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象成元坎凝冰 时光再会局北城 明眸善睐,冰肌玉骨,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这女子身着冰雪长裙,银装素裹。一柄银钗镶晶钻,两鬓白羽耀银芒。 她盘坐于冰床之上,周围一切都是冰的。冰床在这片冰之空间的正中央,这片空间的四周是冰做的书架,书架上没有书,有序摆放着奇怪姿势的小人,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拿剑持刀。南向是大门,从门口到这女子之间,并排着十八对冰雕,有的拈花微笑,有的凶神恶煞。北向空空然也,除了方才提及的书架。女子头顶,高高地悬挂着许多冰灯,细看这冰灯,却不一般,外表裹着一层水球,里面大概是冰样的水晶,水晶之中不知为何物,发着光,照亮这冰凉的空间。 只见她双手结印,一层真气将她包裹。她的心中闪现着汪洋水流,如长江东流,黄河奔腾,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当江水入海,水汽翻腾,凝结成云,云聚成雨,雨水或如倾盆,或丝丝而下。她看到春雨润物,纤细无声;看到夏雨磅礴,势不可挡;看到秋雨缠绵,硕果丰收;看到冬雨凄冷,落地成冰。 忽然间,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散去了,万象俱散,然一滴水珠却久久不去。那滴水珠,映照着黄河长江、春雨冬雪,满满地沉浸在这女子的丹田。她变换手印,将双手缓缓放在双膝,长呼了一口气,慢慢睁开双眼,一股威压之气向四周散开,冰的上面,结上了一层霜。 ...... “成功了,冰儿突破了。”冰屋之外,是一片富丽堂皇的宫殿。说话人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头戴赤金冠,身着金边黑金色衣服,腰间镶钻,靴上挂金,双手背后,威风凛凛。他身边还有三个人,两名老者,一名女眷。女眷着装,亦复如是,两位老者,却青素不张扬,一幅神仙貌,一名老者头顶素冠,另一名老者披散着白发。 “恭贺圣上!冰公主此次突破,怕是齐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境者了罢!”披发老者道,“这可真多亏了雨妃娘娘,为您生了个这样的好女儿!” “的确如此,上一个元境天才,便是圣上了,圣上突破元境时,正当弱冠,如今公主年方二八,此是吉兆,齐国必将雄霸于天下!”素冠老者说道。 中年圣上笑了几声,却又叹息道,“可惜冰儿却是女流。” 这句话可使那雨妃娘娘有些不满,“女流又如何?这天下可不光是男人们打下来的天下!” 中年圣上又笑道:“你所说甚是,若不是你的娘子军,我再独当大敌,也难成就霸业。更何况冰儿能够如此,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雨妹天赋不弱于我,再加上陆羽与皎然两位前辈的点拨,方能有今日的成就。” “这可不敢当!”披发老者名为陆羽,他说道,“按照惯例,修炼到达元境之时,必须到乡野之地历练,冰公主虽天分极佳,却不谙世事,惯例不可破,该当如何?” 另一位老者皎然接道:“正因为不谙世事,所以才要去历练,圣上当年如此,方为今日成就打下铺垫,冰公主日后若要继承大业,非得按照惯例不可。” 中年圣上笑着点了点头,他的雨妹却明显有些不乐意,刚欲说话,那中年圣上便说道:“若冰儿少此一行,将来恐难服众。”继而他又面向那两位老人,道:“还有劳两位前辈,必要时保护冰儿的安全。” 两位老者齐声答应,雨妃娘娘又问道:“那你打算让冰儿去什么地方?” “局北城。” “哼,我说呢,倒是想找机会见你的老情人吧!你可别忘了,秦羽宁已经嫁给了萧子期!” “你!”中年圣人脸色不太好看,指着雨妃娘娘,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雨妃娘娘还想说,看着身旁两位老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中年圣人名叫萧叔仲,是齐国的圣上,齐国还没立国的时候,萧家已经是个大的家族了。说到萧家,还需要补充一些历史。 萧叔仲所在的地方叫易元大陆,这片大陆由几十个陆地板块和几十个海洋板块构成,每一个板块都分布着不同的国家或势力,一开始的时候,板块上只有势力,没有国家,一方势力统一了几方势力,因此就有了国家,一个国家统一了几个国家就有了帝国,帝国之外,还没有出现一个帝国统一几个帝国的情况,因为那样的难度太大了。萧叔仲所在的家族,本是山海板块的一个势力,山海板块上有着数以千计的势力,此外还有着几百个国家,萧家是这数以千计的势力之一,只不过后来由萧叔仲兼并了周围的几大势力,又有一些小势力请求庇护,因此,萧叔仲便建立了齐国,而齐国,就是这几百个国家中的其中一个。 作为萧家的翘楚,萧叔仲弱冠之年便突破了元境,按照易元大陆的实际情况,这种境界决定了一个人的地位,一个势力的地位,一个国家的地位。总而言之,一个国家除了政治、经济、文化发达之外,起主要作用的就是国家中成员们的修炼境界了,甚至可以说,境界决定了政治与经济。按照境界的划分,有炼体境,共有十段;象境,又分取象境、造象境、象外境,每重各有三段;紧接着便是元境,到了元境,共有八种元境的方向,即乾元境、坤元境、巽元境、震元境、坎元境、离元境、艮元境、兑元境,这个境界共有十段;元境决定了修炼的方向,在元境的基础上,继续往上便是心境、气境、虚境、齐境、无待境,每一境界都有十重;无待之上,是化境,化境又分化至、化圣、化神三重,每重各有三段;突破化身境,便进入了易元大陆中的最高境界——大同境,到达大同境,在易元大陆上可谓是无敌的存在了,在这个大陆上,是否有人达到大同境,没有人知道,就连化境的高手,都几乎无人知晓,在易元大陆人们的眼中,无待之境,基本就等同于无敌的存在了,无待之境的强者,要么云游四海,要么归属于某个帝国,在此,便不多言了。 尽管如此,能够在弱冠之年达到元境,在整个易元大陆中,可谓是第一批次的人物了。因此,萧叔仲建立了齐国,不是没有原因的,假以时日,萧叔仲建立一个帝国,进入无待之境,也并非没有可能。然而,这个世界,战火纷飞,几乎从来不缺少天才,缺少的只是顺利发展下来的天才罢了。萧叔仲的妻子,时雨,也是这样一个天才,萧叔仲进入元境不久,时雨便成功突破了,二人起初在不同的势力,因为势力的联结,她们才如期相遇,大陆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到达元境的强者,都要离开自己的势力出去历练,如果历练成功,就能活着回来,继续发展;如果历练失败,也许就成了夭折的天才了。一开始的时候,萧家和时家都是真刀实枪的历练,到了萧叔仲这个时候,为了使天才不夭折,两家便暗中派人保护,这个现象并不是特殊的,在这个世界上,是普遍的,因此各大家族、国家的争战,往往从娃娃抓起,弱肉强食,强的越来越强,弱的则越来越弱,发展到最后,就有了从不修炼的平凡人,并不是他们没有天赋,而是这个社会不容许他们发展,当然,普遍中总包含着特殊,总有一些平凡无奇的人,在最后震惊震整个国家,抑或是整个帝国,甚至是整个大陆的。 至于萧叔仲所历练的地方——局北城,这也是时雨所历练的地方。故事大概就从这里开始,只不过我所要讲的,是一个新的故事,即萧叔仲的女儿,萧冰的故事。 第二章 耕地东郊上,论剑震南山(一) 在秋日快要落山的时候,丰收的斜辉照耀在局北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城镇,人们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商人有市,农民有田。日暮时分,农田里有人在耕着地,把杂草都清理干净了,城镇里傍晚的街道仍然到处都是人,称不上人山人海,可算是川流不息。客栈的东家吆喝着生意,说书的瓦肆准备着明灯,各种各样的糕点铺子、玩意儿铺子,到处都是,街上的人们都驻足在自己喜欢的商铺之前,或是游走其中。 在局北城的东边,是城镇的郊区,满眼都是农人的房屋和田地,田地的南面,一群山脉相连,把整个局北城都包裹了起来,人们在这里自给自足,也可说是天然之乐。 萧子期,就是这郊区中的一户,他手挥锄头,一行一行地翻着他的地,在把最后一行翻完之后,他走到地头,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看着一行行整齐的菜畦,欣慰地笑了笑。萧子期浓眉大眼,腰杆笔直,身材魁梧,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给人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 “子期年轻力壮,干起活来就是快,这几块地,一下午的功夫就全给干完了,我们这些老东西,可得明儿个,再加加班了。”和萧子期一同耕地的还有几个老汉,其中一个老汉,就在萧子期家地的旁边,他戴着一顶帽子,活动活动双手,看向萧子期,说道。 “王老伯,你这也没有许多了,我给你搭把手,今天你家这地也算耕完啦,明儿个好好休息休息。” “诶,不必啦不必啦,现在不同往常,吃穿不愁,不赶这点儿时间,你赶快回去歇息歇息罢,我这也马上收工,回家了,你看那边儿是不是秦凡那孩子来叫你来了。”王老伯说道。 果然,地头上有一个毛小子跑了过来,正朝着萧子期的方向,一边喊,一边叫着:“老爹,今天的书我都背完啦!妈妈叫我来喊你啦!” 萧子期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跟王老伯摆了摆手,道:“今天早做完罢王老伯,也不耽误我多少时间,秦凡让他等一会儿便是。”于是乎,萧子期让秦凡在地头上等着,自己又帮着王老伯耕完了地,这才同秦凡一起回到家去。 萧子期的家非常简单,屋子一共有四间,三间并排着,还有一间在门口旁边,中间有一个小院子。靠近门口的是厨房,并排着的三间,中间是大厅,两边是萧子期夫妇与秦凡的宿处。萧子期与秦凡回到家中,秦羽宁早已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她穿着细绸缎做的长裙,虽距富人家的绫罗绸缎差得远,也胜过萧子期身上的粗布衣服。秦羽宁骨子里有一股灵气,生着一双玲珑的大眼睛,袖口处,能隐约看到她洁白的手腕。 “怎么来这么晚?”她问道。 “王大伯的地还差一些,就帮衬了一会儿,凡儿今天的书都读完啦?”萧子期笑着向秦羽宁说道。 “可不是嘛,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跑着要去找你,坐是坐了一下午,心可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呢”,秦羽宁也笑着说,秦凡则在一边扣着手指,眼睛在寻着筷子。 秦羽宁看到秦凡六神无主的样子,又笑着说道:“赶快吃罢,饭菜马上都凉了,等会吃完了,再好好问问他就是了。” 萧子期则说道:“也好,也好,今天也累了一天啦,汗可没少出,活一干完,可就光顾着想老婆和老婆做的饭啦,嘿嘿。” “都这样大的人了,还嘴贫,也不顾着凡儿还在,就在这乱说。”秦羽宁的脸红了一阵,和爷俩一同坐下,便准备吃饭了,萧子期在一旁嘿嘿地笑,秦凡在一旁看着他老爹笑,他也笑,生怕萧子期突然兴起,提他背书,因此拿起筷子,就兴致盎然地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秋天的太阳已经落山了,夜幕开始降临,瑟瑟的秋风也开始吹了起来,秋天的季节,到了晚上,不免有些寒冷。秋风吹着树叶,发出簌簌地声音,一片叶子掉了下来,接着许多片叶子都掉了下来,不知是哪一片叶子调了皮,竟然没有落到地上,随着一股强劲地风力,“嗖”地一声,向着萧子期家中飞去。 树叶本是至柔之物,秋天的叶子甚至脆弱不堪,可是那片树叶却径直穿过萧家的门,一直飞射到萧子期脸前。 萧子期神情泰然自若,却有一些凝重。他放下刚夹起的菜,手肘一抬,夹起了那片树叶,刚刚夹住,树叶上的劲力全被化解,树叶则成了粉末,飘散不见了。他看了看秦羽宁,约莫三秒钟,秦羽宁也看着他,两人若有所言,只有秦凡痴痴发着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一秒,就听到萧子期说道:“羽宁,快保护好凡儿!” 果不其然,萧子期刚刚说完,就有一片树叶飞射过来,正对着秦凡,好在秦羽宁反应极快,一瞬来到秦凡跟前,一掌推出,一股劲气从她掌心发出,方才将那树叶化解。 “萧哥,这些年,你我隐居在此,本想着过自给自足的生活,安安稳稳一辈子,却不料如此不得安宁。”秦羽宁抱着秦凡,向萧子期说道,秦凡也抱着他的妈妈,他十分懂事,知道这是件不好的事,却并没有追问下去,用他的小手拍了拍秦羽宁,说道:“妈妈别怕,爸爸能保护咱们,再不济,我也可以保护您呐!” 秦羽宁摸了摸秦凡的头,想笑却又未笑,十分欣慰地说:“好儿子,妈妈不会有事!” 萧子期看着娘俩,若有所思,心想,自己在局北城隐居已经十年有余了,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今天究竟是谁,找上门来了呢? 就在他思索之时,那些树叶一片又一片地飞射过来,萧子期站起身来,一跃到桌前,左格右挡,极快无比,那些树叶尽数被化解了去。但是对方似乎并不认输,那树叶继而不在一片一片地射过来,而是一排一排、一行一行、一群一群地飞过来。 萧子期笑道:“这般雕虫小技,也来班门弄斧?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萧某就在此处,莫要如此含蓄。”说完,他气走全身,发于掌内,一招排山倒海,那些树叶便全成了粉末,只有地上,留下了一层层地粉尘。萧子期如松而立,只听外面传来声音:“萧兄别来无恙!” 欲知门外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章 耕地东郊上,论剑震南山(二) “萧兄,别来无恙啊!”来者背着一柄剑,留着流云发,脸上有几道疤痕,眉宇间有种沧桑成熟之感,他双手抱着,站在门外。 “我道是谁,原来是林竹亭兄弟,一别也有十来年不见了吧,怎么,你今天有空到我这儿来啦?可吃了没,家中饭菜尚温,让你嫂子给我们温两壶酒,咱们好好叙叙旧。”萧子期说完,转头又告诉秦羽宁:“羽宁,今天可是来贵客啦,我前些日子藏了几瓶好酒,你去温了来,我与竹亭兄弟好好喝几杯。” 秦羽宁见是林竹亭,便不担心了,她让秦凡先回房里,说道:“竹亭兄弟人没到,招呼可是不忘记打,让我们好不担心这一场,你们先坐下吃罢,菜不够,我再去给你们炒一些,前些日子萧哥的酒,我这就拿来温一温,你们快来坐罢!” 林竹亭哈哈笑了起来,也不客气,说了声“谢谢兄嫂”,便直接坐了上去,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这么多年不见,羽宁姐姐,哦,不,羽宁嫂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萧兄可不知是享了几辈子的福分,才娶了羽宁嫂子呢!” 秦羽宁笑了笑,向厨房走去,萧子期则坐上了饭桌,二人在桌前叙旧,不一会儿,秦羽宁便端着两壶酒过来了,她把酒放在桌上,又拿来了两个碗,把酒倒满,林竹亭一饮而尽,秦羽宁又给他倒了一碗,林竹亭一连喝了三碗酒,秦羽宁还要斟上,林竹亭摆了摆手,道:“嫂子您快请坐!”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三块牌子,那牌子一面是金色的,一面是银色的,牌子最上头写着“春秋府”三个字,中间则刻着几个名字,那名字无疑就是萧子期、秦羽宁、秦凡了。林竹亭将牌子往桌子上一放,萧子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就连秦羽宁,也玉颜失色,颇为惊骇。 这牌子二人当然认得,秦羽宁、萧子期、林竹亭、萧叔仲、时雨等人当年一同在局北城历练,而“春秋府”则是局北城最大的势力之一,他们有一项特殊的工作,就是暗杀,这些历练者在当时都接过春秋府暗杀的任务,凡是接到任务,春秋府都会给一个牌子,那牌子按等级分为铁、铁铜、铜、铜银、银、银金、金七种,材质越好,任务越难,赏金也越高。在他们历练的时候最多也只是接到银令牌,但是对这令牌却是记忆犹新的。 如今,二人看到他们的名字,甚至自己的儿子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令牌上,怎不惊骇?萧子期看着秦羽宁,秦羽宁也看着萧子期,他们都在心中想着,十余年来二人与世无争,只是安心种田,自给自足,怎么会把麻烦惹到春秋府的头上,他们估摸着,却寻不到答案,又看向林竹亭,想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林竹亭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抽出长剑,指向萧子期,道:“萧兄,十三年前我们曾比试过一场,胜负未分,今天我来了,你若是胜了我,这牌子,我便送给你了。”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阴翳了许多。 “竹亭......”萧子期欲言又止,但是他知道牌子的来历,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说:“若是我们又没有分出胜负,春秋府的规矩我是知道的,局北城又安能有你容身之地......” 秦羽宁说道:“若是你赢了,我与萧哥又岂能任人宰割?” “羽宁......”萧子期看向秦羽宁说道。 “若是你赢了,我和爸爸妈妈也会一起把你打跑!”本在自己屋子里的秦凡,突然跑了出来,一把将林竹亭抱住。 林竹亭不语,只是向萧子期看去。 “凡儿!”秦羽宁大吃一惊,与此同时,萧子期从林竹亭眼中似是看出了什么,说道:“羽宁,你带着凡儿在此等候,既然竹亭要与我分出胜负,我便还了他的心愿。” 秦凡这才放开林竹亭,秦羽宁将他抱了过来。 林竹亭收起长剑,向秦羽宁赔了一礼,便走出门外,向旷野之外飞去。