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终遗言 头好痛! 陈晓觉得自己的眼皮像是灌了铅似的,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睁开。 眼前的景象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蓝色的药片,一旁还有一个笔记本。 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对,这是哪? 陌生的环境以及心中的疑问,让陈晓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这一紧绷,头更疼了。 这里似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陈晓微微皱眉,右手揉着太阳穴,勉强坐直身体。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的桌面上。 玻璃瓶里面装着的是一粒粒……蓝色的小药丸? 陈晓:??? 不至于啊,自己今年才23啊…… 狐疑中,陈晓又看向了笔记本。 笔记本上,只有第一页有内容,上面画着一连串奇怪的符号。 潜意识告诉他,这些线条复杂的符号,是米达拉语。 陈晓一头雾水,可是他却似乎能够理解这些符号的意思,它们连在一起,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普林斯不是我杀的!” 在看到这句话后,陈晓刚刚有些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 这次头要疼炸了! 除了痛,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种茫然、无助、冤屈、不甘的复杂情绪。 “普林斯不是我杀的!” 陈晓不自觉地又默念了一遍,似乎只有将这句话说出来,才能平复心头的那股怨气,可是…… 可是,普林斯是谁? 隐隐的,陈晓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似乎想起了一些有关的事情,但是记忆十分混乱,脑海中只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根本没有头绪。 “先出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晓站起身,刚一回头,余光瞥见了右侧的镜子,于是忍不住回头望去。 “我靠!” 陈晓被吓得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直接撞倒了一旁的衣架。 镜子里的人……是谁? 陈晓咽了一下口水,平复一下心中的震惊,又过了几秒钟,他才试探着再次走上前去。 镜子中果然又出现了他的模样,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黑发,脸颊瘦削,一双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死鱼眼,有点呆,剩下的五官还不错,高鼻梁,浅眉毛,皮肤挺白。 这是我? 整容了? 还是在做梦? 陈晓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甚至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疼痛不会说慌,一切如此的真实。 直到此刻,陈晓才意识到,这并非一场梦,镜中人就是自己!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晓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极力克制着脑袋的胀痛带来的眩晕感,试图去搜索有用的记忆。 刚陷入思考,他的意识就变得混乱起来。 紧接着,许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像是过电影似的,一幕又一幕飞快地转换。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这些断断续续的内容被一股脑地塞进了他的脑袋里。 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尝试着融合在一起……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陈晓再次睁开眼睛。 他的脑袋中已经多出了许多不同寻常的记忆碎片,而且他也理清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曾经,在那个熟悉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名牌军校的优秀毕业生,在回家的途中,他乘坐的飞机发生了事故,坠落在了大洋深处,原本以为自己肯定难逃一死,只是没想到再一睁眼,竟然来到了这里。 嚯,这应该是穿越无疑了…… 意识到自己重获新生后,陈晓的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他的适应力和接受力还算不错,喃喃自语道:“活着就好!” 整理好心情,陈晓将笔记本合上,在封面上,他发现了一个名字。 格兰特。 恍惚中,陈晓意识到,这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格兰特,16岁,长莺帝国安迪斯郡人,第七特殊军事学院一年级普通学员。 陈晓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衣架,上面的确挂着一套学员样式的制服,似乎在印证着他的想法无误。 明确了身份,陈晓把注意力放在了下一个问题上——我现在究竟在哪里? 记忆碎片应激而出,同样给出了答案。 这里是弗洛伦高档小区的一间公寓,姨妈一家人平时就住在这里,而自己只有在礼拜日放假的时候才会过来住,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原本是属于姨夫克莱的,但很不幸的是,一年前,身为调查团成员的克莱,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意外牺牲了……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家只剩下姨妈和表妹了? 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啊……陈晓有些唏嘘。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深蓝色的窗帘微微荡漾,壁炉里的火苗轻轻摇摆了几下,屋内的光亮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被冷风这么一吹,陈晓立刻打了个寒颤,他先是裹紧了衣服,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想要关上窗户。 可是当陈晓刚拉开窗帘,他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窗外的景象一片灰暗,宽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天空上不断有像灰烬似的碎屑向下掉落,各种建筑物以及街道都被这种神秘的灰色物质覆盖了,空气中充满了死寂的味道,整个世界像是末日降临一般,破败、萧索、死气沉沉,让人觉得无比压抑。 这是雾霾么?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污染竟然也如此严重…… “格兰特,说了多少次不要在‘灰潮’的时候打开窗户,赶紧关上它,不要让那些不洁的灰絮飘进来,它们是会带来霉运的。”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格兰特的思绪,虽然言辞中有些责备的字眼,但是语气却并不严厉。 灰潮? 这个词儿为什么这么耳熟…… 等等,谁在说话? 陈晓猛然回头,看到一名女士正站在他房间的门口。 她身材窈窕,穿着黑白相间的工作服,一头黑色的秀发披散在肩膀上,她的皮肤很白,淡蓝色的眼眸更是像清澈的湖水一样,眼角上有一些细微的皱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一些成熟的韵味,虽然在家里,但是她依然保持着最标准的礼仪站姿,给人一种优雅端庄的感觉。 索菲亚……姨妈! 仓促间,格兰特只能用身体挡住桌子上的日记本和小药瓶。 “索菲亚姨妈,您回来了。” 他尽量平静地问道,尝试着将自己代入到格兰特这个身份,虽然是第一次说米达拉语,但是却很流利,看来他继承了原主在语言表述方面的能力。 “是的,上午的课程很顺利,所以就提前下课了,受到灰潮的影响,下午的预约也取消了。” 索菲亚的声音有些矛盾,有点轻松,但更多的是焦虑。 她原本是一名标准的家庭主妇,但是在丈夫克莱去世后,她选择了重新工作,在附近的艺术学院担任钢琴老师。 为了支撑起这个家,除了正常的课程,索菲亚还会接一些私人辅导,除此之外,她还会在高档餐厅进行钢琴演奏的工作。 计算下来,她每天都要忙碌十二个小时左右,有时要到深夜才能回来。 今天的私人辅导取消了,意味着她在享受片刻宁静的同时,也失去了这笔额外收入。 格兰特安慰道:“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您最近实在太累了。” “这有什么办法,马上又有一堆费用要交,燃气费、水电费、房屋管理费……黛西又要交学费了,圣玛丽女校隔三差五就要交钱,这日子……。” 索菲亚姨妈看起来疲惫又无奈,她可能突然意识到不应该跟格兰特发牢骚,于是转移了话题 “格兰特,你通常都会在周末回来,今天才礼拜四,出什么事情了么?明天不用上课了么?”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啊……陈晓只能找了个借口,“我请了一天假,身体有些不舒服。” 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衣架,索菲亚关切地问道:“身体不舒服?是感冒了么?” 陈晓敷衍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并不是太严重,只是头很晕,也许休息一下就好了,一会我会自己收拾的。” 索菲亚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最近的流感实在太可怕了,隔壁的丽莎夫人已经在床上快躺了一个月了,如果你的病情加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陈晓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的。” “那你再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今天的主菜是你最爱的金枪鱼和土豆。” 在克莱姨夫去世后,家里的佣人都辞退了,原本并不会做饭的索菲亚姨妈,在经过短暂的学习后,烹饪技艺已经达到了不错的水平。 虽然这两种食物听上去就毫无食欲……但陈晓为了争取得到独处的空间,还是眯着死鱼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索菲亚离开后。 陈晓坐到了书桌前,他拿起桌上的玻璃瓶,看着里面蓝色的药丸。 “这是……梦境蓝晶?” 恢复了部分记忆,陈晓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 看来原主对它的印象十分深刻,陈晓小心地打开了玻璃瓶盖,然后将瓶子放在了鼻子前,轻轻嗅了嗅。 一股清凉淡爽的味道涌入鼻腔,立刻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无论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甚至会有些飘飘欲仙的满足感。 原来如此! 陈晓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根据原主的记忆,这种名为‘梦境蓝晶’的东西,在服用后会让人的灵魂离开躯体,获取巨大的满足感,并有极低的几率进入到一个名为‘永恒国度’的虚幻世界中。 在那里,你可以脱离肉体的束缚,以游魂的状态,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可以获得无法想象的快乐…… 当然,这种东西也有很大的副作用,梦境蓝晶具有极强的成瘾性,长期服用会导致身体机能衰退,精神萎靡不振,出现虚假的幻觉,而且如果过量服用,甚至会导致死亡! 陈晓无语了,这玩意不就是这个世界的毒品么? 难道格兰特把自己吸死了? 再联想到那桌子上的那个笔记本上的话,陈晓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说,格兰特在写完那句临终遗言后,服用了过量的梦境蓝晶来……自杀? 很有这个可能。陈晓摸了摸下巴,他总觉得自己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想起。 比如,索菲亚姨妈口中所说的‘灰潮’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为什么会提前在周四就回到姨妈家? 最主要的问题是,普林斯究竟是谁啊!? 这家伙到底死没死? 第二章 灰潮 窗外的世界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冷清的街道上,灰色的絮状物在半空中飘舞。 陈晓将那个装有梦境蓝晶的小药瓶和笔记本都藏在了床头柜的夹层中,然后扶起衣架,整理好散落在地面上的衣物。 完成了这些事情后,陈晓重新坐回书桌前,从窗外收回目光,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尽量保持着专注的状态,调整呼吸,然后努力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灰潮’这两个字上。 这种有针对性的唤醒式回忆果然有了作用,关于‘灰潮’的信息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原来他穿越到的是一个名叫布莱恩的大陆上,而‘灰潮’正是这个大陆上特有的一种奇观天气现象之一,它的发生似乎并不依赖于某些特定的环境条件,也没有明确的规律可循,似乎每一次‘灰潮’都是随机发生的。 比如在反抗湾以及附近的地带,在过去短短的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就已经发生过两次‘灰潮’,除了今天,最近的一次就发生了礼拜二,也就是两天前,而再上一次,则是要追溯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了,三个毫无规律的时间点,根本找不到什么联系。 每当灰潮降临,天空中就会大量有类似灰烬的碎屑洒落下来,这些灰絮对这个世界以及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当阳光再次普照大地的时候,它们就会消失融化,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这一现象的具体原理是什么,但是大家普遍相信,灰潮代表着污秽、不详,以及灾祸的降临,而那些灰絮也会带来不好的运气,所以在灰潮发生的时候,大家会尽可能地选择留在屋内,避免与之直接接触。 还有一些更为离奇、诡异、惊悚的说法,比如曾经有人说看到,在灰潮中遇见过诡异可怕的怪物,它的模样骇人,身形巨大,可以轻易地吸走人类的灵魂。 当然,这些都是没有任何可靠依据的坊间传闻,唯一已知的是,灰潮会对某些特殊种族的生物产生影响,比如那些令人憎恶恐惧的异族生物——异鬼。 异鬼!? 虽然这是他曾经所在的世界中并不存在的物种,但格兰特心中却没有什么恐惧,只是有一些好奇,也许是因为前一世幻想类电影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有点可惜的是,原主也没见过真实的异鬼本体,对于它的粗浅了解,只是来自于课本中的介绍和插画,它们邪恶、凶残、狡猾、嗜血,是集成了所有阴暗面的物种,是人类的最古老天敌。 根据书中的记载,高等异鬼善于伪装,平时可以为装成普通人类的模样,但是在灰潮发生的这段时间里期,它们会失控发狂,暴露出本体的真实面目。 收回发散的思绪,有了初次有效的尝试,陈晓开始思考最主要的问题。 第一,普林斯是谁? 第二,原主到底是不是自杀? 这两个才是最严重的事情嘛! 自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陈晓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正在有什么危险在逼近自己,但他并不确定一切是否跟这件事有关,所以他现在必须要搞清楚状况。 陈晓使用了同样的方法,试图找到真正的答案,但是当他真正开始集中精神去回忆时,脑海中只闪过了一个诡异的画面。 画面中的出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白人,男性,十七八岁的年纪,有着与稚嫩脸庞不服的健壮身材,穿着学院统一发放的制服,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上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悔恨、痛苦的复杂神情。 在他的尸体上,有很多伤口,而真正的致命伤应该是胸前的那四个拳头般大小的血洞,每个伤口的创面足足有拳头般大,应该是被非常锋利切粗壮的物体洞穿了身体,地上有一滩鲜血,但此时已经凝固。 陈晓蓦地睁开双眼,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砰’地狂跳着,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体的原主对于这段记忆的极度恐惧。 普林斯! 一个名字冒了出来,与之相伴出现的是一种深深的畏惧和憎恶。 这不就是笔记本上写的那个名字么!? “普林斯,普林斯……” 陈晓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与这个人有关的信息也应激而出。 原来这个普林斯和原主格兰特一样,都是长莺帝国第七特殊军事学院的一年级学员,而且两人还都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 与格兰特瘦弱的体型相反,普林斯个体很高,身材如蛮牛般结实、强壮,从小还接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一般学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普林斯最辉煌的战绩,是曾经在一场训练赛中连续击败了十多名对手,表现出了极为惊人的战斗力。 