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屋漏时节 “这些年,怎么就混成了这副模样……” 叶皓一步一口酒,一步一个踉跄。 “他妈的,什么鬼世道!” “他妈的,命运使然吗?” …… 夏的夜,虫语不绝。 夏的风,揉碎虫语。 这一阵阵风,卷起街头香樟零落的几片叶子,漫无目的地在叶皓前面翻滚,他已经辨不清什么是叶,什么是影。只顾着,骂一句天,喝一口酒;骂一句地,再喝一口。 叶皓感觉自己迈不开步子,倒不是酒在作怪,而是因为这胖。胖嘟嘟的身架子上,挂着个肥腻腻的大肚子,个不高,看起来感觉整个人像个水桶。 这一阵阵风的清凉,是让他感到的最后的慰藉。夏的夜,依旧燥热得很。他扯开胸膛前的衣服,露出半边胳膊,湿漉漉的前身,分不清是汗,还是酒。视线模糊,心中没有归去的路,他的心中,也言不明要去向什么地方,且信马由缰…… 信马由缰? 想到这信马由缰,岂不是好生自在,当干一口,敬之!右手,抓着那酒坛的口,举过头顶,也不知自己的口在哪里,就开始倒。那酒洒在脸上,才又忙着用口去接。 敬完了这天,又想到了这地。时而失声痛哭流涕,又时而又仰天长笑,竟是那般痛苦和失态。 看着叶皓这蓬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裳,坦胸露乳,胡言乱语,踉踉跄跄,定以为是疯子。 大概是因为好几天没有洗澡了,路人,连连捂鼻避之。 歪歪倒倒,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壮汉身上。 叶皓踩到了对方的脚,只是感觉软绵绵的,踩着很舒服,很有趣,便多在壮汉的布靴上踩了几脚。 壮汉气急败坏,一手拎住叶皓的领口,一下子将叶皓甩到了旁边小吃摊贩的桌子跟前,撞得“哐啷”一声响。 不料,又撞到了另一个正在吃面的客人身上,溅了客人一脸油汤。那客人眉头一锁,很是生气,又是一脚踢在了叶皓的屁股上,嘴里还骂咧着: “他妈的,哪里来的酒疯子!” 叶皓却是全然不知道什么回事,在这一甩一踢之间,只感觉身子失了衡。在摔了个四脚朝天之时,全然只顾着酒坛子,双手环抱,硬是没有撒出一滴来。 虽感觉后背被石子搁得生痛,但看着怀里的酒安然无恙,却是开心得呵呵的笑了出来。 这时,看着他那有节奏得呵呵,配上他那圆滚滚的身材,真是太像地主和小表妹生的智力先天缺陷的大傻子了。 那壮汉提起脚,拍了拍自己的新靴,那脚踩的印儿已经拍不掉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眼中充斥着血丝,怒气冲冲,准备再上去狠狠地踹叶皓几脚。 小摊贩的老板一面帮着客人擦拭油渍,一面又连忙拉住要冲上去踹叶皓的壮汉。点头哈腰,笑盈盈的说到: “各位大爷,且莫要为了一个酒疯子动了气,他不过是个孩子,不值当,不值当。” 又连忙将叶皓拉了起来,轻轻地把叶皓推到了一边去,避开这两位被他惹怒的大爷。 叶皓左看看,又右看看,心想着可能是摔倒了,又被人扶了起来,打了个嗝,低声的道谢: “嗝~~谢谢……” 又向着没有方向的方向走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见老板解围,才眉头散开,舒了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自认了倒霉。 那壮汉说到: “老板,你和那小疯子相识?” 老板依旧是那张笑脸,道: “喔,不算相识。” 壮汉眼睛两鼓,露出凶狠的神情,道: “那你为何拦我?你不阻我,我今儿非得踹断他几根肋骨不可。” 老板仿佛若有所思,叹了口气: “唉~那是城南叶家的少爷。” “城南叶家宅府不是昨天刚改了姓吗?”吃面的客人接过了话,“听说改成了王府,新老爷就是原叶家的大管家王埔义……” 壮汉和吃面的客人,又回头看了一眼歪歪斜斜已经走远的叶皓…… …… 这叶家的少爷,不,叶家的门头改了姓,少爷这个称谓,自然也没有了。 叶家的产业,落得这舞勺之年的公子哥手里,且被群狼惦记,没得力之人相助,终归是没守住。 其父,前些年运贩货物,渡河溺了水;其母忧伤成疾,也随之而去。偌大的家产,突然就落入叶皓之手。 叶皓只有一个妹妹,叶皓的父亲也没有兄弟姊妹,也没有谁惦记着和叶皓争夺家产。想罢,这本是件很好的事。 叶皓也学着父亲经商,好像有个模样,在管家的建议下采取各种措施,轰轰烈烈搞事业的样子。 想着自己能做好一切,想着可以把唯一的妹妹照顾得妥妥的;想着以祖业为基,凭着自己的才华,可以开创叶家新的盛景;甚至想着,将来一定要娶九房姨太,每个姨太都是宛城最漂亮的娘们儿,再生他娘的几十个崽儿……叶皓每每都在梦里笑醒了来。 然,事遂人愿。 这没有经历过风雨,原本只知道逗蛐蛐儿的小公子哥儿,很快,就在管家和几个店铺掌柜的怂恿下,弄什么广设商铺、价优取胜,做着垄断宛城商业的春秋大梦。 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叶家金库空无一两,百家商铺运营的资金断裂。管家借他人之手,借贷于叶皓,终了田地变卖、商铺抵押、祖宅改了姓…… 待叶皓一切结束,清醒过来,为之晚矣。口头理论和辱骂,是最无力地挣扎。惹毛了管家,将他和妹妹直接被驱逐出了叶府,流落街头,宿生荒庙…… 找了一天可糊口的事儿,没有一个商家肯收下他。 临了黄昏,在身上左掏右掏,好不容易掏出的十几个铜板和一两碎银,生存的难处,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久思不得其解,作罢,先去换顿酒喝…… 月起,叶皓才从饭店里出来。临走想起妹妹,才打包了一些饭菜,揣在了怀里…… 只是可怜了他那幼小的妹妹小月儿,还在城外的破庙里等着他回去接她进城…… 在他辨不清方向时,突然才想起妹妹。 破庙!妹妹! 他咕哝着: “月儿,还在破庙等着我回去呐……” 心里先是欢喜,却又很自责。欢喜几多泪,自责笑几多。 烛灯跳动,照不出完整的影。 叶皓驻足,耷拉着脑袋,感觉站着就要睡着了过去。而摇摇欲坠的身子,让他又无法睡去,左摇右晃,很勉强地辨了辨方向,向着城门慢慢摇去…… …… …… 昨夜,叶皓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这破庙里的,觉着头痛背也痛,翻个身,自己连连揉捏。 晨风拂面,是一天最清凉的时刻。 这也让叶皓变得分外清醒,他躺在一张破草席上,一动也不想动。 想着曾经养尊处优的日子,是多么舒适,而他曾经是那么不珍惜,是那么的纨绔,偌大的家产被奸人骗取,他是越想越恨,恨不得将那些诓骗欺辱他们兄妹的人个个扒皮抽经、斩首鞭尸,然又是那么无可奈何…… 眼泪,是最无力的表现,但还是从他的眼眶滑落。 十四岁的他,除了长得胖一点,生性懦弱,让他求死之心之烈。然,妹妹,是他活着的牵挂,他或许觉得妹妹是一种羁绊,而这羁绊也是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月儿见叶皓醒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叶皓,手里一个破碗盛着半碗水——在管家王埔义驱逐他们兄妹时,月儿被其手下推倒撇了脚。 确实十分口渴,接过碗便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月儿的黑眼圈很重,但还是显得很乖巧,说: “哥,没事儿。我相信你,我们一定能东山再起!” 妹妹虽年幼,但显出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不该有的成熟。 妹妹的话,让叶皓痛哭流涕,一把抱住小月儿,下定决心,狠狠地对月儿也是对自己说: “今天,哥一定能找个差事,然后接你到城里去。” “好的。” 月儿也许是为了宽慰哥哥,笑盈盈的,小脸红得像个小苹果。 “是哥对不起你,让月儿跟着哥受苦啦。” “没事儿!” 她应到,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 “我们从头做起。到时,哥再把咱们失去的都拿回来!重振叶家!” 叶皓说着话,眼里泛出发狠的光,拳头攥得紧紧的。 月儿缩着身子,靠在叶皓的肉嘟嘟的肩膀上,像是撒娇,说到: “嗯!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月儿对叶皓,确实没有什么怀疑…… 在叶皓临走进城之时,月儿掏出自己藏着的银镯子和长命金镶玉锁,抓起叶皓的手,放在叶皓的手中,眼神里流露出许些舍不得,道: “哥,你拿上这个,先兑点儿银子,我在这里住不惯,我们换个地方吧。” 月儿眼神凝重,心中装着事儿—— 前晚的一幕,让月儿想起来就心慌不已。 不是因为蚊子叮咬,也不是因为耗子蟑螂时不时就会爬出来。风从破窗子灌进来,使得那摇摇欲坠的窗呀呀作响,虽有一些凉爽,但让她感到得是无比的阴森恐怖。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哥哥,在如此膈应人的破草席上,竟能睡得跟死猪一样,大概是叶皓醉得太深的缘故。 也许是因为叶皓本来就是胖嘟嘟的,打起鼾来也跟母猪一般。 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依靠,月儿硬是死死得抱着叶皓靠近她的那条胳膊,每一点异响,都令她心跳加速,害怕至极。她一直睁着眼,响一声儿,都使得她不由得紧紧的捏一下叶皓的胳膊。 她总觉得,那因为关不上而用木棍顶着门总会被什么一脚踢开,可能是鬼,也可能是妖怪之类的什么。 夜已深,叶皓依旧打着鼾,也许是鼾声一开始打得太用力了,深夜里倒是柔和了许多。 她一直盯着那扇门,突然一阵阴风,伴随着十分诡异的声音。 两个影是那么清晰,却不是两个影,那两张脸清晰可见,无比得狰狞可怖,就是死人的脸,一点神情都没有,没有温度的那种。他们好像就披着一层纱,也不见手臂也不见脚,瞬间让她紧张得失声,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只得一个劲儿的用力攥紧手里抓得东西。眼看着这两个恐怖的东西穿门而入,也同样眼睛眨都不眨盯着月儿,缓缓向她移动…… 咕咕哒儿…… 不知谁家的公鸡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两个影转瞬停住了,又听见公鸡叫了一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儿不知自己是被吓晕了过去,还是太累而睡着了。醒来时,太阳透出头顶一片亮瓦,已经照到了脸上,晒得让人很不舒服。 睁开眼,那强光更是让她视线模糊,她还以为是自己眼瞎了。自己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过来。 月儿想来,那清晰可怖的画面,太狰狞了。 第一晚,她本以为是做梦。 在昨晚,那两个影,又来了,只是鸡叫声又让那两个影退去。 让她坚信,她是见到了鬼…… 月儿在叶皓进城之时,再三念叨着: “哥哥,一定要先找到住的地方,一定!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接我。” 叶皓连连点头,确实该找个像样子的住处。 一整天,月儿满心期待叶皓快点回到破庙里,希望哥哥回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月儿,走,跟哥进城。” 这样的画面,在月儿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更多是,她太害怕那两个东西了…… 叶皓又连找了几天差事,还是没有结果。 老板见他衣着虽脏,却是绸缎,胖乎乎的身子让小腿儿看起来特别短,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得看着特别吃力不灵活。一番辨认,方知这小胖子是那叶家少爷。当老板们认出了这是叶少爷,都以乞丐之名把他轰出了门。 大伙儿心中自是明白,何缘故叶少爷落得了这副田地,这类夺取财产的爆炸新闻,大街小巷早已传遍,无人不晓。纵使心有同情,却是不敢给他一个差事——畏惧叶家管家和那些掌柜的势力,他们是惹不起的。 荷包里的钱,也被叶皓喝酒花光了。他拿出妹妹给的长命金锁和银镯子,思量半天,想着也是没有了别的办法。 妹妹的长命金锁,着实不能典当了。只典当了银镯,又得到了几两碎银。 晚上回到破庙,叶皓且又将金锁挂在了月儿的脖子上,什么也没说。月儿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很仔细将它放进了领口里面。 这几两碎银,完全不够叶皓去租房子,他也不知道如何去租房子,叶皓那有这样的经验。 连续几天,走寻了数百家店铺,连个端盘子刷碗的差事都没有找到…… …… 月儿,已快绝望。 那两个孤魂野鬼,貌似硬是盯上他们了。 连续几个夜晚,这两个影都会来,只是也十分奇怪,每次刚进门来,公鸡便打了鸣儿,他们便又消失了…… 月儿连续几晚没有睡觉,一到晚上,心里期望着那谁家的公鸡早点打鸣。 她眼睛黑黑得一圈儿,变成了红肿。且受了些风寒,咳喘不停。 ……深夜里,月儿急促的咳喘声,在夜里硬是活活把叶皓吵醒了。 “月儿,你怎么啦?” “哥,没事儿,我只是有点口渴……咳咳咳……咳咳咳” 月儿话还没说完,便又一阵厉害地咳嗽,叶皓连连帮着轻拍月儿后背,抱着月儿,又喂了些水给月儿。 待月儿好些,不再咳喘得那么厉害,才抱着妹妹又睡了下来。 他透过窗子,看着东方的夜空泛出许些光亮,再也没法入睡,微风拂脸,是他变得十分清醒。他望着那破窗外的天空,出了神。环抱着妹妹的手,有节奏得轻轻地拍着妹妹的后背,希望月儿能舒服一点。 他心里清楚,若不是自己无知,轻信了管家的话,妹妹也不至于跟着自己受这份苦。想找个简单可以糊口的事儿,也没办法找到,那些店家好像有意避之。 “妹妹,哥对不起你。” 过了一会儿,月儿微微翻动了一下,微咳了一声。还是那么乖巧懂事,轻声地说到: “哥,没事儿,我相信你。做什么事儿都挺难的,明天继续找呗。” 说罢,把头紧紧得扎在叶皓咯吱窝里。也顾不上叶皓的汗臭味儿有多重,就是觉得头那样放着舒服点,毕竟叶皓肉多。 叶皓是她唯一的依靠,哪怕在心里她知道这个哥哥不一定真能靠得住。 一早,叶皓弄了一些吃的,又给月儿弄来一些水喝。 望着月儿久未打理而蓬乱的头发,苍白的脸,干枯且裂开的嘴唇,还有浮肿得乌黑的眼眶,还有血丝广布的泪汪汪眼珠。月儿表情已经呆滞,可她还强忍着露出笑意,也许是怕哥哥为自己当心…… 月儿生病了。 望着只能是白白的心疼,又一阵心酸袭上叶皓的心头,想着自己连个简单的事都找不到,自责着自己没用。 叶皓心里变得很着急,见妹妹如此模样,那种恐惧油然而生,那种害怕再逝去亲人的恐惧…… “月儿,多吃点。”叶皓抚摸着月儿的头,“哥今天一定能找到事儿做的,晚上一定接你进城。” “好的,哥。” 月儿啃着叶皓带回来的馒头,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馒头已经发硬,有点硌牙。所以,蘸点水了吃,才觉得可以入口。 “月儿,一定不要乱跑,就待在这庙里,要是有人来了,你就躲到这神像后面去。” 月儿斜仰着头,看了看那布满蛛网的六丈来高的神像,也不知道是那个神,金漆发黑,尽显斑驳。她心里想着,这真是个废神,连鬼都不怕他,活到这份上还做什么神。 又回头看着叶皓胖而显白的脸,应到: “好的,哥。” 待妹妹吃完了那发硬的馒头,便扶着让妹妹躺下休息。 随后没把握,但又很坚定地对月儿说: “月儿,哥今天一定带你进城。” 临走时,叶皓摘下了月儿的金锁,放里在了荷包里,眼中泛出泪花…… 第二节:偶来好运 待他转悠一圈儿,又已是正午。 全无所获,让他心急如焚。天气的闷热,更使他烦躁不安。 叶皓的肚子早已咕不隆咚叫了半天。 想着现在该节约点,他就买了一个馒头和一个包子,吃了一个馒头,把有馅儿的包子包着揣在了怀里,想着带给妹妹。 想到妹妹,妹妹那生病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眼前,自言自语之中,颇显焦急: “妹妹那番模样,定是病得不轻,得早点找到住处,再给妹妹抓药才好。” 