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谢如清随翡翠出了花厅,一路去往后院。 九王府的这个庄子占地极大,远有山近有景,几乎不像个住所,大致能分清前后院,但并不像一般府邸那样明确,房屋皆是按照景致分布来建造的,随意的很。 谢如清观察了好一阵也没分清眼下的方向到底是去往何处,又不方便问,只能多加警惕。 走了约莫半刻钟,谢如清感觉仿佛越走越僻静,此处房屋渐少,景色倒是越来越好,即便是隆冬,亦有成片绿色的草木。 “姑娘莫担忧,很快便到了,今日我家世子请了京中的公子们在猎场蹴鞠,客房便安排到远一些的地方。”翡翠转头笑道。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谢如清隐约是听到了呼喊声,所以这是越走越远还是越走越近了? “姑娘,前面那间就是了,您先进去稍等,我这就去领太医过来。”翡翠说完便离开了。 谢如清看了看那间屋子,倒是一间客房的样子,不过她肯定不会傻到自己进去,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她四下打量着,穿过眼前的花木,前面一片空地,看起来像是要建造什么的样子,便没继续走。 恰在此时,随着一阵惊呼声传来,一只鞠球倏地飞到了眼前,谢如清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那球迎面飞来裹着十足的冲劲,她下意识躲开,脚底不知道踩到哪,毫无防备地踩空了。那脚下的泥土不知怎么松得厉害,她整个人滑进了一处深坑。 即便知道周围没人,她还是忍住没叫,好在泥土松软,她滑下去并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狼狈。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站起来,懊恼地发现这坑不浅不深,刚好出不去。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故意把她带到男人们玩蹴鞠的地方,受点惊吓掉进坑里,然后直到宴席结束也没人发现她。 狼狈是狼狈了点,不过谢如清倒是觉得在坑里呆着倒比听一帮乌鸦叫好多了,反正迟早有人过来,这样想着,她便坐在坑里,捧着脸抬头望天。 “诶?明明瞧见是飞到这边来了,怎么没有呢?” “是不是飞出墙外了?算了不找了,再找个球便是,毓宁走了走了!” “你们先去,我再找找,那球我最喜欢呢,可不能丢了。” 谢如清如临大敌地竖起耳朵,有三个男子的声音,其中两个比较远,有一个却朝这边跑来了,她在喊与不喊之间犹豫了好一会儿,再次后悔干嘛要装哑吧。 不行,好容易来个人,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她急中生智,将手里的帕子狠狠一甩,甩出了坑外。 “诶?哪来的女孩帕巾?”来人年纪不大,声音里满是好奇,他慢慢走向谢如清掉下去的那个坑,朝里一看,吓了一跳,“你怎么掉下去了?” 谢如清跟他比划了两下,示意自己不会说话,那少年盯着她瞧了半天,“我怎么不认得你,你是哪家姑娘?” 谢如清无语,这时候了不能先把她拉上去吗? “你怎么不回答……哦,抱歉,我忘了你不能说话。”少年嘿嘿笑了笑,伸出手来拉她,只是刚伸过来又缩回去,“你先等等。” 他捡起地上的帕子遮着手,这才又伸出去,“你尽管拉着我就行,瞧你瘦的,我一只手肯定能把你拎上来。” 少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不过笑嘻嘻的样子怪好玩的,谢如清心下好笑,只把手放到他手里。然而少年牛吹大了,一使劲却没把人拎起来,尴尬得脸通红。 谢如清便拎着裙子自己往上爬,快要迈上去的时候,那少年可能为了找补面子再次用力一拽,谢如清被他拽了个趔趄,一下子扑在少年身上,两个人撞了个二脸通红。 “哎——你,你你慢点。”少年摸着鼻子,忍不住的多看姑娘两眼——也不知是哪家小姐,长得真是好看。 谢如清让开半步,低着头行了个礼,反正能来这里玩的肯定都是非富即贵,行礼总没有错的。 “免礼免礼。”少年虚扶了一下,“哎,你怎么跑这边来了,是迷路……呀!你手怎么了?” 少年瞧见谢如清通红的手,忍不住替她疼,“是不是茶水烫的,我看你衣裳还有茶渍,这些丫头们也真是的,茶都不会端,烫了人也不知道带去客房换衣裳……” 少年话有点多,一个人啰啰嗦嗦,倒是把事都猜明白了,谢如清瞧他挺热心,便请她领自己出去。 大概是她不说话,少年越发觉得她可怜兮兮的,像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于是便自己推理,推得挺是那么回事,“是不是谁把你丢在这的?我就知道有些丫头心眼坏,看你长得好又不会说话就欺负人,走,我替你说理去!” 这可要不得,他要是跑去说理,那群乌鸦们肯定会以为她是卖可怜告状了,以后不定怎么整她呢。但这少年热情过了头,不由分说便跑去了姑娘们所在的花厅。 小姐们还在一处说笑,那个说要回来请太医的翡翠笑得花枝乱颤的,不知道哪个丫头眼尖,瞧见了外头气冲冲走过来的少年,还有少年身后的……“天爷,她怎么……跟九皇子在一块?” 她这一声声量不小,花厅的小姐们有一个是一个,纷纷诧异看过去,一个个的张大了嘴。 “泼她茶水的是哪个?”九皇子毓宁进门便问,他视线在花厅里扫视一圈,一屋子莺莺燕燕,没一个抵得上哑巴姑娘,他问了半天没一个出来的,哼了一声,“不认?不认那就是故意的,待我回禀了皇婶,你更没好果子吃。” 刚泼茶水那丫头还在陈婉后头立着,听见这话脸都白了。 陈婉出来打圆场,“毓宁你怎么跑到我们姑娘这儿来玩了,可是蹴鞠饿了?”她立刻叫丫头们去拿点心,“快拿些好吃的来给九皇子垫垫肚子。” “别忙活,我们那不缺吃的。”毓宁看着喜相,憋着理的时候却不饶人,他喊下要跑的那个丫头,“你过来,说说看方才是怎么回事。” 这明摆着是替谢如清出头的架势,惹得一干小姐肝火旺盛酸水直冒——也不知道这谢如清是什么狐媚子转世,居然勾引得九皇子如此! 九皇子毓宁是皇上最宠爱的小皇子,将来必定一世富贵,别说人长得还俊,就是长成个歪瓜裂枣,也一堆人家想把姑娘往九皇子面前送。这屋里的小姐贵女们,至少有三四个对他倾心,这会儿见着九皇子为了哑巴小姐要从严发落的样子,一时醋一时气,手里的帕子都快搅烂了。 被叫过来那丫头刚巧便是泼茶水那个,想借机会溜没成,脸上惨白惨白的,看着都快要晕过去了,“九,九皇子,女婢不知……” “不知?你们谁知道过来与我说,说实话的我赏她好东西。”毓宁又巡视一圈,指着翡翠道:“你过来翡翠。” 翡翠虎躯一震,也不知道九皇子怎么那么会指,过来的两个都是刽子手。 “九皇子,翡翠没瞧见。”她倒是理直气壮,跟着四公主的丫头到底不一样。 “没瞧见啊,那你一边站着。”毓宁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心道看着挺好看的姑娘,都不是什么好心肠,“在坐哪位小姐愿意告诉毓宁的,改日我请她进宫吃赏。” 这话如同一记响雷,劈进了几个贵女的脑袋里,挤走了那些嫉妒愤恨以及不甘,她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宫可不是哪家小姐都能随便进的,被专门请进去的那就更少了,被皇子专门请进去的不说前无古人吧,反正本朝是没有。 谁不是想尽办法跟九皇子套近乎啊,现在机会来了,还是人家主动请,不去那是脑子进水。 “九皇子,”尚书家的小姐开口道:“方才不过是丫头不小心手滑,打翻了茶盏,并不是故意伤害谢姑娘的。” 她想表现还不想得罪人,话说了等于没说,毓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意思是这就完了? 另一边将军家的小姐补充道:“小柳这丫头我是知道的,平日做事很细心,这次大概是茶碗太烫了她没拿住,确实不是故意的。” 罪魁祸首供了出来,比之前的有那么点用,但是不是故意那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位小姐这么着急替人家撇开,分明就是心知肚明。 那个叫小柳的丫头冷汗都下来了,慌忙跪在地上,“九皇子赎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滑了。” 毓宁却不听她解释,“能到小姐跟前伺候的丫头都是百里挑一,你现在跟我说你手滑,那挑你来做什么,不手滑的丫头多的是,换了你不委屈吧?” 小柳惊恐地抬起头,她不敢仔细分辨九皇子话里的意思,她不想被打发了,她还想继续在二姑娘跟前…… 谢如清冷眼旁观,她没想到九皇子居然来真的,方才还担忧他替自己出头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九皇子这样大张旗鼓地严惩欺负她的人,足够震慑一批小姐了,毕竟连九王府二姑娘的丫头都没逃过,其他分量不够的小姐就算不服气,欺负人之前也得掂量着。 “领谢姑娘去换衣裳的是哪个?”毓宁继续问。 这回不用他说,所有人的眼睛通通看向了翡翠,之所以没人敢明目张胆卖了她,不过是碍着四公主。 “是翡翠。”翡翠自己倒是坦然,甚至还笑意盈盈的,“是翡翠考虑不周,没将谢姑娘领进客房门便回头找太医了,没想到她能迷路,太医他……” “你怎么知道她迷路了?”毓宁打断她,“你算出来的还是你知道她会迷路故意丢下她,或者,是故意让她迷路的?” “九皇子您说什么呢。”翡翠皱起眉来,好像这话侮辱了她一样,“我自小跟着四公主,若是这样的人,哪里能得四公主青睐,我与谢姑娘头一天认识,无冤无仇地,坑她做甚?” 哼,毓宁冷笑,四皇姐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她青睐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明知道谢姑娘第一次来不认路,诺大的王府别院你把她一个人丢在狩猎场旁边专供男客休息的客房外是什么居心?别跟我说是谢姑娘一个人从女眷客房自己走过去的。” “九弟你做什么!”四公主忍着不开口,以为九皇弟能给他一个薄面,谁知道连她的脸都下,简直岂有此理,“这是皇叔皇婶的宴,你为了一个丫头在这里兴风作浪成何体统?” 