但是普林斯的性格有点问题,狂躁的脾气和贪婪的本性,让他成为了一名不折不扣的恶棍,野蛮、粗鲁、暴力成了他的代名词,而在学院中弱肉强食的潜规则的纵容下,普林斯如鱼得水,气焰嚣张,很多学员都被他勒索过,稍有不满或者反抗,便会招来一顿殴打。 陈晓的脑中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自己也被这个人渣欺负过?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记忆证明,就在前天,也就是礼拜二的上午,在体能训练课上,普林斯将自己的一块怀表抢走了,而且这块怀表是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 来不及气愤,陈晓立刻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原主目睹了普林斯死亡的场面,难道是自己把普林斯干掉了? 不过很快,陈晓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情绪不会撒谎,刚才在回忆普林斯死亡画面时,自己情感上的反馈只有一种单纯且深刻的恐惧情绪,却并没有任何一丝复仇后的快感,再结合两者实力差距的对比,陈晓可以基本肯定这件事情不是原主做的。 那普林斯的死亡和自己服药自杀事件,两者之间究竟有着什么关联呢? 第三章 抓捕 带着这样的疑问,陈晓继续查找有用的记忆。 果然,另外一段记忆碎片给出了线索。 画面中,格兰特非常慌张地从自己的宿舍跑了出来,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迈着急促的步伐,埋头走路,避免了和其他学员的目光接触。 他小心地离开了学院,然后拦下了一辆马车,在经历了大概五十分钟的颠簸旅程后,他来到了弗洛伦小区。 此刻天空中已经开始落下灰絮,‘灰潮’开始了。 在车夫对天气抱怨的声音中,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小区的街道上,即便灰絮落在他的身上,也浑不在意,他一直来到13号楼。 这里正是索菲亚姨妈的家,他表情沮丧,重重地敲打着房门,看样子非常迫切地想要见到索菲亚姨妈,似乎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 家里没人,格兰特最终心灰意冷地从兜里拿出钥匙,他打开了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瘫软在了床上。 陈晓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格兰特那一刻的情绪,不知所措的慌张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种无处倾诉的痛苦…… 这些感受让他崩溃! 格兰特最终绝望地走到了书桌前,他翻出隐藏在抽屉夹层里的玻璃瓶,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普林斯不是我杀的!” 写完这句话后,他似乎完成了最后的心愿,然后从玻璃瓶中倒出了十多片蓝色小药丸,然后一下子吞了下去。 片刻后,他瘫软在椅子上,双眼逐渐失去了神采。 就这样,格兰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回忆至此,陈晓深吸了一口气,两段记忆连在一起,大概勾勒出了一个较为完整的故事。 格兰特在学院的宿舍内发现了普林斯的尸体,然后出于恐惧和逃避的心理,他选择从学院逃跑,他想要回到家里向索菲姨妈求助,偏偏索菲亚姨妈并没有在家。 在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后,格兰特的精神崩溃了,他放弃了挣扎,服用了过量的梦境蓝晶,最终在卧室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理清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陈晓的心中还有疑问:既然普林斯不是自己杀的,那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宿舍里? 而且,格兰特到底在害怕什么? 回忆的时间似乎有点久了,这些疑问虽然还没有搞清,但陈晓此刻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他抬起头,看着墙上的钟表,距离姨妈去做饭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了,但是现在屋外却没有任何动静。 陈晓立刻警觉起来,他从椅子上轻轻站了起来,他走到了窗前,抬起手,将窗帘拨出了一个缝隙。 他通过缝隙向外看去。 此刻外面的灰潮已经结束了,大街上已经陆续出现了行人,虽然不多,但也给街道带了一些生机,而在楼下的大门口处,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在汽车的车门上,印着一个剑和斧头交叉在一起的银色徽记。 看到这个徽记,陈晓立刻紧张起来,虽然他想不起来它所代表的意义,但却本能地感到一丝恐惧,心中立刻萌生了逃跑的想法。 “快跑!得赶紧离开这里!” 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让陈晓心中一惊,他来不及思考,赶忙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他想要从这里跳出去。 布莱恩大陆的建筑风格以庞大、恢弘为流行趋势,而像这种高级公寓也继承了这一特点,陈晓目测二楼到地面的距离足足有五六米的样子。 如果幸运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格兰特如此想着,然而就在他的手刚碰到窗帘的一瞬间,‘轰’的一声,屋子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轰成了碎片。 陈晓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在木屑和尘埃弥漫中,他隐约地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的位置。 感受着仍有冲击力的气浪,陈晓惊讶于对方破门的手段,难道是威力可控的小型炸药? 来不及更多思考,陈晓第一时间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和黑衣人的距离,顺便快速观察着场中的情况。 在黑大衣男人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他的另外一名同伙,那个人已经控制住了索菲亚姨妈,他的一只手捂住了索菲亚姨妈的嘴,另一只粗壮的胳膊将想要挣扎的女人牢牢地固定在原地。 黑衣人似乎看穿了陈晓想要跳窗逃跑的想法,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格兰特,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对方竟然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但陈晓依然保持着警惕,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们的任务只是抓你回去,至于为什么,我想你心里应该比我们更清楚。”黑衣男人的声音平静、低沉、有力,他继续说道:“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你现在乖乖的走过来,相信我,这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面对这样的威逼利诱,如果换做是原主,说不定真的会听从黑衣人的建议,束手就擒。 但是陈晓可不是这种坐以待毙的性格,只见他假装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逃跑的意图,然后在下一刻,他突然转身,就要向窗外跳去。 身后的黑衣人,几乎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只见他猛地一脚蹬向地面,立刻爆发出炮弹出膛一样的速度,直接向陈晓冲了过来。 好快的速度! 陈晓心中一惊,但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见他的腰部一扭,原本的姿势发生了改变,他侧过身,与黑衣人几乎脸对脸的擦身而过。 和预想的结果差了许多,最主要的原因是,黑衣人的反应和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看样子对方似乎并没有使出全力。 这不科学,这家伙的身体素质有点炸裂啊……陈晓在心中暗想,但是既然对方将身体的薄弱部位暴露在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就在这个瞬间,陈晓挥起拳头,用尽全力,直接向对方的颈部砸了过去! 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先是假装跳楼,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再趁机寻找弱点,发起准确的攻击。 只要将追击的黑衣人放倒后,那名控制住索菲亚姨妈的家伙,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就是冲过来帮忙,要不就是利用索菲亚姨妈来跟自己进行谈判。 无论哪一种,都能保证索菲亚姨妈暂时是安全的状态。 从始至终,陈晓就从来没有想过置索菲亚的安全不顾而独自逃走! 毕竟自己上过四年的军校,格斗搏击的课程也都是A+的水平,虽然这个世界的身体基础素质有些弱,力量和敏捷的水平大不如从前,但只要战斗的本能和意识还在,就有反击的可能。 最主要的是,这些年的相处和陪伴,让原主对这个家庭格外在意,这种对亲情的依赖感,现在也影响到了陈晓的选择。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顺利,他的拳头的确砸在了对方的咽喉处,可是对方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更别提受伤了,倒是反馈回来的巨大力量让陈晓觉得自己的整只手都要断掉了一样。 喉咙都这么硬? 这不是在搞笑呢? 谁会特意去锻炼这个部位? 还没等陈晓再做出其他的动作,对方已经反手重重一拳砸在了他的后颈上。 眼前一黑,陈晓彻底昏了过去。 第四章 杰斯上校 “滴答,滴答……” 房间角落的棚顶上,水滴正向下滴落,断断续续的声音,唤醒了陈晓的意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一间牢房内。 黑暗、肮脏,还有一股扑鼻的臭味。 强忍着后颈处传来的疼痛,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快要断掉的脖子。 向前走了几步,阳光透过外面窗户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他眯起眼睛,做出了简单的推断——自己至少在这里已经呆了一整夜的时间。 “该死的,下手可真黑。” 咒骂了一句后,陈晓的目光穿过铁栅栏,落在了走廊的墙壁上,一下子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徽记。 徽记上银色的剑与斧交叠在一起,和之前印在黑色汽车车门上的一模一样。 陈晓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了,这是第七特殊军事学院的徽记,象征着技巧、力量以及决心。 由此可以推断出,昨天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应该就是学院执法队的成员。 这些由退伍后的调查团团员和优秀的学员共同组成的执法机构,负责学院的守卫,以及完成一些学院内部案件的查处工作。 一回想到昨天的短暂交手,格兰特此刻仍是心有余悸,对方所表现出的速度、力量和防御能力,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甚至可以认定,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拥有的。 超凡者……这三个字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但很遗憾的是,更多的相关的详细信息却没有出现。 “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恢复记忆?” 陈晓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开始分析着现在自己的处境,现在基本可以认定的是,学院已经将自己当成凶杀案的嫌疑犯了。 普林斯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而自己却在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说凶手不是自己,有人信才怪! “当初第一时间逃离现场的选择,绝对是不够理智的。” 陈晓用一句话简单地点评了一下原主的行为,然后立刻开始思考该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他低下头,望向那个老式锁头,他从裤兜中掏出了一枚别针,这是他昨天逃跑前,特意为自己留的后手。 在前世读军校的时候,陈晓曾接受过专门训练,所以他掌握了开锁技能,像这种老式的简单锁具,对他来说,打开根本没什么难度。 可是就算现在从这里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真要一辈子都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像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 而且在见识了超凡者的强大之后,说实话他也没有把握能够从这里顺利离开。 最好的方式,还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思索间,牢房走廊的尽头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那是军靴踏在地面上留下的声音,强劲、有力,每一步都很干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陈晓赶忙将别针收起。 声音越来越近,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陈晓的面前。 这是来审讯自己的?陈晓带着这样的疑问,望向眼前的人。 对方是一名戴着眼罩的独眼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调查团正式的军装,面容冷峻,五官棱角分明,一道很深的伤疤从眉骨处一直延续到了颧骨的位置,这道醒目的疤痕并没有让他变得丑陋,反而成为了突出男性雄性特征的标志,而他的另一眼睛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像是狼一样的眼神,让人很难捕捉到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霸气、干练、狂野……这是对方留给陈晓的第一印象。 男人站在牢房外面,腰杆挺得笔直,手里拿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雪茄,打量了一下陈晓后,用粗犷的声音问道:“嘿,小子,你认识我么?” 我应该认识你么……陈晓摇了摇头,他很确定,自己之前并不认识这个人。 “那我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和你的姨夫克莱是调查团的战友,也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你可以叫我杰斯上校。”男人抽了一口雪茄,继续说道:“是索菲亚找到我的,她说她的侄子陷入到了一个大麻烦中,希望能够得到我的帮助。” 陈晓的心中一暖,脑中回想起自己被抓时,那个可怜女人眼中的无助、紧张和惶恐,他能分辨出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关切。 而眼前的杰斯,也应该是她耗费掉亡夫所剩不多的人情换来的援助。 杰斯平静地继续说道:“你现在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被人冤枉了,一名学员死在了我的宿舍里,他们怀疑我就是凶手。” 陈晓已经充分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尽可能地用最简洁的描述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处境。 “闹出人命了?”杰斯听完一愣,紧接着眉头皱成一团,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然后踩灭,“这的确是个大麻烦,谋杀学员在学院中可是一等重罪,那是要上火刑架的。” 听到‘火刑架’这三个字,陈晓一愣,随后他明白了格兰特到底在恐惧什么了! 记忆一下子连贯了起来。 在长莺帝国的法治体系中,杀人犯的下场是要被送上绞刑架的,当然这只适用于普通的民众,而在以军队体制作为主要框架的调查团和各种军事学院,谋杀罪是被战争之神所唾弃的丑恶行为,犯人要面临的惩罚要比绞刑更加残酷得多,他们需要接受更加严厉无情的审判——火刑。 他们相信,只有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一切罪业才能彻底泯灭,灵魂才会得到神灵的宽恕和救赎。 最主要的是,执行火刑所用的并不是普通的火焰,那是一种名为‘雪焰’的特殊火源,它可以缓慢而充分地燃烧,被这样的火焰吞噬后,受刑者不会在短时间死去,而是要在未来两到三个小时的过程中,一直保持清醒,并慢慢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直到身体彻底变成灰烬,一切才会停止。 原主格兰特应该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承受痛苦还是给自己一个痛快的选择上,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用‘梦境蓝晶’结束了自己窝囊的一生。 连自证清白的勇气都没有么? 陈晓对这种选择很失望。 