正值一天之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刻,炎热难忍,叶皓便寻了一个阴凉之处,想着先乘乘凉,再谋划谋划下午还当如何。 从怀里又摸出妹妹的长命锁,呆呆的看着,想着若是在没办法,也只好拿着先换些钱应急,可不能让妹妹再病成什么好歹来。 他不明白,管家和那些掌柜想法设法谋得了叶家的家产,又把他和妹妹赶了出来,怎么可能让他轻松得在宛城又立足。若是待到叶皓成了人,一朝又翻身成了气候,自是对他们不利。 所以,管家和那些原来的叶家掌柜,早已四下散布不可接纳叶皓的狠话。必然是想把他们逼往绝路,让他们自生自灭,除之而后快。 “叶少!叶少!!皓哥!!!” 夏蝉嘶鸣,睡眼朦胧,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待揉揉眼,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往常的酒肉朋友,小跟班儿张小公子。张小公子虽也是公子,但比起家势,张家比叶家差远了。 “嗯,嗯,怎么啦?” 他完全还没有睡醒,光线刺眼,半眼儿睁,嘴角还有哈喇子,连忙提袖随手擦了擦,不太耐烦地应了一声。 “皓哥,你咋睡这里呀?” “被赶出来啦,只能睡这里啦。” 叶皓的语气有几分埋怨,但也无奈,他家之事,早已成小道新闻,大街小巷早已传开。 “啊!你被赶出来啦!你家王管家真够狠的。” 张小公子嘴角带着笑,对叶皓被赶出来,没有看出半点同情,相反倒是有些看戏不怕台高的意思。 叶皓懒得理他,继续睡起觉来。 张小公子悠闲地摇着纸扇,嘴角的笑消失,眼角一撇,看得出心中蒙生了注意,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好主意。 “皓哥,难道就一直在这里睡觉吗?” 张小公子的语气变得柔和认真了许多,隐藏了讥笑,多了些关怀的意思。 叶皓回头,望了张小公子一眼,又合上眼,假装十分沮丧,道: “难道,现在什么可做的?”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东山再起,再把属于自己的夺回来,再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你说的倒是轻巧!” “那要看你怎么做?” “怎么做?” “关键得看你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多少钱?这一言刚入叶皓的耳,他便不由得使劲儿捏了捏自己的荷包,里面可以确定,就银镯子换的几两碎银和几个铜板。 想到往常,随便那么一掏,就是一沓联合商铺特制的银票子。用起那银票子来,从来都不看面额的大小,只因当初,在他看来那印刷着纹银一百两和纹银一千两,不过都是五个字罢了。 叶皓看着张小公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将荷包倒立过来,碎银子滑倒在手心,他掏了出来,动作很慢,仿佛害怕会被抢走一般。 张小公子还以为叶皓在跟他开玩笑,看着他手里可怜吧唧的几两碎银,嘴角竟露出一些尴尬的笑。 叶皓觉得着张小公子也是有趣,心想:我都没尴尬,你尴尬什么。 “你就这么点银子了么?” “额……”叶皓用他那肉包子一样的手又在荷包和胸前找了两圈,大概还是有十几个铜板,没好意思拿出来,掏出的虽是碎银,但也至少是银子。本不尴尬的他,也顿时觉得尴尬起来,道: “就……就这么多了。” “也罢!” 张小公子咬咬牙,好像在替叶皓下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你得先有与之抗衡的钱财,然后才有人追随于你,再想做什么,才有可能……” 张小公子的这一番话,倒也很现实。 叶皓想到,曾经自己出行后面也是一大群人,虽是一些不成事的狐朋狗友,但要做个什么事使唤个跑腿的,到还是十分简单。根本原因,只有四个字,人傻钱多!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谈何容易?” “叶少,这你就错了。” 张小公子说罢,便不再向下说了,像是在调叶皓的胃口。 “你有何高见?如果又是不着调的馊主意,那就不要说了。” 叶皓就随便激将了一下,张小公子便上了当。 “我怎么就…就不着调了?哼,我…我是那样不着调的人吗?你你你…跟我走!” 这张小公子一激动起来,说话便磕磕巴巴,面红耳赤,甚是搞笑。 “去哪里?”叶皓把张小公子瞅了一眼,“那走吧,看你能有什么鬼主意。” 叶皓想,也不知道这张小公子憋着什么坏,反正自己都已经这样了,就跟着他去看看吧。一路来到了长兴街的小巷子里,一个间房不断有人出来,也不断有人进去。出来的人有的哭,也有的人笑开了怀。一根长杆子上,悬着一块方形的木板,刻着一个大大的“赌”字儿。 “诶诶诶!你不会说得就这地儿吧?” 叶皓拉住张小公子,心想着,这小子果然还是那么不着调。 张小公子露出呵呵笑脸,应到。 “对,就是这地儿。” “你的意思,就是在赌场去赢钱吗?” 叶皓一脸嫌弃,虽说自己是个纨绔子弟,但也明白十赌九输的道理。 “对呀。一把翻倍,你这几两小碎银就能变成十两整银。如果再翻,十两就能变成一百两......” 叶皓嘴里嘀咕着,这人太不靠谱了,懒得理他,准备离去。张小公子见状,连忙一把拉住叶皓,问到: “你赌过钱吗?” “没有。” “你没赌过,怎么知道你不会赢钱?” “我不信我能赢钱,所以不赌。” 叶皓,对于赌钱这事儿,倒是有成熟的认识,觉得那不是靠谱的事儿。 “往往就是你这种,不想赢钱,认为自己赢不了银子的人,恰好总能赢钱。” 叶皓满脑疑问,心想,这也可以? 见叶皓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张小公子补充到: “我第一次进赌场时,也跟你一样,心想着这哪能赢钱呀。你猜怎么着?我就抱着玩儿的心态,胡乱投注,竟然连赢好几把,那天赚翻啦!” 张小公子说着,眼里泛着光,特别讲到自己赚翻了更是手舞足蹈起来。 叶皓心想,这傻子也能赢钱?天理不容。但也确实挺需要钱的,这三四天都没找到事儿可以做,虽每天就吃点馒头之类的,却也花去了一两碎银。想到这里,又捏了捏自己的口袋,自己和妹妹靠这点碎银,自然是撑不了几日的。以前银子多,到不觉得它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没有了它,才发现银子竟是那么好的东西。 对于张小公子说自己赚翻了这件事,倒是引起了他一些兴趣,冷冷的问到: “还翻番?呵,你能赢几个碎银?” “你猜猜?” 叶皓最讨厌这种说话吊人胃口的,便随口一说: “十两?” “不对!往大的猜?” 叶皓嘀咕着,这人咋这么贱兮兮的。 “五两!” “叫你往大的猜,你怎么越说越小啦。” “那能有多少?” “一千两呀!哈哈!足足一千两!” 一千两,确实不少呀,如果自己有一千两,眼下很多困难就能解决掉了。叶皓自己盘算着,但对张小公子的话,将信将疑。 “真的......真的赢了一千两?” 还没待等到张小公子回复他,他已被张小公子拉着进了这长兴街赌坊。不知是什么鬼使神差,他竟然跟着张小公子就进去了,这个他曾经觉得没有好运气的地方。 “走,去试试手气!” 一进赌坊,张小公子便把纸扇叠起,插到后脖子衣服里。两只本来很小的眼再次放出光来,虽说拼命地瞪大,但看着还是一双鼠眼,左顾右盼,东张西望。 赌场里一片乌烟瘴气,有的人不断地叫着大大大大,而另一群人却不甘示弱,似乎硬是要在声势上赢了对方,更大声地叫着小小小小。 张小公子拉着叶皓,不知挤了多长时间,终于挤到了投注的桌前。庄家是个八尺莽汉,裸露着胸,一对**可以和女人一比高下,然而不雅致的是莽汉胸沟里都是黑毛。一手扶着长桌,一手按住一个倒扣的竹筒,玩得是很简单的赌博游戏——摇色子。 “押什么?” 张小公子用他那小眼睛扫了一圈儿,并向叶皓问到: “什么押什么?” “大还是小?” …… “买定离手!” 叶皓还没弄明白张小公子说得什么意思,投注便结束了。 莽汉旁还有两个维护秩序的打手,兼任着裁判。莽汉一句买定离手,两个卷着袖子的打手便不再让周围的人再投注押钱了,押大押小都不能再改变。 莽汉很娴熟得摇起了色子,竹筒飞快的在空中花样飞甩,像大街上耍杂技一般,搞得人眼花缭乱。一顿花式操作后,莽汉将右手向后撒开,身体前倾,“哐”得一下,左手将竹筒扣在桌子中央。 四周的人皆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竹筒,又开始撕心裂肺般的叫着大大大、小小小! 随着莽汉打开竹筒,三枚色子漏了出来,显示出四、五、六三个点数。莽汉大声报出: “四五六!顺子!大!通杀!” 有人欢喜,笑出猪一样的声音;有人忧愁,只得把头一蒙,一摸口袋已无投注本钱,嘴里还骂骂咧咧着:“他妈的,今天真背!” 叶皓听着说自己很背,自言自语到: “就这,还能有我背吗?” 确实,赌徒不过输了口袋里的钱,而他不到一年,失去的是无数的财富。叶皓又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这赌桌上的下注确实很简单,押大押小两种玩法,总有人赢也总有人输,颇为公平。一比一的赔率,也就是下注一两,赢了便得一两,本利共计二两;投一百两,便能赢一百两,本利共计一百两。当然。玩家进场随便玩,输家免场费,赢家离去时交付少许的场子费即可。 几轮下来,叶皓眼神关注的最多的是那些赢了钱的玩家,将银子往怀里一揽,那叫一个爽。叶皓确实也心动了,觉得自己投注,也会跟着那么投,定也可赢得一些钱两。 张小公子用小胳膊肘将叶皓一拐,用眼睛向赌桌上示意,道: “试试?” “试试就试试。” 叶皓祈祷着上苍,这一把能被他押中。他将一两碎银子押在了“大”的一方,因为据他观察,几轮下来,开大的居多。当他把一两碎银掷出去的时候,那裁判只是冷冷得把叶皓瞅了一眼,嘴角咧出不屑的笑,大概是表示嫌弃。 一两,是这桌面儿最小的投注。 “你看好大?我可看好小!”张小公子,从袖子里丢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继续说到,“要么就不赌,要赌就投一把大的。” 张小公子边说着,脸上还露出几丝凭空而来的得意。 ...... “小!” 输了一两!叶皓皱了一下眉头,心里盘算着:下一把要回本,这就得投二两! 又拿出二两,准备押在“大”上,心里想着,已经连续六把开“小”了,若是再不开“大”,便不合理。 侧头看了一下张小公子,笑得合不上嘴,五十两转瞬变成了一百两。张小公子得意地说到: “你看吧,我这一把便赢了五十两!五十两够穷人一家吃小半年啦。继续押小!” 说罢,张小公子将他那五十两本钱和五十两利润一下子全押在了“小”上,很是爽快,周围人都觉得这个小公子颇具豪气。 叶皓感觉这人挤人,甚是热得慌,看着张小公子赢了钱,多少有些羡慕,他没想到,你也会羡慕自己以前的小跟班儿。这大概不是羡慕,更多在眼神里露出的是嫉妒。 叶皓在心里默念着,我就不信这个邪啦。 毫不犹豫的将二两碎银子投掷在了“大”的一方,那两裁判依旧不屑地抿着笑,这让叶皓看了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 “买定离手!” ..... “小!” “耶!哈哈,又赢啦!” 张小公子手舞足蹈,甚是得意,那笑声肆意,完全忘却自我一般,并双手抓住叶皓肉绵绵的肩膀,不停地晃动。叶皓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被张小公子摇掉了下去。 叶皓神情颇显凝重,又摸了摸荷包,盘算一番,再投注已经没办法盈利了——两把共输了三两,而荷包里仅剩三两,再投回本且需要三两。 “张少!” 叶皓第一次这么客气的称呼张小公子,顿了一下。张小公子望着叶皓,挑了一下眉,示问叶皓何事。 “借我五十两!” 叶皓声音里有着许些颤抖,还有几丝渴求。毕竟,是第一次开口借钱。 “赌桌上,是不能借钱的。借财就是借运,运气都被你借走了,我还怎么赢钱?” 此言甚是刺耳,不由得也让叶皓心头一酸,眼中发烫而又强止住泪,一副很丧的脸尽露出他心中的不开心,不再赘言。 台面儿上结算清各自的输赢,大家又纷纷开始投注。 “不过,皓哥以前待兄弟们大方,”张小公子斜着头,望着叶皓,“这五十两给皓哥啦,不用还。” 说罢,将五十两的一锭银子丢在了叶皓桌前。张小公子不像往常那趋炎附势般的恭敬,却有赏赐他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谢兄弟啦!” 叶皓也顾不上那么多,在裁判叫出“买定离手”时,拿起五十两银子,又一次押到“大”之上,很是坚定。 “你还敢押大?” 张小公子疑问,叶皓没有回应。见叶皓神情坚定,心中一紧,欲全额投注在“小”上的手又缩了回来。迟疑之间,投注时间已过。 叶皓很是紧张,拳头攥得紧紧的,心砰砰直跳,也如其他赌徒一样,瞪着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摇色子的竹筒,嘴里也一个劲儿的合着众人的节奏,叫着“大!大!大!”。 他太想赢啦,他也坚信这把一定会开“大”。 竹筒解开! “五五六!大!” “耶!耶耶耶!” 叶皓也欢喜地叫了出来,很轻声。那紧张感一下子便消失啦,有一种全身放松的感觉。五十两到手,很是激动。这种赢钱的感觉,确实很爽! 张小公子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投注出去,觉得这也是一种好运;一边向叶皓问道: “爽吧?” “爽!” “那你还觉得我不靠谱吗?” 叶皓用他那粗胳膊将张小公子脖子一挽,大声说道: “哈哈,靠谱!” 抓着两锭银子,叶皓且向人群外挤了出去,一道也携出了张小公子。 张小公子连连道: “你是运气来呀,不再赌几把?” “见好就收吧你!” 在门口柜台交付了几两场子费,硬拽着张小公子出来门去。 微风拂面,一阵清凉。 虽说这一个时辰,热浪已经快让他窒息,但收获是令他很开心的。看着剩下了九十多两银子,眼中也首次为银子泛出开心的光芒。 叶皓拿出五十两,递给张小公子。张小公子用纸扇一挡,道: “莫小瞧了兄弟我,这五十两给了你,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张小公子又拍拍自己荷包,露出笑脸,“我赢得比你多。今天我请客,走,百花楼小酌一杯。” “百花楼?” 听到这三个字,让叶皓迟疑不定。百花楼,一个风月之所,他曾经梦想的姨太太,也大都是照着此地女子的模样幻化的。但现在,他不想再去这里了,自己都好几天没洗澡了,一股臭气熏天。 “我可听说,百花楼最新来了一个美少女,貌若天仙,特别是那声音灵妙,歌声消魂,今日我们便去看看。” 张小公子说这话时,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今日就算了吧,”张小公子听了这话,颇觉扫兴,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叶皓继续说到,“改天,我们再去。” “兄弟我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不少。妹妹还在城外破庙里,我得去把她接进城里来。有个事儿,还得麻烦一下张少,帮我找个住的地方,不用太好,不漏风不漏雨能住就行。” 叶皓的语气显得悠长,不再像往常那般公子哥般目中无人,倒是有了几分沧桑。 “好吧!”张小公子打消了一睹天仙的念头,“这个好办,前面安平街就有很多房子可以租。” “安平街?那不就是你家的房产吗?” 叶皓想起,这张家虽说没有叶家势大,但也有一些产业,这安平街的一小半儿房产便是张小公子家的。 “正是如此,我才能帮上你呀。” “这怎么好意思?” “额~又见外了是不是。” “大恩不言谢,走,我们去找找。” “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张小公子拍拍胸膛,对这事儿打了包票。 说罢,两人向邻近的安平街走去。日近黄昏,日光不再那么热的人心烦。蝉声,断断续续,似乎是因为叫了一天,也已非常疲倦,像是要打个盹儿一般。 “这里有没有深一点的巷子?” 