萧子期这时候早已取出他的竹剑,紧跟其后。 二人来到空旷之处,身旁就是山,那山虽说不高,但是在暮夜之中却显得崇峻恐怖,活像一座直挺挺的墓碑。 林竹亭抽出长剑,萧子期抽出竹剑,两人相视而望,两股剑气从二人体内迸发而出。这时候,二人都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对方的力量,萧子期已经到了心境的巅峰,林竹亭距离气境也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剑气相碰,虽未动手,却似在刹那间过了百招。 在他们眼中,对方手中的剑已经刺向自己无数回,而自己手中的剑,也已经格挡了无数回。 “冲锋!”林竹亭一剑刺去,打破了这场僵局,来了一招“寒山飞雁尽成雨”,剑光时隐时现,虚中有实,好似万剑飞出,却只在眉心凸现。萧子期剑法纯熟,游刃于剑光之上,残影之下尽数躲了林竹亭的剑,防中有攻,一剑穿破林竹亭的剑法,使得林竹亭的剑怎么也到不了他的眉心。 继而,萧子期步步为营,剑气充沛,林竹亭以退为进,与萧子期旗鼓相当。 两柄剑似两条游在夜空的鱼,被剑气包裹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而寒光乍破,忽而剑刃长鸣。 二人斗过了三百个回合,依旧胜负不分,一直到第三百零一个回合,萧子期的剑抵住了林竹亭的脖子,林竹亭的剑也指向了萧子期的心。就这样静止了数秒,他们谁都没有放下剑去。 “带上羽宁嫂子和凡儿,快走罢,越快越好。” “那你呢?” “天涯剑客,天下自有留我的地方。” “春秋府可不好对付,你又何苦接下这牌子。” “他们可不止一名心境的高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今日恩情,萧某记得了!” “来日方长,江湖还可再见!” “临别之际,还有一事相问,春秋府与我们素来没有瓜葛,却为何想要我们的命?” “要的不是命,是人,没有人,便要命。春秋府相继吞食了周边的势力,局北城的几家大势力,已经几乎屈服于春秋府了,即使几个没有屈服的,也不得不快点做出抉择了,服从,或者消失。” “我们也是?” “我即是。” 二人说罢,收起了各自的剑,林竹亭走了。萧子期回去了,他们一家也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只有萧子期心中明白,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比试。 第四章 骋仁落难春秋府 仗义孤胆救英雄(一) 比试之后,林竹亭向萧子期透露了消息,局北城的第一号势力春秋府现在正广泛搜寻局北城的高手,这些高手全都是心境之上的,包括林竹亭,他们本来能力非凡,虽算不上冠绝局北城,倒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便如此,林竹亭还是被抓了,被抓之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服从,要么消失。无奈之下,林竹亭依附了春秋府。 这一天,春秋府的探子向府主回报消息,说是又发现了隐藏的高手,而且有两名,这二人如能为春秋府所用,那么春秋府想要达到的目的,便唾手可得。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子期和秦羽宁。府主是新上任的,老府主做了甩手掌柜,这二人老府主是认得的,但是新府主却有所不知,他心想:“什么人会有如此能耐,我却不知晓。说不定是江湖上的招摇撞骗罢了,春秋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但是既然探子说了,还是要处理一下,于是乎,就将搜捕这二人的任务贴了出来。 任务贴出来,府上的人纷纷过去看,有认识二人的,皆赞不绝口,有不认识二人的,也跟着其他人附和。 “这二人我知道,想当年局北城突然来了一波元境高手,在局北城行侠仗义,但也有恶浪滔天的,总之是把局北城搅合了一番,不得不说,春秋府如今能有这般实力,那些元境高手可帮了不少的忙。这萧、秦二人就是例子,当年可为春秋府杀了不少的敌人。”一个光头大汉子说道。 “是啊,这二人的实力,我是见识过的,当年局北城有两个恶霸,一个叫威震天,专门欺凌弱小,人们怨声载道;还有一个叫向来易,专门谄媚逢迎,人家都说他是司马家的奴才,仗着司马家的势力,不知道侵吞了多少钱财。但是这二人实力又不弱,一时间没人能管得了,萧秦二人来了之后,那天可都变了,杀了这二人不说,司马家几次追杀,都让人家化险为夷,最后硬是没什么办法,这事也就算过了。”有人应和道。 “没想到如今天可真变了,你我都在春秋府打工,不如以前潇洒了,连这两位素来潇洒的主,也潇洒不下去了,今天的春秋府可不是往日的司马家,昨天,两个元境高手......”这人话说到这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便不再往下说了。 “所以说嘛,同是局北春秋府,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两位奇人,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现在也马上要成同事咯!”另外一人顺着说道。 这时,有一人戴着蓑帽走了进来,他的刘海遮住半只眼睛,脸上还有几道疤痕,一走进来,便将这任务贴撕了下来,众人惊诧地看着他,他头也不回,只是说了一句:“莫非有人想要我这份生意?”众人默不作声,他便离去了。 绕了几段路,他走进一个房间,伫立了几秒。房间里一人衣冠楚楚,白玉无瑕,书生意气,甚是俊美。他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字,他笔走龙蛇,笔力遒健,七个大字,飘洒而成,“大风起兮云飞扬”。写罢,看到了门前的汉子,便说道:“林前辈,您来啦?快来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这人没回答书生的话,只是说道:“宇文府主,萧子期、秦羽宁二人的帖子我接下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竹亭,当他看到萧子期和秦羽宁被当作任务贴出来时,心中便做好了打算,这事只能由他去做,不然,以萧子期的性格,这二人性命难保。被他称为宇文府主的人明叫宇文燮,正是春秋府的新府主。 “喔,据探子报过来,这二人可是心境巅峰的高手,两个心境高手,你一人可应付的了?” “十三年前我们曾一同历练过,我认得这两人,强攻不行,还可智取。” “如此?我听说这二人隐居江湖,久不现身,不管你强攻或者智取,但凡攻不下,这二人可难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了。” “我与你立下军令状便是,若是取不来,林某的性命,便交给了春秋府。” “取得来,就不交了?” 林竹亭半天没说话,倒是宇文燮先笑了起来。 “哈哈,林前辈,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既然你愿意接这任务,便交给你便是!”说罢,他手一挥,便出现了三个牌子,皆由金银所作,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名字,便是萧子期一家人的名字。 林竹亭接过牌子,深为不解。“府主要的不是萧秦二人,为何还有秦凡这个牌子?” “哼,林前辈,多亏你和他二人是老相识了,人家现在结为夫妻,不得有个孩子,既然有个孩子,我们把他们夫妻二人接到府上来,孩子就不管不问了?你可真是狭隘!” 林竹亭听完之后,心中暗骂宇文燮是个人面禽兽,居然连孩子也不放过,但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接过牌子离开了。 林竹亭走后,宇文燮打了个响指,两名黑衣人不知从哪儿就到了这府主身边。 “跟着他,有什么消息,及时与我汇报!” 两名黑衣人施了一礼,说了声“是”,便消失了。 这宇文府主的嘴里却留下了一声阴翳的笑。 ...... 比试之后,萧子期同秦羽宁说了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况,又把他和林竹亭的比试说了,当下便决定收拾东西,离开局北城,另寻隐居之处。秦羽宁问起林竹亭的事,萧子期说他也正在担心,眼下先离开局北城,到了别处,这春秋府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到别的城里再去骚扰他们。安身之后,再打听林竹亭的消息,随机应变。 秦羽宁同意了,一家三口便连夜收拾了行李,一路向南走去。局北城处于齐国和吴国的交界,坐标在吴国。齐国在南,吴国在北,是时,吴国王政废弛,四地诸侯拥兵割据,所以局北城的春秋府也想做封疆大吏,坐镇一方,俟时而动。