在弄清楚这件事后,陈晓的脸色不太好看,杰斯也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 杰斯扭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然后他用非常郑重的口吻问道:“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陈晓斩钉截铁的回答。“只不过糟糕的是,我失忆了,很多事情,我现在想不起来。” 杰斯盯着陈晓的眼睛看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像是在心中得到了某种答案。 “我相信你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杰斯的回答,让陈晓莫名地觉得紧张的神经在这一刻放松了不少。 杰斯继续开口说道:“确凿的证据是一切问题的关键,可是想要找到证据,就必须有清晰准确的记忆,所以你现在要保持冷静,我会慢慢引导你,你要保持专注并且快速地回答我下面的每一个问题。” 陈晓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杰斯突然打了一个十分清脆的响指。 这个毫无征兆的突兀举动,不知为何,让陈晓的精神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云彩上,浑身上下懒洋洋的,很舒服,外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自己好像在做梦,又好像很清醒。 杰斯冷不丁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普林斯的尸体的?” 第五章 催眠术 杰斯的一个响指,让陈晓进入到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面对刚才的问题,陈晓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答案,“我醒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陈晓一愣,这次自己竟然不需要冥想就给出了答案。 杰斯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普林斯的尸体的?” “周四早上,大概七点多左右。” “在发现普林斯尸体之前,你在做什么?” “周三晚上,我在喝酒。” “在哪喝酒?跟谁喝酒?” “我自己在宿舍里一个人喝酒。” “喝完酒后你都做了什么?” “那天的朗姆酒有些奇怪,酒劲儿出奇的大,我喝完几杯后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然后就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刚睁开眼睛,就发现普林斯的尸体出现在了面前。” 陈晓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后,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杰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一个人喝酒,喝的是闷酒么?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么?” “是的,我很不开心,在礼拜二上午的拉练中,普林斯抢走了我的怀表,那是一块泰勒牌怀表,最主要的是,那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遗物。” 杰斯的眉头一挑,显然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这件事情陈晓本来并不打算对杰斯说,因为它很可能被当成充分的作案动机,是对自己绝对不利的证据! 可是自己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直接讲这些话说了出来,仿佛这张嘴已经不被自己的意志所控制,只能将真实答案告知对方。 杰斯紧接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恨他么,想过要杀死他么?” 听到这个问题,陈晓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而是觉得自己整颗心突然揪在了一起。 焦虑、不安,夹杂着愤怒,这种感觉非常痛苦,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我恨普林斯!非常恨他!他总是欺负我,抢走我喜欢的东西,他第一次殴打我的时候,我被吓得尿了裤子,成了其他人口中的笑柄,他们哈哈大笑,笑声是那么的刺耳,除了这件事,普林斯还让我当众出丑过很多次,他给予我屈辱的记忆,让我没有尊严的活着!” “所以我恨他,恨不得他早点去死,可是我没有胆子反抗,就连他在夺走我母亲遗物的时候,我都不敢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甚至连不满的表情都不能出现在脸上,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当我醒来,看到他已经死了,我的内心只有慌乱和恐惧,我只是害怕自己被牵连。没错,我就是这么的懦弱、卑微、可笑,我就是个可怜虫,只能依靠酒精麻痹自己的可怜虫!我恨普林斯,但我更恨我自己!” 揭开了格兰特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陈晓觉得自己的情绪也跟着失控了,格兰特最真实的、毫无隐藏的人格,通过陈晓的倾诉展现在了杰斯面前,激动地说完这些话后,陈晓觉得自己特别疲惫,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似的,却又特别轻松,好像身上的一座大山消失了。 但与此同时,在经历过这样的精神刺激后,陈晓终于将格兰特的记忆彻底地融合了,所有事情都历历在目,不存在任何缺失和偏差,从这一刻开始,陈晓就是格兰特,格兰特就是陈晓,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油然而生,让他愿意以这个名字去自称。 ‘啪’的一声,杰斯再次打了一个响指。 格兰特终于从那种奇妙的状态脱离出来。 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缓了一会抬起头问道:“杰斯上校,您对我做了什么?” “催眠术。”杰斯同样蹲了下来,宽大的外套托在了地面上,他并不在意地补充道:“一个小把戏。” 但格兰特并不认为一切像杰斯说的这么简单,他对于催眠术有过一些了解,知道一个响指就让人完全听从命令,这是不可能实现的,除非…… 又联想到了昨天的那两名黑衣人,格兰特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就是超凡的力量么?” 在布莱恩大陆上,的确有一些拥有极强体魄和非凡技艺的特殊人类,这些人被称为超凡者。 而帝国调查团的成员都是超凡者,这是常识。 杰斯浑不在意地回答道:“是的,但这个小把戏只运用了一点超凡之力。” 这种被人完全掌控的滋味并不好受,心有余悸的格兰特回归正题,认真问道:“那么现在,您是否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了?” “我只是相信我的技艺,在催眠的状态中,人类的自觉性、能动性及目的性几乎荡然无存,而受术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失去了意识的批判与监察,所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格兰特默然不语,虽然被人催眠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但是好在催眠的过程帮助他将原主的记忆细致地梳理了一遍。 两段记忆已经彻底地合二为一,这也算是一个很大的收获。 又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边格兰特,杰斯丝毫没有掩饰独眼中的鄙夷之色,只听他冷淡地说道: “虽然从主观意愿上,我并不喜欢,也不愿意,去帮助你这样的软蛋,但是看在克莱和索菲亚夫妇的面子上,我必须提醒你,催眠术还未被许可被应用在正式审判的过程中,所以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你得拿出证据让其他人相信你。” 格兰特此刻深切地感受到,懦夫不配拥有尊重。 “但是从现在掌握的信息来说,好像连一条对你有利的证据都没有,所以你必须想办法去应对审判团提出的任何疑问,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 格兰特明白,杰斯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件事情除了自证清白,没有其它解决办法。 “我之前听说,克莱在学院里得罪过不少人,也许有些人会趁着这个机会动点小心思,对你不利。” 熟悉的‘咔咔’声再次响起,杰斯摇晃了一下又开始变得僵硬的脖颈,继续说道:“但是你可以放心,审判的时候,我会亲自到场,我可以保证你能得到最公平、公正的处理。” “对了,还有一件事,普林斯的舅舅是调查团的艾顿上校,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容易发疯,所以也有了一个‘疯狗’的称号。” 普林斯竟然还有这样一位亲戚?格兰特之前并不知道这一点。 但是,‘疯狗’艾顿? 这个称呼听上去就不怎么友好! “艾顿手中的权力很大,他的背景和人脉关系也很复杂,学院的高层肯定要给他一点面子的,如今他唯一的外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他已经快彻底发疯了,之前他提议将你交给调查团处理,那样的话你的下场可能要比上火刑架还要凄惨。” 听完这句话,格兰特的心里升起了一阵强烈的寒意,如果自己被带到了调查团,还是艾顿上校亲自审理的话,那后果真是无法想象,各种酷刑似乎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但是这个提议被我否决了,不过他一定会到场旁听。” 虽然很感谢您帮我挡了下来,但下次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断句啊,会吓死人的啊……格兰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吐沫,心中松了一口气。 杰斯站起身来,用一种霸气的口吻说道: “我能帮助你的,就是让艾顿安安静静地听完审判。” “所以,你不用去考虑这些外界因素的影响,你只需要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那就是找出证据,让审判团相信你是无罪的,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说完这些话,杰斯站起身来,没再看格兰特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第六章 裁决大厅(上) 走廊中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在铁门发出‘咣当’的一声巨响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 杰斯离开后,现在牢房内只剩下格兰特一人,他重新坐到了那张硬板床上,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这才舒服了一点。 他单手托腮,梳理着由催眠术整合后记忆。 马上,他就发现了异常。 为什么原主没有14岁之前的记忆? 目前他拥有的记忆,都是从14岁来到反抗湾开始的,再往前就是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自己有一个母亲,但奇怪的是自己居然记不起她的容貌了。 这太诡异了,难道原主的脑部曾经受过严重的创伤? 格兰特摇了摇头,停止了联想,现在还是应该将注意力放在更紧迫的事情上,比如杰斯留下的忠告。 按照正常的流程,当学院内的学员犯下比较恶劣的罪行时,会由学院干部组成的审判团来对他们进行审判,他们在了解了案情的整个过程后,会对此次案件进行调查、核实、评估以及定罪。 在这个过程中,自己是有发言、陈述的权利的。 如何找出对自己有利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无辜,是格兰特目前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如果凶手不是自己,那究竟是谁杀死了普林斯? 首先应该判断案件的性质,分析杀人者的动机。 情杀?仇杀?激情杀人? 考虑到普林斯平时的种种恶行,仇杀似乎是最合理的推断。 普林斯平时的潜在敌人实在太多了,任何被他欺负过的人都有报复杀人的可能。 格兰特瞬间想到了几个名字,这些人都是被普林斯欺负的比较惨的同学。 可是他们真的有胆量这么做么?毕竟这些学员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嘛。”格兰特不太确定地想着,毕竟在曾经的世界,犯罪低龄化已经成为了一种趋势。 这时,走廊里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没过多久,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来到了格兰特的面前。 格兰特一眼就认出来,这两位就是对自己实施抓捕的执法队队员。 其中一人直接开口说道:“格兰特,审判的时间到了。” 格兰特狐疑地问道:“这么快?” 杰斯上校刚离开没多久,如果这么快就要进行审判的话,他应该提醒自己才对,起码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再联想到刚刚杰斯提到的艾顿上校,这家伙这不会在搞什么幺蛾子吧? 黑衣人的下一句话打消了格兰特的顾虑。 “因为你的事情惊动了奎因院长,他只有上午有空,所以审判提前了。” 格兰特哑然,居然连这种大人物都被惊动了…… 此时,黑衣人已经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自己戴上。” 说完,黑衣人递过来一副镣铐,然后冷冷地道:“格兰特,你昨天的反抗行为让人印象深刻,虽然我个人很欣赏你临危不乱的性格,但是依照相关规定,这种拒捕行为我们必须如实上报,至于会不会对你的最终判决产生影响,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 顿了一下,黑衣人继续补充道:“希望你这次不要搞出什么新花样了,我看你应该是个聪明人,别给大家添麻烦,否则我们不介意让你在审判之前再吃点苦头。” “完全明白。” 格兰特点了点头,他很配合地戴上了镣铐。 鉴于格兰特昨天的表现,黑衣人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镣铐,在确定无误后才说道:“我们走吧。” 三个人从牢房出来,穿过走廊,在向上爬了一段很长的阶梯后,终于来到了地面。 刚一出门,一股带着湿咸味道的海风就吹了过来。 反抗湾是长莺帝国最重要的五大港口城市之一,这里除了拥有悠久的历史外,同样以风光明媚和气候宜人闻名于世,与格兰特的故乡安迪斯郡的干燥炎热不同,由于来自北方加达海的海风吹拂,这里的气温适中,而且一年四季的日夜基本上都是一样长。 灰潮结束后,从天而降的灰絮像是冰雪消融似的,在日光的照射下很快消失于无形,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温暖而富有生机,不知名的鸟叫声回荡在林间,不远处的草坪上还有白鸽在散步觅食。 不错的环境,如果能不带镣铐地在这里生活,应该也很不错……格兰特忍不住想。 紧接着,三人走过了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两侧高大的树木遮蔽了大部分的视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格兰特能够看见不远处高耸的教学楼。 在教学楼的最顶端,那个刀与斧交叠的银色徽记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在它的下面是一行由米达拉语书写的学院全名——长莺帝国第七特殊军事学院。 长莺帝国第七特殊军事学院,同时也有另外一个称呼,就是帝国调查团预备役,它坐落在平民区的外围地带,与当地常住人口最多的华沙小区只有一墙之隔。 这座军事学院的前身,是一座普通的技师学校,而在异教兴起的那段遥远且混乱的黑暗岁月中,它成为了帝国军队狩猎异魔、清理异教徒的重要据点之一,在百年战争结束之后,这里便成为了专门训练特殊能力人才的摇篮,为调查团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新鲜的血液。 被杰斯用催眠术激活后的记忆格外清晰准确,格兰特几乎在一瞬间就能想到自己所需要的全部信息。 三人沿着幽暗的小路走了几分钟,便来到了学院最偏僻的位置,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沉寂起来,高耸的树木将阳光挡住,一座孤零零的黑色建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它的风格非常古老,与早期哥特式的建筑有些相似,尖锐的塔顶像是一柄利剑,上空还有一群乌鸦正在盘旋。 幽暗、深邃、神秘……这就是格兰特此刻最直观的感受。 格兰特被周围压抑冰冷的气氛感染,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有点不确定地问道:“这里是裁决大厅?” 身后的黑衣人点了点头,简洁地回答道:“是的。” 裁决大厅,在第七特殊军事学院中算是一个最特殊的地方,在百年战争的那段岁月里,这里审判并处死过无数异端,在经过了几次翻修后,它被保留下来,平时这座建筑大门紧锁,只有在审判重大恶性案件的时才会启用。 之前在学员中有过传言,一些人在这周围听到女人的凄厉哭声、怪物的嘶吼嚎叫、邪灵的诡异低语,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传的煞有介事。 记忆中,格兰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是第一次。 身后的黑衣人催促道:“进去吧。” 一名黑衣人走上前去,推开了那扇漆黑的大门。 第七章 裁决大厅(下) 大门被缓缓推开,目光随之望入。 宽敞的大厅内,所有的情况一览无遗。 窗户被漆黑的窗帘遮挡,基本没有任何阳光照射进来,屋内采用的是最原始的照明方式——墙壁上和过道灯具上跳动的火光,将整个大厅照得忽明忽暗。 