走入安平街,叶皓边走边问着。 张小公子诧异:“深一点的巷子?” “就是离热闹街市远一点的,我妹妹喜欢安静。” “喔,你跟我走。” 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条河边儿。此乃宛城河,河宽十来丈,窄处也有石拱相连。两岸古柳依稀,很远才有一棵,虽是很少,却觉得这河若是少了这些柳,也便失了韵。渔夫撑着竹竿,三四叶舟在河面儿上悠闲荡漾。岸的这边儿,是低矮的民居,年久失修里,屋檐草籽生根,草杆儿风中摇曳;岸的那边,是宛城最繁华街——朱雀金河,飞檐楼阁,八角玲珑,朱漆涂栏,人马喧嚣。不过隔了这河,听着对面儿声音也挺小。 沿着河边儿不宽也不窄的石板路,又走了一会儿。已是尽头,张小公子推开一扇篱笆,叫到: “老李头!老李头!” 一个佝偻老者闻声推开了一扇房门,拄着拐,走了出来,道: “是少爷来啦。” “嗯。” “今晚又住这里吗?” 叶皓听老者如此说,知晓张小公子倒是这里的常客。 “不,我有事儿求你。” “什么事儿,少爷就说吧,老奴一定照办。” 老者倒是对这位张小公子一直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张小公子使唤起人来,倒是神气的很: “楼上不是有间空房子吗?一直没人住,给腾出来,给我朋友住。” “好的,好的。” “现在就腾出来,朋友今晚就要住进来,多填备些生活的物件儿,你可要好好的照顾我的朋友。” “好的,好的。” 老者连连应到,言罢便进了房子里去,想必是去收拾那间房了。 “这......怎么给房租呢?” 叶皓问到。 “房租?不用。不过,我也就只能帮到你这些了。” 张小公子倒是显得大方,只能帮到这些,对于刚刚被夺了家产又被赶出了家门的叶皓,这已是非常大的帮助了。 这让叶皓没曾料想到,曾经最瞧不上的跟班儿,竟成了最愿意帮自己的人。 “你听!” 张小公子走到岸边儿,闭眼静听。 原来,对面便是百花楼。 隐约之中,有婉转动人的声音从对岸传来,声音虽美,但词意凄婉—— “......墓无碑铭,诗魂谁敢评,才情飘零自在人心。 人已逝,翩翩然,如鱼饮水冷暖识......” 第三节:梦靥初始 “这里有马车吗?” 叶皓说到。 张小公子睁开眼,侧过身来,问到:“你要马车干嘛?” “月儿还在城外的庙里。” 张小公子表现的很热心肠,又走进篱笆小院,不停地叫唤着: “老李头!老李头!” 哒哒哒,缓慢的节奏,是老李头在楼上踏着木板,拄着拐杖发出的声响。他又来到楼下,没有因张小公子老是使唤他而有半点怨言,满脸沟壑的脸庞露出一些和蔼可亲的笑容。 “少爷,有何事?” “快套辆马车,我们要出城去接人。” “少爷,需要老奴帮你驱车吗?” 老李头想得很周到,叶皓连忙上去道谢,并从手里掏出最大的一锭银子,塞在了老李头的手里。 老李头一看,五十两银子,连忙准备推脱。 未待老李头开口,叶皓便说到: “老叔,谢谢您,我自己驱车就行。这有点钱,您先收下,以后衣食起居,还需要您帮着多照顾着,难免会用到钱,您先收下。” 老李头见叶皓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也没办法挣脱推辞,只好应到: “也好,公子日常有何吩咐,且直言说来便好。” 叶皓这才松了手,老李头将银子放入衣袖深处,又道: “老奴这就为公子去套车。” 两人随着老李头,穿过几扇门,来到了一处马棚里。 老李头很娴熟得套好了马车,嘴里不停地对着马说着: “嘚!嘚!吁~吁~” 尤其是那个“吁”字的发音转着弯,颇有趣味儿,马闻声而停。 马车牵到了叶皓跟前,扬起马鞭向前方一指,又交代道: “公子,从这里出去左拐便上了街。” “好的,谢谢老叔。” 叶皓应到,接过马鞭,又一步跨上了马车,很顺手地用左手牵起缰绳。 张小公子且道: “嘿!拉我一把,我跟你一块儿去。” 叶皓回过头去,望着张小公子,想到今儿若是没有他,定找不到这么一处安生之所。便没有拒绝,说着便伸出右手: “做个伴,也好。” 张小公子借着叶皓的力道,爬上了车,想着没有凳子真是不好上这马车。 两人驱车,向着城外缓缓而去。 西边的太阳还有余光,映出红霞,如火般燃烧。而东边的天空,飘着许些被吹散的云。弯弯的月亮,在云里时影时现。若是不定眼来看,是分不清云和月到底是谁在行走着…… 至破庙外时,夜的幕已早早的拉下了天际。 叶皓已经迫不及待要将月儿接到马车上来,马车还没完全停住,他便一个飞身跳下了车。胖乎乎的身子不由得向前一蹿,差点便是一个狗啃泥,但他且没顾上这些,向庙里开心得向奔去,且不停地叫着: “月儿!月儿!哥接你进城啦!月儿!” 叶皓一路小跑,很用力的推开中堂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 那破门咯呀一声,左边的一半儿门竟掉了下来。叶皓下意识地连忙去扶那扇门,且还是没抓住,他还以为会砸到月儿身上。 可就在门倒下的那一刻,草席上并没有人,全然不见月儿的踪影。 叶皓连忙跑了进去,脸上笑意全无,很是着急,又连高声唤了三声: “月儿!月儿!月儿!” 张小公子完全没有跟上叶皓的步子,只觉得叶皓真是个灵活的胖子。听着叶皓语音里带着许些着急,连忙也跑了进来。 张小公子问到: “月儿呢?” “月儿……月儿不见啦!” 叶皓的语音里露出一些泣声,泪水包裹住他的眼球,使得视线模糊。 张小公子往里面走进了几步,环顾四周,见神像后面有一粉色衣裳露出一角,急道: “你看!” 叶皓闻声,急忙将眼泪一擦,顺着张小公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到,可能是处于侧面被神像的底座挡住了视野。 又往前跑了几步,到神像跟前,刹时才看到月儿。 月儿倒在神像后面,面目朝下,一动不动。 “月儿,月儿!” 叶皓大声叫着妹妹的名字,跑了上去,将月儿翻过身来,抱在怀里,狠狠地又抖了两下。 翻过身来时,若不是月儿着粉色的衣裳,叶皓全然都快识不得月儿的模样。月儿脸色黑紫幽暗,张着嘴,嘴唇上还带着霜色,一副极为恐惧的模样。 “月儿!醒醒呀月儿!” 张小公子移步到他们跟前,顺势将长裳往后一拔,蹲下身来,伸出手欲抚摸月儿的额头。 “嘶——我操!” 手感觉被针扎一般,猛地往后一缩! “怎么这么冰!” 张小公子道,叶皓听闻也抚摸了一下月儿的头,也是猛得一缩。 那种冰凉,就像在酷寒里,原本自己已经冻得不行,一下子又摸到了生铁一般,扎手的冷! “快!快!我们进城去!” 叶皓说罢,将月儿抱起来,向外面冲去。虽然,叶皓因为胖而使得动作很不和谐,但速度却是极快的。小碎步,很快便到了马车旁。 叶皓见妹妹如此状况,想到的应当马上找郎中。 张小公子都差点没有爬上车来,叶皓已啪啪两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使得张小公子不由得往后一仰,差点没摔了下去。 马车飞奔,道路且坑坑洼洼较多,颠簸不止。张小公子感觉自己早上喝的半碗小米粥都快被颠了出来,一手紧紧抓着车沿,一面大声叫唤着: “哎呀,我的个娘呀,慢点儿!你慢点儿!” 叶皓却是全然不顾,心里甚是着急,说到: “快坐稳啦,把月儿照顾好!” 眼睛盯着前方,嘴里哄着: “驾!驾!” 时不时还会挥动马鞭,在空气中抽出啪啪的响声,马儿飞驰,马车也是左摇右晃,遇着大点的坑都感觉倾斜得要侧翻了过去…… 张小公子钻进车棚,一手还是紧抓车沿,一面扶着月儿,护着月儿的脑袋,以免磕磕碰碰。 张小公子,倒是从未见过叶皓如此慌忙地行事。心里想着,这人经历些了事,大概就性情大变。 进了城,路平整了很多,不再那么颠簸。 这宛城夜市繁华,行人不绝,除了朝堂特令,日常是没有宵禁的。叶皓虽是着急,也不得不将马车速度放慢了下来。 叶皓一面驱车避开人群,一面询问到: “张少,月儿怎么样啦?” “有我照顾着,好着呐!” “你可知道哪里有药房?” “额……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你们张家不是开得最多的就是药房吗?” 张小公子颇为尴尬的一笑,摸摸脑袋,道: “额……可我真没去过药房,真不知道在哪些街道。” 叶皓也只好叹息一声: “唉!” “我们先回去,把月儿安顿好,这一路颠簸我都快散了架啦。我让老李头把郎中先生接过来,这样又可让月儿少受折腾,也可少去很多麻烦。” 张小公子如此建议,倒也是十分妥当…… 叶皓将马车赶进了马棚,只见老李头已在院子里等着。 老李头将马牵住,把缰绳不慌不忙得栓在了木桩子上。 叶皓掀开车棚的布帘子,迅速又将月儿抱了下来。 此时,老李头看着月儿的脸,竟然大为吃惊,身体后倾,微微退了一步。 未待叶皓开口,老李头已行至前面,推开门,为叶皓引路,对叶皓说: “快!这边来!” 叶皓疾步入门,张小公子也紧随其后。然,行至老李头跟前,老李头却是顺手迅速将张小公子拉住,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 “少爷,你走在后面,切记不要与这小姑娘靠得太近。” 说罢,又急忙入门而去。 张小公子茫然…… 虽是一路折腾,月儿却是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月儿亦是张着口,紧缩眉头,一副极为痛苦的神情。 叶皓蹲在旁边,握着月儿冰凉的手,不停得揉搓着,念叨着: “月儿,你可不要吓哥!都是哥没用,害得你受苦了!你要是再…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哥在着世上还有什么可眷念的……” 叶皓哽咽着,心中着实后悔万分,再一次自责自己败家还害得妹妹受苦…… 老李头望着月儿的样子出神,若有所思,却是默不作声。 张小公子本以为老李头会帮着拿主意,这一言不发,不知是为何,他欲进门安慰叶皓。 老李头又一次挡住了张小公子,开了口,还是那句话: “少爷,你别靠近那小姑娘。” 老李头一直都是护着张小公子的,这一点张小公子是很清楚的。老李头一副严肃的样子,确让张小公子感到好生奇怪。他那刚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老李头,快去请郎中吧,把郎中请到这里来。” 张小公子对老李头说到。 “这……”老李头顿了顿,正准备说什么,叶皓听到郎中两字,嗖得一下便站了起来,着急地打断了老李头的话。 “对!老叔,快帮我请郎中,快救救我妹妹!我在这里谢谢您老了,拜托啦!” 叶皓说罢,便向老叔拱手鞠躬。 老李头却不为所动,和叶皓刚开始见到的老李头不一样了。若是张小公子所请,老李头应该毫无怨言的答应,并应该行动去请郎中了。 张小公子好像看出了点什么,觉得这老李头的反应不妙,低声询问到: “老李头,怎么呢?” “请郎中是没有用的。” 老李头的话音很坚定,他也不是那种开玩笑的人。这话如针刺耳,且让叶皓误解为老李头说得是月儿没得救了,他不敢想也不相信,话音在颤抖: “啊?老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月儿没…没…没救了吗?月儿到底怎么啦?” 老李头听出叶皓误解了他的话,连忙解释到: “公子,莫急?我是说,小姐确实病了,只是这病,郎中是治不好的。 叶皓急忙追问: “郎中治不好?老叔,这是什么意思?那谁能治月儿的病?老叔得帮帮我,求求您啦!” “公子,令妹是碰到了脏东西,邪祟上了身。” 这是,张小公子才明白老李头为何要让他不要离月儿太近。 “邪祟!”老李头的说法,叶皓闻之同样惊慌失色,全然不知所为,“怎么会遇到邪祟?那现在该怎么办?求求老叔一定要救救我的妹妹!” 叶皓突然反应过来,这老李头既然能一眼看出月儿是中了邪祟,便一定知晓如何施救的方法。 叶皓抓着老李头的手,两眼露出无限渴求。 老李头再一次宽慰到叶皓: “见小姑娘的样子,定是刚附上邪祟不久,现在施救还来得及。” 叶皓听到此言,一下子眼瞪得大大的,就像是滚滚洪流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万分惊喜,连忙又问到: “老叔,那该当如何?” “你们速速去楼下厨房,在橱柜里取半斗生糯米来,交给我便好。” 老李头向叶皓点点头后,便如此吩咐,言罢,疾步走到月儿跟前。 叶皓心中纳闷儿,且听过设坛画符施法,可以驱邪,这糯米有何用?但别的办法已没有,且只好听老李头的。心想着,大概大师隐于 “只需要半斗糯米吗?” 老李头背对着叶皓,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只需半斗糯米。 叶皓急忙向楼下冲去,感觉自己就像是滚下楼梯一般。不一会儿,叶皓便取来了糯米,放置在床头的旧桌上。 叶皓气喘吁吁,呆呆地望着老李头和月儿,急切地等待着老李头向月儿施救。 “少爷和公子,请先回避一下吧。” 两人出了门去,又趴在门口望着。老李头移步过来,将门关上,且插上木梢。 老李头先将月儿的手脚,用布条束缚在了床沿上。望着月儿那结满霜花的脸,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柄只有三寸来长的弯弯小刀,黑色皮鞘,鞘口缠着一根苍色布条。 老李头双手紧握那柄刀,举过头顶。屏气凝神,“唰——”,那小小弯刀从鞘中而出,刹时在这比较昏暗的房间里,晃出一道锃亮的银光。 就在此时,月儿的脸上,如四五条虫在皮肤下游动,霜花亦是越凝越多,整个身子也是冒着寒气。 叶皓在门外焦急得等待着,感觉每一秒都是极为缓慢的,来回踱着步子。 张小公子心里想着的是,这老李头所说的邪祟是什么,颇为好奇。 叶皓认真地听着,房间里面硬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老李头是否已经在为月儿施救?也不知道月儿是否有些好转? 突然停下步子,还是想看看,便在纸窗上扣了个小洞。这一看,硬是没把叶皓吓坏,露出一副极为吃惊的表情! 老李头双手紧握小刀,又是“唰——”的一下,十分用力地插向月儿的胸膛,滋的一下溅出许些血点。 正在叶皓迟疑这老李头是不是在有意伤害月儿时,只见老李头从米斗中抓住一把糯米,刀拔出之时,且将糯米敷在了月儿刚被刺的刀口上。 刹时,月儿很是痛苦地叫了出来: “啊~~~” 痛苦之声拉得老长,且双手四处乱抓,双脚乱蹬,小脑袋不停地左右摇摆,万般痛苦,好在之前已经束缚住了月儿的手脚。 张小公子见叶皓如此吃惊,也在纸窗上开了个洞,这一望且让张小公子后悔不已—— 黑煞之气,从月儿胸口一涌而出,两个半丈来高的灰白影浮于月儿身上。白影下端连着月儿的身体,且发出呜呜得哀嚎,脸目狰狞,修长的手臂露出纤细的手指,指甲半尺长,如刀锋利,手舞足蹈,在空中乱划。 老李头虽背有许些驼,且看着好似有些不太灵活。 而此时,只见他两腿一前一后,作弓步状,一手飞洒糯米,一手轻快地飞舞着那柄短短的弯刀。糯米击打在鬼影上噼里啪啦作响,老头如削萝卜一般,三下五除二便把两个白影削为几段,瞬间白影消失,月儿也不在痛苦的挣扎,变得平静。 张小公子没想到这邪祟竟是这副可怕模样。在他看到的那刻,便直觉两腿麻木,是蹲不下去,也提不起腿迈不开步子,只好扶着墙,头上且惊出一些汗来,牙齿磕得咯咯响,半晌没能晃过神来。 叶皓没顾上张小公子,见鬼影散去,月儿静躺,只想进去看看转况,使劲将门一撞。 不知是门没栓紧,还是叶皓劲太大,门哐啷一下可了,拍在两边。叶皓没顾上这些,跑到床前,抓起月儿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月儿的脸上霜气散尽,两颊且泛出红晕…… “老叔,月儿怎么样呢?” 叶皓又回头望了望老李头,问到。 “放心,没事儿了。” 老李头应到。 叶皓听到老李头如此说,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长长的舒了口气,又回头望着月儿。 月儿虽然还处于昏迷状态,但已经呼吸均匀,脸上再无惊恐之色。 老李头又不知从何处取来黑黑的药膏,一股异味。 “来,涂在姑娘伤口处。” 叶皓接过药膏,解开月儿的领口。在月儿璇玑穴位之处,有一道小口,想必这便是方才老李头扎的。 不过这怪臭之味儿,实在难闻,叶皓也很自然得捂住了鼻,这让叶皓更不愿将这么臭的东西摸着月儿身上。 见状,老李头言到: “公子快点为小姐上药,这是祖传秘方,专为清除体内余邪之气所制。” 叶皓想到那两个狰狞的邪祟,便不在犹豫,扣出一块儿在月儿的伤口处涂抹均匀。 