局北城的南部就是齐国地界了,仅挨着局北城的是云下城和风尚城,因为地界相邻,所以这三个地方是两个国家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 他们叫了一辆马车,目标是前往云下城,约莫走了一夜一天,要走出局北城的时候,萧子期带着妻儿住进了一家客栈,打算暂且休息一夜,次日再出发,等到了云下城,便可高枕无忧了。 连续奔波了两日,一家人肚中饥饿,便在这客栈中用餐,秦凡吵着要吃肉,萧子期笑着摸着儿子的头,便叫店小二上了半斤牛肉,又点了红烧肉,清蒸鲈鱼等几道硬菜,一家子准备好好吃上一顿,秦羽宁看着这一幕,心中觉得幸福,却又不禁在心中想着:“自己一家人一心想着与世无争,远离江湖,却又为何这般逃脱不了这江湖的干系呢?”萧子期看出秦羽宁的心思,深情地望着她,不一会儿便笑了,说道:“羽宁,明日咱们便可以到云下城了,到那时,不过是多花些时间买地耕地罢了,就是可惜了我们那一块好地。” 秦羽宁说道:“那你今天可要好好吃上一顿了,让凡儿也多吃些,明日不读书了,去跟你爹爹干活儿去!” 秦凡一听到可以不读书了,顿时就来了精神,说道:“那好!只要不读书,别说干活,就是干一整天,我也愿意!妈妈你可要记得自己说的话噢!” 一家人都笑了,秦羽宁把秦凡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不多时,饭菜也上来了,三人刚动筷子,就听到旁边桌子上的几个人在议论着什么了不起的事,估计是喝了酒,声音特别大,传到了萧子期的耳朵里。 第五章 骋仁落难春秋府 仗义孤胆救英雄(二) “张兄,要说这春秋府,最近可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在萧子期他们的桌子旁边,有三个人点了一桌子菜,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说这话的正是其中一人,这人形貌瘦削,他称之为张兄弟的人,却是个天庭饱满的汉子,肚子就和他的额头一样,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闪亮的油脂,另外一人相貌平平,边吃边听他们说着。 “你说这话,春秋府了不得的事最近还能少吗?发生什么可不都是了不得的,这了不得的发生的多了,倒也都平常了。就说前一阵子,他们把一个叫林竹亭的给抓了过来。这林竹亭是何等人物?心境巅峰的高手啊,平日里在局北城也是个潇洒快活的主,还不是让这春秋府给抓过来了,听说,他现在都给春秋府卖命了,可见春秋府这些年来,倒是想有些大动作。”那天庭饱满的张大胖子说。 “没错,依我看,春秋府的动作,可不仅仅是局北城那么简单,要不然,手法也不会那么绝了。现在满城都知道,不管你是什么大牛的势力,还是大牛的人,要么依附,要么抹脖子,人实力在那放着,你想反抗,也没办法。”瘦子说道。 相貌平平的那人放下了筷子,跟前面二位干了一杯,说道:“要不然怎么说最近发生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呢,春秋府抓人,已经没什么稀奇了。稀奇的是,已经抓到的人,还能给跑了出去。” “所以我说,最近可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就是这林竹亭,人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人是来了,那洒脱的性子可没让春秋府给弄来。”瘦子说。 “要真这么着,春秋府的人,那新府主,还能坐得下去?明明要干一番大事业,这手里的人就不给面子。不过我听说,这新府主儒雅非凡,想必也知道贤才不那么好用,说坐得下去,也有道理。”胖子说。 “哎呦,我的张兄,要是人家看你这一堆肥肉,岂不是就想着你是个能吃的主,啥也不会,就知道吃?”瘦子说。 “哈哈,你这小李子,倒拿我打起趣来,我能跟人家新府主比嘛?要是让我做这春秋府的府主,你打趣我我也没啥意见了。”张胖子说。 那相貌平平的人这时候又开口了,“张兄,你还真别说,李兄弟说得可真到点子上了,你想想春秋府的作为,能是一个书生做的出来的?这般狠辣,你可真是不了解这位新主子。就说这林竹亭,刚跑出去,整一天还没到呢,就被抓了回去,我可是听说了,明日春秋府在局北城里召集各大势力、各大强者会盟,就把这林竹亭当鸡使呢,堂堂一个心境高手啊!现在春秋府说他是局北城的叛徒,他能逃得了这罪名?会盟的势力还不早就“串通一气”了,春秋府可正愁没办法给他们个立马威呢,这下,林竹亭倒是撞在这枪口上了。” “没错,正是如此,来赵兄张兄,我们干一杯!这事儿再怎么奇,跟咱们小老百姓可没啥多大关系,咱们还是该喝喝,该吃吃,这林竹亭死了,多不过三日,谁还去理会这些呢?” 赵平平和张胖子都说好,三人又干了一杯。 可是在一旁的萧子期早已听不下去了,虽然秦羽宁一直在安抚他,到这当儿,萧子期站起身来,走到那张胖子、李瘦子、赵平平那里,秦羽宁也拦不住,她抱着秦凡往这边看。萧子期先行了一礼,本想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心想这事关乎林竹亭,便没说出来,只是问道:“三位兄台,适才听到你们说那林竹亭,可真是件奇事,你们说春秋府明日在城里会盟,这林竹亭难不成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张胖子看到萧子期过来了,就跟李瘦子与赵平平使了个眼色,但是萧子期却没看到。 李瘦子先开了口:“那可不得一命呜呼了!” 萧子期心中疑惑,又问道:“一个心境强者,他们春秋府,说杀就杀?” 张胖子这时候说了话:“这位兄台,我们也疑惑着,可事实就是这样,一个心境强者,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怎么能修炼出来呢?更何况这林竹亭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气境,说来不只是你惋惜,我们小老百姓也惋惜得不得了,给我们个十年二十年,我们也成不了心境啊!” 萧子期气得用手掌拍自己的拳头,心中暗想,这春秋府真不是个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那赵平平喝了一碗酒,说道:“你们都惋惜这林竹亭,我倒是敬佩他!” 张胖子和李瘦子都吃惊地看着他,萧子期深感此人看似平常,实则不寻常,他自己深知林竹亭的仗义,凡人不懂,这赵兄弟倒是个知心的。 那赵平平又说道:“你们可知林竹亭为何而跑?又为何而被抓吗?” 萧子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胖子和瘦子则摇了摇头。 他继续说:“那是因为林竹亭林大侠是个仗义无比的汉子!”说罢,他又喝了一碗酒,并说道:“这碗酒,我敬这位英雄!” “春秋府搜人,可巧不巧搜到了另外两位高人的头上,那两位,也是心境的高手,一个叫萧子期,一个叫秦羽宁。” 萧子期听到叫了自己的名字,暗自发愧,一时间不敢看那姓赵的兄弟,在一旁的秦羽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说到底,林竹亭可是为了他们身陷险境的。 “林大侠本是奉命去捉拿这两人,我却听说,林大侠找到萧秦二人之后,非但没动手,还让他们赶紧逃,这萧秦二人倒是潇洒走了,林大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原来这宇文府主一直不放心林竹亭,早已预料他会这么做,使了一招欲擒故纵,说是捉拿这萧秦二人,其实是给林大侠设了个套,林大侠是仁义之人,仁义面前,硬是往这套子里钻。把萧秦二人放走之后,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回去春秋府肯定要算他的账,所以也就逃了,却没料到宇文燮宇文府主早就知道了他要逃跑,他还没刚走几步路,春秋府的人就给他围住了。但是林竹亭林大侠又是何等人物?半只脚虚静的高手,春秋府的人,哪怕是来几个心境的高手,一时也难以将他束缚,打不过还跑不过吗?我说林大侠仁义就仁义在这,他绝不是被春秋府的人给抓了,而是自己愿意给春秋府的人抓过去!”赵平平,说罢,一眼看向萧子期,又看向张李二人,萧子期心头一颤,强行压住那惶恐不安的心。 “为什么这么说,几位兄弟想一想,林大侠人也不傻,没走几步路就被盯上了,他知道自己进了套了,所以甘愿被抓回去,甘愿做春秋府的鸡,心中想的可不是把那萧秦二人的命给换回来吗?”赵平平说完,让店小二又拿一个碗来,倒满酒,送给萧子期。萧子期端过酒来,脸憋得通红。赵平平说:“若是大家都觉得这林竹亭是位大侠,今天咱们共同为他干上一杯,我先干为敬了!” 萧子期强忍着心痛说道:“他,是个大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将那酒一饮而尽。 那三人都说萧子期豪爽,赵平平又说道:“这位仁兄,我们仨,我叫赵良,他们俩一个姓李,一个姓张,都单一个良字,所以我们也戏称自己叫局北三良!” 萧子期一听是局北三良,这些年来也听过这名号,局北三良人虽其貌不扬,这些年,倒是做了些行侠仗义的好事,底下的老百姓门都时有夸赞。