” “然后呢,你想要做什么,没事的话就别浪费时间。”刘坤感觉老钟很无趣。 “再想想,庚虫是什么东西?” “嗯……动物?不不不!是分解者?不是!哦,我明白了,那是虫子!” “回答正确!” 刘坤又开始了:“那么……你想要讲什么?”这问题这么一小会已经说了两遍了。 “这庚虫,从今天早上六点开始,一直到现在,用了无数种药物制剂,甚至连腐蚀性液体都尝试浸入了,可是呢,对这小玩意一点影响都没有,这虫子照样该吃吃,该喝喝,照样传染。那么你觉得这个虫子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老钟又一次和蔼的问,问题。 “生命力?意志力?等等一系列的?” “你又说对了,庚虫,像所有的虫子一样,卑微,弱小,无知,可怜而又无助。”老钟眉毛一挑。 老钟继续说:“那么,换个角度去思考,试问人在宇宙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呢?” “虫子?” “你又回答正确了,你要记住,虫子从来就没有被真正战胜过!敬虫子!”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然后相视而笑。 第十五章 傻瓜 几天过去了,药物研制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老钟,刘坤,张峪他们三个每天都喝两盅后再像古代炼金的巫师一样,想一些匪夷所思的药物,然后去制造它。 读多了历史,就会发现人类是这么神奇:海洛因起初被当做包治百病的良药,而同一时期被发明的阿司匹林却因为“不安全”而被雪藏了几年;剧毒的水银自古以来都是中外医生当药用,而土豆“麻风病”的帽子一戴就是数百年。 只是,每天的几十次实验都以失败告终,杀死庚子血吸虫的唯一方法是高温,甚至通过强紫外线的高度作用下庚虫都不会死,只是失去活性,转过头来,又是活蹦乱跳了。 而烧死患者防止传染,他们一直这么做,似乎用不着花那么大精力去发明,刘坤感觉有点麻木。 可麻烦的是,虽然何东朔在低温下庚虫的发育很迟缓,但他们采到的标本中庚虫一天比一天大——他可能马上会孵化了。 一旦他孵化了,那么等待着他的只能会是被毁灭。 刘坤他们不止一次贴出过征求志愿者的告示,曾经一度贴的大街小巷全都是,一点仅存的硕果只是在电视台里播了一会广告,可患者大概早不看电视了,根本没人应征,再者说,现在连电视台都已经变为了废墟。 刘坤有点怀疑,没人应征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老钟那广告写得实在是太吓人,什么“征求实验对象,保证毫无痛苦。”仿佛实验对象是要开膛破肚的一样,不过的确,这实验要比开膛破肚更恐怖,更致命。 整个城市唯一获取外界消息或者说是与外界沟通的渠道也是方式就只有那昼夜不停,循环播放的广播车了,那广播车放着震耳欲聋的一些安慰的话在大街小巷穿来穿去。 广播里又通知了一回,由于城里人口越来越少,检查站不再二十四小时开放,改成早七晚十一。 其实也不必多说什么,留下来的,除了患者,只剩下他们三个傻瓜吧。 不知城里别的傻瓜还没有了。 没把真的傻瓜计算在内。 刘坤曾经读过一名著名的文学家写的文学作品: “时间伯伯, 你是最伟大的旅行家, 你从不犹豫你的脚步, 你走过历史的每一个时代。” 刘坤觉得,到时候人们都撤出去了,这住了许多年的临溟也会变成空城,该死的庚虫也将不复存在,尽管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这个国家,将不会有一个叫做“临溟”的新一线城市,一切都将成为历史,一切都将平息。 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 其实如果临溟这座大都市凭空消失也不会有人发出疑问,每一个人都忙于为美好未来而奋斗,或是为生活而活着,忙忙碌碌的,还很浮躁。 岁月又将静好,待刘坤撤离后,又将要开始新的生活,又会是那个世界,一切都将会被历史的车轮所碾压,变得平,变得扁。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记得我?”刘坤自言自语,然后又笑了。 真的,没有把真的傻瓜算在内!!! 第十六章 蹦蹦跳跳的游戏 第十七章 六分仪 刘坤刚走到离小店将近几十米的那街拐角处,远远的看见有个提着皮包的人站在门口,也不知在做什么,他总感觉不是很对劲。 等到刘坤走近了,他有点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他感觉呼吸加快,血压升高。 当体内的庚虫刚开始孵化后,人会有一段时间的疯狂,因人而异,从两小时到两天,可能免疫力强的都不会有,甚至不会发病,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不过从理论上讲,如果这个人的免疫力极强,那他甚至可能会是无症状感染者。 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随着传染人数的增加,庚虫这种非自然生物的基因会越来越衰减,进而导致发病表现不同于他人,但这需要极多的分裂次数,光是临溟市这一千万人都是不够看的。 而另一种情况就是自身免疫力极强,这和上面的可能性一样微小,几乎不可能。 以前早期病人发现后送医院,当不能治疗后送回家由家人看护,到一定的时间由特勤局人道毁灭,其实这是最好的办法,唯一的不好的点就是容易传染,可医疗能力实属有限啊。 现在对患者已完全失控,有时在街上走刘坤都害怕会不会碰到一个已孵化的病人在我后脖子上咬一口,也可能碰到的不会是孵化的病人,也可能会是感染的病人,大街上的行人,大学教授,环卫工人,外国友人,公司老总等等一系列的人都可能早已感染而不自知。 好在孵化后的人很容易从动作上看得出,没孵化就没办法了。由于庚虫破坏了神经中枢,患者走路都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的。 那人虽然有点失魂落魄的,但动作很平稳,就算是被寄生的也没危险性。只是,那人实在很熟悉,可刘坤就是想不起来了。 当刘坤走近他时,那人正好抬起脸,刘坤看了看他,大吃了一惊,道:“曲辰泽!” 