这药膏看着黑乎乎的,摸起来却冰凉凉的。待涂至伤口处,药膏迅速将伤口处的血凝块儿化了,冒出热气来,随后便有脓水流出。更为神奇的是,随着脓水流出,伤口却是随之愈合。 叶皓连忙用手帕擦那些脓水,全然不见伤口在何处。 “咳咳!” 两声咳嗽之后,月儿便缓慢得睁开了眼。烛台的余光映着叶皓的脸,月儿看着叶皓含着泪,且笑着。有微微侧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陌生的环境,问到: “哥,我们这是在哪儿?” “这是在城里,我们以后就住这里。” 叶皓将月儿的手轻轻地放入被子里,且将被褥微微上拉,将月儿盖得严严实实的,道: “你好好休息,哥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起身回头,向老李头鞠躬道谢: “老叔,今天多亏了您。您对妹妹的救命之恩,往后我慢慢来报。” “举手之劳,公子不比挂怀。” 老李头神情依旧淡然。 张小公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完全还没晃过神来。 “只是劳烦公子、小姐,还有少爷,切莫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告知外人。” 老李头的言语诚恳。叶皓想罢,大概这老李头是个隐世高人,不愿受尘俗打扰。 叶皓与张小公子相视,转头看向老李头,点头应到。 老李头没有再赘言,只说了一句: “小姐当前刚苏醒,不宜进食油腻之物,老奴去为小姐熬碗粥。” 说罢,便拄着杖,转身离去。 第四节:暗流初现 “没想到,这老李头还是个高人,竟隐藏如此之深。” 张小公子望着老李头慢慢离去的背影,嘀咕到。 叶皓纳闷,这老李头不是张家的奴仆吗,这张小公子竟也不知老李头道行如此之深,道: “你以前不知道吗?” “不知道。” 张小公子眼睛又放出光来,貌似在心里又憋出什么主意来,接着说到: “说也奇怪,老李头从小便对我格外照顾。直到母亲去世后,他才搬到这房子来住,再也没进过张府。” 叶皓感觉自己倒是挺能理解这老人家的,道: “安居一隅,免了被尘俗喧嚣打扰,得了清静,又岂不快哉?” 此言一出,惹得张小公子一笑,道: “哟哟哟,几日不见,叶少心境变化了不少呀!” 叶皓没有过多感慨,与张小公子相视片刻,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今日,多亏了张少相助,不然此刻我们兄妹俩还睡在那破庙里,月儿遇到邪祟更不可能得此老人家相救,后果不堪设想。大恩不言谢,张少往后用得着我叶皓的,尽管开口,我在所不辞。” 张小公子将叶皓肩膀一拍,且搭在叶皓的肩上,笑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是把叶少当兄弟,兄弟间需要说这么多感谢的话吗?” 叶皓也将张小公子胳膊一搭,挽着他的脖子,高兴地说到: “对,咱们是兄弟!” 叶皓在心里自嘲,曾自己目中无人,藐视一切,瞧不上的人,竟和自己称兄道弟,自己还没办法拒绝,且还要依托于别人,自己是多么可笑。 …… 夜深,张小公子作别,回了家去。 叶皓到了厨房,给老李头打下手。两人缄默不言,叶皓觉得气氛颇为尴尬,便随意闲聊了起来。 “老叔,月儿真的没事了吗?” 老李头向灶洞里添置着木柴,答道: “公子放心,小姐没事了。” “老叔,我有一事不解。” “公子请讲。” “老叔,是从何看出月儿是邪祟附了身?” 叶皓对面前的老头甚是好奇,以前只在听书里听过驱鬼镇邪的故事,以为那都是些饭后茶余消遣的志怪话本,却今日见到了真的驱鬼打鬼。便想在言语中探知一二,不料竟被老李头看穿了心思。 “公子是想问老身为何会驱鬼之术吧?” 叶皓尬笑,便也就承认了: “是的。” “说来话长,我原本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老李头边打理着土灶里的火,边向叶皓讲着过去。 “我也曾有一个女儿,只是小女命苦,被邪祟缠身,夺取了性命。” 想到自己的女儿被邪祟夺取性命的往事,老李头声音变得悲痛低沉,且从一旁取来酒葫芦,咕噜喝了一大口,并递给叶皓,示意他也喝一口。 叶皓接过酒葫芦,老李头接着说到: “那时,我尚不懂驱鬼之术,不知小女是为邪祟所困,求遍名医,皆医治无效。后遇到逍遥子先生,才知是邪祟作怪。但错过了医治的时机,已无力回天,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在自己的怀里死去。那时,小女应该与小姐年龄相仿,才刚满十二岁。” 老李头眼泪充斥眼眶,叶皓连忙将酒葫芦递向老李头。老李头迅速接过酒葫芦,又是咕嘟咕嘟两口灌下了肚,似乎要将忧愁饮尽。 “不好意思,提及到了老叔的伤心往事。” 叶皓为自己的好奇,颇为后悔,自责不该询问。 老李头长长叹了口气,起身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粥,继续说到: “后来,我便拜在了那逍遥子先生门下,学得了这驱鬼伏魔之术,欲斩遍天下鬼,护得人间太平。然,终究还是我错了,便隐身于此……” 老李头说他错了,那他到底错了什么? 叶皓又想到张小公子说得话,是张小公子母亲去世之后,老李头才离开张家到了此的。那么,这中间,又有什么渊源?还有,这逍遥子又是何人,叶皓也是从未听闻有这号人物。 老李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叶皓也好意思没有继续追问。 老李头舀起满满一勺白粥,盛在一个土色的陶碗里。又从橱柜里取来一块冰糖,放入碗中,来回搅拌,直至看着那块儿放入的冰糖全部融化,甚为细致。 “公子,快端去给小姐吃下吧。” 叶皓点头,道: “谢谢老叔。” 叶皓小心翼翼地端起白粥,去往楼上。 老李头拿起酒葫芦,又喝了一口,许些酒从口角溢出…… …… …… “安排给你的事,如何啦?” 那人背对着张小公子,很严肃地询问到。 “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张小公子声音低沉而显得谦卑,低着头,也不敢正视那人。 “很好!” 那人语气中带着褒赞的语气,但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两人无过多言语,张小公子退去。 …… …… 自打叶皓住到了安平街的小巷子里,张小公子每天都会跑到这里来。 老李头在篱笆小院里打理着那几棵绿油油的白菜,浇灌着水。见张小公子今天兴致较高,笑盈盈地迎面而来。 老李头还是像往常一样,尽量挺直身子,向张小公子打了声招呼: “少爷过来啦?” “叶少可在?” “应该在楼上,没见着出去。” “好的。” 张小公子直奔房内,踏在木板上咚咚咚直响,跑到了楼上。 “皓哥,皓哥!” 张小公子将脑袋伸向房内,并没看到叶皓,也没看到月儿。张小公子又叫了两声: “皓哥,皓哥,你在哪里?” “在这里呐。” 声音从背后传来,张小公子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从走廊寻去。 叶皓躺在阁楼小阳台上的一把竹摇椅上,眯着眼,一摇一摇的,很是悠闲,月儿在一旁修理着几盆无名花。 “哟,月儿气色好多了。” 张小公子向月儿打了招呼,月儿闻声与张小公子相视,屈膝行礼,声音细甜: “全靠着张哥哥的帮忙,月儿才捡回了一条命,月儿甚是感激。” 月儿瓜子脸,樱桃小嘴,长发搭肩,微风拂起她前额的几缕发丝,尽显娇柔。 张小公子不知想到的什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 “妹妹这么漂亮,皓哥,怎么也看不出你们竟是亲兄妹。”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你的妹妹?” 叶皓斜视着张小公子,假作不乐意之状。月儿捂鼻娇笑,极为温柔。 “我要是有这么精致的妹妹,那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张小公子这一吹捧,月儿确实高兴不已。 “你可别贫了!” 叶皓说罢,一个拱身,坐了起来。 月儿道: “我去给哥哥们倒点水来。” 言罢,款款离去。 两人相视一番,张小公子问到: “皓哥,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叶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自有了主意,但偏偏反问之: “张少又何高见?” “皓哥说笑了,我哪能有什么高见。” 这倒是一句实话,叶皓想这张小公子确实也有些自知之明,但又想到受人恩惠,玩笑归玩笑,伤人自尊的话切不可多说。 “不过张少说的对,没钱肯定办不了事儿。”叶皓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说到,“但单靠赌,肯定是不行的。” “那该当如何?” “可是,我想随意先找个糊口的事儿做,却也不知为何,这宛城我跑过一大半了,也没有一家店家愿意收留我。难不成,是因为我太胖的缘故吗?” “你不清楚吗?是你家王管家捣得鬼,早就全城散布,谁要是干收留你,便是和志成商会为敌,定会使以报复。” 志成商会,乃叶皓之父叶扶桑所创,联合众小商家,抵制豪强垄断,保护小商家权益,与司马、南宫两大家族在宛城商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叶扶桑豪情壮志、仗义疏财、四方赈灾,深得宛城百姓爱戴,亦是将叶家的生意短短五年做到了宛城前三,也成为了宛城首屈一指的豪门。 唯可叹的是,好人命短。然而,志成商会还是宛城商界,最有威望的组织。王埔义取得了叶家的产业,也就取得了叶氏旗下的商铺的力挺,自然而然成为了商会新首领。然,王埔义的为人,为众小商家不耻,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这狗娘养的,忘恩负义的东西,以后不准再说王埔义是我家的管家,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也配?” 叶皓听到王管家的名号,便恨得牙痒痒,一顿臭骂。 此时,除了背后臭骂,也没有别的办法。 张小公子补充到: “王……不,那姓王的狗东西,就是要将你逼至绝境,完全不给你留后路呀。” “嗯,那一步步来,我现在想通了,想一下子打败那群王八蛋,是不可能的。得先拿回我叶氏在商会的头衔,免得让那狗东西玷污了我家名号。” 叶皓这番话有板有眼,张小公子完全感觉这叶皓比起从前,确实成熟了不少。 “皓哥,那么当下具体该当如何?” 月儿端着茶水,踩着碎步而来。叶皓静静得望了望月儿,陷入沉思,没有在说下去。 其实,叶皓并无妥当的计划,只是保留自己面子罢了。 …… …… 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那个人依旧背对着张小公子,冷言冷语到: “那小家伙真不赌了吗?” 张小公子低着头,应答到: “他真不去了。” “那他做了什么?” “他没有说。” 那人语气带着怒气: “嗯?” 张小公子吓得一缩,声音发着颤: “他不愿意说。” “废物!这都探不清楚,你还能有所用吗?” 张小公子闻声失色,连忙道: “啊?还请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探明。” 那人沉默片刻,语气又恢复至冰冷状态,道: “也罢,你得先取得他的信任。不管他想做什么,你且都要告诉他,你定会倾全力相助。” “是!” 张小公子见那人再无吩咐,鞠躬,离去…… “素有三界之分:天、地、人间。 天分内九天、天外天。人间有九州、洋、未知之人间。 神族分裂,叛道者开辟魔域,地界也因此一分为二——阎罗地府、修罗魔域。地极鬼界,是个地界里的新世界,一直也是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鬼界,一切皆鬼。 人为鬼,鸟兽为鬼,草木亦为鬼。 鬼界空间,为第十八层地狱之下,以地府、魔域为屏障,与人间相隔,称地极之地……” 说书先生,每每将此段旁白绘声绘色的讲完,便会举起惊堂木,瞪着眼,叉着腰,狠狠地在桌子上“啪——”的一拍,便会迎来一阵喝彩。 待台下四座安静,说书的先生将素袍往后一撩,便开始讲起各种神鬼传说。 这说书讲故事的,且就在百花楼正对面儿的洞月茶馆,也是叶皓最爱去的一处地方。 这洞月茶馆,乃司马家的产业。司马家族,宛城的百年豪门。 这天,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的讲着鬼故事。叶皓携月儿购买衣裳,路过驻足,正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儿。 突然,天现异象,乌云片刻已将天空遮掩的密密的,太阳不见了踪影,顿时是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妇孺惊叫,众人更加惊慌,四下乱窜。 而后,电闪雷鸣,闪光刺眼,震耳欲聋,感觉已然到了世界末日,天地瞬间倾覆。随之伴随着的是,剧烈的几下震动,从宛城东边天空,射出几道阴森森的绿光。屋檐积尘洒落,众人在慌乱中更是被眯了眼。 “哥,怎么啦这是?” 月儿惊恐地问到,叶皓也不知这是怎么个状况,连忙凑到月儿耳旁说到: “别怕,有哥在。” 说罢,一手拉住月儿搂在怀里,靠到一处台阶下方,免得被慌忙的人群踩踏…… 也就一会儿功夫,乌云又散开,露出刺眼的日光,一切恢复如初…… 人们神定,皆是议论着刚才的异象。脸上惊恐未消,皆连忙散去归至自己的家中。 这场景,就像说书先生讲得鬼故事场面在大白天发生了。 叶皓竖起耳朵,仔细听旁边人的言语: “呀!刚才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忘啦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什么日子?” “中元节!” “啊!中元节!莫不是鬼突破了地府囚笼,入了人间!” “有可能,俗话说‘年小月半大,神仙三天假’,今天神仙都不当职,肯定是鬼都跑了出来啦!” “快走快走,早点回家躲着去。” “快走快走……” 鬼!叶皓想到前几天月儿刚被邪祟附身的事,心中亦是不安,拉着妹妹疾步向住处走去。心里盘算着,若是真有鬼,老李头定能护他们安全。 …… —————————————————————————————————— 鬼界,自是另一片天地—— 战鼓如雷。 火光冲天。 三十万青蝠军正在攻城,整个幽冥城笼罩在黑煞之气之下,真可谓黑云压城城欲摧。 青蝠,本为蝠妖,作恶人间,屠戮生灵不计其数。后为天神风落所斩,随之阎罗将其魂魄打入第十八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遇神魔大战,天地震荡,青蝠逃入鬼界。鬼界几经异位,黑刹夺得鬼王之位,定都幽冥,封三十六藩,镇守地极四方。时,青蝠归顺黑刹王,战功赫赫,故为三十六藩侯之一。 番侯青蝠,野心勃勃,欲一统鬼界,蓄谋百年。欲改制更张以称帝,更是想与神界天帝、魔域修罗,三界齐名。 自立为王,集结大军,四处征伐。不到一年,先后击杀了鬼界其他领域的三十五个藩侯,占领鬼界三百六十城中的三百五十九城,现仅剩鬼王黑刹所在的幽冥城没有攻下。 鬼王黑刹的势力已是强弩之末。 幽冥城之战,是青蝠一统鬼界的最后一役。 兵临城下,作困兽之斗—— “报~” 一阴兵小鬼从阵前驰马而来,一个斜跨弃马落地,单膝跪于青蝠王的战马前,高声道: “禀鬼帝,结界攻破,城门已开!” 青蝠王驭着一匹黝黑的独角马,目光如炬,凝视着前方阵地。神情显出有些迫不及待和激动,举起粗壮的右手,示意背后万千将士,高呼到: “杀入魂殿,一统鬼界!冲!” 随入背后骑兵齐呼: “杀!” 尘土飞扬,杀声震天,火光向幽冥城深处漫延数里,直至鬼界魂殿外城。 鬼界魂殿,乃鬼界最强霸者的象征。故王霸鬼界者,则可居于此。攻占魂殿,则将获得鬼界的霸主地位。 魂殿外的城头,立有一男子。