毓宁跟这位皇姐向来不对付,一个天之骄子,一个恃宠而骄,大家都是骄,天然就是对立,况且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跟四公主合得来。 “丫头?”毓宁在这里听了半晌,总算知道身后的哑巴姑娘是谁家的了,“祁阳王妃的外甥女,将军府余老太君的亲曾外孙女,怎么到你们这里就成丫头了,你们是有多大的脸?再说了,你们不欺负人,我也不用在这里替她讨公道,难道还怪我?” “你!”四公主感觉脸都丢尽了,只好“倚老卖老”压人,“我是你皇姐!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小心我告诉父皇!” 告父皇这种事,毓宁还真不怕她,谁还没有父皇宠着啊,“您把父皇当老糊涂呢,你要是占理,是我皇妹我也让你,自己亏心还恶人先告状,我可不信父皇还替你说话。” 四公主脑门这下彻底冒烟了,但又说不过他,毕竟自己不占理。 毓宁道:“今天是九皇叔的宴,我不找晦气,你们俩个丫头留到明天发落,来人,把她俩带走。” “九皇子!”翡翠淡定的脸终于崩了,“您怎么能……” “带走。”毓宁一脸稚气,但发号施令的时候却很有气势。 谢如清对这个九皇子的好感度一路攀升,想着日后不管如何,这条大粗腿不能丢了。 第八章 一场风波结束,全京城的贵族都知道谢如清的大名了,不过名声不怎么好——哑巴,在世狐狸精,居然勾得九皇子神志尽失,当众跟四公主吵翻。 谢如清想起毓宁亲自领着她去客房时,那一屋子乌鸦小姐的表情就想笑。活了两回,除了在方家还从来没这样痛快过。 “姑娘,说是余老太君来了,王妃让您过去一趟。”如环捧着一套见客的衣裳过来道。 昨天宴席风波传得快,余老太君一早就来了,谢如清见过老太君,慈祥又威严的一个老太太,她这样紧张,想来对外孙女是真心疼爱的。 主院里,余老太君冷着脸坐于堂上,她不冷脸的时候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冷着脸更吓人了,余氏心亏,这会儿根本不敢看老太太的眼睛。 “如清哑巴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老太君中气十足,一嗓子出来,屋里鸦雀无声。 “外祖母,我……” “小淼啊,外祖母没老糊涂。”余氏的话被打断,脸皮越发挂不住了,老太君了然地看着她,“你什么心思我知道,这是看如清哑巴了配不上你家世子了,所以才着急给她寻一门亲事,好堵我的嘴。” “不是这样……”余氏嘴上否认,但心里确实这么想的,所以愈见心虚,“如清是不是哑巴了还没最终确认,怕您担心我才没告诉您,昨日带她去赴宴,不过是想带她散散心,谁知道京城的贵女们竟是如此欺负人,也幸亏有九皇子护着,您别听外头的传言,如清不是那样的孩子。” 老太君当然知道谢如清不是那样的人,但余氏特意提起九皇子,却分明是想响应传言,把谢如清往九皇子身上推。 “你当真糊涂。”老太君对外孙女有些失望,“你明明知道九皇子的身份,不可能娶如清进门,难道让她去做妾?还是你以为外人都傻,不知道你接如清进府是什么用意?你说说看现在你把她扫地出门,哪家会要她?” 余氏脸都让她说红了,可能是为了遮掩尴尬,主动将将谢如清落水以及处罚了如玉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一边瞧着老太君的神色。 老太君活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信与不信都不会表现在脸上。等余氏说完她缓缓道:“如清的病自然还要治,我只想知道她跟世子的亲事是不是要作罢。”老太君一句话问到点子上。 余氏讪笑,“外祖母,不是我心狠,您也知道王府家大业大,总要顾及脸面,如果如清她……断然是不适合当主母的,但凡我有第二个适龄儿子,也肯定不会把如清朝外推,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稀罕。” “那就是作罢了?”老太君看了外孙女半晌,“行吧,当初你把她接进王府,告诉我想收她当儿媳妇,我点头了,眼下你嫌弃她哑巴,索性我老婆子还是把她带走吧,省得给你添麻烦。” “不是的……”余氏急忙否认。 这时候门外丫头道表小姐来了,余氏讪讪闭了嘴。 “老祖宗,我家姑娘让我带她问安呢。”如环扶着谢如清进门,开口便道。 “如清丫头快过来让老祖宗瞧瞧!”老太君一见曾外孙就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谢如清忙上前扶着她,摸了摸她保养得当却难掩苍老的手,示意她别着急。 老太君好好一个曾外孙,上次见的时候还笑语嫣然,还讲笑话逗她,这才几天不见就哑巴了,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我的如清丫头呦,你受苦了。” 谢如清摇摇头,又朝余氏看了一眼,那意思余氏把她照顾的很好,没受苦。老太君那怜爱的眼神让谢如清心中动容,除了方家爹娘,她再也没受过谁的疼爱,她不由抓紧了老太君的手,也替离去的谢如清抓着。 “如清丫头,一会儿你跟老祖宗回去如何?”老太君直接问。 谢如清愣了一下,她没想过要走,可是如果老太君执意要带她走怎么办,她现在口不能言,不太好表述理由,而且如环肯定也希望她能走,所以不会替她说话的。 幸好,余氏一样不想让她走,除了要脸,还碍着九皇子,万一如清丫头走运,真被九皇子相中了呢? “外祖母,如清在我这里住得好好的,就别过去给您添乱了吧,府上一大家子让您操心呢。” 谢如清摇着老太君的袖子点点头,完全赞同余氏的话,老太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多也不多你一个。” “老祖宗!”齐之远从外面跑进来,正好听见个话尾巴,吓得也不顾礼仪了,“您不能带如清走!” 老太君一挑眉,心说这孩子对如清还挺上心? 余氏斜睨他,“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见了老祖宗不行礼嚷嚷什么?” 齐之远不得不意思着行了礼,不等老太君说什么便急忙道:“老祖宗,您能不能别带如清走啊,她嗓子还没好,我已经拜托太子去找神医王充了……嗯,她在王府里住比较方便。” 老太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世子稀罕如清,还不知道他娘已经要把如清卖了。她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到底是留下如清好还是不留好。 余氏见齐之远对谢如清快魔怔了的样子,忽然也拿不定主意了,人要是留在府里,她儿子魂都要丢了,要不…… “外祖母,要不您看这样吧。”余氏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名下还有处别院,不如我陪如清过去调养一阵子,如果神医能来最好,不来也于身体有益,说不定过阵子自个就好了呢?” 将军府里四代同堂,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是没有清静可言的,谢如清本就人生地不熟,眼下又不能说话,单是应对家里的长辈姊妹便很困难,想清清静静调养身子是断没有可能的。老太君心疼她,自然为她考虑到这一层,抛开余氏的那些歪心思不提,留谢如清在王府别院住着最为妥当。 这时谢如清拽了拽老太君的衣袖,带着些许讨好的眼神看着她,她眼睛生得极好,这样看着人的时候眼睛里涌动着柔和美好的光,很容易叫人动容。老太君的心顿时化开了,这会儿哪怕她要星星要月亮老太君都要给。 “罢了罢了,既然如清想留下,我老婆子就不当恶人了。”她转而又严厉地瞪着余氏,“小淼,我可把如清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照顾她,受一点委屈我都不饶你。” 余氏哪里还能说什么,唯有笑着应承,“是,外祖母,您就放心吧,我到底是疼她。” 老太君一离府,余氏便张罗着收拾东西去别院,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搬家。 齐之远好容易把人留下,却又不能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免憋屈,围着余氏央求,“母亲,干嘛说走就走啊,不能过段时日再走吗?” 余氏给他一个白眼,“你收起你那些心思吧,老太君那意思你看不出来吗,你再不知收敛,如清改明儿就回将军府了。” 齐之远一听这话顿时要炸,“不是说好了把如清给我的吗,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呢!” “谁同你说好的?”余氏此时烦躁不已,之前她想让如清给世子续弦,除了跟老太君透露了那么点意思之外,并没有跟齐之远透风,她之所以默认世子倾心谢如清,是没料到会有变故,眼下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感,索性板起脸来严肃警告世子不要妄想,“如清的亲事要老祖宗做主,她不点头你想也别想!” “你当我傻呢!”齐之远这个年纪最是冲动,求不到心爱的姑娘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对着亲娘脸说变就变,“你之前是什么意思当我不知道?是不是看如清哑巴了你又改主意了?我告诉你休想,如清早晚是我的,我也一定会把她治好,你们都等着瞧!” 余氏气的想抽他。 谢如清回房间的路上撞上了气冲冲的齐之远,这人不知道去哪受了刺激,一改往日羞答答不敢近身的样儿,抓起谢如清的手便朝人少的花园子里走。 “世子你做甚!”如环大叫,“可使不得啊,您不能带我家小姐走远呐!” 这丫头实在聪明,故意嚎得全府都听见,反正齐之远现在在气头上顾不得她,愣是由着她叫了好几声。 谢如清忍着恶心,跟齐之远走到花园里面才使劲挣脱开。这男人从头到脚她都熟悉,也深深厌恶着他身上的一切,方才他的手抓住她的时候,她好容易才掩藏住的那些恨意险些破土而出。 “如清……”齐之远被她突然爆发出的力气镇住,方才那股郁气一下就散了,懊恼渐渐涌上心头,“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对你……” 谢如清别开脸不看他,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满含怒气,心上人如此,齐之远肯定不敢再有逾越之举。