曲辰泽以前刘坤猜他一定是当零号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衣服一尘不染,说话细声细气。 可现在,大概称得上是“男人中的男人”了,衣服也皱巴巴的,胡子好些天没刮了吧,和流浪汉差不多,别说男人气息了,就连原始人的气息都找回来了。 只是他的脸还是白白净净的,爱修饰的男人,这最后的底线还是会守住的,不懂他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也吃了一惊,曲辰泽和刘坤几乎同时说:“你没走?”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说出了刘坤这几天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去对刘坤说的话,甚至于说遇到个认识的人刘坤都觉得那人会说“你怎么还没走?”之类的话。 以前他们几乎没说过话,现在,他发现他其实也并不象内心想的那么讨厌曲辰泽。 刘坤道:“你没拿到签证么?实在不行我去帮帮忙!” 曲辰泽有点失神地说:“今天才拿到。下午要走了,我想……我想再看一次东朔,唉,世事无常啊,谁又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那种含情脉脉的语调以前刘坤听了就想吐,他感觉从一个大男人嘴中说出这样的语调,这样的话,很令人难以接受,可现在他只觉得那也只是人之常情。 也许,那也是种爱情吧,即使刘坤不理解,但他也没权力去取笑别人,毕竟,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三观,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行为举止,但实际上其深层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那曲辰泽有点自嘲地笑了笑,道:“你大概在心里笑我吧。” 刘坤不好说什么。尽管还是觉得他的话有点可笑,可还是微笑道:“进去吧。” 曲辰泽有点迟疑,道:“张峪叔在么?” 刘坤笑了:“当然在,你怕他么?还是说什么别的,我知道你们两个曾经产生过矛盾,这也正常,难道他一个老头子和你这小伙子赌气吗?” “不是。”他垂下头,好像并不希望让刘坤看到他的脸,“张叔不让我见东朔,他太主观臆断了,他觉得如果我见了何东朔,会产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刘坤打开门,道:“进去吧,我带你去。”随后让出来了一条进门的路。 刘坤也不是没看过何东朔,他在低温下一直保持假死状态,在玻璃罩里显得很安祥,像睡着了一样,但也差不多了,不知张峪为什么不让曲辰泽见他,而对于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关上门,刘坤领着他走到实验室前。实验室二楼,门正对着大厅。那门没锁上,他们时常要从何东朔身上取一点标本。 当然,实际上只是用一个注射器抽取一点静脉血,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反而很轻松,可轻松的背后何东朔始终在遭受庚虫的磨难。 那曲辰泽把皮包放在门外,人站在玻璃罩前,双手按在玻璃上,像呆了一样看着里面的何东朔,一动不动。 在他眼里,淌下了泪水。刘坤没有选择打扰他,轻轻地退了出去。 掩上门,里面偶尔传来一声抽泣。曲辰泽在追思过去吧?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面那兼手表用的探测器却早被那两个保安打碎了,什么也没有,刘坤感觉心里空空的。 退出去后,刘坤就站在门口记着数。 五秒钟数一次,数到一百,总该出来了吧。他想着。 一,二,三……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找你有事。”张峪皱着眉头说道。 张峪的声音突然在刘坤耳边响起,他吓了一跳,然后四处环望张峪的位置。 刘坤心想:我数到哪儿了?好象是六十到七十之间。 他抬起头,却见张峪正在楼下,老头子歪着个头,用及其冷漠的眼光望着刘坤。 刘坤想了想,然后趴到栏杆上,小声道:“别那么大声,曲辰泽在和何东朔做最后的告别。之前你还问我呢。现在曲辰泽自己找上门了。” “什么?”张峪的声音大得又吓了刘坤一跳。 然后刘坤道:“是啊,大概,有几分钟了吧,我数到六十几了?” “快进去看看!别出事了!你这孩子真是的,不知道何东朔要孵化了吗?他要是出事了,我们几个一个都别想跑!” 刘坤这才想起,何东朔已经快孵化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转身跑来回去,一把拉开门。 却看到这样一幕。 门里,曲辰泽已经打开了玻璃罩,抱着何东朔坐在实验桌上,何东朔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就像妈妈抱小孩一样,也想男生抱女生时的公主抱,只是这是坐着抱的。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中学时的一篇很难背的文言文 “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听见刘坤进来,他冲刘坤笑了笑。 刘坤走上前去,笑道:“你《王子与睡美人》看多了么?别做这样的姿势了,快把何东朔放回去吧,隔着玻璃罩又不是看不了。” 他没理刘坤,还是抱着何东朔,还把嘴一撅。 刘坤抓住了他,一把把他拖了出来。 那曲辰泽就像一条小虫子一样在刘坤手下蜷缩着,感觉非常可怜,若有不知情的人望见,定会喊道:“站住!放下那个人!” 可是没有。 “你疯了么?你知不知道,你要害死这里所有人的?如果何东朔孵化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你怎么就做事不顾后果呢?” 曲辰泽被刘坤抓得喘不过气来。他抬起头,满面泪水,说:“我不能看着他被关在那个玻璃罩里,像一只动物,我和他......” “够了!” 