于是便说:“早有耳闻!我......” 他刚欲报上自己的名字,秦羽宁走了过来说道:“原来是局北三良,我与三哥早已耳闻,三位在局北城里做的好事恐怕没几个人不知道啦!刚好我三哥姓秦名三,就叫秦三,我跟着三哥,三哥平日里叫我三妹,所以你们可以叫我秦三妹,咱们虽然素昧平生,却都有一个三字,也是缘分一场!”说罢秦羽宁拿过自己的碗和她们桌上的酒,倒了五碗,说道:“方才三位兄弟与我三哥为那林大侠敬了一杯酒,却不喊我三妹,现下为了这个‘三’字,咱们非得喝一杯不可!”说罢一饮而今,萧子期心想,多亏羽宁提醒,他们现在毕竟还在局北城里,适才那三良所讲,可知城里但凡是道上的人该都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在心里怪起自己不谨慎来,又把秦羽宁暗自赞叹了一番。 那局北三良看道秦羽宁的作风,心中暗暗赞叹。赵良说道:“好,秦三哥也是个大侠,秦三妹也真是豪爽!这杯酒,我赵良敬你们的!”说罢,这局北三良将酒一饮而尽。 这五人又客套了一番,萧子期与秦羽宁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秦羽宁跟萧子期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开始吃饭了。秦凡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只是在听他们讲着,心中想:“这林叔叔是个好人,我之前真的错怪他了!”这小子虽然小,但是从小就读四书五经,知道与人相处,信字当先,仁字当先,虽然没说,却希望他们一家能把林竹亭给救出来。 第六章 骋仁落难春秋府 仗义孤胆救英雄(三)(求收藏推荐~) 饭罢,萧子期一家回了房间。 萧子期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已经黑的凝重的夜色,久久不能平静。 在他的心中,一直在想着林竹亭。 “竹亭是为了我们才落到如此境地的。” “没想到春秋府竟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自古以来,贤才用便用之,哪有不用便扫清的道理?” “竹亭救了我们一家,如今遭难,我们怎能不前去相救?” “可是如今我有妻儿,纵是羽宁愿同我去春秋府冒险,凡儿自幼便不习武,又该如何托付?” “然而,我萧子期竟是如此无义之人吗?我曾一次次教给凡儿做人要重仁重义,若是人做不好,书便读不好,干什么都干不好。” 萧子期回头看了看秦羽宁,秦羽宁正在铺床,而秦凡则看着他的父亲。 就在萧子期百思不解之时,秦凡开了口,说道:“老爹,我们难道不去救竹亭叔叔吗?” 萧子期吃了一惊,秦羽宁也放下了手中的被子。 “老爹,我前些日子还读到古人说的一句话:‘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就是说我们每天都要反省自己,与别人交往,为别人办事,是不是忠心;和朋友相处,是不是不讲信义,学到的知识,有没有及时温习。现在我把学到的这句话及时复习啦,而且竹亭叔叔为人谋在忠,与朋友交在信,所以才遇了难。我们也是竹亭叔叔的朋友,竹亭叔叔如此对我们,我们也要讲忠讲信,我们难道不去救竹亭叔叔吗?” 萧子期听了自己儿子的话,心中感慨万千,正在心中纠结着该如何处理,却被儿子一语中的,当即说道:“凡儿,我们当然要去救竹亭叔叔,否则,卧榻之下,岂能安眠?”说罢,他又望向窗外。 秦羽宁走到秦凡身边说道:“凡儿,即便去救竹亭叔叔,也是我和你爹爹要想的事,现下你先休息,我和你爹爹再想主意。” “妈妈,爹爹睡不着,您睡不着,做儿子的又怎能睡得着,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情,我也不能置之度外,古人云:‘危巢之下,岂有安卵’,您和爹爹如果去了,若是救不出竹亭叔叔,我又能逃脱得了吗?若是为了我,我们全都不去救他,爹爹和您还有我,岂不是都要背负一辈子骂名,将来,那局北三良,或者什么三丑,皆能嘲笑咱们不仁不义,岂不是也让竹亭叔叔凉了心?” 听到秦凡的话,秦羽宁与萧子期都心有愧疚,秦羽宁说道:“凡儿,你还是个孩子......”还没说完,她便忍不住要留下眼泪来,萧子期走到他们身边,说道:“羽宁,你带着凡儿去云下城,我去救竹亭,你们在云下城等我回来便是!”他握住秦羽宁的手,却被秦羽宁挣开,“若是你回不来呢?我和凡儿该怎么办?” “你相信我,一定可以回来,即便回不来,你与凡儿在云下城可安然无恙,我也知足了!” “你就想着你自己,你成就了英名,却叫我们母子该如何背负英名之下的沉痛?” “羽宁......”萧子期上前将她抱住。 倒是秦凡这时候站了起来,他挥舞着他的小手,义正言辞地说道:“老爹,妈妈,常言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们一家三口都去营救林叔叔,纵是救不出林叔叔来,我们也不能让春秋府笑着聚他们的盟!纵使春秋府将林叔叔和我们都当作了吓猴子的鸡,我们也要做那铁公鸡,让他杀了我们四个,也要自损几个去!” 听罢秦凡的话,萧子期夫妇心中倍感愧疚,暗自觉得自己倒还不如一个孩子,秦羽宁终是没有哭出来,她看着萧子期,便打算一切听从他的。 萧子期看着自己的儿子,精神抖擞起来,自认这几年儿子的书没有白读,只是悔恨当初没有教儿子修炼的法门,如今秦凡的举动,让他这个当爹的,甚是刮目相看。他说道:“凡儿,你说得对,那春秋府本是虚伪的使徒,你竹亭叔叔之所以告知我们,便是知道咱们不会上春秋府的船,谁知他为了我们却让自己陷入险境,我们不去春秋府,不当春秋府的奴才,但是不代表我们不做春秋府的对头,他们想用我们威吓别的势力,我们以死揭穿他们虚伪的面目,也不枉与你竹亭叔叔朋友一场,为仁义而死,咱们也死得其所了!” 一夜光景,转瞬即逝。 次日,春秋府。 一曲雄浑壮阔的乐曲在春秋府荡漾,在春秋府的府堂之上,最上面坐着一位白面书生,他一身白袍,形容俊俏,坐在那椅子上,却颇有气势。 府堂下面,分左右两侧,左边是局北城有名的大势力,右边是局北城已经成名的高手。 在府堂门口,则挂着一块牌匾,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名为“春秋盟”。 坐在最上面的正是春秋府主宇文燮,他看着坐下宾客,说道:“当今吴国王政废弛,举国上下各路诸侯拥兵自保,局北城乃齐吴交界通商之处,势力复杂,群龙无首,若是吴国天下大变,岂不是要成为岌岌可危之地,诸侯自相残杀,争夺势力,局北城绝不可坐以待毙,故春秋府将各路豪杰势力组织一堂,特此商量会盟一事,局北城心散则乱,心齐则强,各位俱已悉知,我便不再多言,现下这会盟之酒,请各位滴血于内,共饮此杯,春秋府先干为敬!” 说罢,宇文燮将手指咬破,一滴鲜血滴入酒中,他将那混杂着鲜血的酒一饮而尽,便将那酒碗掷地摔碎。 紧接着,那堂下各方势力豪杰皆同宇文燮,把鲜血滴入酒中。 “司马堂愿与春秋府结盟!若有违背,哼!”那大汉将酒饮尽,道:“有若此碗”,便将酒碗摔碎。 “混元宗愿与春秋府结盟!” “青山派愿意结盟!” “龙湖帮愿意结盟!” “局北三良愿与春秋府结盟!为春秋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滕冲愿做春秋府坐下宾客,为局北城,干了这碗酒!” “戚子华,愿意与春秋府结盟,日后愿听府主调遣!” ...... 一众势力与豪杰慷慨激昂,立盟宣誓,罢了,堂外雄乐又起,众人起身以示敬重。 那音乐还不曾响过一半,只听一声呐喊,两道身影呼啸而来,直奔那春秋盟的主子。 两道身影,两股劲气,势如闪电,气若奔雷,正是萧子期与秦羽宁到了,二人出掌攻向宇文燮,宇文燮见此光景,始料未及,但却不慌不忙,出掌相迎,两掌拍出,正与二人相对,三人皆是心境巅峰的高手,仅是三掌相对,那余波便传向四方,宇文燮坐前的桌子直接被震得粉碎,那被摔在地上的碗茬,到处飞舞,坐下宾客,避之不及,纷纷使出招数,却为躲避那残屑。 只听“轰”的一声,宇文燮装上身后的墙,那墙却被震出了裂痕,萧子期夫妇,也被震退数十步。 二人立稳之后,萧子期说道:“宇文府主,你将林竹亭怎样了,快快将他放了,我二人饶你不死!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萧子期说罢,座下宾客们甚感疑惑,局北三良,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那司马堂的堂主欲要说话,宇文燮却摆出了一个手势,让他莫要开口,自己说道:“二位就是归隐山林的萧子期和秦羽宁?” “没错,正是你姑奶奶和姑爷爷过来了,快说,你把林竹亭如何了!”秦羽宁说道。 “二位的话,我却有些听不懂,现下吴国境内诸侯四起,颇有征战之势,打起仗来,民不聊生,局北城都不知能否守得住,我等在此会盟,商议大事,二位却如此无礼,问我要人,我怎知林竹亭现在何处!” “哼,你们真是打着羊的口号做狼,局北城会盟,没人反对,焉有合则生,分则死的道理!” “身为局北城的势力,不为局北城大局着想,春秋府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宇文燮说道。 “你不要废话,快将林竹亭交出来罢!”萧子期说道。 “实不相瞒,二位,林竹亭本依附春秋府,现在他不知为何,不见踪影,我春秋府还要找他,又怎能知道他的下落呢?”宇文燮说。 萧子期与秦羽宁听他如是说,心中暗暗起了疑心,那宇文燮虽然狡猾,如今却不似在说谎,但是昨日又分明听到了局北三良告诉他们有关林竹亭的事情。 还不容萧秦二人去考虑,司马堂主便开了口:“你二人身为心境高手,虽非吴国土生土长的子民,倒也在局北城生活了十几年,如今局北城有了危难,你们不帮忙也就罢了,却来这里闹这么一出,真不知道二位是何居心!” 萧子期二人此刻竟无话可说,一句“你”刚说出口,那戚子华、龙湖帮、青山派的人都纷纷指责他们的不是。 他二人暗想此时中了计谋,被局北三良那厮给骗了,此刻却逃不过这各大势力的诛心之举,反倒留了个不顾天下,苟且偷生的骂名。 只听宇文燮说道:“都给我安静下来!” 他说:“现在局北城正是用人的时候,萧前辈和秦前辈二位来此,或是被什么人误导了,所以来问我要人,这林竹亭不知是何许人物,竟能做出如此之举,我真是深感耻辱,好在他离开了春秋府,不然倒也是我春秋府要背负些骂名了!二位前辈莫要惊慌,既然来了,便是朋友,若是有什么误会,当下化解了便好!若是你们愿意留在春秋府,此处不会没有你们一席之地,你们若要走,我等当然也不会阻拦。” 萧子期和秦羽宁在下面气得牙齿发痒,暗自骂宇文燮真是个无比虚伪的小人。那各方势力却拍手叫好,争相夸赞宇文府主深明大义。 宇文燮端起那一壶酒,说道,“二位既然来了,我宇文燮便敬你们一杯,这杯酒之后,你们要走要留,自便就是!春秋府是永远欢迎你们的!”说罢,他直接将那一壶酒饮尽,又吩咐仆人为萧秦二人各自倒了一碗酒,此时此刻,萧秦二人百口莫辩,这酒容不得二人不喝,于是他二人都各自端起酒来,一饮而尽,将碗摔碎,便走出这春秋盟的大堂。 宇文燮对坐上宾客稍作安抚,声称“人各有志”,会盟便一如既往地进行了,当然,盟中也有人暗自呸了一声,只是那“呸”的一声没有声音,反倒咽了回去。 原来萧秦三人早早赶来春秋府,用了些障眼法,混了进来,先是在春秋府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林竹亭的踪影,因此便打算直接向宇文燮要人,只留秦凡继续在府中寻找。 萧秦二人出来之后,将秦凡接过来,便准备离去了,一路上,萧子期和秦羽宁便讨论这事,真是寻了晦气,却也没想到这宇文府主会放他们出来,他们在回忆起林竹亭时,却越发觉得这几天的事情真是一团迷雾,说也说不清楚了。 他们离开春秋府,大概走了十几里的路程,日已过午,好在前面有一片林子,他们从林子走,借着林荫挡挡太阳,就在他们疑惑之时,却听见一阵十分熟悉的笑声。 萧子期立马反应了过来,对秦羽宁说道:“是局北三良!”此时此刻,秦羽宁也反应了过来,秦凡听到父亲对母亲说局北三良的名字,便说道:“老爹,我方才在春秋府的时候,就看到这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府里晃悠,却不知是干什么的,不过当时我想到是他们告诉我们林叔叔的下落,心中有些许好奇,但又怕被发现,便躲了起来。” 听了秦凡的话,萧秦二人,恍然大悟,萧子期说道:“原来如此,这局北三良和春秋府是一伙的,我们恐怕都被这三个家伙给骗了。” “萧大侠,秦女侠,现在知道,可知已经晚了!看招!”赵良说道,接着三人便一同向萧子期与秦羽宁攻去。 “羽宁,保护好凡儿!” “好!” 萧子期看着三人的进攻,却笑了出来:“三个元境的宵小之徒,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双手结印,道:“天琴印” 一张透明虚幻的古琴便从他手印之中形成,那琴的琴弦不拨自响,伴随着一股极其霸道的劲气向那局北三良攻去,局北三良见此情境,并未躲开,反倒哈哈大笑,三人各自出掌,纷纷将那劲气化解了。 “什么!”萧子期暗自惊奇,本以为对付这三人,只需一招,却没想到他三人竟能轻易化解自己的招数。 “萧大侠,想不到罢,今天你一世英名,却要惨死到我们这些‘元境宵小’的手上了!” 萧子期暗自奇怪,他实在想不通这三人是如何化解自己的天琴印的,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运气,使了一招摧枯拉朽掌,他气运全身,凝于掌上,将所有的劲道全聚于掌心,继而一掌拍出。 那局北三良看着萧子期运气于掌,气的光影与他的身体相环绕,人气相谐,颇有畏惧之心,各自使出招数,准备防御,可是萧子期一掌拍出,却丝毫不见动静,那局北三良才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子期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方才运气之时,深感不畅,现在又一击未果,他眼神凝重,忽然说道:“糟了,那酒里有毒!” 第七章 骋仁落难春秋府 仗义孤胆救英雄(四)(第一更) “糟了,那酒里有毒!”萧子期兀自这样想着。 但是局北三良的攻势早已袭来。 “飞鹰爪!”“烈火掌!”“裂地拳!” 赵良使爪,张良用掌,李良亮拳,三人一人一个目标,分别对着萧子期一家三人。 萧子期用尽全身力气挡住了赵良一爪,但仍是摔了个踉跄,秦羽宁此刻要护着秦凡,拼尽全力去挡张良的烈火掌,但是李良的拳风又来了,秦羽宁顾不得自己,转身用身体挡住李良的裂地拳,顿时,口吐鲜血,飞倒在地,秦凡却始终被她抱着保护着。 “羽宁......”萧子期此刻感觉丹田气息乱窜,大有穿破他的五脏六腑之势,却依旧强忍着,踉跄地移到秦羽宁的身边,那局北三良便看着他冷笑。 萧子期终于到了秦羽宁的身边,秦凡这时早已挣脱他母亲的怀抱,用他所有的力气抱住自己的母亲,眼泪不断地往下掉。 萧子期紧紧握住秦羽宁的手,吻她的手,秦羽宁脸色苍白,深情地望着萧子期,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三人围在一起,两个大人忍不住泪水,那眼泪似乎不属于他们,一个劲地往下掉。萧子期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地吻秦羽宁的手。 秦凡擦干眼泪,看着自己的父母,又看向那局北三良,顿时怒火中烧,站起身来便往局北三良扑去,萧子期这时想去阻挡,但是毒性发作,却难得动弹,秦羽宁则用力喊着凡儿。 秦凡今年只有一十三岁,自幼聪慧,按照萧子期夫妇的设想,一家人从此隐居,再也不管世间纷扰,便教秦凡读书,不教他修炼,从此平凡一生,便也终了。 他不懂武路,用身体,用生命扑向局北三良,支使他的,是愤怒,是怀疑,是憎恨。 可是他毕竟不曾修炼,他毕竟是个孩子。 局北三良动也不动,仅仅是靠自身的劲气,便将这只弱小的幼崽打击得一无是处,他被猛得击飞,撞在树上。 只是这幼崽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在狂吼,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更强,因此他又扑了过去,便再一次被弹飞出去。 第二次,他弱小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两次打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父母,他们的气息越来越弱了,萧子期用最后的眼神告诉他不要过去,但是这弱小的动物,并不能会意,他再一次站起来,向那凶狠毒辣的野兽扑去。 局北三良,此刻早已不似他们的名字,他们瞪着凶神恶煞的眼睛,彼此会意,表示要释放自己的善意,一次性解决这只幼崽,连同他的父母。 那肚子挺到天上去的胖子张良在他的油腻的肚子上下足了功夫,一股气流的漩涡形成在那肚子上,漩涡的形状越来越明显,只需再有一秒,他便要吃了幼崽和他的父母。 “加农波!”张良叫道! 只见一道光波向那只幼崽射去。 秦凡看着那道光,眼前一片白茫茫,那光的纹波,照耀在他的脸上、衣服上,他心中充满了愤恨,怪自己没有本事,没有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躺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去沐浴那带血的光波。 他想,这一世,便要带着愤恨离去了,他想,自己的书还没有读完,他想告诉自己的父亲,曾几何时,他十分感兴趣修炼一事,他想着,是否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学一些修炼的本事,他想把书读好,这样就可以向他老爹炫耀,有底气地告诉他老爹自己要尝试去修炼。 他想着......那光波也近在咫尺了。 一切都结束了。 萧子期绝望地看着那光波,秦羽宁挣脱开去,他们想奋力去把那光波挡住,尽管他们知道从秦凡到自己,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秦凡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他却感受到一股寒意,那寒意不是心中的,而是身体上的切实的寒冷,紧接着,那照耀在脸上的光覆上了一层冰的颜色,冰霜覆盖在秦凡的脸上,却被他的温度融化了,一滴水珠从他下巴滴落,啪嗒一声,落到他的脚上。 