身高九尺,着金甲战袍,手握银枪,双眼下俯,傲视着城外渐近的兵马。此乃独霸鬼界千年有余的鬼王黑刹。 然今日,大势已去,守卫魂殿的十二大鬼将军,皆已被青蝠吸完功力,后灰飞烟灭。 渐进,忽然战马惊鸣,杀气腾腾,阴兵部队无法继续挺近。 此时,青蝠王方见鬼王黑刹立于城头,勒马驻足。 两鬼王对视许久,煞气下沉,鬼鸦落满枝头,呱呱叫个不停,火光变成绿色,杀气逼人。 战马不停跺脚,很不自在,将士们需紧紧勒着缰绳,嘴中不停“吁吁”使唤着受惊的马,尽量保持阵型。 青蝠高唤: “黑刹王,快来受死!” 黑刹王语音浑厚,带有许些蔑视。 “青蝠王,未免太自信了!” 说罢,青蝠王拔出嗤血魂影刀,双腿夹马,腾空而起,如电闪过,直逼黑刹王。 然,青蝠王并未使出真正的实力,只用了八成功力。青蝠深知,虽说吸收了十二大鬼将军的功力后已突破九重天,但如果正面硬刚,只怕是两败俱伤,且还需以智取胜。 魂影刀的气浪将四周青瓦击飞,四处飞散。 此时,鬼鸦叫声变得更外凄惨,令人心情很是不快。 黑刹王几个躲闪,青蝠王几乎连黑刹的毛都没有沾到。黑刹王躲闪之际,同时分身为九个,嘴角咧出奸恶的笑意,道: “就这?” 说罢,提枪向青蝠王杀去——此乃终极一击,摄魂! 曾经黑刹与天帝大战,就是以此一招击败天帝。黑刹王上来就是这一招,一是知道青蝠的功力已非从前,同时也不想与青蝠过多废话,欲杀之而后快,早早结束战斗,还鬼界一个平静。 青蝠王惊呼: “摄魂九重天!啊!” 城下的将士见此情形,连忙后退躲避。 说时迟,那是快,九影齐攻,青蝠王连运功全力一挡。一声惊天轰鸣,大地也为之一震,人间也以为是地震。骑兵被震落马背,邻近的人惊忙相互搀扶。魂影刀飞出,插在地上。 整个城墙已轰然倒塌,青蝠王不知所踪,应该是被压在了城墙里。 青蝠军的将领皆甚感惊诧,鬼帝去哪里啦?难道如此不堪一击吗? 此时,黑刹王又提枪杀入万军从中,那些前阵的阴兵小鬼还未来得及回应,已被杀得人仰马翻,尸身漫天飞舞。 转瞬间,魂殿城墙外千余人,已被黑刹王清理干净,不剩一人。 见此状,青蝠军的阴兵小鬼们被吓得不断后退,至城外大街,不知所措。 眨眼功夫,见不可一世的青蝠王不知所踪,几十万大军呈现为群龙无首的状态,军心开始离散,军队士兵变得烦躁不安。有的想逃跑,有的想倒戈投降。 黑刹王屏气凝神,想这一阵无情杀伐,定足以震慑万军,正欲言受降作罢,往事还不追究之词。 正值大军军心快崩塌之际,那倒塌的城墙废墟又轰隆一声炸开,一道黑注冲天,鬼鸦惊散。 只闻一声巨吼: “震天功!” 此三个字在幽冥城回荡,青蝠王从天而降,黑刹王提枪而挡,银枪直接被青蝠王的拳头击碎,轰的一下捶在黑刹王头顶。 以他们为中心,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颤抖,炸出一个半径百步的大坑。 “是鬼帝!” “没想到鬼帝的震天功也突破了九重天。” “这下,黑刹王死定了!” 将士们议论起来...... 青蝠王这出其不意的一击,着实让黑刹王没有想到。 青蝠王早已谋划好,就等黑刹王掉以轻心时才出击,因为黑刹王是个无比傲慢的家伙。 尘土落,绿光散尽,露出大坑,将士们围拢上去观察——青蝠王倒立于黑刹王头顶,正在用吸功大法吸取其功力。 即成,随着一声痛苦地尖叫,独霸鬼界千年的黑刹王化成了灰烬,最后一点游丝也被风吹散了。 青蝠王腾空而起,双拳紧握,将刚刚吸收的强大功力压入体内。 大家都知道,如今鬼帝,功法已经不仅仅是九重天了。两个九重天加起来,到底是什么境界,至今还无一人见过,只怕是已天地无敌。 “恭祝鬼帝,一统鬼界!” 还在大家惊奇于眼前时,一个将领率先发声,随之将士们,皆单膝跪地恭祝到:“恭祝鬼帝,一统鬼界!” 鬼帝浮于半空,定神,心中无限的愉悦已无法掩饰,狂笑之: “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 刚才人间的异象,实则鬼界大战所致…… —————————————————————————————————— 归来,见老李头正站在院子里,眺望着东边那亦光射出的地方。 叶皓欲开口询问老李头,这是何故。老李头抬起手,示意他切莫开口。 叶皓也顺着老李头的视线看去,大为吃惊,天际竟有一群人,正在御剑飞行…… 第五章:暗流 “没想到,这老李头还是个高人,竟隐藏如此之深。” 张小公子望着老李头慢慢离去的背影,嘀咕到。 叶皓纳闷,这老李头不是张家的奴仆吗,这张小公子竟也不知老李头道行如此之深,道: “你以前不知道吗?” “不知道。” 张小公子眼睛又放出光来,貌似在心里又憋出什么主意来,接着说到: “说也奇怪,老李头从小便对我格外照顾。直到母亲去世后,他才搬到这房子来住,再也没进过张府。” 叶皓感觉自己倒是挺能理解这老人家的,道: “安居一隅,免了被尘俗喧嚣打扰,得了清静,又岂不快哉?” 此言一出,惹得张小公子一笑,道: “哟哟哟,几日不见,叶少心境变化了不少呀!” 叶皓没有过多感慨,与张小公子相视片刻,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今日,多亏了张少相助,不然此刻我们兄妹俩还睡在那破庙里,月儿遇到邪祟更不可能得此老人家相救,后果不堪设想。大恩不言谢,张少往后用得着我叶皓的,尽管开口,我在所不辞。” 张小公子将叶皓肩膀一拍,且搭在叶皓的肩上,笑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是把叶少当兄弟,兄弟间需要说这么多感谢的话吗?” 叶皓也将张小公子胳膊一搭,挽着他的脖子,高兴地说到: “对,咱们是兄弟!” 叶皓在心里自嘲,曾自己目中无人,藐视一切,瞧不上的人,竟和自己称兄道弟,自己还没办法拒绝,且还要依托于别人,自己是多么可笑。 …… 夜深,张小公子作别,回了家去。 叶皓到了厨房,给老李头打下手。两人缄默不言,叶皓觉得气氛颇为尴尬,便随意闲聊了起来。 “老叔,月儿真的没事了吗?” 老李头向灶洞里添置着木柴,答道: “公子放心,小姐没事了。” “老叔,我有一事不解。” “公子请讲。” “老叔,是从何看出月儿是邪祟附了身?” 叶皓对面前的老头甚是好奇,以前只在听书里听过驱鬼镇邪的故事,以为那都是些饭后茶余消遣的志怪话本,却今日见到了真的驱鬼打鬼。便想在言语中探知一二,不料竟被老李头看穿了心思。 “公子是想问老身为何会驱鬼之术吧?” 叶皓尬笑,便也就承认了: “是的。” “说来话长,我原本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老李头边打理着土灶里的火,边向叶皓讲着过去。 “我也曾有一个女儿,只是小女命苦,被邪祟缠身,夺取了性命。” 想到自己的女儿被邪祟夺取性命的往事,老李头声音变得悲痛低沉,且从一旁取来酒葫芦,咕噜喝了一大口,并递给叶皓,示意他也喝一口。 叶皓接过酒葫芦,老李头接着说到: “那是,我尚不懂驱鬼之术,不知小女是为邪祟所困,求遍名医,皆医治无效。后遇到逍遥子先生,才知是邪祟作怪。但错过了医治的时机,已无力回天,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在自己的怀里死去。那时,小女应该与小姐年龄相仿,才刚满十二岁。” 老李头眼泪充斥眼眶,叶皓连忙将酒葫芦递向老李头。老李头迅速接过酒葫芦,又是咕嘟咕嘟两口灌下了肚,似乎要将忧愁饮尽。 “不好意思,提及到老叔了伤心往事。” 叶皓为自己的好奇,颇为后悔,自责不该询问。 老李头长长叹了口气,起身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粥,继续说到: “后来,我便拜在了那逍遥子先生门下,学得了这驱鬼伏魔之术,欲斩遍天下鬼,护得人间太平。然,终究还是我错了,便隐身于此……” 老李头说他错了,那他到底错了什么? 叶皓又想到张小公子说得话,是张小公子母亲去世之后,老李头才离开张家到了此的。那么,这中间,又有什么渊源?还有,这逍遥子又是何人,叶皓也是从未听闻有这号人物。 老李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叶皓也好意思没有继续追问。 老李头舀起满满一勺白粥,盛在一个土色的陶碗里。又从橱柜里取来一块冰糖,放入碗中,来回搅拌,直至看着那块儿放入的冰糖全部融化,甚为细致。 “公子,快端去给小姐吃下吧。” 叶皓点头,道: “谢谢老叔。” 叶皓小心翼翼地端起白粥,去往楼上。 老李头拿起酒葫芦,又喝了一口,许些酒从口角溢出…… …… …… “安排给你的事,如何啦?” 那人背对着张小公子,很严肃地询问到。 “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张小公子声音低沉而显得谦卑,低着头,也不敢正视那人。 “很好!” 那人语气中带着褒赞的语气,但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两人无过多言语,张小公子退去。 …… …… 自打叶皓住到了安平街的小巷子里,张小公子每天都会跑到这里来。 老李头在篱笆小院里打理着那几棵绿油油的白菜,浇灌着水。见张小公子今天兴致较高,笑盈盈地迎面而来。 老李头还是像往常一样,尽量挺直身子,向张小公子打了声招呼: “少爷过来啦?” “叶少可在?” “应该在楼上,没见着出去。” “好的。” 张小公子直奔房内,踏在木板上咚咚咚直响,跑到了楼上。 “皓哥,皓哥!” 张小公子将脑袋伸向房内,并没看到叶皓,也没看到月儿。张小公子又叫了两声: “皓哥,皓哥,你在哪里?” “在这里呐。” 声音从背后传来,张小公子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从走廊寻去。 叶皓躺在阁楼小阳台上的一把竹摇椅上,眯着眼,一摇一摇的,很是悠闲,月儿在一旁修理着几盆无名花。 “哟,月儿气色好多了。” 张小公子向月儿打了招呼,月儿闻声与张小公子相视,屈膝行礼,声音细甜: “全靠着张哥哥的帮忙,月儿才捡回了一条命,月儿甚是感激。” 月儿瓜子脸,樱桃小嘴,长发搭肩,微风拂起她前额的几缕发丝,尽显娇柔。 张小公子不知想到的什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 “妹妹这么漂亮,皓哥,怎么也看不出你们竟是亲兄妹。”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你的妹妹?” 叶皓斜视着张小公子,假作不乐意之状。月儿捂鼻娇笑,极为温柔。 “我要是有这么精致的妹妹,那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张小公子这一吹捧,月儿确实高兴不已。 “你可别贫了!” 叶皓说罢,一个拱身,坐了起来。 月儿道: “我去给哥哥们倒点水来。” 言罢,款款离去。 两人相视一番,张小公子问到: “皓哥,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叶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自有了主意,但偏偏反问之: “张少又何高见?” “皓哥说笑了,我哪能有什么高见。” 这倒是一句实话,叶皓想这张小公子确实也有些自知之明,但又想到受人恩惠,玩笑归玩笑,伤人自尊的话切不可多说。 “不过张少说的对,没钱肯定办不了事儿。”叶皓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说到,“但单靠赌,肯定是不行的。” “那该当如何?” “可是,我想随意先找个糊口的事儿做,却也不知为何,这宛城我跑过一大半了,也没有一家店家愿意收留我。难不成,是因为我太胖的缘故吗?” “你不清楚吗?是你家王管家捣得鬼,早就全城散布,谁要是干收留你,便是和叶氏商会为敌,定会使以报复。” 叶氏商会,乃叶皓之父叶扶桑所创,联合小商家抵制豪强垄断。叶扶桑豪情壮志、仗义疏财、四方赈灾,深得宛城百姓爱戴,亦是将叶家的生意短短五年做到了宛城前三,成为宛城首屈一指的豪门。 唯可叹的是,好人命短。然而,叶氏商会还是宛城商界,最有威望的组织。王埔义取得了叶家的产业,自然而然成为了商会新首领。 “这狗娘养的,忘恩负义的东西,以后不准再说王埔义是我家的管家,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也配?” 叶皓听到王管家的名号,便恨得牙痒痒,一顿臭骂。 此时,除了背后臭骂,也没有别的办法。 张小公子补充到: “王……不,那姓王的狗东西,就是要将你逼至绝境,完全不给你留后路呀。” “嗯,那一步步来,我现在想通了,想一下子打败那群王八蛋,是不可能的。得先拿回我叶氏商会的头衔,免得让那狗东西玷污了我家名号。” 叶皓这番话有板有眼,张小公子完全感觉这叶皓比起从前,确实成熟了不少。 “皓哥,那么当下具体该当如何?” 月儿端着茶水,踩着碎步而来。叶皓静静得望了望月儿,陷入沉思,没有在说下去…… …… …… 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那个人依旧背对着张小公子,冷言冷语到: “那小家伙真不赌了吗?” 张小公子低着头,应答到: “他真不去了。” “那他做了什么?” “他没有说。” 那人语气带着怒气: “嗯?” 张小公子吓得一缩,声音发着颤: “他不愿意说。” “废物!这都探不清楚,你还能有所用吗?” 张小公子闻声失色,连忙道: “啊?还请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探明。” 那人沉默片刻,语气又恢复至冰冷状态,道: “也罢,你得先取得他的信任。不管他想做什么,你且都要告诉他,你定会倾全力相助。” “是!” 张小公子见那人再无吩咐,鞠躬,离去…… 第六节:清河码头 从启辰书院出来,叶皓一路漫步,走在这已是喧嚣一片的安平街上。这安平街,其实就是宛城的贫民窟。 这里的小商贩们,每日都起得很早,因为这里住的人很多。早上最忙碌的,要算这些做早餐的,卖的最多的要数包子。那些大蒸笼,都是临街而放,蒸笼的白烟在柴火的加热之下,上升之态,如魅影狂舞。人们面面相觑,讨论得最多的,还是昨日的地震异象。 整个街道是热闹的,大多数男人在这盛夏,都只穿着马褂儿,露出两条粗壮而结实的胳膊。每个曲臂的动作都让肱二头肌格外显眼,甚至有点诱人。 叶皓也是羡慕这样的身材的。他心想,姑且不说拥有足以勾引少女的八块儿腹肌,能有法子瘦个几斤,也算是给他一点鼓励呀。 叶皓来到一早餐摊儿,与三个壮汉坐到一桌,想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老板,给我来两……不,一个包子吧。”想了想,叶皓还是决定只吃一个包子,从今天开始每餐饭量减半。 “好勒,客官请坐。” 老板速度极快,提笼,一叉,一个盘子里摆着一个孤零零的包子,摆到了叶皓面前。而三个壮汉面前,盘子里都堆着一大摞包子,足半尺来高。叶皓与三人相视,却也觉得有着许些尴尬,眼睛一抿,从嘴角挤出一些笑意。 这些人虽身材很壮实,但面目憨厚,一看就是靠体力吃饭的人。 “各位大哥,我想请问一下,”叶皓还是忍不住了,三位壮汉皆抬头望着叶皓,“如何才能练就你们这么强壮的身材呀?” 三位壮汉打量叶皓一番,估摸着叶皓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看着他这胖乎乎的脸上,肉都堆在一起,不仔细看以为是肿了缘故。这样的身材,这混沌的年头,一般只有富家子弟才养得出来。 坐在他正对面的圆头壮汉接了他的话,操着一口浓厚的乡土口音:“劳苦的命,自然要身体壮实一点。没一把子力气,那岂不是连口饭都混不到吃的?公子,这是取笑我们吗?” “不不不,各位大哥,误会了,我只是想减肥。” “减肥还不简单,你要是像我们这样,每天七八个时辰都在码头扛麻袋,不出十天准瘦下来。”壮汉的语气带着许些调侃,而看脸上的苦笑,又感觉他是在自嘲。 “扛麻袋真的能减肥吗?” “小兄弟,这有什么好骗你的?骗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吗?”