昏暗、神秘、肃穆,空气中弥漫着腐木的味道,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会本能地感觉到精神紧张和压抑。 台下密密麻麻地坐着很多人,看打扮应该都是前来听审的学员,格兰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的同学,而当他的目光穿过数百学员后,便落在了前方的十余名主任和教员身上。 看样子,他们就是今天的审判团成员了,一会儿自己就要认真地去应对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在审判团的左侧,坐着两个特殊的人。 一个就是之前在牢房见过的杰斯上校,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冷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在杰斯旁边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长发男人,他穿着一身军装,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悲恸,虽然半边脸被黑色的长发遮住,但依然可以看到出,他的容貌十分清秀,他端坐在那里,安静、沉稳、内敛,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像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文职人员。 同样都是穿着军装,这位应该就是杰斯口中的艾顿上校了吧? 格兰特暗自猜测的同时,对方也缓缓地转过头,望向自己。 这一刻,对方眼神中充满了恶意、暴虐、愤怒,不自觉间散发出的杀意犹如实质的利剑一般,让格兰特觉得如芒在背,差点流出冷汗。 这个眼神……嗯,很凶。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眼神,格兰特根本无法将对方和‘疯狗’这个外号联系在一起。 格兰特避开艾顿上校的目光,他看向审判团的后方,那里是五名副院长的座位,再往后是一座十多米高的巨大的雕像。 那是一个身披银色铠甲的战士,就连面部都被银色的面甲覆盖,只露出一双精雕细刻的眼睛,神乎其技的雕刻手法,让这双眼睛看起来非常传神,人们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勇敢、坚定、无畏的情绪,他左手握着一把长矛,右手拿着一张银色的盾牌,半跪在地上,摆出防御的姿势,后背长着一对巨大的银色羽翼在半空中绽放,气势如虹,让人看上去就忍不住会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这就是学院信奉的神灵——战争之神,艾瑞达尔。 在雕像的阴影下,还有一个巨大的铁椅,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院长奎因,才有资格坐在那里。 这是格兰特第一次见到这位有着传奇履历的院长,虽然对方被阴影笼罩,从下面的角度根本没法看清容貌,但是凭感觉可以猜测,对方应该是有着高大魁梧身材的健壮男人。 这位终日忙碌,连新生典礼都不会参加的院长,今天居然亲自到场了…… 这也间接地证明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是何等的深重! 事实的确如此,如果格兰特的罪名成立,那么他将接受‘雪焰’的洗礼,而上一个受刑者还要追溯到三十六年之前,许多年纪较大的教员都目睹了那一幕,极为惨烈的死法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记忆。 看着如此大的阵仗,格兰特的心却格外的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然后在黑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前方属于他的位置。 有点类似于法庭,但是又没有那么专业……格兰特打量着这里的设施。 自从格兰特出现,台下的学员们就开始小声议论着。 “格兰特怎么可能杀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我也不相信这是他做的。” “这可不一定,听说普林斯就是死在了他的房间里,而且现场还留下了很多证据。” “没错,而且想要杀人的话,方法也有很多,并不一定要用蛮力。” 另一个男生不屑地说道:“先不说用什么方法,你们觉得他有这个胆量么?每次被人欺负,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哆哆嗦嗦的样子,真是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立马有人附和道:“嗯,我记得有一次他被普林斯打了一顿,还被吓尿裤子了,实在太丢人了。” “也许是他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最终选择了用更粗暴的方式进行反抗?” “好吧,就算他真的想杀死普林斯,但他会选择用什么办法呢?拜托对方可是普林斯,那家伙一个人能放倒十个!” “我倒是有一点小道消息。” “快说说。” 这名学员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普林斯死的特别惨,可能作案的方式会涉及超凡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格兰特已经能掌握秘源之力的使用方式了?” 立刻有人否定,“这更不可能了。” 知情人摇了摇头,“至于更具体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执法队里有我的一个亲戚,他是这么说的。” “不管怎么说,普林斯死了,就意味着一定有人行凶。” 旁边一个女生感慨道:“太可怕了,我可没想到在我身边居然还有杀人犯。” 一名直男冷漠地说道:“杀人犯?很可怕么?我们未来要面对的是更恐怖的东西,如果连这个都接受不了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立刻有护花使者为女学员发声,“拜托,人家是女孩子,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肃静!” 台下立刻安静下来。 “格兰特,你因为犯下一级谋杀罪而要接受火刑的惩罚,你对此有什么异议么?” 问话的人是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人,四十多岁的模样,留着黑褐色的短发,头顶中间的那一道缝隙,将两边的头发整齐均匀地分开,带着金丝边的眼睛,低矮的鼻梁下面是两撮被精致打理的胡须,手腕上佩戴着以昂贵著称的开普勒牌金表,整个人看上去从容、富有、精致且绅士。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小胡子’哈雷尔! 看到这个人,格兰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这个代号和名字,紧接着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该死的老家伙…… 格兰特一愣,看来原主对眼前的这位怨念很深啊。 第八章 审判开始 ‘小胡子’哈雷尔的出现,让格兰特的精神更加紧张。 这种紧张,完全是来自原主的本能。 记忆中,这个表面上精致、从容的家伙,实际上非常虚伪、狭隘,他曾经与克莱姨夫一起竞聘过主任教官的职位,但是由于在考评中得到的分数较低,最终落选。 出身贵族家庭的哈雷尔对平民阶层有一种天然的鄙视和敌意,所以当他得知自己竟然输给了平民出身的克莱后,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克莱当选主任教官后,哈雷尔表面上非常热情地送出祝贺,但是暗地里便开始编排是非,就连一些不堪入耳的、虚假的桃色新闻,也是从这位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绅士嘴里流传出去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小胡子哈雷尔被正直的克莱用最原始的复仇方式——拳头,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有了这次教训后,‘小胡子’哈雷尔收敛了很多,他非常诚恳地跟克莱认错道歉,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虽然哈雷尔在教员圈子中的名声并不是很好,但是由于他非常善于巴结奉承,与一位副院长搭上了线,建立起了不错的私交。 所以当克莱意外去世后,便由他接任了主任教官的位置,平时主要是负责学员的日常训练课程安排还有补助发放等事宜。 整个学院中,哈雷尔最不喜欢的人,肯定就是格兰特了。 毕竟格兰特是克莱的外甥,一看到他,曾经那段失败的经历,还有被克莱暴揍时自己的丑态,就浮现在哈雷尔的脑海中。 格兰特就像是一根扎在他咽喉上的鱼刺一样,可恶、讨厌、让他感到不爽。 平时他就没少为难格兰特,无论是安排训练课程,还是日常补助的发放,都会让格兰特吃上些苦头。 这老家伙甚至还会指使他的侄子,二年级学员埃里克对格兰特进行恐吓、侮辱、殴打,这样的侵犯非常频繁,对格兰特的身心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哈雷尔非常享受这种报复后得到的快感,换个角度来说,格兰特简直成了他的‘开心果’。 这种霸凌情况整整持续了半年之久。 想到这,格兰特心中充满了怒火,由于哈雷尔的这种丑恶的行为,直接导致了原主性格的扭曲,变得懦弱,自卑,胆怯。 在这样的环境下,原主不堪受辱,几近崩溃,本来就已经有了自杀轻生的倾向,而普林斯死亡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格兰特冷眼看着哈雷尔,心中暗想,这笔账先给你记着,以后慢慢算。 至于目前的状况,既然哈雷尔作为审判团的主要问询人员,那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可以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机会。 这时,哈雷尔又不耐烦地问了第二遍,“格兰特,你因为犯下一级谋杀罪而要接受火刑的惩罚,你对此有什么异议么?” 不能让他占据主导权,格兰特心中如此想着,立刻用清晰、有力的声音反驳道:“我有异议!” 台下,围观的学员们开始轻声议论起来,显然在他们固有的印象中,也不相信格兰特这种软蛋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审判团的成员们彼此相视一眼,继续保持着沉默。 学员中突如其来的骚动,让哈雷尔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对于学员的严格管理,一直他拿出来标榜和吹嘘的,而在院长和副院长都在场的情况下,混乱是最不应该出现的! 他抬起头,狭长的双眼环视了一下四周,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郁。 “肃静!” 严厉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顿时压过了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场面一下子就恢复了秩序。 哈雷尔将文件重重地摔在了桌面上,然后说道:“格兰特,这份文件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普林斯死在了你的宿舍里,而你也在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最后由执法队抓捕归案,你还想要狡辩什么?” 面对哈雷尔的质问,格兰特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不急不缓地回答道:“在战争之神面前,我想要澄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并没有杀死普林斯,他的死和我毫无关系。” 格兰特的冷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认识他的学员们,都非常吃惊,在他们的印象中,格兰特平时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在这种情况下,他难道不应该早就被吓到尿裤子了么? 能够流畅完整地说出这样一句为自己辩护的话,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哈雷尔扶了扶金丝边的眼睛,他看着格兰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克莱的影子,他强压住胸间的怒火,用一种严厉的口吻说道:“格兰特,你与二年级学员普林斯发生了冲突,然后将其残忍杀害,你难道想要否认这件事么?” 格兰特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我当然否认,因为我并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哈雷尔反问道:“那普林斯为什么会死在你的房间内?”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在房间内喝醉了,桌上已经空空如也的朗姆酒酒瓶就是最好的证明,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普林斯的尸体,事情就是这样。” 格兰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也觉得十分迷惑。” 哈雷尔冷笑一声,继续问道:“那么在你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场么?” “我不确定。” “好,那你与普林斯之间是否有着什么矛盾呢,或者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听到这个问题,格兰特微微眯眼,哈雷尔这个老狐狸,问的问题逻辑缜密,步步紧逼,似乎在无形之中诱导着大家的思维。 只是关于自己与普林斯的矛盾,他实在没法说谎,毕竟普林斯抢夺自己怀表的事,也有几个人看到了,如果自己否定这件事,对方这时找来目击证人,那自己就太被动了。 片刻后,格兰特开口解释道:“我和普林斯之间的确存在着一些误会,他从我这里抢走了一块怀表,但是我不会因此而杀人,毕竟一块怀表和一条生命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哈雷尔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然后淡淡说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执法队办理案件讲究的是证据。” 顿了一下,哈雷尔切入正题:“我们现在可以搞清楚的是,你有杀人动机,而作案时间和作案地点也吻合。” 格兰特叹了口气,反问道:“哈雷尔先生,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有杀人的能力么?” 所有人都清楚,普林斯身材高大,实力强悍,如果打起来,十个格兰特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你的实力……嗯,如果是徒手的话,肯定不会是普林斯的对手。”哈雷尔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在现场,也就是你的房间里,找到了冰刃符文的残片,根据普林斯身上的伤口,我们可以断定,就是这枚冰刃符文杀死了他。” 第九章 被人下药了? 冰刃符文,是一种常见的低等级攻击性符文。 使用者只需要向其中灌入一定的秘源之力,便可以成功激活。 它可以变幻出数条锋锐的冰刃来攻击敌人,虽然达不到像传统枪械那样的射程和威力,但近距离贯穿一名学员的血肉之躯,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这种符文的使用门槛并不高,台下在座的学员们,有百分之六十左右都可以使用。 因为能够感知并使用秘源之力,这是进入学院的最低标准,能够坐在这里,就代表着他们都有这样的天赋,但是每个人体内的秘源之力储量不同,有多有少,秘源之力太少的话就无法激活符文。 哈雷尔抬起头,冷漠地看着格兰特,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你的姨夫,尊敬的克莱先生,曾经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符文师,像这样低等级的护身符文,他一定给你留下了不少吧。” 说到这里,哈雷尔拍了拍手,人群之中走出了一名执法队的队员,这人将一个袋子拿了出来,放在了哈雷尔面前。 格兰特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袋子。 “我们检查了你的房间,在角落里找到了这个袋子,里面装着不少符文,其中就有不少这样的冰刃符文,想必这一定是克莱先生留给你的吧。” 哈雷尔脸上满是惋惜之色,继续评价道:“让人失望的是,你将原本应该对准敌人的武器,用在了自己的同伴身上。” 听到这,格兰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焦虑的神色,恰恰相反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 “哈雷尔先生,您的推测十分精彩,但是你可能对我存在着一定的误解,说起来非常惭愧,虽然我努力地进行训练,但是效果并不是很好,而我体内的秘源之力也非常稀少,甚至少到不足以激活冰刃符文的程度。” “所以这种杀人手法并不适合我,以此推断我是凶手,这本身就是一种十分荒谬的结论。” 在记忆中,姨夫克莱的确给格兰特留下了不少符文,但是受限于体内的秘源之力不足的原因,格兰特也根本没法使用它们,只能将先将这些符文珍藏起来。 如果普林斯是死于这种冰刃符文的攻击,而自己却达不到使用者的最低标准,那杀人的推论就完全是无稽之谈。 很简单却无懈可击的逻辑。 格兰特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神奇的感受——废柴也有废柴的好处啊!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中,可能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希望自己是个遇弱越好的垃圾。 面对格兰特的据理力争,哈雷尔冷冷地说道:“语言从来都不能成为有力的凭证,至于你体内的秘源之力能不能激活冰刃符文,要需要经过实际的测试才能得出结论。” 