她故意跟他进来,无非是想让府里的人都知道世子爷大白天将表姑娘拖进了花园子,但进来了也就结束了,她不想多看这人一眼。 “我,我就是想见见你,你马上要去别院,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我不舍得你。”齐之远小心翼翼地说着情话,试探着去抓她的手,却被谢如清甩开了。 他这幅摇尾乞怜舔着脸讨好的样子真该让方慧过来瞧瞧,看看她自己以为的恩宠多么可笑。这才是对待心上人的样子不是吗,谢如清替自己前世悲哀,她以前怎么会以为能挽回这个男人呢,不爱就是不爱,挽回来的那只能叫可怜! 谢如清头也不回地走了,如果有可能,她这辈子也不想再看见这张脸。 第九章 不出所料,齐之远晚上被王爷叫去书房骂了半个时辰,还被罚跪祠堂,第二天早上才被心疼地快要晕过去的余氏带走。 由于余氏伤心过度,便没有陪同谢如清去别院,谢如清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想跟余氏一道,自己清清静静的听好的。 只是临出门时,受了方慧一顿冷嘲热讽。 “表姑娘路上可好走,你要有个磕碰的,我家世子又要遭罪了。” 这话大概就是“你快滚别再回来勾引我男人”的意思,谢如清笑了笑,任由她放屁。 倒是如环见不得姑娘受委屈,替她怼了回去,“世子侧妃您快留步吧,我听说世子都不会走道了,您还不回去照看着点,免得他再跑出去挨一顿罚。” 这丫头平日看着乖巧,骂起人来也不含糊,言下之意便是世子在外招蜂引蝶,您对着我家小姐发狠有什么用,有本事笼络住自己男人啊! 方慧被她气了个绝倒。 上了马车,谢如清掀起车帘看着方慧那张绿脸,险些没憋住笑。 如环乐得咯咯笑,“瞧侧妃脸都黑了,本来就不大好看,这下更丑了。” 谢如清闻言愣了一下,原来方慧那个样子在外人眼里并不好看吗?那……比她还不好看的自己,是不是更丑了? 好似看出她的疑问,如环解释道:“不以皮貌取人,侧妃长得不算难看,但谁让她心不好呢,相由心生,给人的感觉自然是不那么舒服的,我倒是听一些下人讲,原先的世子妃是个温婉和顺的美人,可惜了……” 谢如清愣怔地出了好一会儿神。 别院亦在京郊,不过并不跟九王府别院在一处,而是在相对靠近乡下的地方,路边是农田,一派野趣。 此地人烟少,谢如清便大胆地撩起车帘赏景,只看这里的环境,便知道王妃肯定没来住过,身娇肉贵的姑娘夫人都不屑来这样的地方,她说要陪着一起过来,想来只是说给老太君听的。 “姑娘,前面就到了。”车夫提醒道。 谢如清看过去,那庄子不大不小,倒是舒适,那之前还有一个更大些的庄子,不知道是谁家的,路过的时候她一时好奇,手指指了一下。 如环便替她问了,车夫笑着回道:“那是咱们大少爷的庄子啊。” 谢如清:“……” 为什么是齐晏之的庄子!! 一说起大少爷齐晏之,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来了,谢如清鬼使神差地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人这才放下帘子,心有余悸地拧着帕子,心道以后出门得挑日子才行,千万别遇上齐晏之! “随意庄”一栋小阁楼上,青山抱着一堆书进来,见齐晏之开着窗,忍不住唠叨:“您怎么又开窗了,大冷天的仔细受凉——哎公子,您看什么呢?” 青山顺着齐晏之的视线朝外看去,只看到了一辆马车的尾巴,“是哪家夫人来查账吧?” 齐晏之摸了摸鼻子,关上窗转身问他:“我要的书拿来了?” “哦,都在这呢。”青山把书摆在书桌上,“公子您别看太久了,废眼睛。” “你怎么这样啰嗦?”齐晏之笑睨了他一眼,“去池塘里抓尾鱼,中午清蒸。” “清蒸多没滋味啊,不如红烧……好好好清蒸。”青山一对上齐晏之那双笑里藏着威胁的眼神就没招,任命地出去抓鱼。 “姑娘,中午咱吃鸡,清炖还是烧呢?”如环打院子里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厨房叫我来问的——哦,这是素红姑娘,是这里管事王嬷嬷的小女儿,帮了我好些忙呢。” 谢如清打量进来的姑娘,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倒不像是庄稼女子,应该是爹娘精养出来的,为了什么不言而喻,如果贵人哪天来瞧上了,说不定能收到府里。 “姑娘,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来的嬷嬷告诉我了,说夫人吩咐务必让您舒心,我们这里虽然是乡下,不过并不闷,您随时都能去田里玩。”素红很会说话,不问自答地介绍一通。 谢如清朝素红笑着点点头,如环懂得她想说甚,便掏了些碎银给素红,“有劳素红姑娘了,我们对这里不熟,一切还要靠你提点。” “没事,都是应该的。”素红又问:“姑娘想吃什么,我们这鸡鸭都是自己养的,怎么做您告诉我,保管好吃的。” 谢如清不挑吃的,但她现在特别想吃鱼,便比划了一下,素红道:“鱼咱这里没有,最近的一片鱼塘骑马要走小半个时辰,您要想吃明日我叫人去抓。” 谢如清忙摆手,意思是没必要,吃鱼的事便暂时搁下了。 第二日谢如清想去田里转转,一早便起来吃早饭,庄稼人起的都早,厨房里老早便熬好了鸡丝粥,如环给她端了一小碗,配着几样小菜,看着特别有食欲。 谢如清很期待地舀了一勺,粥闻着很香,可一吃到嘴里她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合胃口吗?”如环问道。 谢如清摇摇头,但她却搁下了勺子。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是她在偏院里经常吃的味道,那是一种慢性毒药的味道。 方慧这人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阴险擅妒,刚进府的时候她身怀有孕,却将自己的日常起居区全权交给方柠打点,好似跟姐姐一点没有隔阂,生下长孙后更是主动将孩子抱去主母院子里养活,为此齐之远对其更是疼爱有加。 可长孙给了她这个主母既是光也是坑,照看得好是应该,稍有个闪失就是罪过,哪怕连小孩子无理哭闹都会被齐之远怪罪,最终,她就是因为那孩子有天发热所以被齐之远发配去了偏院。 挤掉她这个主母不算完,方慧还以关爱为名每天给别院送鸡汤,方柠知道那鸡汤里肯定加了“料”,只是她当时心如死灰所以并不在意,这药喝了小一年,她的身子就败了,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眼下她喝的鸡丝粥里居然也有这东西。 谢如清心里冷笑,重活一次,她还是同样的待遇,方慧的胳膊居然还挺长。 换汤不换药,所以她没要求换,只表示自己没胃口,所以干脆不吃了,换过衣服便领着如环去了田里。 有多久没看看蓝天绿野了呢,仿佛真的隔了一世,直到闻见泥土的芬芳,谢如清才感觉自己是活的,不是代替那个可怜的姑娘活,也不是为了复仇忿恨地活,是真真正正地站在了天地间,为生命而活。 “姑娘,您别站在风口,仔细着凉。”如环惦记谢如清没吃饭,带了两块还是从王府捎带的糕点给她填肚子。 谢如清还真是饿了,便没什么顾忌地吃起来。不远处有几个农妇正在劳作,起身擦汗的功夫跟谢如清打招呼,“不知是哪家小姐啊,模样可真好看!” 如环挥挥手,朝几个农妇走去,“请问几位姐姐,你们带吃的了么?我家小姐想吃咱们庄稼饭,不知道方便不?” 农妇们还没见过想吃庄稼饭的小姐,新奇的不得了,很热情地说家里有,便拉着如环去了。 谢如清吃过了糕点又在附近转了转,刚巧遇上几个汉子聚在一起交易什么,为了避嫌她只能绕路走。转身的时候有几个字眼跳进了耳朵里,她心下一怔,急忙躲避到树后细听。 “我说刘大有,你们如意庄的价格逢年必涨,是不是有点过分啊,都是老主顾了,不能把我们的路堵死啊!” “老张,我们家的麦米禽肉可都是上等,那都是供给王府贵人吃的,您不要多的是人要,我要不是看在咱合作多年的份上,价格还要抬高一成。” “那行行行吧,你可给我够称啊,也别给我陈米,我得好好检查检查……” 谢如清皱眉,如意庄正是她现在所在的庄子,这庄子里产出的麦米禽肉除去成色不好的,按规定必须都供给王府,照他俩这对话看,竟是把成色好的也私卖了? 府里是王妃管家,但这一二年却基本都交由方慧打理,也就是说方慧私下里卖掉庄子里的产出,中饱私囊? 她这想得入神,直到交易双方离开也没回过神,没注意身后过来一人。 “谢姑娘,巧啊?” 谢如清做贼心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啊”了一声,转身便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第十章 谢如清“啊”的一声过后,这才反应过来竟然出声了。 她小心瞥了眼齐晏之,见对方眼里的笑意加深,却也不急,非常淡定地继续装聋作哑,用手势与他打了个招呼。 “这地方虽说没有城中繁华,却也是一派好山水。”齐晏之目光落向刚刚讨论的那些农家汉,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散了。 谢如清点点头,示意他这话说的不错,却又想到他正看别处,自己点头也看不见,便索性不理,两人一起看风景。 正赶上秋收,庄稼地里一片好风光,金黄的麦浪看着人心底舒坦。 “姑娘,姑娘,看我带来了什么。”如环这时从远处跑来,怀里小心的捧着不知什么东西。 听到如环声音,齐晏之也下意识看过去。 没想到能在这地方见到大公子,如环停下来后吓了一跳,赶紧给他行了个礼,“公子好。” 齐晏之微微点头,却眼尖的见到她怀里包着的是几个包子,油纸上已染了些油,能闻到里面浓郁的香气。 眼睛瞥向谢如清。 谢如清轻咳一声,用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意思是路上劳累,没吃下东西,是以如环才要来一些。 齐晏之也不知到底听懂了没,反正是点点头。 “谢姑娘若是有需要,大可去我庄子里取,我还有事儿,便先走了。” 他眼里始终是带笑的,看在谢如清眼里却变了个意味。她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客气,又亲眼送他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心想刚刚还想着出门看看黄历,莫要遇上齐晏之,没想到这前脚出屋子,后脚便撞上了,还真是流年不利。 “姑娘,这是刘家大婶给咱的包子,你快吃些,免得饿坏了。” 如环手里仿佛捧着个宝贝,虔诚的举给谢如清,谢如清笑眯眯的拿了一个,靠在一棵树上就吃了起来。 她此时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吃的很快,如环手里的三个包子被她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屁股走人。 但一想到这段日子都要挨饿,难免心里有些苦涩。 这几日饭菜里日日有“料”,端的是不给人条活路,谢如清总是推脱说胃口不好也不是办法,是以每次饭桌上,她总是将人支开,再将饭菜偷偷倒掉,倒也能遮人眼目,只是长此以来,饿肚子是肯定的。 如环日日侍候她,却见她日渐消瘦,心中总是担忧大过一切。 “姑娘本是来养病,可这身子却一日比一日消瘦,改日若是回了府,人家还以为这是我们招待不周。”素红有一日这般开玩笑,可说者无心,却被谢如清给记了下来,当晚便借着出门散心为由,拉着如环又去了地里。 如环应当是与几个村民混熟了,聊了几句便提起谢如清食欲不振的事儿,庄稼汉总是热心肠,当时便一拍大腿,笑着提议叫谢如清去自家吃饭,还说什么自家婆娘做饭虽说比不上府里的大厨,但是养人的很,他家虎娃每天不下三碗饭。 如环听了来问谢如清意见。谢如清笑眯眯的点头便跟着去了,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如环看在眼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庄稼汉的饭虽说没问题,她一个大家小姐总去也是说不过去,即使如环每次都留下些银两作为犒劳,但传出去总归不好。 于是这农家饭,也只能“偶尔”吃上几顿。 偶尔能吃上几顿饱饭,谢如清消瘦下来的速度倒是慢了些,但总归不是常事儿。 这日她又借着散步为由走了出来,如环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两人慢慢走着。此时天色不早,天边都是金黄的彩霞,霞光落在地上,打在稻田上,倒是一番美景。 谢如清嘴角微微勾着,眼里却有些苦涩,她肚子饿。 非常饿,十分饿,饿的能吞掉一头牛。 两人缓缓走着,走到那片稻田时,见一人正弯腰在那忙活些什么。 “姑娘,我怎么见那背影有些熟悉?” 她身后的如环这时眯着眼睛说,她也细细盯着那人,果然觉得有些熟悉。 那人似乎是听到如环声音,扭着屁股突然回头,见到两人欢喜的扬了扬手,“谢姑娘,如环姑娘!” 那人一回头,两人便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这人不正是齐晏之院子里的青山么。 “青山,你在这做什么?”如环问。 青山这才直起身,又扬了扬手里的菜,“最近天气不错,这地里的菜长得不错,大少爷命我来摘上一些,晚上好下饭。” 原来是挖野菜下饭。 谢如清盯着他脚边的篮子,里面已摘了不少青菜静静的躺着,那青菜果然绿的都发光,想着饭桌上若是能下饭,滋味定然是不错的。 她笑着,眼里有些渴望,还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这口水咽的十分隐蔽,此时天色又暗,她确定旁人发现不了。 青山此时看了眼天,见已快黑下来,便直起腰,还很老迈的锤了锤,眼里却笑得带着星光,“府里马上要开饭了,谢姑娘不若也过去吃上一顿。” 谢如清自然是很想去的,听说那大少爷的院子里有一方鱼塘,想吃什么鱼,下水去捞便可,十分方便。 但那可是大少爷的院子,想起齐晏之那审视的眼神,她有些发怵,正想摇头,这时又听那青山说道:“大少爷最近胃口不太好,今个府里便请了个善厨的婆娘,听说做了不少好菜,谢姑娘人看着瘦弱,不如也去吃上一嘴,说不定能喜欢。” 又请了位厨娘?还加菜? 她有些犹豫,手下意识扶着肚子,此时好巧不巧的又听到它轻轻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抗议。不由叹了口气,还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齐晏之固然可怕,但还是肚子最重要啊。 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又比了个打扰了之类的手势,便跟在那青山背后,往宅子方向走去。 齐晏之庄子里的饭桌上摆了不少菜,谢如清在桌上见到了鱼。她目光下意识瞥了一眼,便不动声色的收回,嘴角向上咧着,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端庄又不失高贵。 “谢姑娘看着倒是消瘦了不少,可是此地吃的不合胃口?”齐晏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将她打量了一番,笑着问道。 谢如清笑而不语,心说你明知故问。如环适时解释:“姑娘身子不大好,吃的也便不多。” “原来如此,那今儿在这便不要客气,若是我宅子里的厨子能合了谢姑娘的胃口,便是件开心的事儿。” 如齐晏之所说,他府里的厨子确实很合她的胃口,尤其是那道清蒸鱼,做得十分美味,她倒是不客气的吃了许多。 等吃完时,走出院子才发现月上柳梢头,她对着送出来的齐晏之比了个谢谢的手势,便回到了隔壁院子。 心满意足的回房,谢如清觉得和大公子做邻居也不错。 当日头高高挂在头顶,谢如清手里握着本书,轻车熟路的领着如环来到隔壁邻居家。 近日她是这宅子的常客,下人也早已将她认了个面熟,一见面,便笑嘻嘻的打招呼。 “谢姑娘,今个面色真好。公子此时正在书房看书,您直接去找他。” 谢如清笑眯眯的回应了个手势,便往书房走去。 青山为她引路顺带推开门,逆着光,谢如清果然见到齐晏之那张好看的脸,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 “谢姑娘,今个这书还的时辰很巧,不如留下来吃个饭。”谢如清将书放在书架上原位,就听那齐晏之说道。 这齐晏之还真是客气,句句都说到她心坎上了。她打着手势回他,“这怎么好意思。” “方才我听青山说捞上来的鱼又大又鲜,清蒸倒是不错。”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谢如清心说。 两人一起又去了饭堂,心满意足的饱餐一顿,谢如清像是一只得逞的偷腥的猫,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齐晏之坐在上位,莹白的手握着一双竹筷,很是好看。谢如清一边朝嘴里塞鱼肉,一边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不如齐晏之的白,不如他的修长,心里有些忿忿,心说终日游手好闲的人就是不一样,养尊处优的。 齐晏之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注意到她眉头微微拧着,但夹菜往嘴里塞的速去却不减丝毫,顿时便觉得有些好笑。 “今年雨水多,咱们产量差了点,这是收粮的详细产量与账目,王管家您这边核对。” “今年的产量这么少?” 谢如清手里握着本书,走进院子时便见王管家正杵在原地,手里翻着一本蓝色账本,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下意识停在一处,竖着耳朵听。 今年年景不错,是以地里的庄家收成不错,她想起前几日出去玩,在庄稼地里时,听见几个农家汉如是说。 产量少铁定是有问题的,她看了眼报账的刘大有,便知他虚报了产量。 这刘大有在庄子里的身份可不低,也是与农户接触的最多的人,他若是虚报产量,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谢如清想起饭菜里的料,嘴角勾起一抹笑。 待王管家走后,她才神色如常的走回自己的小院子里,将齐晏之给的书小心的放在一边,心里琢磨着额如何收集证据。 夜里正睡得熟,突然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谢如清从窗子里悄悄看出去,见是粮仓那的方向。她悄悄的起身穿衣,躲在暗处悄悄的跟在几人身后远远地看着。领头人正是刘大有,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打扮的。 这粮仓不在白天进,偏偏选择夜里无人的时候来,显然有猫腻。 她不敢离得太近,选了一处房间的拐角,那里是一片阴影照下来,若不是认真看,是看不见藏着一个人。 几人进去后将门小心关上,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悄悄的靠近上去,将窗户上戳了个洞,看见屋里已经没人,倒是几袋子粮食被人搬开,漏出一个隐藏的很好的洞。 洞里烛火影影绰绰,能依稀听到人在说话,还有人喘气的声音。 谢如清这才豁然开朗,原来是暗度陈仓。 待窸窸窣窣的声音已小了不少,她担心被人发现踪迹,便悄悄的后退到阴影里,看见里面的人出来后又将那个洞用粮食给堆住,她悄悄的退回自己的房间。 从窗户前看着那几人又悄悄的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宫中,景瑜苑。 昨夜后半夜落了一场大雪,将地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一早,宫人们便握着扫把扫起雪,如今已开出一条路。 瑜妃早些年生子时落下的病根,身子不大康健,夜里常常睡不好,今早婢女为她画了好浓的妆,才将她的黑眼圈给掩了去。 “母妃!” 突然传来一声欢快的叫声,瑜妃转头,便见自己的宝贝毓宁大步跑来,脸上的倦容立刻便散了,“宁儿,快来让母妃瞧瞧。” 毓宁快步走过去,一见到瑜妃面容,便忍不住皱了皱眉,扶着她的腰,将她往屋内引,“母妃昨个莫不是伤寒症又犯了?今个这么憔悴。” 瑜妃眼中满是欢喜,任由他推着走,“没有,就是没睡好,没事。倒是你,今个怎么想起来进宫见我了?”瑜妃语气里满是嗔怪,但细细听来,更多的还是宠溺。 “这不昨个下了一场雪,儿臣担心你,看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他从怀中探出一样东西,瑜妃侧眼去看,见是个精致的盒子,将盒子展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朵枯萎的花。 “龙蜒草?” 毓宁点头,“这东西是我托一位朋友千辛万苦才寻来,快马加鞭才将将赶上第一场雪,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母妃你喝了之后这个冬天便不会再犯这伤寒症了。” 瑜妃听了眉开眼笑,“有你这份心,娘什么病都能好。” 与瑜妃聊了一会儿后,毓宁这才切入了正题,“对了母妃,你知道张文怀张大人么。” 将茶盏放下,瑜妃有些疑惑,“你问他做什么?” 毓宁却嘿嘿一笑,“儿臣今日瞧见了一个官家女,觉得不错,许配给他倒是正合适。” “你这平时最不爱管这些闲事,怎的今个竟然想起给人牵线搭桥?”摸了摸鼻子,毓宁嘿嘿一笑,“这不是前段时间那祁阳王妃给她家的表外甥女谢如清姑娘寻了门亲事,那谢姑娘心中千万个不愿意,便乔庄来求我。儿臣心中也觉得不忍,便想了个牵线搭桥的由头。” “祁阳王妃的表外甥女?莫不是那谢如清姑娘?” 毓宁点点头。 他承认的倒是爽快,轮到瑜妃忧心了。 那女子曾在民间和毓宁有个传闻,说是她是狐媚子的化身,公然勾引九皇子。九皇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作为他的娘亲却是不能的。 “那女子我倒是早有耳闻,不若安排个时间让我也见一见。” “母妃要见她?” 毓宁思索了一阵,随后突然有了点子,“若是直接将谢姑娘约出来,怕是容人多想。不若过几日便是我生辰,我将她也请过来,倒时给你悄悄地指一指,你看如何?” “好。” 若说起这宫中的喜事,年前的除了那除夕当夜皇家会大摆宴席庆祝一番,其二便是九皇子的生辰。 毓宁在众多皇子中是皇帝的最爱,自然十分隆重。 九皇子早早便拟好了请柬,快马加鞭的给各地的好友都送了一张,其中有一张,是冲着祁阳王府去的,专门给谢如清。 毓宁性情阔达,好友众多,上午来的多半是男性朋友,下午女眷才会进宫。 因着婚事的原因,九皇子与她有恩,因此谢如清见到请柬并未多想,便应下了。 算计着时辰,当入了宫中时,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姑娘,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宴,我听闻先进宫的女眷,都有特意安排的去处,咱们不若也去待一待,姑娘您身子骨本就柔弱,也莫要染上风寒。”’ 如环提议不错,谢如清点点头。 随便拉了一位宫女,问了路,两人便款款走去。 女眷都被安排在西边的芳翠阁,离这里倒是不远。 反正时辰还早,两人倒也不急,走的缓慢。一面走,一面欣赏这宫内的风景。 如今虽说时值冬日,见不到百花盛开,翠绿欣荣的景象,但这一片白雪皑皑,倒也很入人的眼。 她悠闲的赏景,没人打扰,倒也渐渐将心情放空,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两人走了一路,很快便见到一处写了芳翠阁的大殿,里面有细碎的交谈声,交谈声很小,声音却很多,可以想见里面已有不少人。 两人款款走进,一踏入那门槛,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十多道目光直直射来。 谢如清淡淡点头,笑着走进去。 刚刚落座,便有宫女端上茶点。 “这位不是谢姑娘么。”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坐了过来,那人抬眼打量谢如清,眼里带笑,只是笑意有些不善。 谢如清认出来了,这位也是上回九王别院里乌鸦中的一只。 “我倒是听说九皇子这次生辰请来不少好友,却没想到还能请来个哑巴。” 她拿起一块淡绿色的糕点,放在嘴边浅尝。 只是那哑巴两字说出口,屋内瞬间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过来。 谢如清再怎么不容人喜欢,外面流言再怎么凶猛如虎,却也没人敢当着面说她是个哑巴。毕竟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偌大的祁阳王府。 “这位姑娘,请您慎言。” 谢如清身后一直默默站着的如环突然冷了脸,冷声提醒。 “啪!” 回答如环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刚刚还端坐在桌边的黄衣女子此时已一脸冷笑,她头也没回,只淡淡看着谢如清,待她出手的自然是她的随身丫鬟。 “谢姑娘还真是心软,将这贱婢给宠得无法无天,殊不知主子之间的对话,哪里容得下一个下人插嘴。” 她这话说的,众人又是吸了一口气。 主子间的对话,也得主子能开口才是。 如环被打,谢如清脸色也变了变,她缓缓站起身,看着打了人还一脸嚣张的丫鬟,缓缓地抬手,“啪!”一声比刚刚还响亮的巴掌声捆在了那婢女脸上。 婢女没料到传闻温婉的谢如清会还手,捂着脸还有些惊讶。 “我天。” 旁边坐着的人中不知谁没控制住发出了这一声,才将人的思绪给唤醒。 谢如清打了尚书华的婢女? 尚书华可是尚尚书之女,名冠京城,尊贵无比。 尚书华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究是没忍住,将手中的糕点捏成碎末,也缓缓站了起来,她双眼盯着谢如清,脸色阴沉,缓缓道:“来人。” 从翠芳阁外走进来许多人,其中还有一位匆匆赶来的嬷嬷。 嬷嬷年迈却稳重,在众人间走了过来,目光在谢如清与尚书华面上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在两个捂着脸的丫鬟上。 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翠芳阁容不得私下斗殴,两位主子若是有什么恩怨,也不要在老奴这三寸地上撒野。” 这赵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据说自幼看着九皇子长大,地位高的很。 大家见了,都是要礼让三分的。 尚书华脸色变了变,最终换成了一副笑脸,“赵嬷嬷有所不知,这翠芳阁何等地方,这丫鬟竟敢在宫中撒泼,没个上下尊卑。” 赵嬷嬷缓缓走进来,还未等说话,便听到后面又传来声音,通报的人是个尖锐的小太监,“九皇子到!”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让开。 九皇子今个穿了一身黑色长袍,快步走进来。 “参见九皇子。” 众多人声音齐齐的参拜,他视线转了一圈,却看向了唯一没有出声的人。 “谢姑娘,我找你好久。” 九皇子还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走进来,才察觉气氛有些不对,视线从谢如清有些发红的眼中掠过,又看向她身后的如环一边脸高高肿起,他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怎么回事?” 众人一时间吸了口冷气。 那赵嬷嬷不想事情往严重了发展,适时出声道:“都是一些小误会,我那有一些膏药,正好带着人去涂一涂,便能消肿。” 赵嬷嬷地位甚高,九皇子也极为尊重。如今一听,倒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是视线下意识在尚书华脸上停顿了一会儿,末了,他开口问道:“尚书之女,尚书华?” 尚书华脸上一阵欣喜,忙答道:“正是臣女。” “我倒是听民间传言,尚书华乃京都第一才女,性情豁达,为人宽容。” 尚书华听着,脸色一变。 九皇子顿了一顿,又说出下半句,“如今我看来,前面的倒是没见过,这嚣张跋扈,倒是该加进去。” 也不看尚书华一眼,对谢如清比了个眼色,谢如清乖乖跟在他身后,离开了这翠芳阁。 谁也没看到那尚书华一张娇俏的小脸,一丝一丝冷了下来,那双眼中的狠厉,将人吓得生生退后两步。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兜兜转转又下了几场雪,天地皆白,谢如清这日也穿了一身白,披风边缘绣了一圈白荣荣的,扫在脸上,有些痒。 谢如清微微偏了偏头,这时如环才从屋内跑出来,“姑娘姑娘,找到了。” 她手里握着一串金锁,套在了谢如清脖子上,将整个人衬得更加可爱。 “好了,”如环笑眯眯的一双眼将自家姑娘打量着,“姑娘今个有这金锁庇护,定能好运连连,连带着一年都是好运年。” 听着她嘴里的讨喜的话,谢如清在她头上敲了敲,然后才比划着,意思是时间不够了,还要进宫请安,莫要迟了。 如环吐了吐舌头,两人这才走了出去。 今个因为要进宫请安,府里主子们都已在院门口集合,一起上了轿子,王宫里走去。 宫中主子多,好在谢如清身为女眷,不必向皇帝那走一遭,只需给几个妃子问安便可。 各家女眷按照礼数问安,谢如清不会说话,只是淡淡的行礼微笑,按照宫中妃嫔位分的高低,她一一见礼。 此时有个宫女走来,立在谢如清跟前道:“姑娘,我家贵妃请您去一趟。” 姚贵妃请她做甚? 谢如清心中纳闷面上不显,朝宫女笑着点点头。 “那请姑娘随我来吧。”宫女说着在前带路。 谢如清跟着宫女走的时候,几个小姐幸灾乐祸道: “呦,准是贵妃找她’谈话’的吧。” “可不,得罪四公主能不穿小鞋么?” “这下别说九皇子,十九皇子也救不了她了。” 谢如清不屑与这些小姐计较,只管跟着去了姚贵妃的寝宫。姚贵妃正与几个夫人闲聊,见谢如清进门,立刻招呼赐坐。 “那日九王别院我只匆匆一见,倒是未好生瞧两眼,今日才发觉这姑娘生的好生讨人喜欢。”姚贵妃对着谢如清一通夸,旁边的夫人们亦跟着附和,几人七嘴八舌,将谢如清夸得跟朵花似的。” 谢如清只听着。 姚贵妃道:“今个是年节,你既然头回来我这里玩,我不能叫你空着手回去。”说着招呼宫女,“来人,把我前几日才得的那几套衣裳收拾拿来。” 没多一会儿,几个宫女鱼贯而来,人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这礼物着实不小。 “我新看上的几匹布料,想也没想就让人做了衣裳,哪知这些粉啊黄的衣裳我穿不合适,四公主身量又差着些,我瞧你穿肯定合适,便都送你吧。”