另一个尖嘴猴腮的长脸壮汉向圆头壮汉挤眉弄眼,接了话去,那眼神分明是不怀好意的玩笑话,却装作好意,完全把叶皓当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叶皓却是真信了,心中竟然还冒出了迫不及待的要去跟着扛麻袋的想法。在他心里,觉得普通百姓,为人更加真诚,所以他们的话,叶皓没有丁点怀疑的意思。 琢磨着,辛苦一点,说不定真是减肥的好办法。老叔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减肥,这大哥说十天就够了,何不就去码头扛麻袋,减了肥还可以挣点钱,一举两得。往常看着那些扛麻袋的工人,个个是健步如飞,大概也辛苦不到哪里去。自己也是个带把的小伙子,定也干得了这活。更关键的是,据说码头的工钱是一天一结,能者多得。 “那大哥,能带我去码头吗?我也想去扛麻袋。”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介绍你去,我们和货运的包头可熟啦。”长脸壮汉想着这码头正招着人,带一个新人可得赏钱五十文,这不带白不带。 “好好好,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叶皓连连道谢。 三个壮汉都觉得是碰到了傻子,逗逗又何尝不可,便把叶皓带到了清河码头。 宛城东边,一条大江百米来宽,自西而来,曰清河,是宛城重要的漕运通道。一条驰道从码头延伸出来,如蛇蜿蜒,直通宛城。码头门口,七八丈高的石牌坊高耸,黑漆大字,“清河码头”。 十几年前,这码头本为商家共有,但目前,清河码头却为南宫家族垄断。其他家族虽有不满,但也没有办法,因为这宛城郡守便是南宫骏。这南宫骏,为南宫家大老爷和小妾冬兰所生的儿子。据说,南宫骏高中榜眼,做了这宛城郡守,其母也因此在南宫家得了势,偏房转为了正室。 三人与叶皓一路说笑,进了码头。见一络腮胡子蛮汉,清布长裳,领口两开,长袖叠挽,露出半截前臂,汗毛颇为发达,郁郁葱葱一片,如猴一般。右手叉腰,左手把着一个黑陶茶壶,腰间还别着一柄一尺来长、裹着精致兽皮鞘的翰州弯刀,此蛮汉乃司南骏的胞弟,人称“司南二爷”。据说也是个狠角色,因常有不满商家闹事,便让他专管这码头。 长脸壮汉嬉皮笑脸、点头哈腰地迎上去,道: “二爷,今儿我又带了人过来啦。” “这个小孩儿?” “二爷,可别看到他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可力气不小呐。” “那,带去吧,我给你记上了。” 长脸壮汉,又满脸堆笑,小跑几步,迎上叶皓,道:“我好说歹说,二爷终于答应了让你在码头干活,你可别让吃不了苦,中途离去,我可是要跟着你挨罚扣工钱的呀。” “不会不会,大哥就放心吧。”叶皓是生怕别人不要他,果然是富家子弟,不知这扛麻袋干重活岂是随便受得了的活。 这长脸壮汉,编起瞎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叶皓去领了一件粗布马褂,换了衣裳,露出鲜嫩暂白的皮肤,站在那些古铜色的汉子们中间,格外显眼。 船仓上,专属的两个工人抬起麻袋,放在接货的工人肩膀上。只见那些工人接过麻袋,还往肩上颠一颠,使之在肩上受力均匀,再疾步向仓库走去。 叶皓也像其他工人一样,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准备着去接货。毕竟是第一次,他仔细的观察着那些工人熟练的动作,想象着自己等下接了货,动作应当如何如何。 终于,轮到了叶皓。他也像其他工人那样,双膝略曲,双臂向后,背略前倾,架势摆得有模有样,准备接货。 那两工人打量了一下叶皓,一看长得这么白白净净的小伙子,根本不像是干活的。 “你行吗?”船仓上的一工人问到。 叶皓呼了口气,很是自信,道:“来吧!” 两人喊着一二三的号子,很娴熟得抬起一麻袋,将它放到了叶皓的肩上。 叶皓一个踉跄,往前一蹿,他没想到这一麻袋货竟如此重。顿时一膝跪地,磕在了小沙子上,感觉石子都快磕进了肉,不由得吃力地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忍住了。排队取货的人都盯着他。 好在,抬货的那两人没有完全撒手,见叶皓要摔倒了下去,连忙一手抓住了麻袋,估摸着若是完全撒了手,叶皓得摔得够呛,严重的话还可能折了骨头丢了小命。 叶皓双手后曲,依旧扶着货。 抬货的工人又问了一句:“你到底行不行,看你这么白净,哪里像个干这活儿的。” 确实太吃力了,但想到长脸壮汉的话,若是他坚持不下去,还会连累别人,说到:“大哥,搭把手,我只是刚没站稳。” 两人又帮着叶皓把货往上提了提,待叶皓伸直了腿,完全站稳才松手。叶皓咬着嘴唇,一摇一晃地向仓库走去,每走一步,腿都在打颤。 叶皓只是埋头向前,双手紧攥着麻袋下面的两角,感觉手心发热出了汗,捏着麻袋很不舒服,但又不得松手。这船仓到仓库仅二十来丈的路,让叶皓感觉无比的遥远。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走到了仓库,一趟结束后,取了一个计数牌,他喘着粗气,又跟着队伍折返回去,他尽量的让自己走慢点,一连让了好几个人到了他的前面去。 码头是提供中饭的,一碗清水粥里沉着几颗数得清的米,两个干菜饼。叶皓实在累得吃不下,用衣服蹭了蹭额头的汗,只喝了点清粥。 虽一个上午叶皓只坚持着扛了五趟,但他那细皮嫩肉的肩膀,已磨破了皮,手臂上也不知道再哪里划了几道小口,他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到了这休息时他才发现。 他摊坐在一旁,靠着墙,什么也没想,便打了盹儿…… 第七节:十五文的辛苦钱 “嘿,嘿,小兄弟,醒醒,小兄弟……”长脸壮汉边喊边摇了摇叶皓的肩膀。 叶皓哼了两声,醒来:“嗯……嗯……怎么啦?” “该上工啦,小兄弟。”长脸壮汉轻声道。 “哦,是吗?” 叶皓感觉自己都快睁不开眼了,眼角生泪,一些眼屎好像糊住了眼眶。正午的阳光明亮,这让刚刚打盹醒了的他感觉分外刺眼,很是不舒服,不由得急忙用手挡在眼睛上。 刚扛完麻袋的他,并未感觉肩膀酸痛,而这休息了一会儿,一种酸痛反而让人难忍。他撑着地,用了好几下力,终于站了起来,自己扭着捶了捶腰,又随着工人的队伍,踱着步子,继续去扛运货物。 叶皓体味到,这工人的生活,没想到如此艰难,活着实属不易。 铺设的青石板,被人常年踩踏,磨得油光滑亮。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地上腾着层层热浪。 又扛过了两袋,叶皓已是精疲力竭。想着能早点结束这一天,却看着日头依旧在头顶,好似没有半点移动的迹象。这第三袋,实在扛不动了。中途,叶皓只感觉腿一软,左脚一撇,麻袋在肩膀上瞬间便失了衡,向一旁倾斜。叶皓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抓住这即将要滑落的麻袋。 叶皓以为是自己爆发了神力,麻袋并没有从肩膀掉下去,而且他还感觉轻了不少。不对,这不是自己神力爆发,是...... 叶皓回头,看到一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个金鸡独立,一手扶着他自己肩上的麻袋,一脚勾着他肩膀上的麻袋。原来是少年在他背后帮他扶住了麻袋。 少年的金鸡独立之态,尤为突出了他胳膊和小腿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青筋凸显,十分健壮。刀眉大眼,汗从脸颊滑下,流下一道灰尘的痕迹。少年觉着有些口渴,吞了一些口水,他那高突的喉结如弹簧一般上下滑动着,颇有男儿气概。 “嗯,谢谢!谢谢!”叶皓一边吃力地挺直后背尽量的让自己承受麻袋的重量,一边又忙着向少年道谢。 少年只是莞尔一笑,问到:“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叶皓吃力地回复着少年。 没事儿才怪,叶皓恨不得立马丢下麻袋,让肩解放出来。中午时本已酸痛难忍,现早已陷入麻木状态——是不去感受却疼得厉害,仔细感受又只有那么痛的感觉。 少年又道:“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帮你扶着点儿。” 叶皓真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想着自己强忍着拒绝,便是虚伪,倒不如答应了好。便不客气了说到:“那......谢谢兄弟了。” 很不容易的将麻袋扛到了仓库,丢下麻袋的那刻,叶皓觉着没有什么舒服的感觉,能有获得一身轻松舒服。 少年走在叶皓的后面,出了仓库,少年叫住叶皓:“兄弟,我看你很是疲劳了,今天就不要再扛了。” “这怎么能行?我要是不干活了,会连累介绍我来干活的大哥的,会减工钱的。”叶皓说到,心里想着自己其实早就坚持不住了,只是为了不连累别人,在外面混,还是得讲义气的,这是做人的根本。 “什么连累别人?胡说!码头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少年看着叶皓,继续说到,“别人介绍你过来,你多扛一袋,别人就可多拿五文钱,这是介绍费。只是为了让他自己多拿一些钱,骗你胡说罢了。你不想扛了,随时都可以不扛了,可以直接拿着计数牌去领工资走人。” “啊......”叶皓叹息,真是人心险恶,深不可测,若不是少年坦言相告,叶皓便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叶皓又望望那些硕大的麻袋,自己肚皮也咕咕叫个不停。 “好吧,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今天暂且只扛到这里了。嗯,兄弟,你还要接着扛吗?”叶皓决定不再扛了,并也称呼少年兄弟,询问到。 “嗯,我得接着干,今儿才得到二十几个计数牌。” 叶皓尬笑,二十几个,这还是人么?看看自己,才可怜吧唧的八个牌。也不知道能接多少工钱,但说回来,今天总算是没有白过,且是叶皓人生第一次凭自己的劳动挣着了钱。 “那,应该到哪里去结算工钱呢?”叶皓继续问着。 少年驻足,用手背擦了擦汗,对叶皓道:“这样吧,你坐在一边先歇息一会儿。等我再扛十袋后,我带你,我们一块儿去结算。” “嗯,这样甚好,我还得好好感谢一下兄弟哩,结算后我请兄弟吃疙瘩汤,可好?” 疙瘩汤,面粉里夹着一些碎菜叶,煮得面粉疙瘩,老李头最爱做的一道菜,小摊贩上也有卖,叶皓觉得比什么肉更好吃,且果腹。 “这有何可感谢的,”少年又擦了擦汗,对叶皓说,“那兄弟先在一旁等等我。” 说罢,少年又走向船舱,左右开弓,双肩各扛一袋,且健步如飞,好像一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若不是身材不够高,肩不够宽广,少年应该能一次扛四袋。 一会儿工夫,少年便扛了五趟,来到叶皓面前。 “走,我们去接工钱。”少年向叶皓示意了一下方向。 “好。”叶皓应了一声,两人向着江边一处阁楼处而去。 本来叶皓因为胖的缘故,走起路来就有点左摇右晃的感觉。现在累了一天,一瘸一拐的晃得更加厉害了,感觉就像个剧烈摇晃的不倒翁。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叶皓觉得此少年直言爽快,应该是个可以靠得住的朋友,便想着应该知道少年的名字。 “游广武,大家都叫我广武。你呢?” “叶皓,皓月的皓。” “皓月的皓?不怕兄弟笑话,我是一个字也不识,你说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字。” 游广武话语直爽,叶皓与之相视一笑。 叶皓道:“那以后我们且以兄弟相称,可否?” “那是最好不过了。”游广武表情甚喜。 “广武兄!”叶皓双手抱拳,向其行礼。 “皓...皓兄!”游广武也学着叶皓,向其回礼,觉得眼前这个胖子是个儒雅的人,不像他那般粗野。 两人并肩前行,至阁楼一楼靠江的一处房内。 进门,只见一个账房先生坐在一处桌旁,桌上陈放着三样物件儿——满满一大盘麻绳串着的铜钱,一个黄纸账簿,以及一把掉了漆的算盘。 游广武道:“皓兄先结?” “还是广武兄先来,我跟在后面先学学流程。” “也好。”游广武提起一大串计数牌,往桌上轻轻一丢,哗啦一摞响。 账房先生与游广武很熟,因为游广武每天领的工钱最多,笑道:“广武,今天这么早就结工了?” “是的,有点儿事儿。”账房先生随口一问,游广武也就随口一搭。 “哦。”账房先生应了一下,开始清点游广武的计数牌,来回清点了两次,又扒拉扒拉两下算盘,手法娴熟,嘴里还念叨着些什么,叶皓站在游广武身后,并没有听清。 一会儿,账房先生道:“一共三十四块牌,共计工钱五百一十文。” 又从盘子里取出一贯钱,清点片刻,拿出差不多一半儿,递给了游广武。 游广武接过钱,直接就放在了口袋里,没有想着要自己清点清点。 “广武兄,这就完事啦?”叶皓问到。 “嗯。” 叶皓将几块计数牌双手捧着,轻轻地搁到了账房先生面前,道:“一共八块计数板。” 账房先生扫了一眼,确定果然是八块,道;“嗯,没错,是八块。” 此时,叶皓距离账房先生略近一些。账房先生半眯着眼,扒拉起算盘,又开始默念。这时,叶寒听清了账房先生的话:“一块十五文,八块......” “八块一共一百二十文。” 账房先生还没算完,叶皓便告知了账房先生,然后与其算盘上的一比较,确实是一百二十文。账房先生本觉得这个小胖子是来插科打诨的,一天就扛了八袋,没想到心算倒是挺快——扛麻袋干苦力活的都是穷苦人,斗大的字识不到一箩筐,那有什么还会心算的人。 游广武本就觉得叶皓不像是个该来干苦力的人,虽看着叶皓挺胖,但眉宇和举止间,都流露出一些儒雅之气,和他们不同。这心算能力一表现出来,游广武更决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了——这叶皓八成是个落魄的小公子哥。 叶皓十分开心,第一次挣钱领钱的感觉是挺爽的,虽然有点累。叶皓面带笑,一枚一枚地数着自己的工钱。 看看游广武,说到:“走,广武兄,请你吃疙瘩汤去!” 第八节:第一桶金(上) …… “广武兄,你也住安平街吗?” “对,鱼仓小巷里。你是河边儿那条巷子里吗?” “你咋知道的?” “印象中,见过你从那边儿出来。” “喔~看来真是缘分……” 两人聊着天,回到了安平街。还没到下午下班的时刻,这条街上来回的人很少。 “广武兄,我们去那家‘天下第一汤丸’。”叶皓推荐到,一脸很是自信的神情,“别看那只是一家卖汤丸的小摊,味道可好了。可不是小摊老板自吹自擂,味道在宛城真是绝无仅有,说是天下第一,一点也不为过!” “是嘛。”游广武表示礼貌性地笑着应了一下。 “那当然,说好得我请客,肯定得带兄弟吃最好的。” 汤丸,就是叶皓心心念念的疙瘩汤。 快到了安平街尾,又走进一条巷子。巷子里尽是住户堆放的杂物,有干柴,有竹竿,还有鸡笼,人路过时笼子里的两只老母鸡还傻傻得盯着人看。 拐了两个弯儿,见一面经历了一些年头的旌旗,绣着一排歪歪斜斜得大字——天下第一汤丸,不知道这字是谁写的,像刚刚才学写字的孩子信手涂鸦的一般,不过也显得有些率性。旌旗下方摆着两张小八仙桌,左便为宛城河。这么隐秘的地方,若不是在河边儿,估计叶皓也是不会发现的。 游广武纳闷儿,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开店儿,能有人过来吃嘛? 行至,来到一处柳荫下的桌子跟前,叶皓拉开一条板凳,没有讲究什么方位尊贵,只是觉着那个位置背对着太阳光线,道:“广武兄,请坐。”自己与游广武正对而坐。因为胖,叶皓这一坐那板凳便吱呀得叫了一声。 老板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不矮,但背微驼着,就显得有点矮了,面相憨厚。见他们两人在桌前坐下,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起桌上倒扣的茶碗,笑盈盈地迎过来,问到: “两位客官,是准备吃点汤丸儿吗?” “是的。”叶皓与老板相视一笑。 “那两位客官想吃点啥味儿的?” “味道还能挑么?”游广武问到。 “那当然,蘑菇鸡肉味儿、韭菜牛肉味儿是本店新上的特色,见客官面熟,推荐两位尝尝。” 