刘坤的左手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他没有留情,曲辰泽的白净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五个手指印。他抬起头,看着我,悲哀,痛苦,却没有乞怜。 刘坤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他在每一个患者被烧之前都留意过那被烧的患者的神情,每个都不一样,但又有说不出来的相似感,曲辰泽的表情,却又是另一种奇怪的,少见的表情。 刘坤一把推开他,想到控制台前重新关上强化玻璃罩。趁着何东朔体内的虫卵没有孵化,现在还来得及,毕竟这是一件关系生命的大事。 “不要动!” 曲辰泽在一边喊道,他的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找到火焰枪,因为在特勤局解散前,几乎所有的火焰枪都收走了,只有少部分的留下来了。 刘坤没有理他,直接伸手要去扳那个开关,突然,一道火光掠过掠过身边,伴随着一阵“呼呼”声,他的手臂只觉得一阵刺痛,一下缩了回来。 火焰枪是利用一种高能可燃气体来发射火焰的。 因为对付那些虫子,平常的子弹没什么用,而火焰枪可以在两米以内射穿一块两厘米的钢板,是很好用的武器,用它来对付人却并不太好。 那火焰枪射程不是那么远,但扩散范围大,温度高,所以这种物理解决办法就成为了首选,而其他的方法,要么造价高,要么效果不好,这火焰枪还是华夏科学院的丁仪院士发明的,说起来也很好笑,一个不修边幅,有些流气,却又奇才旷世,近乎全知全能的角色,有哲学和量子物理学两个博士学位,还有一个数学的硕士学位,一级教授,科学院院士,而且是最年轻的院士,曾是国家中子衰变研究项目的首席科学家,还因此项研究获诺贝乐奖提名。 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将目光转移到这了,还造出了如此的火焰枪。 曲辰泽这一枪没有对着刘坤开,但余热还是使得将的右臂肘部的衣服燎掉一块,皮肤上起了不少水泡 “快让开,我会开枪的!” 第十八章 孵化 第十九章 被赶 第二十章 酒店和酒保 第二十一章 志愿者 第二十二章 犯罪 第二十三章 流星 离开局里,刘坤跟在张峪身后。 以前刘坤都以为他比张峪高出一筹,不论是知识,学历,除了阅历和年纪以外,但现在刘坤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张峪的阴影里。“走那么慢做什么?”老头站住了,看着刘坤。 刘坤走快了几步,走到张峪身边。 “唉,小刘啊,是我对不起你的,莫要怪我啊!唉!” 张峪这老头子抬起头,望着刘坤,即便年纪蛮大,但是眼睛仍然是通明的,只是现在眼神中充满了歉意。 刘坤摸了摸脑袋,不由得笑了笑,道:“嗨,张叔,那不算什么,谁没个激动的时候啊?。” 倒没说,从小到大,刘坤没被人打过几次,连他父母也宠着他。 真的,他父母从不打他,他第一次被人打耳光还是十五岁那年一位市领导的公子骂他是野种,而正因为此,他父亲的仕途才停滞不前,最后还被人诬告。 那个耳光给他换来了左臂骨折,也换来了转学。 又走过那家酒店,这回橱窗里换了一台彩色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新闻。 “……强调,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既要以新发展理念指导引领全面发展,又要通过深化发展为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提供体制机制保障。 上次会议以来,我国主要领域主体框架基本确立,现在要把着力点放到围绕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加强系统集成、精准施策上来。 要在已有发展基础上,立足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坚持问题导向,围绕增强创新能力、推动平衡发展、改善生态环境、提高水平、促进共享发展等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继续把发展推向深入,更加精准地出台方案,更加全面地完善制度体系…… 近日某地发生特大洪灾,北方广大地区获得大丰收……” 那些以前十分熟识的地名,现在听来,恍若另一个星球上的事,好像什么都与临溟不发生关系。 张峪想了想:“明天,我们都走吧,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到时候这里也不会有人存在,也不会有人在想起庚虫这种东西,国家会解决的。” 刘坤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呃……老钟大概不会同意吧。” 张峪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看天。 碧蓝的天空,除了几缕因为斜阳变得五颜六色的云彩,什么也没有。 天空也依然安详而宁静。 同样也没有一丝风。 “据天文台计算,下周三将出现狮子座流星雨。这种天文景观难得一见……”那台电视机里,现在那个正襟危坐的女播音员正微笑地播报着一条新闻。 这条新闻虽然并不是为这个地方的人播送的,可这儿一样看得到。 看得到又怎么样呢? 街上,空空荡荡,见不到几个人。 能走的,都走了,暂时因为一些事情拖沓还没走的,也多半不敢上街,到处都有被寄生的人,也没看出和平时有什么两样。 说也可笑,当人们如临大敌时,被寄生的人一旦知道自己被寄生,就惶惶不可终日,而现在,更多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那些体内庚虫尚未孵化的人多半在酒馆喝酒。 那有什么人还在搞一些什么诗与远方啊! 刘坤跟着张峪,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靠得太近。 