姚贵妃笑着道。 谢如清自然不想要,但她知晓宫中贵人赐物不好推辞,推迟了就是得罪,只好诚惶诚恐收了。她不知道姚贵妃安了什么心,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心。 “贵妃娘娘还真是大方,这可都是上等的好料子呢。”旁边一个夫人道。 “可不是呢……” 谢如清插不上嘴,只听着一帮夫人打着机锋,约摸着两盏茶的功夫,她才起身告辞。 一路出了这宫殿,她才终于深深叹了口气,觉得压在身上那座大山,终于轻松了一些。 “谢姑娘。” 这口气还没叹完,又听身后有人叫她。谢如清诚惶诚恐的回头,见正是一脸笑意的九皇子走来。她面上笑着,却叫苦不迭。 今个难不成真是因为如环的金锁?保她出门便见贵人。 却不是护她的贵人,而是身份尊贵的贵人。 “今个是年节,街上有不少好玩的,咱们不若出去见识见识。” 九皇子笑眼盈盈,那双深黑眸子纯净如水,望进去,都会叫人沉溺。 试问谁能这般毫无心思的生在这皇宫内?就连她,都不敢说心中没一点算计。 她轻轻摆摆手,示意夜里家中还有晚宴,不可回去的太迟。 九皇子却不分青红皂白的拉她走,“晚宴晚宴,肯定是黑夜里才会举行,如今天色大亮,连午膳还没来得及吃,时辰还早得很。” 谢如清苦笑,见拒绝不得,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 毓宁生性好玩,她是知道的。见他今个身后只带了一个小厮,她也只带了一个如环,两人出了宫门便并排走在街上,两个下人便跟在后面一步远的距离。 “每年的年节啊,这城中最是热闹。白天会有猜灯谜,接头有舞狮,还有不少小玩意,比如戴在头上的发饰,照在脸上的面罩,比如草编织成的蚂蚱,好玩的可多了。” 九皇子在一边款款而谈,眼中星光闪耀,谢如清便在一边乖乖听着。 谢如清一直深居简出,倒是很少在这种日子里外出。如今被九皇子强拉出来,倒是第一次。 她眼睛好奇的四处打量着,看什么都好奇。而九皇子又是个实在人,她看什么,他便买什么,一路走来,她已变了个样。 头上戴着粉红的发带,额头也点了一个发甸,左手一个小兔子的花灯,花灯的绳子上还缠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草兔子。 她眼里晶晶亮,脸色也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 “猜灯谜啊,猜灯谜。” 九皇子听了眼前一亮,拉着谢如清的手便跑了上去。 “这位公子,姑娘,试一试灯谜,猜对了这便是奖励。” 那摊主是个中年大叔,指了指桌案上放着的奖品。毓宁扫了一圈,在一个小物件上停了停。谢如清也好奇的看过去,那是一个小巧的玩意,玲珑剔透,两边用红绳连着,细看那突然,好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 又是兔子。 谢如清不免失笑,这毓宁怕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对兔子格外上心。 “我要这个。” 那店家一笑,“公子真有眼光,这手链来自西域,也是咱们的镇店之宝,你若是能答对通关,这个便是奖品。” 毓宁嘿嘿一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谢如清不擅长猜这个,她也不知道毓宁是个什么水平,只在一边瞧着。 这摊主设置了十几道灯谜,谢如清只猜到一两题,其余的如何都想不出来,却见毓宁不费吹灰之力,手里拿着笔,当众表演似的大笔一挥,一道道题连个磕绊都不打,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这公子好字好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他好聪明啊,居然都能猜到!完了完了,我看上的那个兔子链子要没了!” “所以他是为了她旁边的姑娘猜的嘛,好羡慕啊!” 摊子周围热热闹闹围了一圈人,有赞叹的,有遗憾自己看中的物件被抢走的,还有单纯沉迷公子美色的,嘈杂又热闹。谢如清被人群挤得不行,不时碰到毓宁的肩膀,毓宁居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使劲抽不出来,急红了脸。 “恭喜两位,你们可是要把我这摊子的东西都抢走了。” 店家将他赢得的东西都给他,一脸要破财的样子,毓宁财大气粗,掏了钱给他,“诺,您小本生意不易,我不占你便宜,收下吧。” 店家立刻感恩戴德,“谢公子慷慨,若您不嫌弃,这些也一并给您,我今儿就收摊了。” 毓宁哪里要得那样多东西,索性分给了在场看热闹的,自己只留了兔子手链。周围人简直要疯了似的抢。 毓宁拉着谢如清从人群中挤出来,将谢如清的手拉着细心为她戴上,似乎全然感受不到他突然僵硬的身子。 “九……公子,这……” 九皇子似乎对情爱这块一窍不通,无辜地眨眨眼,“这什么这,咱们是不是朋友了,朋友送你个礼物怎么了,瞧你这样像我有所图似的。” 他这样说谢如清倒是不好再矫情了,索性大方些。 只是她大方了,毓宁却抓着她的手不放,实在别扭,便将手不动声色的抽回来,这次毓宁没拦着,谢如清往后退了一步,脑子里却一片发白。 尤其是刚刚被他牵着的那只手,此时也是火烧一般的灼热。 这九皇子是皇上最爱的小儿子,平时喜爱什么也会依着他,可却唯独不会同意他与自己有瓜葛。 只希望他只是将她当做自己的朋友,万万不可动了那儿女私情。 “谢姑娘?” 毓宁见她久久不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傻了,是不是饿了,咱去买好吃的吧!” 谢如清失笑,也不知道他是真单纯还是怎么的,小孩子般,她指了指自己手腕上那手链,又指了指自己,轻轻摇头。 “谢姑娘难不成不喜欢它?”毓宁瞪着大眼睛,似乎有些疑惑。 谢如清实在是不知该怎么与他交流。他贵为皇子,她只是一介普通女子,怎么能承受他的礼物?若是被人知道了,又是一桩口舌。 “那不是不喜欢,便是喜欢了。喜欢就收着,你又为何不要?” 谢如清心中叹气,也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最后只能无奈的站在原地,放弃了。 “前面有舞狮,咱们去看看。” 九皇子世界似乎除了玩便是玩,解释不清便不去听,拉着谢如清的手又跑到那围着的一圈人中间,看着京城不知是哪个戏班子搭的台子。 里三层外三层里,几个约摸着八九岁的孩子穿着一身黄,背上披着狮子,一个个舞的虎虎生风,分外有气质。 谢如清也是第一次见,不免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两人看的入神,并没注意到两个下人已被人挤到别处,此时正焦急的找着。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谢如清与九皇子的事大家多少都知道些,只是将军府里老太君亲自为谢如清辟谣,也不许家里人随意编排,所以余烟一直以为是外头人胡说,今日一瞧,哪里是胡说,根本就是真的! 瞧瞧九皇子看谢如清的紧张劲儿,哪里还像平日见到的那位九皇子,余烟别说得这样的待遇,她连九皇子的正眼都没得到过几回,他只是拿她当好友的妹妹逗两句,从未有过旁的心思。 小姑娘的感情炙热,不懂掩饰嫉妒,哪怕嘴上极力忍着,眼里的妒意也挡不住。谢如清看在眼里,有心撮合,便比划道:“烟儿姐姐最是喜欢热闹,我想她一定想去的。” 毓宁不讨厌余烟,姑娘多一个不算多,自然不会拦着,只是他还是在意谢如清去不去,于是道:“你们姊妹们一起才更热闹,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们一道如何?” 感情她只是个陪衬!余烟听见这话心里更憋屈了,心里的难过嫉妒再也藏不住,一本拿帕子擦着眼泪一边跑开了。 “她这是怎么了?”余骏跟毓宁一同诧异,“好好的怎么哭了?” 谢如清心中哀叹,感觉自己在将军府也要待不下去了。 此时祁阳王府也有大事,不是别的,是家里的老铁树齐大少爷要开花了。 “你说你要娶如清?”一向淡定的王爷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看着自家长子,怀疑自己未老先衰,耳朵聋了。 王妃在旁张大了嘴,好半天没消化这句话,不过她作为继母,齐晏之的婚事不好多嘴,再吃惊也要憋着。 “嗯。”齐晏之作在轮椅上,两只手交握身前,表情之淡定仿佛在说天气,他怕二老没听清,重复道:“我想娶如清过门。” 王爷王妃活活给噎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齐晏之早已经到了婚龄,前几年王爷就想说一门亲事给他,不求门当户对,只要是个安分守己,能照顾好儿子的姑娘就行。无奈齐晏之自己不肯,说他还不想成家。 王爷对这个儿子多有亏欠,向来是有求必应从不为难,寻思着再拖几年也尚可,反正他们堂堂祁阳王府不愁说不着儿媳妇,况且他的长子一表人材,除了是个残疾再无缺点。 哪知这一拖就是数年,齐晏之那日子过的像是了却红尘的出家人,正房不娶小妾也不要,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也没有,端的是心如止水。搞得王爷一度怀疑儿子不光摔断了腿,命根子也一并摔出了毛病,不然这个年纪的男子哪有不想女人的? 这些年断断续续的,王爷就娶妻之事也旁敲侧击过,齐晏之皆一口回绝,王爷都差点死心了,想着他爱怎样过就怎样过吧,过几年从老二那过继个儿子养着也是一样。 谁知齐大少爷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说娶妻就娶妻,娶得还是表姑娘谢如清。 “晏之,你可是想好了?”王爷再三确认。 齐晏之点头,“非卿不娶。” 齐家大少爷我行我素惯了,向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王爷两口子都心知肚明,只要他想,这事就拦不住。 既然拦不住,就得琢磨这事的可行性。 王爷捋着胡子衡量一番,细想之下,此事也并非不可,一来如清现在不比以前,成了个哑巴本就不好说亲,跟身有残疾的齐晏之却也配得上。二来因着九皇子青睐如清一事,王爷正诚惶诚恐,不然王妃也不能想方设法要把她嫁出去。 再反观如清那孩子,样貌自不必说,性情也讨喜,若非她哑巴了,这会儿已经成了世子续弦了。