说到面熟,老板便看向叶皓,确认了眼神。确实,叶皓这胖嘟嘟的体型,最能给人留下印象。 “那就各来两碗,我们都尝一尝。”叶皓早就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了。 “好呐!”遇见爽快的客人,老板也应答的爽快。 柳条若发,随风轻摇。叶皓又开始揉搓起自己的肩膀,每每捏到痛处,嘴里还发出“斯斯”的声音,好像偏要发那么一声儿后才舒坦。 “皓兄,看你不像是个干苦活的人呀?”游广武问到。 “今儿是第一次干这么重的活,唉,生活所逼。” 生活所逼这个词用得恰到好处。 “也是,若不是生活所逼,谁愿意干这苦活。”游广武连连点头,若不是生活所迫,自己哪怕有一身蛮力,也不会去挣这份儿辛苦钱。 “不过我还有一个目的。” 游广武听到叶皓说到,另有目的,好奇,问:“有什么目的?” “减肥!” “减肥?”这胖子去扛麻袋,目的就是减肥?莫不是脑壳有问题,就是拿自己寻开心吧,游广武在心里默念着。 “对呀,我听那个长脸大哥说,扛麻袋减肥效果好,所以就跟着去了,而且还能挣点钱。”叶皓看着游广武裸露的成块的胸肌,尽显强壮,还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像广武兄这样的身材,我就很羡慕。” 游广武看到叶皓不加掩饰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脯,且听到这话,也不好意思起来,不自然地将自己的马褂一拉,遮住了那些凸显的诱惑。心里想,这叶皓莫不是个变态吧,男人的胸也爱看。 叶皓见游广武遮掩胸膛,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看着游广武一脸嫌弃的神情怕他误会,又解释到: “最近我想跟着一位大叔学点本领,可那大叔非要我先减减肥才肯答应传我本领,所以才着了别人的道去了码头。要是早知道这么累,打死我也不会去。” 游广武听到这话,才放松了警惕,生怕叶皓是个喜好同性的......早这么说多好。 “不过,今天我倒是发现了一条挣钱不那么累的路子。”这点子是叶皓下午坐在一旁时琢磨出来的。 叶皓并没有继续说他的点子:“广武兄,你要是愿意,我们一起去赚这个钱,一定比这个自己扛麻袋强多了。” “什么路子,皓兄且说来听听。” 游广武想,要是真有轻松一点的赚钱门道,哪怕略微少一点,自己也是愿意的,早不愿意靠卖力气讨生活。 “下午我观察,这在码头干活的人并不多,也就三四十号人,这宛城唯一的码头,就这么点人干活,有点说不过去。这人都哪里去了?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叶皓觉得自己的推理没有什么问题,接着问到,“那么,广武兄一直在这码头干活,可知道其中缘由?” “嗯,这清河码头,以前是宛城商家共有,现在为南宫家独占,皓兄可知?” “这回事儿有听过,广武兄是说,别的商家捣乱所以码头才没那么多工人了,对吧?” “算是这么回事儿。前几天码头卸货砸死了几个人,司马家族和志成商会联合起来,又趁机太高工价,抢走了不少工人,以前清水码头每天得有两百来号人干活。” “看来,我猜的八九不离十。”叶皓觉着自己脑袋瓜子还是挺聪明的。 “也不单是这样。”游广武接着说到,“这和南宫家那几兄弟争夺家产也有关系。” 没想到南宫家还有这类事,不过发生在南宫家,倒也不稀奇,大家族争夺财产很正常。叶皓想着,自己不也是被人盯上了叶家的家产,才落得了今天这份儿上。 “这码头原本是南宫家原夫人的大儿子南宫爵所管,只是那原夫人因偏房小妾的儿子南宫峻做了这宛城郡守,便在南宫府中失了势。 这南宫峻以漕运官营为由,变清河码头为南宫家族私产,并将其胞弟南宫茂——也就是二爷,安插到了这清河码头,管理运输事务。南宫爵不合算,欲设计欲驱赶走这二爷,便制造了这卸货的事故,白白砸死了几个人。欲嫁祸给二爷,但没想到南宫峻早就盯上了这南宫爵,抓了个现行,并将码头经营权全部掌握到了南宫峻自己的手里。” “没想到这南宫家为了争夺家产,竟然用工人的性命作为棋子,实在可恨。”叶皓说到。 “正因如此,工人们才寒了心。虽说工钱由以前的五文涨到了十五文,但还是走了一多半的人。那二爷本是个暴脾气,但南宫峻硬是让二爷约束自己的脾气,当着工人的面儿保证不可对工人使用武力,并有了介绍一工人,自己介绍的工人扛一袋得五文的奖励,这不,那长脸猴四才骗着皓兄去码头的嘛。” 说了这么多,游广武感觉嗓子有点干,端起碗咕嘟喝了一口茶。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那这个奖励的制度,要推行多久?”叶皓两眼放光,觉着自己挣钱的机会来了,连忙追问到。 “嗯,好像是三个月。” “三个月,哈哈,够啦!” “什么够啦?” 游广武看出了叶皓想到了什么点子,但叶皓就是不细说,但估摸着,叶皓也就想借着码头的奖励的制度挣点钱,接着问到: “皓兄是想借这个机会挣点钱?” “正是,这钱不赚白不赚。” “哪有那么容易,虽说南宫家族是宛城第一豪门,且又有南宫峻是这宛城郡守,但现在司马和志成商会联合,与南宫拼比财力,竞价招工,南宫家出十五文,别的商家就二十文,不可能找到人愿意跟你去码头的。”游广武想打消叶皓的想法,觉得他是不可能挣到这份钱的,没人会有他这么傻会被骗到码头去。 叶皓却是信心满满,拍着胸脯道:“你得看是谁呐!广武兄,你想想,这工价肯定还会继续涨,今天是奖励五文,估计过几天,就会涨得更高。到时,我们招几百号工人,就按照一百人才算,一人一天扛二十麻袋,那就是一万文,兑成银子就是十两!你是否愿意跟着我干,我保证不会亏待你,广武兄。” 叶皓语气诚恳,很是真诚的邀请游广武。 游广武想着,这叶皓算术厉害的很,会算术的人心里都特会盘算,而且这一天十两的利润,他好几个月才能挣来的,也确实有点诱人。不说一天十两,一天挣一两,也愿意呀。游广武便一咬牙,对叶皓说: “那就干吧,皓兄,我听你的,你说我们该当如何?” 老板将汤丸端了上来,香气扑鼻,叶皓顿时就流出了口水,还好及时止住吞下了肚去,不然得从口角滴出来。 “先吃饭,广武兄,先吃饭,我快饿死啦。”说罢,用勺子舀起一个面粉疙瘩,送入口中,嚼了起来,且说到,“嗯,真香,真好吃,老板,这味儿,正!” 并向老板比了个大拇指,老板满脸堆笑,眼睛和鼻子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甚是开心,回道: “觉着好吃就好,觉着好吃就好,客官多吃点,不够吃我在为两位客官免费加一碗。” “老板客气啦,这两大碗已经足够啦。”叶皓连忙谢到。确实,这一大碗抵得过平常吃饭的三小碗。两大碗下肚,再喝几口汤,肯定把胃填得严严实实的,到时肚皮又得撑老高。 “以后晚辈发达啦,便来和老板合作,我们一起把这汤丸卖便全宛城,凭着这味道,一定赚大钱!”叶皓认真的说到。 “好好好,那就等着客官的好消息。”老板只是把叶皓的话当作了奉承的话。 两人正细致地品尝着这美味的疙瘩汤,只见一个人,挥着手,小跑步过来,且喊着: “叶少,叶少......” 叶皓抬头虚着眼,瞄了一下,那人是张小公子。 “叶少,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你这是,吃......吃的什么?哎呀,你咋吃这个,我请你呀,走,百花楼......” “张少,可别小瞧这汤丸,可好吃啦。快坐,我请你。” “什么汤丸儿,不就是疙瘩嘛,老李头做的我都快吃腻啦。” “味儿不一样,绝对是天下无双。”叶皓挤眉弄眼,把这天下无双四个字说得尤为突出。 “真的假的?” “坐坐坐,”叶皓拉开一旁的板凳,并招呼着老板,“老板,在来一碗,偏素一点儿的,多放点蔬菜,这位张小公子爱吃。” “嘿嘿,还是皓哥懂我,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及这一口清汤白菜爽口。”张小公子应声坐下。 游广武不想到的是,这一身公子哥打扮的称张小公子的人,竟然称叶皓为“叶少”! 第九章:“怀才”改名叫了“遇才” “叶少,这几日在干嘛呀?每天去找你,都一早就见不着人了。” “晚上睡不着,早上就起得早啰。” 叶皓就这么一搭,张小公子自然是不信。这叶皓往常在叶府时,哪天不是日晒三竿才起床的?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混到三更鸡叫才回家睡觉的。 “鬼才信,老实说,背着我是不是勾搭漂亮的小妹妹去啦,不厚道呀,都不带上我,叶少......” 张小公子眯着眼斜视着叶皓,满嘴都是不正经的话。游广武就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一是插不上话,二是也可以在话语中找到一些关于叶皓的信息,对于游广武来说,叶皓还是陌生的。 “小妹妹咋能看上我这样的,我是扑上去可以把小妹妹压扁的一坨臭狗屎。” 叶皓自称臭狗屎,这带着自嘲的语气里还有一些不可原谅的怨气,他始终是在怨恨自己。 “叶少,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想当初可是宛城四少中最风流的公子。” 宛城四少,这个游广武是知道的,分别是南宫爵、司马文成、莫萧、叶皓。对,叶皓!游广武又仔细的审视了一下叶皓,确实和传说中的一样,看起来就像是个肉球。不过,有一些也不属实,比如目中无人,叶皓倒是显得很谦卑随和。 “也罢,不提当初了,张少老爹不关着你在家读书了吗?” “可别提了,烦死啦。” 提到张小公子的老爹,他便郁闷的很。张小公子又转过头看了看游广武,问到: “这位兄弟是......” “噢,这是广武兄,今天在码头结识的兄弟。”叶皓放下小汤勺,介绍到。 “在下张怀才,幸会,兄弟!”张小公子,向游广武抱拳行礼。 游广武回之:“幸会!” 叶皓在一旁调笑到:“这位张少,就是被名字耽误了。你说你爹那么精明一个人,咋就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儿。” “我这名儿怎么啦?”张小公子就纳闷儿了,这么多年,还是头回听人说自己名字有问题。 “是不是有人常感叹说,怀才不遇?” “这有什么问题吗?没什么问题吧,有才的人报复无法施展,感叹一下咋地啦?难道就因为带着‘怀才’两个字啦?”张小公子迅速联想到了叶皓想要说的。 “对!张少真是聪明,你想,这原本没什么,但‘怀才’这两字儿和‘不遇’长时间搭配在一起,自然就有了问题。这就像一个好的橘子,上面落了一只苍蝇,你现在看上去,没有问题,但时间长了,这苍蝇天天来,这好橘子是不是就会发霉烂掉?” 叶皓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还真把张小公子给骗到了。 “嗯,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张小公子皱着眉头,一副仔细思索的样子,惹得游广武都快憋不住要笑出声来。 “所以呀,张少,这名儿,得改。” 叶皓又喝了口汤,还是一副很为张小公子好的样子。 “不过,这名儿是我老爹给取的,可改不了。我要是改了名儿,岂不成了不肖子孙。” “那完啦!”叶皓一惊一乍的。 “又咋啦?” 叶皓闭上眼,假装学着算命先生掐指算了起来,嘴里叽哩哇啦的不知念叨着什么,突然停下来说: “那你肯定得被你这名字耽误一辈子!” “啊,这么严重?” “我给算了下,你将会不遇财!” “不遇什么才?” “财运的财!”叶皓挤眉弄眼,样子很是为张小公子着急。 “啊~”张小公子一听,诧异,不遇财运,这太严重啦。难怪自己在赌坊不仅输了钱,还欠上了债。原来财运是在这里被摆了一道坎儿。 “还有......”叶皓吓唬着他。 “还有啥?” “不遇知己!” 这个还好,人生知己本难寻,又有何人真知己?张小公子松了口气,又露出笑脸,想着没有钱财知己,照样逍遥。 张小公子还没完全放松下来,叶皓又是拍桌,眉头紧锁,道:“不遇红颜!!” “啊,红颜?” 张小公子又紧张起来,在心里嘀咕着:这个也没有啦,财色两空呀。长这么大,还真没碰过女人啦,就算是和小伙伴儿一起去逛窑子,每次姑娘都被抢得一空,自己连根毛都没摸着。怎么可以不遇红颜呐?那不成真是这名字的问题?这可怎么办? 叶皓看出来,张小公子还真觉着是自己名字出了问题。游广武却是止不住了笑,想着这张小公子也真挺傻的,叶皓也真够坏的。 “不过也问题不大,还是有补救的法子的。” 叶皓的语气,就像求签的抽了个下下签,算命先生自己伪装高深安慰客人一般。 张小公子觉得叶皓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连忙很着急地问到: “皓哥,那有什么办法?就是要改名吗?” “张少,你先别着急,等我慢慢道来。”张小公子都快着急死了,叶皓还要慢慢道来,使得张小公子直跺脚,却也只好求着叶皓。 “好,好,皓哥且慢慢讲,我这一生的幸福,可就捏在了你的手里啦。” 张小公子盘算着,这还真是歪打正着,本是被逼着来接近叶皓,帮了个假忙,还真得了个好报。 “这改名儿,只是第一步。” “可我不敢改呀!我那老爹,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小公子的爹说一声儿,他气儿都不敢大声喘。 “这个简单,在家用你爹给你取的名,在外改个名就可以。” “这也可以?” “当然可以,上天的保佑你的神,也会理解你的,这在家用原来的名儿,不仅不会被影响,神还会觉得你很孝顺,会更加愿意助你的。”叶皓还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嘴角带着笑,但还就是憋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在外,我该用个什么名呢?” “这个问题,你还是真问到重点上去啦!”叶皓顿了顿,“这在外的名字,一定得和之前有所联系,寓意要相反。我都替你想好啦,这改‘不遇’就是得‘遇’,你在外就叫张遇才。” “张遇才?” “对,张遇才!遇到了才,就是遇到了才华财气,这样不仅有了才华,还有了财富,红颜还会少吗?倒是不仅只是遇到一个红颜知己,而是会遇到很多红颜知己。” 叶皓把“很多”两个字,说得很重,这不经意间也让他想到了过去,他曾梦想去十几房姨太太的往事,觉着自己当初就像现在的张小公子一样,成天在做白日梦。 不过张小公子听到“很多”两个字倒也是两眼放光,看来他们有过同样的梦想,就是多娶几个俏美人儿。张小公子拍着手,喜道: “好!好!好!以后就叫张遇才,真是个好名字。”说罢又对着游广武说到,“兄弟,以后就叫我遇才,那个怀才肯定是不能用啦。” “没问题。”游广武应了一声,没有想着要拆穿叶皓。 叶皓且道:“以后咱们兄弟相称,我们就称你遇才兄!” 说着,且抱拳行礼,以示慎重。 “好!好!好!皓兄!”想了一下,对游广武称道,“广武兄!” 张遇才还礼,开心的不得了。 “不过,这还不够,这只是第一步。”叶皓又说到。 “还当如何?”张遇才这下是对叶皓简直就是一种迷信。 “眼下就有一件让你时来运转的事儿,等着你去做。” 叶皓转头又看了看游广武,在叶皓心里,便是要布局这清河码头招人的事儿了。 “真的吗?什么事儿?快说来听听。” “天机不可泄露,遇才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啦。” 张家也是宛城的大商家,虽然不能与南宫、司马这样的大家族匹敌,但在药行,是处于宛城龙头地位的。真的采取点商业行动,也会引起宛城商界的重视。 “皓兄莫不是骗我吧。” “遇才兄,你说的哪里话?你就是我和月儿的恩人,我骗谁也不会骗你,不然,我还算是人吗?” 游广武听到这话,又笑了,也不知叶皓是真骗还是假骗这张遇才,也不知叶皓是真不是人还假不是人。 “皓兄,不停啦,帮你只是小事,不要再放在心上,你别说啦,我信你!你说吧,我该怎么做。”张遇才倒也真的很单纯。 “遇才兄,有你这句话就行......” 叶皓凑到张遇才耳边说了一些话,张遇才诧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该信叶皓...... 第十章:张遇才也拽了一回 在那个昏暗的窗前,站着的那个人,似乎永远别想看清他的脸。 