他睁开双眼,只见眼前出现一位穿着白蓝色长裙的少女,长裙包裹着少女曼妙的身姿,一股冷香直直浸入秦凡的心中,而那少的女两鬓,挂着两只洁白的羽毛。 就在张良的加农波即将击中秦凡的千钧一发之际,林中好似仙女下了凡,这少女走路带着冰花,所到之处,皆是香寒。 她双手一挥,那光波便化作了冰屑,层层落了下来,隔着太阳透过树林的光,层层闪耀着。 那局北三良似乎平生都不曾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一时间看得出神,沉浸在那冷香的冰雪世界之中。 但是决斗中是容不得恍惚的,这女子挥动双手,舒展腰肢,却似跳舞一般,在飞舞曼妙,步履莲花之间,双手间便形成了一个蓝色的冰阵,她将那冰阵向局北三良推去,冰阵便扩散开来,只见一片寒芒穿过局北三良的身体,那三人便在沉浸之中化作了冰块,破碎开来,最终不见鲜血,却只留下了水雾。 秦凡看得出神,却立马回过神来,去看他的父母,他跪下身来,让萧子期和秦羽宁靠在自己身上,自己靠着树。可萧秦二人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 萧子期挽着秦羽宁的手,他们二人笑着看着对方。 “羽宁,我二人历经艰辛,不曾白首,倒也生死不相离了。只是可惜你与我一直过着这苦日子,你可曾后悔离开青羽宗吗?”萧子期若有所思,向秦羽宁说道。 “萧哥,都这个时候,你还这么说,你知道吗,离开青羽宗,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只是我们都对不起......咳...咳......对不起凡儿这孩子......” 萧子期看着秦凡,心中百感交集,秦凡看着自己的父母,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可是那眼泪一直不争气地往下掉,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那穿着白蓝色长裙的少女走了过来,秦凡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主意,看着那女子说道:“仙女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们!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救救我的老爹和妈妈对不对!”他苦苦哀求着。 少女蹲下身来,两手伸向萧秦二人的额头,将她的真气输送过去,那冰蓝色的真气进入萧秦二人的体内走了一圈之后,少女收回了双手,摇了摇头。秦凡还要再说话,萧子期便示意他不必如此了。 “多谢姑娘搭救......萧某愧疚,身已至此,遗孤无托,是我二人唯一挂念,我......可再乞求姑娘一件事情么?” 那少女侧耳倾听,说道:“您快请说!若是我可以做得到,一定帮助你们!” “好......姑娘......我与他娘愧对凡儿,不曾教过他甚么......修炼法门,请......请你在我二人去后,帮......帮我们把......把凡儿给......” “二位前辈,如何?”那少女问道。 可是萧子期这时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支撑着的手,落了下来,再看秦羽宁,那姣好的面容也早已没了生机。 秦凡看到如此情景,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情感,放声大哭起来。 第八章 秋风萧瑟别恨苦(第二更,求收藏~) 秦凡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抱着萧子期和秦羽宁的尸体痛哭起来。 那仙袂飘飘的少女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处理,她在一旁看着秦凡,内心也随之悲凄,却叹息那少年的父母竟没能把最后的遗言说完,便离去了。 秦凡终于哭得累了,再看眼前的一切,竟觉得面前不过都是纸人纸马,再没什么意义可言。 唯一有意义的,却是在他心中醒目的三个大字:“春秋府!” 若不是春秋府,或许现在父亲已经该提问他背书了罢,若是能让父母醒来,便是把那四书五经全都熟记于心,又有甚么难处?这一切,都是那春秋府! 我们不过是想安顿于尘世的普普通通之人,却为何连这种普普通通的生活都无法选择呢?春秋府,剥夺了自己一家人选择的权利,甚至不吝惜一切卑劣的手段,去欺骗,去杀害,去铲除。 父母和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拜那春秋府所赐! 可是,如今我却只能看着这所有的一切,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我不如死了算了......”这种想法在秦凡心中回荡着。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想法马上针锋相对的站了出来:“不,我要活着,我要报仇!” 秦凡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是那么的弱小,甚至弱小到给自己的父母挖坟还不够气力! “我要变强”,他在心中想着!“我要让春秋府今日所做的,全都得到他们应该有的报应!若是我做不到,我如何做得了我父母的儿子,我如何有颜面在这个世界上苟活下去!” 可是,他又偏偏弱小的可怜,“这个只剩下我自己孤身一人的世界,我该如何变得强大!”他感叹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跪在那里对着周围的空气发了呆。 最后还是一句空灵的声音叫醒了他。 那少女拿出一块干粮,递给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先补充些体力罢......” 秦凡看着她,却没说话,他也没有接过那块干粮。 少女便将干粮收了起来,说道:“我也许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已经哭了许久了......” 秦凡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仙女姐姐。” “要是你现在还是觉得悲痛,你便再哭一会儿,我......我也绝不会告诉别人。” 秦凡默不作声,低下了头。 “那,要是你不想哭了,我们也要想办法让你父母安息为是。” 秦凡又抱住他的父母,似乎不愿意离去,他也不说话,就是在那里坐着,一动也不动。 “你不说话,我可走了......”那少女说道,但是秦凡还是不说话,那少女便真的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冷风阵阵吹过,秦凡摸着自己父母的脸庞,已经凉透了,他自己则冻得瑟瑟发抖,四下里漆黑一片,秦凡心中不觉害怕起来。 然而,祸不单行,在那树林里,突然冒出来几只猩红的眼睛,秦凡一开始并没察觉,在他抬头的一个瞬间,看到了那眼睛,猛然颤抖起来,他曾听父亲说过,在一些山脉树林里,有一种非常凶猛的野兽,叫血狼,他们总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只不过,那时候萧子期是为了叮嘱他不能乱跑,今日秦凡看到这些猩红的眼睛,方才意识到,这些便是血狼! 在大脑第一时间给他反馈出这些信息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站起身来,挡在萧秦二人之前,他要保护自己父母的尸体,绝不可以让这些血狼给叼走了。 但那血狼终究还是扑了过来,第一只血狼嚎叫一声,猛得扑向秦凡,秦凡不过是一个没有修炼过的普通少年,一下便被血狼扑到,紧接着,这为首的血狼之后,一群血狼扑了过来,狼王欲撕咬秦凡,其他的狼不敢靠近,便都扑向了那躺在地上的尸体,秦凡掰住血狼的嘴,大声喊着“不要啊!”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寒冰星屑!”那少女从天而降,蓝白色的衣服在黑夜里格外的明亮,只见一片冰茫,飞下而来,击中了地面上的狼群,那狼群中招,受了伤,似是知道不敌,便都跑散了,扑在秦凡身上的血狼和那些正在撕咬着秦凡父母的血狼则直接化成了冰屑。 秦凡起身,赶快到他父母身旁,好在他的仙女姐姐及时赶来,他父母的尸体才没有被那狼群糟蹋,他自己才得以安全。 他看向那少女,用恐慌未曾平静的眼神表示了感谢。 少女道:“若是你还不打算让你父母安息,恐怕他们早晚进入那血狼的肚子。” “我......”秦凡恐惧之心还没完全平静下来,不知该说什么来回答。 “要我说,不如用火将二位烧了罢。” “不......”