既然她与世子命里无缘,现在长子又瞧看上了她,索性就成其好事也罢,倒是两全其美, 王妃心里也盘算着,如清与自己连着亲,若嫁给了老大,那她与老大也就近了一层,倒是能缓解以前母子俩不冷不热的关系。 齐晏之出事的时候余氏刚进门不久,当时难免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皆言她这个继母容不下长子,想要除之后快,而后齐晏之跟她总也不亲近,倒是更加做实了传闻,搞得新过门的余氏好不尴尬。 这尴尬一直持续了许久,哪怕到现在余氏已经坐稳了王妃之位,这尴尬还横亘在他俩之间,只是眼看着她的亲儿子成了世子,王府已经是她这一房的囊中物,无人敢言语罢了。 “我寻思着,这亲事做得。”余氏率先开口争当好人,“难得晏之有心仪之人,不是正了了王爷您多年的夙愿么,她母亲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王爷点点头,“也罢,既然你自己愿意,为父满足你就是,不过还需你母亲问过如清还有老太君的意思才做得数。” 齐晏之点点头,他的意思传到了,王爷就会满足,当然,哪怕不满足他也能叫他满足,这点齐晏之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姑娘…… 他心里笑了笑,这姑娘最近想尽办法接近他,他自然看得出来,本以为能等到她主动挑明,岂知还是高估了她的脸皮,也罢,就满足她罢了。 突如其来得到满足的谢如清半天没回过神,齐晏之居然主动要娶她?? 是他傻了还是傻了? 没看出来他对自己——不是,对原主有意思啊,难不成他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思了? 谢如清忽然挺后悔,最近千方百计接近人家,这样不矜持是个人就会误会吧,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那种不怎么正经的姑娘?她耳根子倏地一红,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红,就是不可抑制地红了。 余氏是亲自来将军府与老太君说亲事的,老太君听完了亦是惊讶地好半天没言语。 齐家大少爷关上门是个什么样没什么人知道,少年聪慧也无人再提及,众人只知他如今游手好闲混吃等死,是祁阳王府供养的一个废物,冲其家世兴许有那想攀高枝儿的姑娘愿意,但凡家里的姑娘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会选他。 余氏见老太君似迟疑,忙发动三寸不烂之舌说和,“外祖母,我家老大虽说腿脚不灵便,可人是挑不出毛病的,生的模样不必说,还博学多识,如果不是让腿脚耽误了,必定能有一番作为。何况他屋里一个丫头也没有,既然看上了咱家如清,想来是个专情的,以后如清跟了他指定不会受委屈。” 老太君沉吟,她倒是见过这个齐家老大,幼时常被其父带出门炫耀,生得确实一表人材,当时她还觉得此子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哪曾想命运不济,小小年纪就摔成了废人。这些年只闻其游手好闲,倒也并没有成个纨绔子弟,只是…… 如清这孩子若非成了哑巴,断不会考虑这门亲事的,兴许是自家孩子看着格外好,老太君怎么衡量也觉得委屈了如清。 若论命运不济,这俩孩子倒是同病相怜,可叹顶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如此了呢。 “如清的亲娘不在了,婚姻大事虽说你我长辈可以做主,但还是得问过她自己的意思,断不能委屈了她。”老太君没了主意,只好拖延一番缓一缓,如果如清愿意再说,不愿意就干脆回绝了。 余氏知道这事逼迫不得,只好点头。 老太君问如清的时候余氏不在场,谁也不在,就是一老一小关起门来说知心话。谢如清坐在对面,老太君盯着她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可惜,“如清,可想过婚姻大事?” 谢如清没想到老太君会亲自来问她,心中极为动容,老人家秉退众人无非是不想给她压力,单是这份情便是难得,故而当着老人家的面,她点头说了实话。 “哦?”老太君来了兴致,“如清可是有意中人了?” 谢如清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女儿家的娇羞样。她想过婚姻大事是事实,有了要选择的对象也是事实,不过这对象并非意中人,只是权益之计。 老太君却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只当是她真有了,便追着问:“是谁家公子,可否跟老祖宗说说?” 此时谢如清还不知道余氏来过,也不知道齐晏之已经说要娶她,只是纳闷老太君缘何忽然提及此事。她担心又有人家上门提亲,为了防止再有什么变故,便干脆承认了她“看上”了齐晏之的事。 老太君彻底惊着了,原来这两个小东西早就看对眼了,怪不得齐大少爷会忽然提亲,原来竟是两情相悦! “如清,你与齐大少爷……多早晚相熟的?” 谢如清便要来纸笔,简单交代了当日在庄子里认识齐晏之的事,坦言说齐大少爷人不错,此人博学多才温文儒雅,断不是个草包,一番夸赞下来,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 老太君一瞧这也傻眼,这姑娘字里行间对齐家大少爷可谓大加赞赏,不像余氏那般浮于表面的夸赞,人家既没有说一表人材,也没说通房小妾,只看人品学识,再瞧这两人相处点滴,分明是郎情妾意琴瑟和鸣,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有道是同病相怜,在老太君眼里,这俩孩子是因为遭遇相似而走到了一起,也算是天意,她斟酌再三问道:“如清,假如那齐家少爷想娶你过门,你可愿意?” 谢如清震惊过后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齐晏之为何忽然要求亲,但既然自己想争取,就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便一不做二不休,应承了再说。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吉时是要到了吧。”张氏张罗着,“快快,骏少爷呢,你早饭有没有多吃点,要把人背到大门口呢!” 按理家里兄长要背新妇出门子,余骏是谢如清表哥,倒也背得,老太君特意安排余骏背谢如清出门,也算是给她抬脸。 “有劳三公子了。”如环扶着谢如清,一边跟余骏道谢。 “没事,你不用扶,如清妹子那么瘦,我还能背不动么?”余骏到底是练家子,毫不费劲的把谢如清背起来,快步朝大门去,“妹夫早就到了,在外面等半天了。” 齐晏之今儿没坐轮椅,而是骑在马背上,一身玄色婚服,高大威猛气宇轩昂,远远看着竟不像个残疾。 谢如清盖着脸看不见,只能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要么是夸赞齐晏之,要么是夸赞她,说实话她挺好奇齐晏之现在是个什么样。本来以为他只能坐轮椅,没想到还能骑马。 “妹夫!”余骏比齐晏之小,这会儿开始占人便宜,连叫了好几声妹夫,他走到妹夫马下说;“媳妇儿我给你送上轿了啊,要不要先摸一摸手啊?” 围观的人接连笑起来,都嚷嚷着要齐晏之摸手。谢如清在盖头里翻着白眼,怪余骏多事,大庭广众的,摸什么手啊! 齐晏之笑了笑,居然真的弯腰抓住了谢如清的手,“不如上马吧,我与她同坐。” 啥?谢如清手抖了一下,这齐晏之要做甚,居然要她骑马? 成亲两口子一道骑马还真是闻所未闻,这礼数上能说得过去吗?新妇骑马抛头露面的会惹人诟病吧?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不过更多的是瞎起哄的,看热闹似的嚷嚷新妇骑马。 余骏少年得志,人情通达,一听就懂齐晏之的心思,他腿脚不好,不能与新妇同进同出,一起骑马可以缓解很多尴尬。他稍加琢磨,老太君年轻时巾帼不让须眉,精通骑射,据说她成亲的时候是自己骑马进的门,飒爽英姿威武不弱男子,一度传为佳话。 没准儿还真能骑出另一段佳话呢? “得,那妹夫你接着!”余骏托着谢如清,本想直接将他托举上马,岂料齐晏之忽然出手,在半道把人抱走了,一抱一放一气呵成,惹得围观者连连叫好。 谢如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没闹明白什么事就坐在了马背上,她侧坐于马上,腰上环着一双极有力的胳膊,从盖头底下看去,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却有力的手捧着自己的手,看起来居然极为和谐。 “坐稳了。”齐晏之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街边的叫好声一路此起彼伏,新妇新官公乘一骑乃奇景,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成亲队伍险些被堵住。 “这是齐大少爷?他不是个瘸……有腿疾吗?” “这样看着哪里像有毛病的,分明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 “关键生得好生俊美,京城里我还没见过哪家公子这样好看!” “齐大公子不常露面,没见过也正常,这不就见着了么,今儿好些人都来瞧了呢。” 谢如清坐在马背上,嘈杂声里不时飘来一句,全是夸赞齐晏之的,偶尔有那么一两句是夸她衣裳好看的。人好看,人送的衣裳也好看,哼,真会拍马屁。 她一点也不想骑马,因为不能偷睡更不能偷吃,她现在有点饿,袖笼里还藏着糕点,要不是齐晏之非要她骑马,她现在就可以吃了! “咕噜噜——”肚子忽然不合时宜地叫起来,谢如清老脸一红,靠这么近齐晏之会不会听见了,好丢人! 不过应该不会吧,周围那么吵,对,肯定听不见,她这样自我安慰着。 齐晏之哪里需要听,手环在腰上呢,肚子咕噜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他不由想笑,怕对方尴尬才忍住了。他朝旁边牵马的青山使眼色,青山点头,吩咐手下人前面开道,加快速度朝王府而去。 