紧接着,他拍了拍手,随即一名执法队队员拿着一张崭新的冰刃符文走了过来,他站在格兰特的身侧,用符文抵住了格兰特的指尖。 “尽可能多地向里面注入秘源之力。” 哈雷尔的要求很直接。 格兰特不禁皱起了眉毛,自己什么实力,哈雷尔应该非常清楚才对,再做一次测试,只是为了走个过场,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格兰特根本不敢弄虚作假,有这么多大佬在台上看着,自己是不是有所保留,他们一看便知。 现在,他只能催动体内所有的秘源之力,注入到这道冰刃符文之中。 心念一动,一股神奇的力量在体内流淌,格兰特立刻感觉四肢暖洋洋的,一股温热的感觉游走于全身,无比神奇。 这就是秘源之力么? 虽然原主平时的成绩比较一般,但是对于最基本的理论知识,他还是有着比较深刻的记忆的,而在《关于秘源之力原理导论》中,曾经对于这种力量有着更加清楚明确的解释。 秘源之力就是世间最纯粹的力量,是一切事物的本质,当它具现到人类身上的时候,我们通常将其称为神魂之力,通过训练和学习,一部分人类是可以激活并使用这种力量的。 虽然学院目前并没有教授学员们,该如何使用这种力量来强化自身的方法,但他们可以利用意识调动体内的秘源之力,注入到某些特定的超凡之物中,发挥出它们的能力,比如各种符文、法阵等。 格兰特还沉浸在这种新奇感受的体验之中。 另一边,冰刃符文上渐渐亮起了蓝光。 这代表着符文被激活了…… 格兰特的双眼眯起,怎么会这样? 自己体内的秘源之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充沛了? 秘源之力的多少,是一个很难衡量的数据,往往只有当事人才能模糊地感受到。 格兰特之所以肯定自己无法激活,是因为他曾经进行过无数次的激活尝试,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而目前眼下的这个情况,已经完全和自己之前得出的结果相悖。 既然已经具备了符文使用者的条件,那这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用冰刃符文杀人的推断,是可以成立的。 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体内的暖流渐渐消散,那股力量在不断减弱,在激活了这张符文后,格兰特感觉一阵虚弱,就像是某种药物过了药劲儿后的副作用…… 整个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格兰特忍不住在心中暗自骂娘,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被人下药了! 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人下黑手的? 格兰特冷静地开始分析,片刻后就得出了结论。 自己被抓捕后,直接关进了地牢,而自己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被人注射了短暂增加秘源之力的药物? 口服魔药肯定无法如此快速地消化吸收,只有通过注射的方式才能让秘源之力在短时间内暴增。 格兰特赶忙查看自己的胳膊,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针头大小的注射痕迹。 尼玛,玩阴的? 格兰特第一时间望向‘小胡子’哈雷尔,可是对方脸上并没有特殊的表情。 难道幕后黑手是他? 不对,格兰特还是觉得有点问题,因为如果哈雷尔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话,那他作为一名主任教官,如果想要去搞一个已经失去了靠山的普通学员,还需要费尽心机的在学院内策划一场凶杀案来嫁祸自己么? 凶杀案可不是小事,如果哪里出了问题,是很容易引火烧身的,哈雷尔这么精明谨慎的人,会做这么有风险的事情么? 最主要的是,自己对哈雷尔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吃饱了撑的非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留着自己慢慢蹂躏,岂不是快感更足? 这些疑问虽然充斥在心头,但是眼下绝对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如何脱罪才是格兰特首先要考虑的。 格兰特没有让自己陷入慌乱,反而更加冷静地说道: “哈雷尔先生,在学院里,普林斯的名声一直很差,他这个人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曾经欺负过很多的人,这些与他有过矛盾和争执的人,是不是也有作案的动机?” “同样,在学院中可以达到冰刃符文使用标准的学员,也是大有人在,普林斯虽然是死在了我的房间里,难道就没有别人故意栽赃陷害我的可能么?” “栽赃陷害?”哈雷尔的眉毛抬了抬,然后问道:“你有什么证据么?” 这个问句就像是一双手一样掐住了格兰特的喉咙。 看着陷入沉默的格兰特,哈雷尔的两撇小胡子得意地抖了抖: “好吧,看起来你没有。” 然后他的脸色阴沉起来,冷冷地说:“说到证据,我这里倒是有一个目击证人。” 他扭过头看向一旁的一名执法队队员,说道: “将维克托带上来。” 第十章 突然出现的证人 维克托? 格兰特听到这个名字,只能用‘意外’这个词来形容此刻的想法。 记忆中,维克托和自己一样,是个刚加入学院不久的一年级学员,这个来自希灵郡的十八岁少年,身材瘦高,戴着一个圆圆的眼镜,脸颊上还有一些细碎的小雀斑,他的脸上总是挂着腼腆的微笑,常常在别人需要帮助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因此拥有了不错的人缘。 由于格兰特和他同时参加了一个名为‘机械之魂’的工程学社团,所以在之后的生活中,两人很自然地成建立起友谊,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格兰特此刻一头雾水,这件事情怎么会和维克托扯上关系的? 此刻,维克托在执法队队员的引领下,来到了哈雷尔的身边。 学院统一发放的新生制服对于瘦弱的维克托来说显得十分宽大,他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埋在制服里,而他脸上标志性的微笑不见了,他的身体微微蜷缩着,战战兢兢的,恐惧似乎让他每根骨头都在发抖。 “维克托,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哈雷尔又叮嘱了一句,“不用怕,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这里有尊敬的奎因院长替你做主。” 维克托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面色犹豫,微微抬起头,眼睛瞥了一下格兰特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只听他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前天傍晚,完成了……” 哈雷尔有些不耐烦地提醒道:“请用更大的声音!” 维克托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可是话音还是不大,但是众人勉强能够听清。 “前天傍晚,完成了当日的训练任务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会后,我看到天色还不算太晚,就打算去找格兰特去聊聊天。” “维克托,你和格兰特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关系。” 哈雷尔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继续讲下去。” “当我走到二楼走廊的拐角处时,我就听到从格兰特房间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我赶忙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当我到了门口,我却发现门根本没锁,透过门缝,我看到格兰特正在和普林斯大声争吵着。” 居然有目击者? 此刻,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维克多的话很可能就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 看来距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大家纷纷竖起了耳朵。 维克托咽了一口吐沫,继续喃喃说道:“当时我被吓坏了,普林斯确实……嗯,确实挺吓人的,平时我也害怕他,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推门进去,请……请原谅我的懦弱。” 维克托用略带歉意和不安的眼神看了一眼格兰特,然后继续说道:“两个人越吵越凶,听内容好像跟什么怀表有关,紧接着普林斯突然站了起来,抡起地上的椅子就砸向格兰特,而格兰特似乎早有准备,他后退了一步,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文。” “格兰特的表情很疯狂,他歇斯底里地咒骂着,然后他手中的那张符文骤然发出淡蓝色的光亮,紧接着符文像是融化在了空气中似的,屋内突然就刮起寒风,普林斯尖叫着问格兰特是不是疯了,但是没等他说完,由符文幻化出的数条如同利剑般的冰棱,就像闪电一样向着普林斯射去。” 哈雷尔得意地瞥了一眼格兰特,继而满意地问道:“然后呢?” 维克托的手揉搓着衣角,继续道:“普……普林斯躲闪不及,瞬间被射成了筛子,太惨了,我第一次见到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他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般,连伤口处的鲜血都凝固了,但是身体上的那些空洞实在是…” 似乎没有想好合适的形容词,但所有人都能体会到他的焦虑和害怕,维克托此刻脸色煞白,似乎这恐怖的一幕给他留下巨大的心里阴影。 “最终普林斯倒地不起,变成了一具僵硬、恐怖的尸体。格兰特看着普林斯的尸体,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他蹲在尸体前,开始翻找着什么,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块怀表,紧接着便小心地收了起来。” “那一刻,我实在太害怕了,怕格兰特发现我,然后连我一同杀掉灭口,所以我就屏住呼吸,慢慢向着走廊的楼梯口处挪动脚步。” “好在格兰特的注意力都在普林斯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我。离开他的房间后,我便急忙赶往执法队报案,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维克托断断续续地将整个过程描述了一遍。 说完话后,他又看了一眼格兰特,表情好像有些愧疚,又有些恐惧。 格兰特与之对视,维克托赶忙又低下了头,双腿仍在颤抖。 场间鸦雀无声。 维克托的话,要比之前的一切证据都更有说服力。 格兰特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此时此刻被维克托描述得绘声绘色,有模有样。 他的表达清晰准确,生动形象,非常有代入感,如果格兰特自己不是当事人的话,怕是也会相信他说的话。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 原来,问题就出在了维克托的身上。 好一个表面兄弟啊!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怜兮兮的少年,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表演家,那种深入骨髓的不安和惊恐,还有那几分恰到好处的愧疚之色,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维克托编造出来的。 格兰特甚至想为他精彩的发挥鼓掌,我能给你的这一波演技打个满分么? 他把目光再次回到了哈雷尔的身上。 难道是这个家伙指使或者胁迫维克托这么做的? 好像又有点不太像。 维克托既然有这样的心智和演技,就不太像可以被人摆布的小角色。 可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动机是什么? 平日里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矛盾和冲突,甚至可以说有着不错的私交,他没道理害自己啊。 格兰特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就说不上来。 此时此刻,全场寂静,坐在最某段的拉克丝副院长开口打破了沉默。 “既然你和格兰特是朋友,为什么你不选择帮助他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反而在第一时间去执法队检举他?” 维克托模样忐忑,但是十分诚恳地回答道: “尊敬的副院长,拉克丝女士,我虽然愚钝,但也知道,法不容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格兰特既然做了错事,我不能因为我们是朋友而包庇他,不然那就是在害他,他很可能就会一错再错。” 这位唯一的女性副院长并没有再说什么。 哈雷尔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维克托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而且我们在你的房间内的一个隐秘的地方,找到了这个。” 说罢,他举起了一块怀表,正是当初被普林斯夺走的那块怀表。 “现在,物证人证俱在,格兰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此时,全场人几乎都相信了维克托的话,因为他描述得实在太准确太细致了。 冰刃符文虽然只是一种低等级符文,但对于刚加入学院不到一年的新生来说,依然是属于不可触及的‘高级货’,就连二年级的学员,都很少有人真正接触过。 没接触过,自然也不会知道符文激活时的情景到底是什么样的,而维克托能把冰刃符文使用时的场面描述的一字不差,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维克托和格兰特的关系不错,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他所说的话,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一瞬间,大家看待格兰特的眼光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面对这样的场面,格兰特陷入了沉默,情况的复杂程度好像超出了他的想象啊。 第十一章 格兰特的推断(上) 维克托的口供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关于这件凶杀案的一切清晰可靠的证据,如今都已经浮出了水面,只剩下一个更像是走走流程的宣判,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格兰特送上火刑架了。 哈雷尔的心情很好,刚才胸口处的抑郁情绪如今已经一扫而空,他静静地看着格兰特,他喜欢看到自己敌人的脸上出现绝望、后悔或是求饶的表情。 尤其当这个人是克莱的外甥——格兰特的时候。 很可惜的是,格兰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种他所希望看见的表情,因为格兰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维克托,他似乎在很专注地在思考着什么。 “这小子今天怎么感觉不太一样?”哈雷尔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另一边,格兰特平静地看着维克托,那样子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似的,他从上到下很认真地将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打量了一遍,目光在维克托的衣服,以及右手腕的那个手链上,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很快,格兰特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依然没有轻易地发出为自己辩护的声音,因为他很清楚,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不能再说出任何一句多余的话,甚至任何一个被他人视作胡搅蛮缠的字眼,都会消磨掉院长等大人物所剩不多的耐心。 那样的结果是致命的。 在观察完维克托后,格兰特的思绪早已脱离了周围的环境。 他再一次从记忆中挖掘有用的信息,试图寻找一些前一世的格兰特所忽视掉的重要线索。 脑海中的画面,回溯到了凶杀现场,当原主从醉酒的状态中醒来后,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格兰特的意识重新回到了案发现场,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 地面上凌乱的座椅,似乎预示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搏斗,除此之外,还有滚落的空酒瓶和酒杯,普林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微张着嘴,双眼瞪得圆圆的,瞳孔周围弥漫着浑浊,似乎还残留着惊恐的色彩,他的身体显得十分僵硬,上面还有很多血洞,那些看起来足以致命的伤口,的确像是冰刃符文留下的,而他身下面积不大的一滩的鲜血,已经在冰冻效果的作用下凝固了。 在普林斯尸体的背后,是一座老式的时钟,指针的位置是十一点二十五分。 画面定格,关于凶案现场的回忆到此为止。 虽然有的场景现在回忆起来,已经并没有那么清晰深刻,但是格兰特已经捕捉到了足够多的细节。 除此之外,原主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以及在学院中学到的知识,再次如同电影似的重新在格兰特面前闪过。 这些细节和知识,在冷静地梳理下,融合然后发散…… 一瞬间,格兰特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感觉似乎自己要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纸,触及到事情的真相了。 