他们两个站在那酒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的电视。 现在电视里正播放一些以前的流星雨照片,美得不象真实。 在一片宝蓝的天空里,星陨如雨,有如一场焰火。 张峪说道:“星星在哪里都是很亮的,就看你有没有抬头去看它们。” 刘坤笑着说:“如果我们走得早,还可以无心无事地看看那场流星雨。” 刘坤虽然是带着笑说的,但实在希望张峪能够给他一个好好的回答,可是张峪却像没听见,脸还是对着那电视机。 “看到了又如何?没看到又如何?你知道那刘坤离我们有多远吗?” “远的话,几千光年,几十万光年的都有。因为宇宙特别的辽阔,单单是我们的银河系,就直径差不多有100,000多光年了。如果是算近的话,最近的星星,一般是金星和火星。火星-地球的距离在5570万公里~12000万公里之间。金星是距离地球最近的行星,平均距离约4150万千米 更何况是我们这荒芜的银河系第三旋臂呢?如果在外星人的角度来讲,可能就是第一旋臂了。” 刘坤有点讪讪地笑了,像是对自己的嘲弄,却也多少有点自怜。 张峪听完,无语的说:“孩子,我问的是流星,谁让你说天上的星星了?” “啊这……” 天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刘坤看着张峪的眼睛反着电视机的光,整个脸也一明一亮,两个人站了一下午,但也不算,大概两个多小时,就站在那里。 不是不想走,是腿麻了…… 第二十四章 搓澡(老王特别篇,搓澡有感) 第二十五章 征求志愿者 第二天,刘坤一大早就到局里了。 何东朔上一次抽取的样品只能再做两次实验,做完之后就不会再有了,除非有实验者。 如果没有实验者,那工作就毫无意义了,其实即便有实验者,有无数研究人员,也不会出什么成绩的,这道理很简单,就像一个人在用抗生素尝试着去治好一个真菌感染的患者一样。 无非是自欺欺人,但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可是,心里安慰有真的有用吗? 老钟还在埋头干着,刘坤看看四周,没有别人,也没看到张峪,也不知那老头子又去哪里了。 刘坤道:“老钟,张老哪里去了?他今天没来吗?” 刘坤的心提了起来,以为张峪偷偷跑了,却没有和任何人说。 老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缓缓道:“张峪?他啊!去征求志愿者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刘坤吃了一惊,他感觉他不该质疑张峪,道:“什么?张峪去哪儿了?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你还让他四处跑,真是……” 没等刘坤说完,老钟看看刘坤,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张峪要自己去。” 也许老钟还对刘坤烧掉了何东朔耿耿于怀吧,也许认为刘坤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刘坤不管那些了,大声道:“老钟,你知不知道,现在这城市里已经是患者占极大多数,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那么大的年龄,为国家做过那么多贡献,怎么可以就这么任由他去呢?” 老钟又低下头,在一张纸上计算什么,根本就没有搭理刘坤,漫不经心地道:“不会的。哪有那么夸张啊!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就不让小土豆子去了。” 刘坤看着老钟越不在乎,他越有点焦急,急得像个猴子,真的就像一个猴子。 这时,却听得大门口有人在拼命敲打着门。 极为不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刘坤与老钟的对话。 那种敲门声绝不会是张峪的,这连老钟也听出来了,老钟抬起头看了看刘坤,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刘坤却没老钟那么沉得住气,飞快地向大门口跑去,裤兜里装着的烟也掉了,他没管。 大门口有个小窗子,刘坤打开那小窗看了看,却见那窗子里有一张陌生男人的脸,深陷的眼窝,脸上,眼睛出奇的突出,焦黄的皮肤,头上有几根,呈现不健康黄色的头发,甚是稀疏,骨瘦嶙峋的。那男人有点局促不安地说:“请问,这里是特勤局么?” “以前是。”刘坤道,语气平和,“你有什么事么?” 这男人皱了一下眉,眯着眼睛看了看刘坤,忽然道:“你是那回来我家执行任务的那位先生吧?” 刘坤根本记不清那男人是谁了,他所执行的任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哪里会记得这样不起眼的男人,刘坤道:“你有什么事么?” 男人让开了一点,嘴里小声道:“是这样的……” 不用说什么,刘坤已经打开了大门,顿时间,阳光倾泻下来。 门突然间的打开,下了男人一条,那男人面对刘坤审视的眼神局促不安。 刘坤没在男人身上多看,将目光转移到男人身后,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空荡荡的大街让刘坤不太适应,马路上也没有车,整个街道照比于当时特勤局解散的时候寂静的很,同样是一个地方,却有不同的感受。 刘坤不同于以往,这次他没有感慨人生,再看,宽敞而空荡的马路边,停着辆车。 在男人身后的那辆磁悬浮汽车上,只见张峪昏死过去一样,半躺在车座上。 刘坤惊了一跳,几乎是冲出门去,跑到小车前,摇了摇老头的头,道:“快醒醒!快醒醒!哎呦喂,怎么搞出这事来,越怕出事越出事!” 像是回答刘坤,刘坤才发现,张峪的手腕上,那探测器的红灯正闪亮着,一闪,一闪。 刘坤自言自语:“这……感染了!” 在张峪的手背上,有一个新被咬破的伤口,还在流血。 张峪被感染了!被庚虫感染的初期,有一段时间很嗜睡,那正是第一种征状。 刘坤转过身,那男人还在门前发呆,目光呆滞的看着刘坤,不解为什么会这样,刘坤三下五除二猛地揪住那男人的胸口,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感染他的?” 