秦凡凝噎道。 “你知道吗,火代表的是光明,当人死去之后,用火把他们的凡胎烧了,他们的灵魂才能得到解脱,解脱的心灵便飞到了天上,变成了星星。”少女说道,“可是你看,这天上,似乎少了两个要发光的星星呢。” “你说的是真的吗?”秦凡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了。等你的父母变成了星星,挂在天上,那样才是久久陪伴着你。” 这少女的声音温柔甜美,纵是秦凡本不相信这是真的,听到这样美妙温柔的声音之后,也心甘情愿地认为这就是真的,他说:“好,我相信你,仙女姐姐,我知道我父母他们也愿意这样陪伴着我。” 那少女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那我们开始吧!” 秦凡刚刚想问如何取火,只见那少女伸出手来,她手上的戒指发着光,少女闭上了眼睛,一个火红的晶体和一个精致的盒子便从那戒指中飞了出来。少女取过两样东西,把那盒子中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全是些精美的首饰、头花等等,这些全是女孩子用来装饰自己的物件。 随后,她又把那些物件放进她那个神秘的戒指中,然后操纵那火红的晶体,不多时,一道火苗在那晶体中窜了出来,少女小心翼翼地将那火苗移至萧秦二人的身上,顿时,火光照耀,将那两具尸体包围起来,秦凡看着父母燃烧着,心中悲痛,却忍住了眼泪,因为他相信,父母是会变成星星的。 火烧完了,那少女双手一挥,那精致地盒子便打开了,她用手指向那火灰,萧秦二人留下的骨灰便神奇地飘进盒子里,待到所有地骨灰都装完了,那少女对秦凡说道:“这两位前辈生时将手仅仅握住,想必死后也不愿分开,我便将他们的骨灰全都装进这盒子里了,这盒子你拿好,明日我们便把他们安葬起来,你父母便会化作星星了。” 秦凡点头说好,连说“多谢仙女姐姐。” 少女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还没吃东西吧,这下总饿了吧?” 秦凡点头称是,这少女便带着他出了这片林子,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去了。 只有那瑟瑟的秋风,将树林里的叶子吹乱,一片一片地落了下来。 第九章 明月照,冰雪留人处(求推荐,求收藏,求投资~) 冰雪般的少女和秦凡去了客栈,吃罢东西,便要休息了。 他们住在一间房中,并非客栈只剩下这一间房了,而是秦凡还没吃多少东西,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身体似乎可以堵塞所有的不适,秦凡就是如此,父母离去,他伤心到了极点,却连自己受了重伤也忘记了,等到身体放松下来,所有不适之处的堵塞全都打开了开关,秦凡便支撑不住他所受的伤了。 秦凡当即昏迷过去,少女便让秦凡和自己住进了一间房,要为他疗伤。 她将秦凡抱到床上,让他坐起来,自己也盘坐着,便开始给秦凡疗伤。 她闭上双眼,双手运气,对准秦凡后背的穴位,使自己的真气在他体内游走,不禁心中一震,他体内经脉已然错乱不堪,几处器官也受损严重,这样下去,这少年非得丧命不可,她难以想象方才那一段时间,这少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敬佩之意,不觉在心中生起。 了解了秦凡的身体状况,她又拿出她的戒指,从中取出一枚绿色的晶体,那绿色的晶体发出柔和的光,远远看去,就有一番温暖之意。 少女将这枚绿色晶体从秦凡后背渗进去,继而用真气使这枚晶体分解,那星星点点的光屑便覆盖在秦凡经脉和器官的各个角落。说来也奇怪,这晶体的效用真堪比灵丹一粒,能使人起死回生,秦凡体内错乱的经脉在那晶体的温养之下竟慢慢恢复了过来,残破的器官的伤口也慢慢弥合,他的内伤就这样一点点恢复过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运功结束,少女把秦凡卧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这少年便稳稳地睡去了。 她自己,就坐在房间中的凳子上,手撑着桌子,以做小憩。 半夜里,明月高高挂在空中,秋天的月,分外的皎洁。 那是一弯残月,残月如钩,照在局北城中,照着多少人家的悲欢离合。或是“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或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或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人间多少事,尽在这一轮明月之中,如此看来,这真是一轮沧桑的残月。 秦凡在梦中呼唤他的父母,少女在秦凡的梦里苏醒。她不知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心中充满了对秦凡的同情,忍不住想要关心他,这也许是世人共同的情感,就像那轮弯月一样,弯月照着世上人,世人也都有着一颗明月心。 就这样,二人度过了一个如梦般的夜晚。 次日清晨,秦凡终于醒来,他感受到身体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畅快,脑海中也只恍惚记得自己吐了血,被那位仙女姐姐抱了起来。 他醒来看到那少女倚在桌子上,心下十分感动,“原来仙女姐姐让我睡到了床上,自己却委屈了一晚。” 因此,他便打算让仙女姐姐到床上好好休息,但他刚下床,少女便醒来了。 “你醒啦。”她说。 “嗯,谢谢仙女姐姐,我竟不知道你在桌子上委屈了一夜,都是我不好,您快到那床上好好歇息去罢!”秦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有甚么要紧,你醒来我都不困啦,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算积德立功了呢!” “仙女姐姐,你真是太好啦!我究竟做了些什么,能这么幸运见着你,还让你如此地照顾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才好!” “谈什么报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走江湖,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这么说,仙女姐姐您还是大侠啦!” “嗯......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侠,也不是什么仙女姐姐。但是你这么叫我,我听着还怪喜欢的。” “那可不对,你出来的时候,可真像仙女姐姐一般,我当时第一感觉就是,仙女姐姐下凡啦,古人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要是把仙女姐姐比作一首曲子,那也是天上的曲子!” “好了,你快不要再说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你家住在哪里,知道你家在哪里,也好让两位前辈安息。” 秦凡听仙女姐姐一说,又陷入了悲思之中,但是现在他已不同昨日,恢复了些许理性,便马上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说道:“仙女姐姐,我叫秦......”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叫秦不凡,我家就在局北城的东边。那儿是一片郊区,我们一家子在那里种田,谁知道这春秋府却心怀歹意,不让我们好好种田,还设计杀了我的父母,若不是仙女姐姐来了,现在我也不会在这里了,若是那样也好,我可以和老爹和妈妈一起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春秋府?......你可别瞎说乱想,要是你们都变成天上的星星了,那星星要照着谁呢?你可要好好活下去,这样你父母在星星里才算是快乐的星星。” “嗯,我听仙女姐姐的!对了,仙女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还是您真的就叫仙女姐姐呢?” “我......”少女思索了片刻,说道:“我叫萧沐雪。” “喔,那以后我就管你叫雪姐姐好啦!”秦凡说道。 “嗯......我们快去弄些吃的,吃罢了,便去你家那边,将两位前辈安葬了罢。” 秦凡点头说好,二人用罢了早饭,便赶往局北城的郊区,看着那历历在目熟悉的场景,秦凡悲从中来,此刻却不再表露于色,只在心中想着: “春秋府,我一定要为老爹和妈妈讨回一个公道!” 他从家里拿出一把撬,在自己家中挖了一个大坑,汗水不停地往下淌,但是他却不停下手中的活,直到把萧秦二人安葬好,又立了一块墓碑,他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