只见格兰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冲着人群平静地说道:“我很容易就能证明,维克托在说谎。” 嗯? 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问。 “维克托刚才说的那么真实,我听了都觉得没有作伪的可能。” “他们两个可是好朋友,维克托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维克托曾经帮助过我,我愿意相信他。” 学员们小声议论着。 “肃静!” 哈雷尔心烦意乱地喊了一句,他很轻松地控制住了混乱的局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只不过他谨慎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格兰特,你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但是我希望你好好利用它,如果你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那么在下一个环节,我们就要宣布对你的最终裁决了。” “好的,先生。”格兰特应付了一句,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我的房间一定不是凶案发生的第一现场,原因有以下几点。” 足够专业的词汇和坚定的语气,带来的是气场上的压制,这让那些窃窃私语的学员选择了闭嘴。 “首先,屋内的桌椅虽然位置凌乱,看起来的确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打斗的混乱样子,但是地面上的空酒瓶和玻璃杯为什么会完好无损?像这种易碎的物品,在桌子已经打翻的情况下,为什么会如此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哈雷尔回应道:“或者是因为一些偶然因素?这并不是什么可靠的证据。” “哈雷尔先生,这只是第一个疑点,另外当我看见普林斯尸体的时候,他的身体十分僵硬,各个关节处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尸僵,他的眼角膜十分浑浊,但瞳孔仍然可以辨认,这个说明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二小时之前。” 哈雷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不耐烦了,他的语气也变得坚硬起来, “我并不能确定自己可以听明白你要表达的意思,比如尸僵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又或者通过眼睛的状态居然可以判断一个人的死亡时间?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的传奇故事。” 显然,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仍处于非常落后的状态。 但是陪审团上方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尸僵?你的这个用词很有意思。” 说话的是伍德副院长,他是个白发苍苍却很有精神的老头子,此刻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对格兰特刚才的回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人在死后的一段时间里,身体的确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其中一个重要的现象就是变得僵硬,各个关节也会出现一定的固定现象,你对尸体很有研究么?” “尊敬的副院长,伍德先生,我是一个喜欢新奇事物的年轻人,对于未知事物的探索和对已知规律的总结,是我个人重要的兴趣之一。” “孩子,如果你是无辜的话,我很乐意让你加入我的研究团队,但不好的消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来揭示尸体死亡时间和僵硬程度之间的规律,所以这并不能成为你的证据。” “尊敬的副院长,伍德先生,非常感谢您耐心的解答。” 格兰特并没有因为得到这个消息而感到沮丧,只听他继续说道: “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加简单而直接的证据。” 第十二章 格兰特的推断(下) 简单而直接的证据? 大家纷纷竖起耳朵。 格兰特继续说道: “在现场,普林斯尸体的背后是一座老式的立式时钟,如果一切真的像维克托所说的那样,当我用冰刃符文攻击普林斯,冰锥既然已经穿透他的身体了,就必然会击毁时钟,然而现场的那座立式时钟却完好无损,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完好的立式时钟? 大家听完面面相觑,这……这的确是一个简单但是却十分有说服力的证据啊!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当时负责勘察现场的是执法队队长,罗斯。 此刻,罗斯也坐在审判团的前排,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短发,中等身材,表情严肃,看起来沉稳、干练。 只听他用严肃、沉稳的声音,开口证实道: “的确,在凶案现场,普林斯的尸体背后,是一座完好无损的时钟,而在搬走尸体后,我们在地面上发现了冰刃符文撞击地面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死者是在倒地的情况下,被冰刃符文攻击的。” 众所周知,罗斯之所以能够得到学院高层的信任,坐上执法队队长的位置,是因为他是个非常讲原则的人,会严格地执行各项规章制度,认真、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件事,所以他的证词非常有说服力。 在成功找到维克托证词的第一个漏洞后,格兰特觉得自己已经迈出了胜利的第一步。 见到形势发生改变,哈雷尔不急不缓地说道: “人在紧张害怕的时候,难免会有思维混乱的情况,这完全可以理解,而且我认为,这对维克托证词的真实性,只有很小一部分的影响。” 审判团的很多成员都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在目睹了那样恐怖、凶残的场景后,一些细节无法准确地回忆起来也是很常见的情况。 维克托赶忙开口解释道:“是的,我当时太紧张了,普林斯先是跌倒在地上,然后冰锥才击中了他。” 格兰特笑着说道:“跌倒了?众所周知,普林斯的格斗技巧一流,曾经在一场测试赛中连续击败了十多名对手,这样的人在面对生死危机的紧要关头,会自己跌倒么?” 维克托继续解释:“也许他在看到冰刃符文的时候受到了惊吓,以至于被身后的椅子绊倒了,应该是这样,当时太紧张了,我……我有些记不清了。” 格兰特不给对方继续混淆视听的机会,继续反问道: “是么?真的记不清了么?好吧,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格兰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 “那天你提前来到我的房间,然后偷偷地在我的酒里下了安眠药,等我不省人事的时候,你将普林斯的尸体搬到了我的房间里,然后将桌椅摆放好,将我的房间布置成案发现场,至于为什么没有将酒瓶和玻璃杯打碎?” “我想是因为你不想惊动其他人的原因吧,走廊里应该有其他人,你害怕让其他人发现,所以只能低调行事。” “其实我还特别好奇,我的姨夫克莱先生留给我的符文有很多种,恰巧冰刃符文是数量最少的,那么为什么你会选择它呢?除了它在使用起来是悄无声息的原因外,我想你是为了掩饰尸体上的某些特征,比如你杀死普林斯的真实手段。” 维克托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你说是我杀死的普林斯,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格兰特继续说道:“我想真正让普林斯死亡的,应该是一种非常明显的贯穿伤,它看起来和冰刃符文留下的伤口非常相似,至于再具体一些呢,我想这就要跟你跟杀死普林斯的动机有关了。” 维克托摇着头说道:“实在太可笑了,格兰特,你的推测毫无道理,我和普林斯根本就不熟,我什么要杀他?而且你确定我有能力杀死普林斯?” 的确,从外表上看,瘦小的维克托和格兰特身材差不了多少,的确不可能是普林斯的对手。 “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但是在我仔细梳理了一下关于你的回忆后,我隐约地找到了答案。”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你在料理食物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手指,那是一个很严重的伤口,但是只过了不到一天,等我再次看到你的时候,那个伤口竟然神奇地愈合了,这样强大的愈合能力实在让人感到惊叹。” “而且大家都清楚的是,你非常热心,并不善于拒绝别人,但是礼拜二,你郑重地拒绝了我的邀请,恰巧这一天就是‘灰潮’发生的时候,而在案发的前一天,同样也是‘灰潮’,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最后一点,在我的印象中,我从未见过你穿着如此宽大的外套,这件衣服肯定不是你的吧,穿着这样一套不合身的衣服,你到底想要隐瞒些什么呢?” 强大的自愈能力? 跟‘灰潮’有关? 听到格兰特的陈述,所有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当这些关键字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他们联想到了某些非常可怕的东西。 没错,就是异鬼! 维克托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惊恐,他微张着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到维克托的反应,格兰特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他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在布莱恩大陆上,‘灰潮’只有对封印在黑色深渊的异鬼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它们会在‘灰潮’发生的前变得格外狂躁,以至于脱下平时的伪装,变幻出自己真实的形态。” 之前猜测归猜测,当格兰特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对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如果普林斯的死亡并非仇杀,而是因为异鬼的话,那整个案件的复杂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所有人都听懂了格兰特的言外之意,他在暗示维克托就是异鬼! 众人一片哗然,距离维克托最近的几名执法队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第十三章 并不存在的证据 异鬼是布莱恩大陆上独有的物种,它们邪恶、凶狠,性情暴虐,善于隐藏和伪装,是最无情的狩猎者,更是人类最古老的天敌。 在诸神时代,异鬼曾经也建立过属于自己的文明,但是在被精灵族击败并封印在黑暗深渊‘班得赛尔’后,大陆上就很少能看到它们的身影了,只有一小部分实力并不强大的异鬼,通过名为‘奈法之眼’的空间通道来到深渊外部。 即使如此,异鬼的出现依然给人类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它们会有预谋地进行煽动、破坏、杀戮,最可恶的是它们善于伪装,十分狡猾,普通人根本无法分辨。 “如果维克托是异鬼的话,那一切就完全说得通了,冰刃符文留下的贯穿伤口,正好跟异鬼用利爪攻击时留下的伤痕几乎一致,而且既然凶杀案发生的时间是在‘灰潮’期间,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普林斯是因为目睹了你变形后的真实模样而遭到了灭口。” 台下、台上一片哗然。 格兰特趁热打铁地做出判断: “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 连续的叙述直接主导了众人的思维,如果直接提出维克托是异鬼的这个猜想,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格兰特疯了,但是经过这样的分析,大家现在居然还觉得他说的……有理有据。 一直沉默的维克托终于开口反驳道: “格兰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污蔑我,但是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一只异鬼的话,那我为什么要去报案,然后站出来做证人,这样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完全可以选择更安全的方式,比如冷眼旁观,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 的确,如果格兰特的推测正确,维克托如果站出来指证的行为,的确是非常冒险的,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的。 格兰特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听到这,台下的学员们脸都黑了,简单你妹啊,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好么,你赶紧说! “因为在普林斯的尸体上,藏着一些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会暴露杀人者的身份。” 格兰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我们的课本,《异鬼狩猎指南》,第三章第八十二条中有明确的记录,被异鬼杀死的人类,在死亡后的48小时时间内,心脏的表面会产生一层黑灰色的薄膜,这种薄膜是由于人体对异鬼所携带的毒素的排斥现象引起的。” “通过解刨尸体就可以很容易发现这一点,我想你着急出来指认我就是这个原因,如果一直找不到杀死普林斯的凶手,就必然要就对尸体进行尸检,那时肯定会发现有异鬼潜入了学院,这样轰动的消息,肯定会让学院加强戒备,彻查到底,这对你的计划十分不利,所以你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替罪羊,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格兰特十分庆幸,幸好原主的记忆力还不错,这些基本知识点在关键时刻排上了用场。 台下,学员们这才恍然大悟。 而维克托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 “一派胡言!你真是疯了!你可以去对普林斯的尸体进行尸检,尸体不会说谎!” “这就是你聪明的地方,的确,尸体不会说谎,但是时间会。” 格兰特眯起死鱼眼,笑着说道: “因为普林斯的真实死亡时间并不是在礼拜四,是在上一次‘灰潮’发生的时候,也就是礼拜二,距离现在已经超过了48小时,而这种灰色的薄膜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这也是你伪造死亡时间的真实目的。” “让我们还原一下被你故意搞乱的顺序,真是的情况应该是:礼拜二,灰潮发生,普林斯被你杀死,礼拜三,他的尸体应该是被你藏匿了起来,而我在礼拜三晚上回去喝掉了掺药的酒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然后你布置了现场,直到礼拜四上午我才醒来,而你在发现我离开后,才去执法队报案,这个时候已经过了48小时,所有可以作为证据的痕迹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笑至极!” 维克托摇了摇头,说道:“说到底,这都是你,一个狂想症病人的猜测而已,你根本没法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因为你没有任何证据。” 这时哈雷尔也插了一句。 “格兰特,你忘记这里是哪了么?那我再次提醒你一下,这里是第七特殊军事学院!众所周知,异鬼的身上是有特殊气息的,这种气息在专业人士面前很容易被追踪锁定,如果你暗示维克托是异鬼的话,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成了瞎子和聋子,连近在咫尺的危险都察觉不到,你是在质疑我们的能力么?” 的确,第七特殊军事学院就是调查团的预备役,这里是培养专业调查员的地方,而调查员的工作就是处理异鬼、腐魔、异教徒等跟特殊群体有关的诡异事件,如果说有一只异鬼以学员的身份潜伏在这里,真是骇人听闻的一个消息。 “哈雷尔先生,我并不是在质疑谁,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想我们可以将注意力放在维克托的手腕上,他似乎特别在意他的那个手链,有一次我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神情非常紧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让人觉得十分蹊跷。” 记忆中许多曾经被格兰特忽略的细节,在格兰特的细心梳理下,渐渐成为揭开事情真相的线索。 布莱恩大陆上的确有一些特殊的物品,比如遗迹出产的圣物,它们具备着特殊的作用,有一些能够提高秘源之力,或者隐匿气息,格兰特怀疑维克托手腕上的那个手链就是这样的东西,它能帮助维克托隐藏在学院内部而不被其他人发现。 其实对于这个猜想,格兰特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他必须要赌一下。 “那我们换个思路,由于昨天出现过的灰潮,如果你真的是异鬼的话,身体上肯定还有一些未来得及消退的痕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将那件并不合身的制服脱掉,来证明自己的明白。” 维克托拼命地摇着头,“不,我拒绝!你不能这样侮辱我!” 然而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最上方的铁王座传来,“脱掉他的外套。” 