那男人像是一只小老鼠一样,尖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男人真的吓得够呛,结结巴巴的又重复了一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刘坤一把将男人拎了起来,刘坤根本没有想到这人竟会如此消瘦,像拎着老母鸡似的道:“那是谁?” 第二十六章 被咬 刘坤只觉身上的血都似乎要燃烧,一种杀人的欲望充溢在心头,眼睛向那男人瞪去。 那男人的脸满是苦色,半晌才道:“是我儿子。” 刘坤一把抽出火焰枪,指着他的头道:“把你儿子叫出来!不然,我把你的头都烧焦!快!” 其实刘坤看不到,如果他看到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定会吓一跳,活生生像个魔鬼。 那男人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从那辆小车后座走下一个怯生生的男孩。 不用探测器,刘坤也看得出,那男孩很不对劲,已经被感染好几天了,恐怕再过几天就会孵化。 没有孵化的病人也会感染人了么? 疑惑只是从他的心头掠过,他没有深究。 他也没有多考虑什么,把枪对准了那男孩,那男孩的脸本就因为庚虫惨白得没什么血色,现在更是面色如土,喊道:“爸爸!爸爸!” 那男人还没说什么,张峪忽然动了动,刘坤冲到车前,过于激动,猛地一脚,把那男孩踢到一边。 这一脚够男孩受的,男孩一下扑倒在地,嘴角也一下咳出了血来,一定很疼,那是一种五脏六腑都要碎掉的疼痛,也不知道万恶的庚虫会不会感觉到疼痛。 刘坤看张峪睁开了眼,扶住老头子的头,道:“怎么样?怎么样?” 老头抬起头,看见了刘坤,笑了笑,道:“别怪那小男孩,让他们走吧,祸不及他人,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的命不重要。” 刘坤扭头看了看,那小男孩正挣扎着爬起来,而那男人还站在一边动也不动,一脸惭愧的神色,男孩面色阴郁。 刘坤强压住心头的怒气,道:“好吧,我扶你出来。” 扶着张峪进门,那男人还在门口欲言又止,刘坤怒喝道:“快滚,趁我没变主意!” 那男人怔了怔,道:“我很对不起。” 男人扶起地上起不来的男孩,慈爱地抱起男孩放进车后座,男孩也怪,只是用着一种说不出感觉眼神看着刘坤,反而临走之前还嘴角一歪,面对着刘坤笑了。 刘坤忽然想起来了,那男人就是沈琼玉的丈夫!自从沈琼玉走后,那男人的样子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和之前差的太远了,怪不得刘坤都认不出来了。 而那小男孩,就是沈琼玉的孩子。 刘坤当即转过身,道:“喂,你儿子已经被感染了,你尽量少和他接触。” 那男人抬起头,苦笑着,道:“那是我儿子。” 那男人钻进车,发动汽车,开走了。 刘坤只能抱着张峪,老头子可真重啊,刘坤看这张峪,平时的张峪虽然满头银发,胡子斑白,却显得精神抖擞,但他像年轻小伙子一样,可是现在呢,却失了那一身精气神,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不过的确是这样。 张峪又睁开了眼,道:“这次钟小子有实验者了,哈哈!” 说完,一低头,又陷入了昏迷。 如果那是永恒的,那就让永恒永远是永恒吧,下一刻永远不要来临。 刘坤想着,眼里已满是泪水,其实某些时候张峪在刘坤心中是仅次于局长的地位,但起的不是父亲的作用,更像是爷孙俩,尽管很多时候都会闹矛盾。 刘坤抱着张峪,一脚踢开门,喊道:“老钟!老钟!” 老钟从房里跑了出来。一见刘坤抱着张峪,老钟的脸色也变了变,还没说什么,刘坤叫道:“快!老张感染的时间还不久,能有救么?” 老钟撩起张峪的袖子看了看,道:“是外伤引起的,大约半小时,食尸鬼还没有开始分裂。” 刘坤喜,道:“那么,全身换血还可以救他?” 老钟突然抱住头,痛哭道:“我真混!我非要留在这儿,现在这市里哪儿还有医院!” 刘坤道:“别灰心,检查站里一定有库存。如果不行的话,直接用超音速飞机送她去邻市,不过十分钟路程。” 老钟的眼里亮了起来。 其实,张峪在老钟心中的地位也不低,老张要是知道刘坤和老钟心里的想法,定会乐开了花。 刘坤抱起老人,吼道:“快!快把车开出来!” 老钟没有在意刘坤那么对他吼叫,飞快地从车库里开出一辆车来。 刘坤抱着张峪上了车,老钟也钻进来,道:“我来扶着他吧。” 刘坤把张峪放在边上的座位上,老钟扶着张峪,刘坤不要命地把车倒出大门,一下子开到了最高档。 这车并不很先进,最高只能开到三百码。 刘坤在一出大门,马上换档,这车吼叫一声,指针马上跳到了最高,刘坤三人同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又掉了下去。 老钟在一边叫道:“快点!快点!” 再快点的话,我们三个全要成肉泥了。 刘坤心里说着,嘴上却没说。 他也希望能更快一些。 汽车飞快的在无人的街道上飞驰着,却怎么开也没到检查站。 有时候,漫长是一件让人恐惧和绝望的事。 第二十七章 在路上 第二十八章 冲卡 第二十九章 如此,安好 第三十章 乞丐 刘坤跟着张峪走去。 在张峪后面,刘坤看着张峪那蹒跚的步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老钟在院子里,站在车边收拾着一个箱子,车还是那辆车,但此刻的意义明显不一样了,可昨天的尘土还在那,一见刘坤来了,抬头道:“你来了?我们走吧。” 刘坤有点怔怔地看着老钟,道:“啥玩意?去哪儿?” 老钟把一叠钱包起来,放在包里,道:“离开这个城市啊,远走高飞。” 刘坤看了看张峪,张峪面色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刘坤道:“老张也走么?” 张峪道:“我是不能离开的,你们走吧,哎呀,没事啊,我老头子一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挺过去,这回算是栽了,哈哈。” “什么?”刘坤几乎有点怒视着老钟了,“你要把老张扔掉?