张遇才道:“叶皓想让我们张家,也参与到针对南宫家的抢人大战中去。” “抢人?单纯的靠抢人就想打垮南宫,是痴心妄想。”那个人道,对宛城商界发起的抢人大战很不屑,“他难道就不关心夺回他叶家的财产?” “这个……他倒是只字未提。” 那人沉思不语。 “我们张家大多数商铺都是药房,抢人干嘛,又不需要下苦力的,这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叶皓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我说根本不可能,而叶皓却说简单。” “喔,是嘛,他怎么说?” 张遇才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搞定自己的老爹,回到: “叶皓说,只需要告诉我爹,叶家易主,王浦义必然在商会站不住脚,商会无首,张家出来主事,定能掌舵志成商会,张家必将打开其他商路,为张家成为宛城新的商界新秀奠定基础。” “这么说,叶皓还是有点谱。”那个人却是瞬间改变了对叶皓的看法。 “我看特别不靠谱。” “可以一试,你只需要将叶皓的原话转述给你爹即可。” “好吧。”张遇才很紧张地问了一句,“那,我欠赌坊的钱......” 那人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这件事办成了再说吧。” ...... 张遇才刚刚才到家,坐到客厅,见桌上有一杯茶,拿起就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而他老爹,在后堂已恭候他多时。 在张遇才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张老爷背后藏着那根经常暴揍张遇才的鸡毛掸子,轻手轻脚,已行至张遇才的背后。 张遇才正当要放下手中的茶杯,才露下半张脸,张老爷的鸡毛掸子已向张遇才正脸劈来。张遇才连忙用胳膊一挡,整个人跳了足足半丈高,“哎哟哎哟”地惨叫起来,不断地求饶。 “爹!爹!哎哟!哎哟!别打啦!别打啦!” “你个小畜生,就知道到处野!我让你读点书,你给我又气走了请来的先生!你这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我今儿打死你算啦!” 张老爷虽说嘴巴上凶巴巴的,但张府上上下下,谁都看得出张老爷对张遇才是多么恨铁不成钢,毕竟是老来得子。 这张老爷虽说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但这张遇才是他的大儿子,是他四十多岁才生的第一个儿子。中途,张老爷休妻了三次,因为都不可生育。这让谁都猜到了,是这老张不行。不知是感动了上苍,还是张家的补肾丸发挥奇效了,这第四任夫人——也就是张遇才的亲娘,像下小猪仔儿一样,一年一胎一年一胎,一连给张家生了五个孩子。所以,张遇才作为这老张的第一个孩子,寄托了老张多年来的夙愿。 张遇才在这客厅兜着圈,把张老爷这一把老骨头累得够呛——气喘吁吁,张老爷感觉自己都快晕厥过去了。 “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跑得倒是挺快,你给老子站住,我非得把你屁股打成两半儿不可。” “爹,我那是读书的料呀,那之乎者也,就想催眠的神曲,我看见就想睡觉,你就绕了我来。” “你能干啥?你能干啥!教你识几个字,你给老子画的是春宫图,还把先生的书给偷换啦。” 老张说的,是张遇才今天干的好事。张遇才把自己画好的春宫图,伪做成先生书的模样,待先生入厕之时,来了个偷梁换柱。 等到先生出恭完回来,打这书看得是津津有味儿,等老先生发现不对劲儿,准备问罪时,张遇才竟当着弟弟妹妹的面儿戳穿了那先生。 张遇才为自己辩解到:“您是不知道,那教书先生就是老色魔,看到我画得图都快把口水都流出来啦。” “你还敢狡辩,你还敢……咳咳咳……” 老张又追了几步,双手撑着膝,咳喘得不行。 “爹,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念那书了,你就让我跟着药房掌柜学习经营吧。” 老张气得不行:“你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还想学经营?真是……” “您看您,还没让我去试试,就把我给否定了。”张遇才打断了老张的话,无非就是那几句数落他的话,“我眼下就发现一个让我们张家事业前进一大步的商机。” “啧啧啧,你还能发现商机?你要是真能看出什么商机,狗都不吃屎啦!”这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老张是很清楚的,所以张遇才这话,老张是不信的。 “爹,您坐,您消消气儿。” 张遇才又挂上笑脸,开始讨好老张,知道硬刚最终自己是讨不到好的,这是他多年挨打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爹呀,你就听我说说我看到的商机,听完了再下结论不迟。”张遇才争取着发言的机会。 老张实在是跑不动了,想罢,坐下来先歇息歇息,逮住机会一把抓住张遇才,再好好收拾他。于是,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斜躺着,拿起一个茶杯喝了口水,继续微微喘着气儿。 “爹,这几天司马家和志成商会联合在一起,抬高工价,和南宫家的清河码头抢工人,这事儿您知道吗?” 这样的商业新闻,老张自然是知晓的。不想说话,只是冲着张遇才,微微地点点头,表示知道。 张遇才整理了一下叶皓的话,说到:“我们得抓住这个机会,参与到抢人大战中去。” 老张质问到:“这就是你说的商机?去抢没用的人,折损我们张家的财力?” “爹,你听我讲完。”张遇才的神情颇有一些自信,老张还真想听听这个不肖子又憋出什么坏主意来,“这叶家的管家王埔义夺了叶家的财产,成了志成商会的会长,其实商会大多数商家是不服这王埔义的。” 这倒是说了一件事实,老张听了,自己的儿子难得动一回脑子去分析这正经事儿。 “这众人不服王埔义,其实志成商会便是形在神离,没有了主心骨。如果我们张家趁机出手,获得大家的信任,当让这志成商会的会长,岂不是对我们张家是件大好事?我们张家便可在药行已外的行业生枝散叶。” 这到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这老张早就想向其他行业入手,多元发展,把张家做大。只是苦于宛城商界,一直被南宫司马两大家控制着,这叶怀桑整的一个志成商会虽可以与两大家抗衡,到叶怀桑是个短命鬼,叶怀桑一死,志成商会便如同散沙,再无作为了。 第十一节:张家入局 张遇才看见张夫人,一副撒娇的腔调,向着张夫人奔过去,一个环抱将张夫人抱住:“娘!爹今天又打我啦!” “谁让你又惹你爹不开心啦?活该!” 张夫人,名唤娇娘。虽说已是五个孩子的娘,淡脂浅抹,仍显娇嫩。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酥胸露线,惹人眼球,一副如饥似渴的少妇模样。 “哪有?娘~~”张遇才每次叫这“娘”时,声音都会转几个弯儿,且不停地晃动娇娘。 “好啦好啦,又想要银子花吧?”娇娘太熟悉张遇才的套路了,但也一直骄纵。 “嘿嘿,还是娘懂我。” 娇娘从袖子里掏出一小打银票,面额一百,拈了一张,递给了张遇才。 张遇才接过银票,看着娇娘还有不少票子,便到: “娘,不够。” “一百两,还不够?你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你就是个花钱的货!”娇娘轻轻拧住张遇才的耳朵,觉着这自己的儿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哎哟!哎哟!娘,娘,你听我说!” 明明张遇才都没感觉到痛,却哎哟哎哟的叫起来。娇娘连忙松开了手,以为还真把儿子的耳朵拧痛了。 “娘,是这样的,最近我准备干笔大买卖,需要钱。” 娇娘不屑地说:“切,你还做大买卖?” “真的,我都给我爹说过了,他都赞成我。” “你爹都赞成,那你去找你爹拿银子去。”娇娘觉得张遇才定是在撒谎,故意这么一说。 张遇才知道自己的娘被自己老是糊弄,这事儿肯定是不会轻易相信他。 “娘,不信问爹,我可是敢当面对质。只是爹听了我说的点子,不想让我参与。” “是嘛?”娇娘斜视着张遇才,想看看这小子还能说出点啥来。 “那这样吧,娘,您这样帮我也行。”张遇才想了个曲线的办法,这样也可能让自己参与到这商战里面去。 “嗯哼?”娇娘倒是好奇,这一向纨绔的儿子,能有整出什么点子,老张会赞同。 “娘,我们一块儿去找爹,您替我求我爹,让爹允许我参与到针对南宫家的商战中去。我也不捣乱,就想跟着在一旁,学学经营商铺的经验。这念书,我真是坐不住,不是那块儿料,不如让我跟着学做生意,还能真为家里做点儿事……” 张遇才一边拉着娇娘去找老张,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片好话。娇娘觉着也是稀奇,这儿子什么时候关注起做生意来了,若是真有这个心,倒也是好事,总比每天出去鬼混的要强。 …… 老张召集了最得力的几个助手,在书房议事。 娇娘没有直接推门进去,拦着张遇才,道:“不要打扰你爹他们议事。” 张遇才倒也惊奇,老张莫不是真重视起叶皓提出的这个事吧?那就再外面先听听,免得冒冒失失又讨来一顿打。 老张郑重其事地问了一句:“各位,这次宛城商界的闹剧,我们是不是该跟着掺和一下?” 商界的闹剧,就是哄抬工价这事儿。 一位身着褐色绸缎的老者反问到:“张爷既然知道这是个闹剧,为何还想着要掺和进去?” 此老者是坐堂老郎中,在张家药行里,医术精湛,专门处理上门求医的疑难杂症。宛城人人皆知,素有外号“张家双杰——妙手古老二”,他接着陈述自己的理由: “这普通工人的劳动力本就是廉价的,哄抬工价,最终折损的是商家自己的利益,估摸着在宛城持续不了多久。再说,我们是开的是药铺,一般的苦力,我们也不要,能在药铺里干活的,多半得懂点儿医术药理。且多数是我们招收学徒,要不了什么工钱。这对我们形成不了什么,我觉得还是远而避之,看看戏罢了。” 另一个一副古灵精怪模样的中年人,叫“神算尹老七”,看起来要比妙手古老二年轻很多,嘴有点歪,但嗓门儿挺大,带着磁性,道: “这和我们张家还是有些关系的,这看起来像是闹剧,但实际上还是由清河码头经营权被南宫家垄断引起的。要知道,我们张家药铺,也有一些药是从水路来的,虽然量不大,走陆路我们也能承受,但从长期来看,这笔成本也不少。” “对,我赞成老七的看法。”这是张家老三,给尹老七投了赞成票。 尹老七接着道:“这也关系到张爷的长期布局——我们张字号的多元发展,张字号进入其他行业取利,便和这脱不了关系。” “老七,你这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张字号目前还没有大规模进入其他行业,所以就不要摊这摊浑水,坐山观虎斗,岂不是更好?”古老二还是坚持在一旁看戏比较好。 ……一时,这几个人一直争论不休。老张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说到:“那我说说自己的想法。” 老张不慌不忙,又喝了一口茶。 “既然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此事,是因为在坐的各位都是张家的台柱子,咱张字号能有今天,全部仰仗的是各位。”说罢,双拳紧握,向各位行礼。 各位回礼齐道:“张爷客气。” “然这事儿,是浑水也好,闹剧也罢,肯定少不了我们老张家。” 此言一出,古老二又欲言反对,老张做了个让古老二安坐的手势。 “下面我来说说,我们张家如何来掺和掺和这事儿,以及我们能获得什么好处?”在商言利,有利可求便往,老张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大钱小钱,他都挣,这倒不是说老张格局很小。 “首先,大掌柜继续坐镇张家药行。”大掌柜便是古老二,老张将药行行医事宜,全部交于他打理,故称古老二为大掌柜。 “老七,这次掺和码头这事儿,就交给你全权负责。老三你配合老七,负责商业情报。这次,别人都盯着码头,我们要拿下志成商会的会首!” “志成会首?”各位交头接耳,原来老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们不要一开始就掺和进去,等司马和南宫两家陷入焦灼,叶家下水,引起志成商会成员不满时,我们再入局。目标不是码头,司马、南宫,我们一个也不要得罪,我只要这商会会首的头衔。” “张爷,这真是一步妙棋,叶怀桑一死,叶家易主,王埔义离心离德,定坐不稳这志成商会的头把交椅。” “这叶怀桑辛辛苦苦建起的志成商会,没成想能为我们所用,倒也不失为一大妙事。等我们张家掌握了志成商会,我们便能进军这宛城的各行各业啦……” 尹老七和张老三你一言我一语,吹捧着张爷。 古老二叹息:“这叶怀桑倒也是个人物,几年光景,凭着这志成商会与南宫、司马两大家族抗衡,便挤身成为宛城第三大家族。” 老张也道:“莫不是叶怀桑,我们也没有机会掌握这志成商会。” “老爷何意?”尹老七问到。 “叶怀桑在世时,曾与我私下签过一份协议。我们张字号诚信药房,之所以能打败南宫杏林堂、司马御医民间坊,都是叶怀桑在背后谋划助力,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张爷,还有这回事儿?” “这事儿没听张爷提过呀。” 众人诧异,张遇才也没想到,张家和叶家还有如此隐秘的往来,只怕叶皓也是不知道。 “那协议是什么?”尹老七好奇。 “协议是诚信药房必须以廉价售药,广为济民。不可像司马、南宫两家那般唯利是图,不讲医德,乘机敲诈患者。” “这就是多年来,张爷不主张药房涨价的原因?”古老二问到。 张老三道:“是的。现在看来,叶怀桑是对的。” “诚信取利,商之根本。”张爷道,“协议还有一条附属内容,张家药行,为志成商会唯一药行会员。志成商会的十大主事会员商家,共为见证。” 尹老七道:“张爷,您的意思是,我们张家到时入局志成商会,便师出有名了?” 老张肯定到:“对,老七脑袋转得快,所以这事儿你得办得漂漂亮亮的。” 尹老七扫了一眼大伙,拍着胸脯,道:“张爷,就放心吧!大伙等着我的好消息!” …… “娘,这事儿是我给爹提出来的,厉害吧!您就求求爹,让我跟着七叔,去学学嘛。” 张遇才只要在娇娘面前撒娇,什么事儿娇娘都会答应。 娇娘推门而入,张遇才在其后。 各位见娇娘,行礼道:“夫人。”“嫂子。” “夫人怎么来了?” 老张见到娇娘总是很喜悦的,所以笑容马上铺满整个脸。 “我听怀才说,这点子是他提出来的?”娇娘轻声问到。 众人奇,这张家的大少爷的纨绔是出了名的,能有如此见地吗? 老张扫了众人一眼,很是满意,道了一句:“有这么回事。” 这老张是向来不会说半个假字的,这么一肯定,众人甚奇。 娇娘一副娇滴滴的模样,道:“那,娇娘求老爷一件事儿。” “夫人,当说无妨,这没有外人。” “怀才不是读书的料,你让他考功名,那只怕是到头一场空。既然他能提出这样的点子,说明是承了你的血脉,骨子里就是做商人的料,那就让他学着打理商铺吧。”娇娘妩媚,老张难拒,且这提议也有道理。 “那么,怀才,”老张一脸严肃地叫到张遇才,“你就跟着你古二爷。” 古老二一听,吓得不行,这张遇才只怕他是降不住。 “不,我不想跟二爷,我想跟这七叔!” 老张眼睛两鼓,又准备开骂。这尹老七倒也经常与张遇才往来,觉得调皮的孩子甚是有趣,便解围道:“怀才,你不怕你七叔揍你?” “我不怕。”张遇才巴不得尹老七开口解围。 “张爷,就这样吧,怀才正是调皮的年纪,他若是不愿意,跟着二爷只怕是又要捅娄子。跟着我,我定严格约束他。” “那,老七,你就多费心了。他敢调皮捣蛋,你尽管揍!” “怀才,你听到没,张爷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授权了,你可得听话点,你七叔可不是好惹得哟。” 尹老七吓唬这张遇才,这张遇才却是高兴的很,古老二总算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