奎因院长第一次的发言,简洁、强势却又不容置疑,‘异鬼’这种敏感的字眼,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大人物的注意。 这种宁错杀不放过的基本原则,这跟格兰特所预计的效果差不多。 立刻有执法队成员小心地走上前,他们全神戒备,并逼着维克托脱掉了外套。 维克托的眼中噙满了泪水,那种委屈、难过、无助的表情,让观看者于心不忍。 原本对他还有质疑的学员,心中都出现了些许动摇。 外套缓缓滑落,里面的半袖露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维克托脱掉了所有的上衣,他赤裸着上半身,瘦弱的身体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内。 异鬼在变幻成人型后,短时间内身上会残留未蜕去的黑色鳞甲,但是在维克托的身上,却没有这样的特征,取而代之的是了一道道伤痕。 这些伤痕有新有旧,无一例外地代表着苦难和疼痛,大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忍不住去想,这个瘦弱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维克托用一种悲愤的声音质问道:“现在你满意了么?” 小胡子哈雷尔也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他问道:“维克托,这些伤,是哪里来的?” 第十四章 新的线索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格兰特的预料。 当维克托开始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褪去上衣的时候,格兰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因为对方的情绪太稳定了,就算是脸上的那种伤悲和无助,都表现的恰到好处,自然到就像是为此准备过无数次一样。 此刻,格兰特已经可以断定,这就是一个圈套! 一个早已设计好,将自己引入深渊的圈套! 宽大的校服,手腕上的手链……这些都是障眼法的道具,都是圈套中的一环。 如今所有人都没有在维克托的身上找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对方反而利用这一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将案件所有的疑点一次性全部抹平。 这个缜密的布局,天衣无缝,到了现在,就连格兰特自己都一头雾水,甚至开始自我怀疑了。 灰潮昨天才结束,维克托的身上既然没有还未蜕去的黑色鳞片,那他必然不是异鬼,这是无需争辩的事实。 难道是自己的分析方向错了么? 难道这件事跟异鬼就没有关系? 如果维克托不是异鬼,也没有杀人,那他为什么要用作伪证的方式致自己于死地? 格兰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额头上已经浮现出一层汗珠,现在他的脑袋中一片混乱,急躁的情绪在心头蔓延,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的目光扫过维克托身上的伤疤——那些伤疤新旧不一,有的像是刀伤,有的像是棍棒打击后留下的淤青,甚至还有一些像是枪伤。 似乎察觉到了这里有文章可做,‘小胡子’哈雷尔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他慢条斯理地继续他的问题,“维克托,这些伤,是哪里来的?” 维克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么?” 哈雷尔向后望去,看到奎因院长没有什么反应,然后转过身挥了挥手。 执法队的成员在得到示意后,将衣物递给了维克托。 维克托重新穿好了上衣,然后低声说道: “关于我身上的旧伤,那是一个十分冗长的故事,我想你们不会感兴趣的。” 哈雷尔却很坚持,“在这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对学院的干部们表达出足够的真诚。” 维克托叹了口气,表情有些痛苦地说道: “我从小在贫民窟长大,那里的混乱和残酷,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为了吃一口饱饭,都要付出的非常大的代价。” 说到‘非常大’这三个字,维克托加重了语气,似乎一切的苦难都在其中,让人听了心中黯然,忍不住生出一抹同情。 “为了活下来,我受过很多伤,这些旧疾很多都是曾经留下来的,不过那些都是我加入学院之前的事情了,自从我来到这里,才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温柔的一面,所以我很珍惜留在这里的机会,于是我参加了‘龙脊’的训练项目来提升自己,只是在过程中受了点伤,由于魔药不够,恢复的有些慢,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只要能留下来,我愿意。” 大家恍然大悟,这项名为‘龙脊’的特殊训练,是专门为了提升肉体强度和灵活性的训练,受训者需要穿过一条冗长的隧道,蜿蜒如龙脊,在这个过程中,各种隐秘的机关会激发出各种攻击,所以受训者需要保持百分之百的专注,任何一次微小的失误,躲避不及,肉体都会遭受严重的打击。 因此,普通学员对这个项目的态度基本上都是谈之色变,避之不及,没想到维克托为了提高自己,竟然如此拼命,居然主动参加了这个项目。 那么,现在他身上的伤痕的由来,就说得清楚了。别说维克托一个新生,就算是成绩优异的高年级学员,也不敢说在这个训练中毫发无伤,当正因如此,他的勇气才更让人惊叹。 台上、台下的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信服的神色,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敬佩和赞许。 博同情?格兰特心中冷笑,建立弱势的人设往往更容易博得同情,这样做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混淆视听。 但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格兰特默默地听完维克托的话后,仍然没有放弃思考,关于对方的身世故事,基本没有什么问题,这些故事维克托曾经跟自己讲过,基本差不多。 不对,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格兰特静下心神,他闭上眼,仔细回忆着自己之前跟维克托的交流。 少了点什么…… 对,是妹妹! 维克托的妹妹,恩雅。 这就是缺少的关键信息! 根据维克托之前跟格兰特介绍的那样,他从小生活在贫民窟,自己带着妹妹,历经了很多苦难,最终因为身体的某些天赋被学院录取,录取之后他从学院得到了一些福利。 在与学院相邻的华沙小区内,有几栋楼是属于学院的,这些临时的公寓虽然条件简陋,但是学员却可以用极低的价格去租赁,维克托就是用这种办法安置了他的妹妹。 而在之前的陈述中,他为什么没有提起自己的妹妹? 是无意中漏掉了,还是刻意回避,去隐瞒什么? 恩雅,恩雅…… 格兰特的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他感觉到一阵眩晕,而眼前的世界似乎也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陌生的画面从格兰特眼前闪过——那是一间十分老旧的屋子,压抑、昏暗,斑驳的墙面上有几道裂纹,角落中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中间的位置摆着一把椅子,一个小女孩被绑在了上面,她的双眼被蒙上,嘴也被破布堵住,在她的对面,站着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黑袍人,宽大的袍子将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格兰特如同身临其境一样,看着近在咫尺的景象,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黑袍人的背影,就在他想在靠近一点仔细观察的时候,黑袍人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身。 一瞬间,格兰特只看到黑色兜帽笼罩下的黑暗处,出现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这双眼睛占据了所有,不知道为什么,格兰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它吸引了。 这双眼睛很难用确切的语言来准确形容,其中所蕴含的阴狠、恶毒、冰冷的感觉,让格兰特如坠冰窟,浑身僵硬,心中不由得升起强烈的恐惧。 ‘当’的一声脆响,将格兰特从幻境中拉了回来,竟然是哈雷尔正在用锤子敲击桌面。 格兰特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他的面色苍白,满头大汗,身体似乎承受了极大的消耗。 “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第十五章 最后的反击 格兰特可以非常肯定,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并不属于原主的记忆,更像是……由自主意识激发而获得的一种窥探。 这些画面从何而来? 画面中的那个女孩是谁? 还有那个黑袍人是谁? 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格兰特有些措手不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分析这一切,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将成为整个案件最大的转机! 首先,这个画面如此真实,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出现,绝对不是自己凭空幻想出来的,而画面中的女孩,应该就是自己刚才千呼万唤的恩雅,而那个黑袍人,虽然没有看清容貌,但是根据远超常人的高大身材,以及阴影下那双猩红眸子,这些显著特征,很容易判断其身份应该是一名异鬼! 再联想到自己在狱中被注射过药物的这个细节……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梳理清楚,基本可以确定: 普林斯之死,应该是有第三者参与其中的! 也就是说,在这次事件中,异鬼是真实存在,并且杀死了普林斯,但是它很可能控制住了恩雅,并以此要挟维克托,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让他出面来指证自己。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原委,格兰特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恩雅! 如果能让维克托相信,自己有能力救出恩雅,那他会不会改口? 这时,哈雷尔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根据目前的证据来看,格兰特的陈述大多源于他个人的猜测,并不能作为有力的主要证据,那么我们根据现场的情况,以及证人的证词,可以做出判决……” 格兰特不再犹豫,直接粗暴地打断了哈雷尔的话,他冲着维克托大喊道: “维克托,我可以救你的妹妹,恩雅!” 格兰特的话仿佛一下子扯到了维克托的神经! 在别人听来,这句话没头没尾,让人摸不清头脑,但是维克托的身体却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维克托抬起头,表情仍然十分平静,至少在其他人眼中是这样的。 可是与他四目相对的格兰特,还是从维克托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极力克制情绪的表现! 通过维克托这些细节上的反应,格兰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恩雅可能真的出事了! “维克托,你听我说,恩雅现在很危险,你如果想救她,就得听我的!” 维克托的手指开始不安地搓动。 格兰特继续喊道: “维克托,就算你按照对方的要求将我置身死地,但这件事情结束后它就会真的放过你么?我更相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还是会沦为它操控的工具,你真的想一直都这样么,就算为了恩雅考虑,你难道不想反抗么?” 维克托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但是他的目光却不易察觉地向着陪审团的方向迅速扫了一眼。 这个眼神有问题! 格兰特瞬间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的目光也向陪审团的方向望去,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潜伏在学院高层的管理人员之中? 这个想法让格兰特心中一惊,他刚要再次试图劝说维克托,可哈雷尔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够了!” 只见哈雷尔站起身,将手中的文件重重地摔在了桌面上,然后吼道: 我们已经受够了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和不着边际的推测,是时候终结这场闹剧了!” 格兰特吼道:“可是这里面有问题!” 哈雷尔并没有理睬格兰特,他转头望向审判团的其它成员,说道: “我有理由相信格兰特已经无法提供更多可靠的证据,那么现在让我们开始完整最后的投票吧,相信格兰特就是凶手的,请举手投票。” 说完,哈雷尔就率先地举起了手。 平时跟哈雷尔关系不错的教官,立刻跟着一同举起了手。 当然也有一些坚持自己观点的人,并没有着急表态。 两边渐渐形成了一种沉默的对峙。 很快,投票的结果就出来了。 由教官、主任等组成的审判团共有十五名成员,最终的只有五个人支持格兰特是最无罪的。 格兰特没有放弃,虽然刚刚找到的突破口,似乎并不足以打破死局,但是这已经为自己指明了一个正确的方向。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才的画面,昏暗老旧的屋子、被紧缚的女孩、黑袍异鬼……这些景象再次出现,只是格兰特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方面上,透过扇斑驳的窗户,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码头,而透过半掩的门缝,可以看到对面房间的门牌号——709。 有了这些信息,格兰特就可以做出判断。 第一,绑架安置恩雅的地方,一定是一个人流稀少的小区,甚至可能是废弃的小区。 第二,这个小区能够看到码头,符合这样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曾经发生过怪异恐怖事件的爱丁堡,而在爱丁堡中,只有一栋最高的建筑才能看到码头的全貌,第13号楼! 第三,对面的门牌号是709,那这个房间很可能就是707或者711,这样可以更大程度地缩小范围。 这就是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能够找到恩雅,证明她被绑架,维克托是被胁迫的,那自己就是无罪的! 有了这个想法,格兰特深吸了一口气,他静静地看向雕像下方奎因院长所在的方向,然后大声吼道: “尊敬的奎因院长,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我愿意用我的灵魂作为筹码,来进行一场验证!” 哈雷尔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这个……” “我恳请奎因院长,给他这次机会。” 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哈雷尔的话,声音的源头竟然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杰斯上校! 魁梧的独眼男人此刻站了起来,身姿笔直地望向奎因,然后敬了一个军礼。 “尊敬的奎因院长,我觉得他的话有一定的可信性,而且涉及到异鬼的问题,我觉得调查团应该非常慎重地处理这件事情,任何一种可能都不应该被忽视。” 杰斯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在决定生死的最关键时刻,杰斯上校站了出来。 不知道是被杰斯打动了,还是本就想做出这样的决定,片刻后,阴影下的王座上,终于有了回应,“格兰特,你想要怎么验证?” 奎因院长,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学院院长,在沉寂了许久后终于开口了。 格兰特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他停顿了一秒钟来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平静地说道: “我将会提供一个地址,只需要派一些人去检查一下这个地方,就会有答案!如果我输了,我自愿将我的灵魂献祭给战争与忠诚之神,成为祭品!” 献祭灵魂? 众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还说格兰特懦弱、胆怯的那些学员,此刻差点把下巴都惊掉了,这家伙……怕不是疯了吧? 那可是要比上火刑架还要痛苦一万倍的啊! 上火刑架,你只需要熬过几个小时就能解脱了,而献祭灵魂,那可是要生生世世遭受无尽痛苦的。 为了活命,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格兰特算是赌上了全部! 哈雷尔听到这句话后也愣住了,他可从来不认为格兰特有这种勇气。 在布莱恩大陆,偶尔会有神灵降临世间的神迹发生,那需要苛刻的条件才能完成,其中一条就是需要献祭者,神灵将献祭者的身体作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载体,它们强大的意志会瞬间击碎献祭者的灵魂,而且在短暂的时间后,神灵离去时,献祭者就会死亡,而他的灵魂也不会得到安息,会一直承受着永恒的痛苦。 很少有人愿意承受这样的极苦,除非是那种对神灵有着极度虔诚信仰的教徒。 但很明显,格兰特并不是这样的人。 片刻的安静后。 奎因院长冷漠地说道:“好的,我答应你这个要求。” 维克托立刻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为什么?他没有权利这么做!” 丝毫没有理会维克托的意思,奎因院长的下一句话语气更加冰冷。 “闭嘴!” 