他以前对你的好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啊?” 刘坤踏上一步,怒视着老钟。 如果老钟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刘坤想他一定会一拳打去。 张峪伸手拍了拍刘坤,道:“别这样,是我让小钟走的。” 刘坤没管。 他看着老钟,喝道:“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找不出解药,那他就没几天好活了么?” 老钟苦笑了一下,道:“你真以为我们能做出解药来么?我那种逞英雄的想法,已经害了多少人了?其实你心里也不是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面对现实吧。未来总在想象中变得清晰,在现实中变得模糊!模糊到极致!” 刘坤虽然想狠狠一拳打向老钟脸上,但却只觉浑身无力。 可能,打了也打不过。 的确,要找出解药,绝不是他们这样胡乱试验能找到的,如果像那样能找到,那也不用什么高级的实验室里的高级研究员了。 刘坤松开了拳,道:“你真的要把老张扔下来么?” 老钟还没说什么,张峪道:“别把我想得那么没用,你们留下来,不过是陪上一条命而已,还是趁早走吧。” 老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道:“老张啊,我们走了啊。” 张峪看着老钟,这时,刘坤才看见老钟眼角有了泪水。 老钟道:“张叔啊……” 老张摸了摸老钟的头,眼里也落下泪水。 忽然,老钟哽咽着道:“我要走了。我太没用。” 老钟转过头,对刘坤说:“我们走吧。” 刘坤没说话,也没动,看着老钟走进车里在里面道:“快进来啊。” 刘坤摇了摇头。 他觉得:不管怎么说,就算他活着不是一个英雄,那他也要死得像个英雄。 远处,有个乞丐,那乞讨者见证了全程,也明白了这是在做什么,那乞丐颤颤巍巍的跑过来,“我没感染,我没感染,让我走,我要走!” 老钟看了看乞丐,又看了看刘坤,一把抓住乞丐,手腕上的探测器并没有任何异样,“嗯,是个正常人。” 也不知什么时候,老钟面色恢复了正常。 “行,走吧” 那乞丐大喜,估计这件天没少遭罪。 他临走还嘟囔着:“你以为是我要讨饭吗?是我要讨饭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其夕祸福。流年不利,国难当前,北旱南劳,疫情当前,朝野同忧。我蒋明世一介匹夫,也懂得忠老为立身之本,先国而后家,先家而后己。我蒋某向政府伸手行不行?不行。向父母兄弟三亲六戚伸手行不行?也不行!我一双赤脚走四方,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不抢不偷,不骗不诈。自尊自重,自救自助.......” 刘坤无奈说道:“哎,行了行了,快走吧!” 那乞丐乐乐呵呵和老钟坐车去了检查站,路上还在念叨:“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是为国家添把力不是?等春暖花开,疫情过去,我和女儿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一顿团圆饭。我得跟她说说,你在医院忙活的那段日子,大家伙儿和我们一样,在医院外面给你们加油鼓劲呢........” 刘坤又何曾知道,那乞丐竟是临溟市副市长,他女儿在临溟市中心医院工作,早已经在救治患者中被寄生虫感染了,而他,坚持要陪人民走过最后的日子....... 第三十一章 仲秋 第三十二章 不讳 门外,街道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到处是废纸和破旧的衣服。今天的晚霞特别灿烂,也许明天又是个晴天。 当不再有人迹时,那些丑陋的建筑也有了种颓废的奢华。 刘坤和张峪都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刘坤怕张峪死掉。 刘坤想着,只是对老张的同情。 可是,他却知道他是在欺骗自己。 一路上,店铺一律关着门,有些被人砸开了,可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走过那桥,那间酒吧也已经关了。 那个乐天的店主可能已经孵化,但现在孵化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患者多半是躲在家里渡过最后的日子。 在等待死亡来临的日子,一定非常恐怖,孵化时的一段时间,人完全失去意志,只会象得了狂犬病一样乱咬。 老张也会那样么? 刘坤看了看张峪的脸。 老头子脸色白了一些,不过还算正常。 可刘坤无法想象张峪最终的那样子。 桥上,风吹过,冷而干,像陌生人的眼色,夕阳已经半落,天边的晚霞几乎有些动心动魄的美丽。 “如果我快要孵化的话,那就杀了我。”不知过了多久,张峪忽然说,“不要手软。” 天暗了下来。天空是遥远的深蓝色,月亮就象镶嵌在一片蓝色丝绒上的金黄色卵石,美得不象是真的。在月亮的边上,无数点星光掠过,我在泪水中看到的,也同样不象是真的。 刘坤看着天,今天是流星雨的日子。 小时候,曾经彻夜不眠,只为了看一眼那满天如花雨缤纷的美景,现在,那种景象只更让他痛苦。 刘坤的喉头象梗咽了什么,说不出来了。 “杀了我吧,不要让我变成那种可怕的样子,至少说,我,想,留个全尸。” 刘坤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刘坤都不能相信,他还能流出那么多泪水。 “你不是常说你是铁石心肠么?你不希望我成为那些虫子的食物吧?” “别说这些话了,”刘坤喃喃地说着,泪水已无法遏制地流着。 什么英雄业迹,什么舍生取义,在他心里,似乎都已经变得那么可笑。 泪水滚烫,在泪光中,满天的星仿佛同时倾泻下来,听得到玻璃碎裂一样的声音。 两天后,张峪自杀了。 他的遗书里让刘坤把他的尸体烧成灰烬,找个好地方埋了。 如果可能的话。 刘坤提着皮箱,里面只放着张峪的骨灰。 按老张的意思,刘坤把张峪的骨灰放在一个张峪最喜欢的干葫芦里,用胶纸封住了口。 如果说刘坤那天决定不和老钟一起走时,还自以为能当一个英雄,那么现在刘坤只能承认,他们都不是英雄,也做不了英雄。 他不是英雄,那也别自不量力地想当一个英雄了。 而那遗书里,记载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 “......这是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时我才三十,可就已经成为了一名生物学专家,自己在工程院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实验室,我拥有全国第二强的实验小组,我们还在无数国际权威报刊发表过论文,还差一点点就上了时代周刊,可是一天,领导找到了我,他和我谈了许多,许多,随后我就被调到了一个代号“404”的研究所,也有人称其为404所,据说那是一名科学大将所带头组建的,在那里,我见到了很多,很多颠覆我世界观的东西,唉,算了,这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 我只在那里工作了一个月,后来我就又被调离,自身投身于科学研究了,可是在庚虫爆发之前,他们又联系我了.......” 到了这里就没有字了,刘坤很奇怪,也不知张峪为什么没有写下去,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耐心看下去了,他决定,走。 第三十三章 疫苗 开着车,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一切都死寂得让人觉得可笑,似乎做什么事都有点不合时宜。 刘坤提着箱子,在街上东张西望着。 离检查站有不少距离,他却并没有什么欣慰。 这个城市不是他出生的地方,但他这些年来绝大部份日子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在要离开时,总是有些舍不得。 车到了检查站了。 刘坤在白线外停下车,忧郁地看着手里的皮箱。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努力都已经白费了,可是付出的代价却实在太大。 尽管他还有点对自己半途而废的痛苦,更痛苦的却是因为那些曾经的同事。 检查站门口聚集着一群军人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还有三辆很大的卡车。 当刘坤向他们走去时,边上几个卫兵如临大敌,同时举起枪来,喝道:“干什么的?” 刘坤举了举皮箱,以示手里并没武器,叫道:“我是来检查的。”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检查?已经截止了。” “什么?” 刘坤大吃一惊,根本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等事,这时一个军官脸上露出笑意道:“放心,已经发现了庚虫疫苗,所以不必担心了。” 刘坤不知这是让他欣慰还是痛苦。 如果说以前的痛苦中还有些死得其所的自豪,那现在只是觉得茫然。 他们的一切努力,岂但是白费,而且是可笑了。 刘坤道:“是真的么?” 那军官白了我一眼,道:“你难道不信么?你来了就先进那辆卡车吧。等载满了你们这是第一批治好的人。” 军官指了指刘坤身旁的卡车。 “可我并没有感染啊。” 刘坤有点着急,想找出证明来,可是他的探测器找砸碎了,而张峪的刘坤已经给张峪殉葬了,偏偏这检查站又已撤掉,以前的仪器什么都没有。 那军官道:“没关系,无非打一针,有病治病,没病防病,你一个大男人总不会怕痛吧?上车坐好吧。” 刘坤仍然道:“可我是没感染啊……” 刘坤还没说完,一个士兵已举起枪对准了我。 那军官制住他的动作,道:“由于我们已没有有效的检测手段了,请你配合一下,反正只是打一针。” 那是那军官第二次说“只是打一针了”。 刘坤道:“什么要坐到车里?打一针不是很方便的么。” 那军官道:“嗨,对于你个人来说只是打一针,可对我们却要管理,要保证你治好,不能让你没好就到处跑是吧?要没有管理,来一个打一针的话,那怎么分清打过和没打过的?我们把你们集中起来,治好一批就放走一批。行了行了,别墨迹了。” 那军官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那军官已不再理刘坤,道:“来个人,送这位先生进车。” 刘坤实在没办法,在一个卫兵的监视下爬进空荡荡的车厢。 里面现在只有他一个,黑洞洞的。 他把皮箱放在身前,有点呆呆地坐着。 刘坤坐的那辆车站上两个浑身穿着防化衣的士兵,站立在车尾。 那卡车开动了,车头上,一个大喇叭开始发出很响亮的声音,听得出,那是国家电台的播音员的声音,正说着:“所有居民请注意,疫苗已经发明,请立刻上车,接受治疗。现在国家出于人道主义,世界各国人道主义援助,经过我们的专家艰苦奋斗,终于有了疫苗,请所有居民立刻上车,接受治疗,注意:携带本人身份卡,手机,户口本,重复,请所有居民立刻上车接受治疗!” 车转了一圈,陆陆续续地上来了不少人,卡车里就几乎塞满了。 刘坤坐在一堆病人中,倒并没有什么不适。 那些人虽然不说话,但一个个面露喜色。 相比较而言,刘坤那一脸颓唐,好像他反倒是病人。 车很快转完了一个社区,载了一大批人,还有人急着要上车,后门那两个卫兵正解释说:“不要急,这一批好了马上有下一批。” 就好像是批量运输什么货物般,不过的确,病人实在是太多了。 车晃动了一下,刘坤看着外面。 那些风景,在他向检查站出发时还以为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了,那两个穿得象是什么怪异武士的士兵坐在车尾,抱着枪,战战兢兢地如临大敌。 这却让刘坤说不出的好笑。 这车因为载的人太多了,一路上都有点颤颤的。 这种老式的卡车早就淘汰了,但空中飞行器的禁行令可能依然生效,这种氢动力卡车只好再拿出来用。 卡车转了几个圈,渐渐地见到了市区边缘的电网。 在市中心里,还没有太多那种被隔离的异样感,但到了这里就觉得外面那个世界与里面完全不同。 当卡车通过电网,车里的人情不自禁都发出了一声欢呼。 刘坤只是摸着脚边的皮箱。 你也要离开这里了。 他无声地说着,好像张峪还能听见。 可是,在他心底,却无法原谅自己。 