他的声音低沉、威严,似乎有一种穿透灵魂的震慑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生畏惧,而维克托浑身颤抖,但是再也没有说什么,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格兰特,似乎自己也是陷入到了一种极大的矛盾之中。 奎因院长继续说道:“说出地址。” 格兰特赶忙回答道:“爱丁堡,第13号楼,707或者709房间里,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奎因院长的头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片刻后,他低沉地说道:“杰斯,艾顿,你们两个带上人,去一趟这个地址。” 学院内部的高层相互之间有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奎因院长让两个并不属于学院内部的人去调查这件事情,这种选择到底是为了给艾顿一个交代,还是代表着他对学院内部的人并不信任? 艾顿率先站了起来,他的身材很瘦削,但是站姿挺拔笔直,整个人就像是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一般,锋锐、凌厉,他十分平静地向着奎因院长敬了个军礼,第一次开口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杰斯冷峻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向奎因院长敬了个军礼,没有多说,直接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只是在路过格兰特的时候,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放心。 随着二人的离开,维克托的表情越发复杂,忐忑、惶恐、担忧、解脱等等情绪混在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并不那么自然。 同样,作为主审员的哈雷尔,一时间也陷入了思考,他在分析局势,如何表现才能让各位高层对他的评价更好一点。 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格兰特最为释然,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闭目养神。 在他曾经的世界,有一句老话,叫尽人事,听天命。 自己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所谓的命运吧,任何结果他都接受。 气氛渐渐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第十六章 恩雅出现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等待的过程格外煎熬,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却像是一个纪元般漫长。 等到‘咚咚’的军靴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大厅的门口处。 杰斯推门而入,艾顿紧跟其后,在他们的身后,两个调查团成员搀扶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女孩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一头银色的长发垂落下来,泛着迷人的光泽,被银发半遮的脸颊上,还有残留的污渍,可这也难以遮掩她的美丽,苍白的脸色还有虚浮的脚步,都让人可以直观地感受到她的虚弱,身上白色连衣裙早已泛黄破旧,那些未曾被覆盖的肌肤上,还有捆绑留下的伤痕。 刚刚经历过磨难的她,看起来楚楚可怜,但是目光却十分坚定。 维克托看到这个女孩,脱口而出:“恩雅!” 他想冲过来,却被执法队员拦住,但是嘴里却在呼喊:“妹妹,你没事吧!” 恩雅寻着声音,也看见到了维克托,她激动地颤声喊道:“哥哥!” 恩雅挣脱身边人的搀扶,快步跑向维克托,两人深情相拥。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激动。 恩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维克托的眼睛也红了,眼中充满了宠溺和心痛,他轻轻拍打着恩雅的后背,安慰着唯一的亲人。 兄妹相认的温情戏码并没有打动大家,恩雅的出现似乎印证了格兰特的推论,既然恩雅被绑架了,那么维克托的证词又有几分可信呢? 大家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一个普通学员的死亡背后,似乎牵扯出了一个更大的阴谋。 杰斯走到前来,做出了陈述, “奎因院长,我们在爱丁堡的13号楼的709房间发现了异常,屋内被布置了一个并不算高明的幻境法阵来掩人耳目,我们在破除之后找到了这名女孩,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很明显她被人囚禁了,在房间里我们还发现了异鬼存在的痕迹——毛发、脚印、还有那独特的恶心气味。” 奎因院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杰斯和艾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恩雅出现的那一刻,格兰特一颗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他并没有过多关注这对兄妹,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观察审判团的成员上,刚才维克托的那匆匆一瞥,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格兰特希望自己在观察中能找到答案。 很可惜,绝大部分人都表现出十分震惊的模样,表情和行为没有过多的异常。 “那么,现在可以说出实情的真相了么?” 奎因院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冷厉。 看到恩雅得救,维克托整个人似乎变得放松、平静、从容起来,似乎压在他心上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无所顾忌,做回了真实的自己。 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恩雅也十分懂事地站到了一边。 深吸了一口气,维克托缓缓说道:“是的,我冤枉了格兰特。” 这句话一出口,人群中不免出现一阵骚动,虽然在恩雅的出现时,很多人就已经有了这种预感,但是当维克托亲口承认后,还是给大家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毕竟他之前的演技给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普林斯的确不是格兰特杀死的,而我一开始所说的,也都是编造的谎言,普林斯是被异鬼杀死的,现场也是被我重新布置的,这一切都是异鬼在背后策划的,而我只是一个执行人,去按照指示去完成它交代给我的任务,比如站出来指证格兰特。” 维克托说完这句话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格兰特,表情真挚地说道:“对不起。” 格兰特不为所动,任何以伤害他人为代价的原因,都不值得被原谅,他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手上的伤势可以快速恢复,这个问题该怎么解释?” 维克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片刻后,他低下头说道: “异鬼每次会定期让我服用一种药物,如果违抗,它就会用我妹妹的生命来要挟我。这些药物让我变得不同寻常,我指的是在身体机能上的特殊变化,它让我变得精力旺盛,恢复能力更强,各种感觉变得更加敏锐。” “那你身上的那些龙脊训练留下的伤势怎么解释?” “为了这次指证,我按照它的要求,昨天才去进行的龙脊训练,并且停止服用了药物。“ 听到这种描述,陪审团的成员们,表情十分尴尬,大部分人的目光忍不住瞥向刚才说过话的伍德副院长,这位白发苍苍却很有精神的老头子,之前还跟格兰特谈论过关于‘尸僵’的问题,所以格兰特对他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这位老院长此刻面色阴郁,眉头也皱成了一团,可是却也没有慌乱之色,只是用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似乎在发泄着心中的烦躁。 格兰特暗想,看来这种药物和这位副院长有着密切的关系,难道伍德副院长就是异鬼,或者跟异鬼有关? 不,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否则他现在已经就会被奎因院长下令逮捕。 奎因院长突然问道:“那你一定知道它是谁了?” “我不清楚,每次他来见我的时候,都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脸上带着面具,就连声音似乎也不是正常人能够发出的,那种十分中性的声音甚至让我无法判断出性别。”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将我的妹妹恩雅安置在公寓里,有一天我去探望她,一进屋就发现了不对劲,当时我的妹妹躺在床上睡着了,而它就坐在一旁,它用妹妹要挟我,让我帮它做事,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奎因院长的声音充满了冷酷,“哦?对了,你叫维克托是吧,你知道撒谎的代价吧?” “恩雅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现在她就在这里,我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撒谎,对于我之前所说的,所做的一切,我十分后悔,但我也说了,我别无选择,但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恳请你们保护她,我会将我知道的全部,一字不差地告诉你们。” 维克托的脸上只有释然,他看向妹妹恩雅。 那目光,坚定且温柔。 第17章 杰斯的忠告 “哥哥!”听到维克托这么说,一旁的恩雅顿时又哭了起来。 没有理会这一切,奎因院长似乎只在乎跟异鬼有关的信息,他继续开口问道:“除了指证格兰特的这件事情,它还让你做过什么?” “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交给我一些东西,让我放在学院外面的指定地点。” “什么东西?” “大部分时候,是一个卷轴,上面有特殊的封印,我没打开过,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内容。” 的确,卷轴多做传递信息之用,如果添加了某些禁制和封印,那么在没有特定咒语的情况下,强行拆解,卷轴就会自动销毁,甚至会对持有者造成伤害。 似乎在这里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了,整个事件也基本到了水落石出的状态,至于更多的细节也不方便在这里仔细询问。 奎因院长沉默片刻后,才继续说道:“释放格兰特,将维克托逮捕,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处理。” 说完,他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得到指示后,格兰特身边的护卫队员面面相觑,最终在哈雷尔极不情愿的示意下,他们才将格兰特身上的镣铐解开。 此刻,其它学院高层都各怀心事,神色匆忙地离开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到底会引起多大的波澜,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但是毫无疑问,整个学院,甚至整个反抗湾,都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变得动荡起来,异鬼潜伏进入军事学院,还杀了一名学员,这样的事情放在之前简直匪夷所思。 面对这样的挑衅,学院和调查团肯定会做出有力的回应,异鬼将面临着更加严厉、血腥的清洗。 尘埃落定,劫后余生的格兰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突然间,他感觉到一阵不安,更准确的说是那种脊背发凉的心悸,就像是猎物被猎手盯上的感觉,带着恶意和杀戮的欲望。 这份凝视似乎来自于审判团的某个方向,可当他猛然回头,却发现审判团成员的表现都很正常,根本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而那种不适感也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 杰斯是第一个来到格兰特身边的人,他的语气和善了不少,看来在这次事件后,他对格兰特的感观有了明显的改变。 格兰特没有将这种虚无的感觉说出来,无端的推测很难让人信服,他只是用真诚的语气由衷地感谢道:“没什么,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杰斯上校。” “我没做什么。”杰斯也不在乎这里是裁决大厅,直接点燃了一根雪茄,用毫不掩饰的欣赏口气说道:“你今天的表现很惊艳,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思维和口才也是一种武器。” 格兰特笑着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也许是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激发了我的斗志,换作原来我可能没有这么勇敢。” 杰斯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赞许的表情,他拍了拍格兰特的肩膀,嘱咐道:“年轻人就是要好好磨练磨练,等到激活仪式后,如果你能成为超凡者的话,我会引荐你加入我们的调查团小队。” 这算是找到工作了么?格兰特回应道:“这是我的荣幸。” 杰斯抽了口烟,然后问道:“我对学院的事情了解不多,但还是有位熟人跟我说,哈雷尔很针对你?” 格兰特不明白杰斯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哈雷尔先生。”杰斯突然喊了一句,然后向对方挥了挥手,“麻烦您过来一下。” 看到格兰特和杰斯在一起,哈雷尔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是还是走了过来。 哈雷尔眉头一挑,“怎么了,杰斯先生?” “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您说说。” 哈雷尔本来想要拒绝,但是看到杰斯的独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寒光后,他还是勉为其难地跟着杰斯走到了一旁。 杰斯的胳膊很自然地搭在了哈雷尔的脖子上,如果让不知情的其他人看到,一定会认为两人有着很不错的交情。 从格兰特的视角看去,杰斯只是附耳在哈雷尔说了些什么,然后对方的肩旁轻微地耸动了一下,显然杰斯说的内容让他有所触动。 片刻后,杰斯笑呵呵地拍了拍哈雷尔的肩膀,似乎对谈论的结果十分满意。 哈雷尔也转过身来,他勉强地挤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然后走向了格兰特。 “格兰特,这是你的东西。” 哈雷尔将之前作为证据拿出来的袋子重新递给了格兰特,里面装的应该是他姨夫克莱留给他的私人物品,包括一些符文,笔记等事物,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值太多的钱,但是看到哈雷尔的这个态度转变,就知道杰斯上校的确有他自己的手段。 格兰特接过袋子,没有说话。 一看到对方丑陋伪善的面孔,格兰特就无法控制地想起自己曾经遭受的侵害,他的侄子埃里克对自己的恐吓、侮辱、殴打,这些记忆仍历历在目,它们就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钢针,将自己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本来一个乐观、活泼的少年,被欺压,被霸凌,终日惶恐,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被窝中,默默哭泣,独自舔舐伤口。 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是哈雷尔身居高位,拥有着颠倒黑白的能力,只要自己反抗,就肯定会被编排出各种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被学院开除滚蛋。 自己绝对不能被开除,否则他身后那个濒临破碎的家庭,无疑将更加艰难,雪上加霜。 为了不给姨妈添麻烦,他独自强撑着忍了下来,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超凡者,带给一家人希望,但是有了埃里克带头,让其他人看到了自己的弱势,大家就像闻到了鲜血味道的鲨鱼,蜂拥而至。 更多的人参与到了霸凌行为之中,而格兰特只能默默忍受。 这种无处宣泄的痛苦真的会摧毁人的意志,日积月累的欺压,负面情绪的不断积累,终于让他的性格发生了扭曲,他变得懦弱、自卑、胆怯。 少年想改变生活,但最终被生活改变。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当陈晓的灵魂降临后,他所奉行的原则和原主截然不同。 去他妈的仁慈,去他妈的忍让! 面对恶人,必须要用更加凶恶的手段去震慑、去惩罚、去摧毁! 他此刻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当能力足够,时机成熟时,一定会为原主讨回一个公道。 哈雷尔,埃里克…… 有罪之人必将得到惩戒痛击! 看到格兰特目光中渐渐流露出的敌意,哈雷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也冰冷下来。 但由于杰斯上校还在旁边,他没有多说什么,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杰斯也在这时走到了格兰特的身边。 格兰特好奇地问道:“杰斯先生,你跟他说了什么?” “一点忠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