尽管刘坤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可是却还是内疚。 黑洞洞的车厢里,也许挤了上百人了吧,只听得到重重的喘息。 每个人也许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不那么庆幸的,也许只有刘坤一个了吧。 对于星历2080年来说,这个数字是非常美好的。 可是,庚虫的到来给临溟蒙上了一层乌云,笼罩着临溟大地,突然间,天空黯淡,世界阴冷。 然而我们有着一群团结友爱、不怕艰难的人民,他们坚守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美德,盼望着“乌云”背后的灿烂的阳光。 尽管是这样,但,还是失败了。 所幸,有疫苗了。 这是一场既成功有失败的慷慨悲歌。 “到了。” 第三十四章 箱子 车停了下来,那两个士兵跳下车,大声冲里面喊着。 有个女人抑制不住激动,大声哭了起来,边上像是她丈夫模样的人拍着她的肩,在喃喃地说着:“好了好了,没事了,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那丈夫眼角不禁也流出来了泪水。 那女人带着哭腔道:“可是宝宝呢?他要能撑到今天有多好,那多好啊。啊?!” 说完,女人大嚎了起来。 也许宝宝是她的儿子或女儿吧。 在城里等死时,也许没人会想着别人的,但见到了生路,女人想到的马上是儿女了。 不管怎么说,母亲都是最伟大的。 那些人争先恐后地往车下挤,好像先出去一刻就能早一刻诊愈,那两个士兵一手拿着枪,一边喊着:“别挤别挤,一个个来,先排队。” 整辆卡车也跟着晃,刘坤就那样颓废的坐在那里。 刘坤坐在里面,等着他们下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来。 刚站起身,对面也有个人站起来,他们的头碰到了一块。 刘坤还没说什么,那人道:“对不起,真抱歉。” 这声音很耳熟,刘坤却想不起来。 刘坤说:“没关系,你先走吧,早晚都一样。” 那男人很温和地说:“你先请吧,我没关系的。” 刘坤提着皮箱,默默地走出车厢。 他们是走在最后面的,刘坤听着那男子在他身后的喘气声,想对他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坤下车时,因为提着皮箱不好下,把皮箱搁在车上,人先下了,伸手去拿皮箱时,男人把皮箱递了下来。 刘坤接过来,道:“谢谢。” 那男人却叫道:“是你?” 刘坤便抬起头,看了看男人。 在暗地里呆久了,外面的阳光让他点觉得刺眼,可还是看清了。 他们两个就愣在那里,刘坤发现。 那男人是沈琼玉的丈夫。 那男人毕竟还是逃不过,最终也被感染了。 刘坤苦笑了一下,道:“你也来了?” 男人怔了怔,道:“是啊,来了来了。” 那些平常寒暄的客套话,现在听来却好象别有一番滋味。 有个士兵在一边叫道:“快点,时间宝贵。” 刘坤提着皮箱,排在那长队后面。 他打不打针无所谓,可既然一定要打,让别人先打去吧。 突然想了起来,问那男人:“唉,对了,我们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男人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啊.....啊?啊啊!啊,我叫马保国。” 刘坤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叫刘坤,到时我们打完疫苗去找家店搓一顿,哎,一切都结束了。” 马保国道:“是啊!” 他们便不再说话。 看看前面的人,什么样子的打扮都有,也都是不同原因患病的,但在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前面队伍里竟还有一个道士,嘴里嘟囔着什么,估计是什么经文之类的。 刘坤也奇怪,同样也没在意,他不信什么牛鬼蛇神,他信的是我们的国家和人民。 那士兵道:“男女各一队,先去更衣室消毒,然后接受疫苗注射。” 刘坤他们一排男一排女,像是劳改犯一样排着队。 要去的是两幢简易房子,连窗子也没有,也许是为了给病人消毒赶着建起来的吧,没有一点装饰,只要牢固就行了。 他们这一排人要走进去时,有个士兵忽然叫道:“把东西放在外面,不要带进去。” 轮到刘坤时,门口一个穿戴着全套防化衣的士兵喊着:“把箱子放下。” 他看了看手中的皮箱。 犹豫不决。 那个士兵有点不耐烦,操起枪柄向刘坤手上打来,道:“快放下,别耽误别人时间。” 刘坤的手一松,皮箱一下掉了下来。 他吃了一惊,伸手去抓,幸好在掉在地上前他抓住了。 刘坤怒道:“你叫什么?我听得见。” 那个士兵也怒道:“你还有理么?” 如果那士兵好好说,刘坤当然不会和他争执的。 但此时他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刘坤叫道:“你这么打人难道就是有理?” 那个士兵作势又要打刘坤,嘴里还喝道:“废话少说,快点进去!” 刘坤挺起胸,道:“你有胆子就往这里打!” 身后,沈琼玉的丈夫慢慢地说:“别争了吧,我们进去。” 刘坤让开了,道:“你先进去吧,我本来就用不着打针,硬让我打还把我当犯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那个士兵虽然全副防化衣,看不出样子,但刘坤想那个士兵一定气得满面通红。 士兵冲着马保国道:“你先进去。” 等马保国进去了,士兵对刘坤喊道:“你进不进?” 刘坤瞪了那士兵一眼,道:“你差点把我最珍贵的东西打碎了,还敢对我这种态度?” 士兵把枪对准了刘坤,道:“我接到命令,可以对不听命令的人开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对不起了!” 刘坤心底有点怕,但要他这样子就服软,却也不愿意。 刘坤又道:“我要你道歉!” 正僵持着,边上一间小屋里走出一个军官,远远地便道:“出什么事了?” 第三十五章 陈益石 第三十六章 净化方案 第三十七章 阳光普照(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