后面的行程便顺畅多了,不多时便到了祁阳王府,聚集在王府的人比将军府要多,皇亲国戚各路官员纷纷前来道贺,据闻皇上还送了礼,他一送,宫中的嫔妃们也纷纷送礼,府门进进出出全是大礼,场面十分热闹。 谢如清从马上下来,按理这会儿会有喜娘过来牵着她过火盆,只是她不知道齐晏之如何进门,为防止这位还有什么新奇招数,所以暂时没动。 齐晏之被青山从马上附下来,重新坐于轮椅上,然后伸出一只手到谢如清面前。谢如清一愣,下意识把手放在那只手上,手被对方握住,不由自主跟着他往前走。 青山推着齐晏之,齐晏之牵着谢如清,待到过火盆时,齐晏之提醒道:“抬脚。” 谢如清看不见路,莫名的就很信任对方,他停她便停,他要她做什么下意识就去做了。自重生以来,她唯一信任的就是如环,如环是她的嘴,是她的左膀右臂,她依赖她,可齐晏之却不一样,这个人原本与她没关系,今后,大概也就是面上的关系,她从未想过与他深交,也谈不上信任依赖,可这一路走来,她居然莫名就信了他。 大概是这个人太温柔了吧,她想。 给王爷王妃叩头之前,小夫妻两个应当先去给齐晏之生母白氏进香叩头,拜完了才到正堂行礼。恰在此时皇上居然来了,众人诚惶诚恐,皆跪地高呼万岁。 祁阳王与王妃亲自将皇上跟贵妃奉于上座,他俩则分坐两边。皇上在上,谢如清不好蒙面,盖头只好提早揭了,她与齐晏之一起给皇上贵妃行礼,抬头之时瞥见了旁边的毓宁,对方直直盯着她。 谢如清心中一怔,忙将头低下,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与人诟病。 皇上端详谢如清,旁边的姚贵妃笑道:“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竟比当日进宫还要好看,齐家大公子可是有福气。” 皇上本以为谢如清是那等狐媚之女,今日一见竟非如此,此女容貌气度皆为上乘,若不是个哑巴,配给毓宁倒是合适。想到这里他瞥了毓宁一眼,见其魂不守舍,心中又有些不快。女子就是女子,哪怕再好,若让男人为其魂不守舍便是罪过,想到这里,他又庆幸这姑娘是个哑巴。 “男子成家立业,晏之既然有了媳妇,往后再游手好闲便不成体统了。”皇上对齐晏之总是有些特殊感情,这孩子是白氏生的,音容相貌与其有有四五分相似,见了他就如同见了故人,他忍不住多看几眼,“即日起,朕封你为庆阳侯,领二品俸禄,你可有意?”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皇上居然直接封了个侯?谁不知祁阳王府大少爷是个废物,身为长子连世子之位都丢了,任谁瞧着也是个没福气的,这娶个哑巴媳妇居然咸鱼翻身,白得了个侯位,岂非走了狗屎运? 王爷王妃面面相觑,皆惊讶不已,王爷倒还好,长子封候他面上有光,王妃就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之远还是个世子呢,他大哥已经提前封候了! 姚贵妃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齐晏之乃白氏之子,皇上这样眷顾他,明摆着还没有忘记旧相好,狐媚子就是狐媚子,死了也不消停! 谢如清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齐晏之居然封了侯,那她不就成侯夫人了?这倒是跟她计划有出入,本想着跟了齐晏之日子能清闲,若成了侯夫人岂非要有很多应酬? 反观齐大公子倒是平静的很,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诚惶诚恐,只朝皇上点了点头:“谢皇上隆恩。” “嗯。”皇上抬手,示意可以行礼了。 拜天地拜祖宗,行礼过后谢如清便进了喜房,外面的事便与她无关了,她坐在膈应至极的床褥上,肚子饿得发慌。 偏生房间里的人不退,她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别提多难受了。 又过了小半时辰,青山推着齐晏之进来,齐晏之打发掉房间里外看热闹的人,看了眼床上的人,“累么?” 按理刚成亲的小夫妻大都生分,乍然独处难免不好意思,不过因着前段时间两人交往甚密,谢如清拿他当个朋友,再者她并没有为人媳妇的娇羞,故而态度十分大方平常,她点点头,承认是有点累,还比划问能不能睡会? 齐晏之心中好笑,他让青山把吃的端进来,“先吃点再睡吧,晚上还有的熬。” 方才还大方的姑娘这会儿又有些羞赧,她能十分确定齐晏之刚才听见她肚子叫了,瞧他那揶揄的表情,分明就是听见了! 谢如清想往地缝里钻,这得多丢人啊! “没事,”齐晏之看她的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好玩极了,忍不住想逗她,“我刚好也饿了,一块用吧。” 还一块用?谢如清现在只想一个人埋在床上好吗,根本不想跟这人在一块共处! 青山摆好了桌,小菜清粥皆有,还有一盘清蒸鱼,那鱼鲜味顷刻飘满了屋子,引人垂涎。谢如清很没骨气地咽了口口水,心想饿死事大,管他什么脸呢! 齐晏之拿起筷子慢慢吃着,等姑娘自己上了桌便主动递上筷子,仿佛一切稀松平常,“慢点吃,这鱼刺多。” 谢如清从善如流地接了筷子,从吃第一口起就停不下来…… 不到一刻钟,一桌子菜吃了个精光,谢如清放下筷子,吃得十分满足,吃饱喝足困劲又上来,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齐晏之笑了笑,“你睡会儿吧,我出去应酬一二。” 第二十九章 谢如清捂着张开的嘴,点点头。因为实在困得要命,沾枕头就睡,也没管床褥下的花生红枣,等睡醒后起来才发觉浑身疼。 她心想也不指望早生贵子,要这些玩意做甚,索性一起丢掉,如环听见声音进来,吓了一跳,“姑娘,可不能扔,扔掉不吉利了!” 谢如清摆摆手,意思是无所谓,生不生孩子跟这些玩意有什么关系,她前世被膈了一宿,还吃了生饺子,照样没生出来。 惹得如环一通唠叨:“姑娘您现在怎得这样任性了呢,以前也不这样啊,这要让刘嬷嬷瞧见了,还不得唠叨死你。” 再活一世段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谢如清讨好地笑了笑,如环顿时没脾气。 她发现人生的漂亮讨喜是有用的,每次她只要对着如环笑笑,如环便有求必应,百试百灵。 成亲日无聊又漫长,好容易挨到了深夜,宾客皆散,齐晏之回到房间,他好似喝了一些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酒香气。 直到这时候谢如清才觉有那么一两分的尴尬,毕竟是成了亲,第一夜得共处一室,只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这要如何睡?人家齐大少爷身娇肉贵,腿脚还不好,总不能叫他睡地上吧? 还有齐晏之需要伺候吗,他怎么换衣服洗澡,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着,总不能叫她帮忙吧? 谢如清心里兀自想着这些,齐晏之反问她:“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如清老脸一红,感觉自己在齐大少爷心中大概是个饭桶。饿倒是饿了的,不过她没好意思提,毕竟之前才吃过一顿。 正琢磨着拒绝,这时候齐晏之自作主张招呼青山进来,又摆满了一桌菜。 这么讨厌呢这人,饭香味没有还好,一旦飘来就忍不住食指大动,谢如清恼这人坏,可又不得不承认人家会关心人。 最终天人交战一番,她还是丢掉了骨气,跟齐晏之一起吃了顿宵夜。 齐晏之的房间非常之大,超出了谢如清的想象,大概是王府平常房间的三倍,整个屋子分内外间,外间是待客间。不过看来齐大公子平常不见什么客,所以改成了简易书房,有一套看书的长桌椅,一整面墙的书柜,其余空间都是空的。内室也不像寻常卧房那般摆设,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因为成亲才添了一个梳妆台,一架屏风另一套桌椅,其余亦是空旷地。 房间太大,越发让人显得无所适从,谢如清放下筷子便不知道该干嘛了,她其实到底也没明白齐晏之为什么忽然要成亲,心里好奇却又不好明着问。她回想这一天齐晏之的种种表现,初步断定他对谢如清大概是有些个意思的,这种情况下她再不明不白地瞒着人家就容易误会了,权衡再三,她决定先行挑明自己的意思。 “大公子,”谢如清忽然开了口,这不是她第一次开口,成了谢如清之后她装哑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打算真哑巴了,她怕自己许久不说话真成个哑巴,所以没人的时候偷偷说过话,除了有些沙哑之外,基本没什么毛病,“想必你早怀疑我了吧。” 齐晏之挑眉,确实没有任何惊讶之意,他不置可否,等她说下文。 唉,谢如清心里先叹一声,枉自己自作聪明心存侥幸,其实人家早就看出来了,她越发庆幸今天跟人挑明了,若不然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在人家眼里得多么可笑。 于是她半真半假的说明了自己装哑巴的缘由,“这府中有人与我交恶,装哑是权宜之计,再者,我并不想嫁给齐之远,所以才出此下策,至于跟大公子您……恕我冒昧,我答应您提亲,只是为了避婚。” 她一直看着齐晏之的眼睛,只是为了从中探究一二他对谢如清是否有那层意思,可惜齐大公子城府太深,眼睛里分毫不露,她只看到一点笑意,难以分辨是生气还是客气。 “所以谢姑娘的意思是想与我协议成婚?”齐晏之似笑非笑地口吻。 “嗯……大概是这个意思。”谢如清有些心虚,她其实也没想过这一层,毕竟嫁人就是嫁了,于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可齐晏之提到“协议”二字的时候,她忽然福至心灵,觉得也许可以做场交易,这样日后也许还有脱身离开的机会。 齐晏之点点头,看起来似乎是没什么意见,他转而问:“不知谢姑娘拿什么与我协议呢?” “我……”谢如清愣了片刻,是啊,她只想着与齐晏之假成婚,却从未想过自己能给人家什么,协议协议,没有筹码怎么跟人家协议。 给钱?她好像没有,想到齐晏之成亲时的大手笔,料想人家也不缺。功名利禄?人家不需要,自己也给不了。陪他玩?人家比她会玩的多,齐晏之陪她玩倒是真的。 “……”抓心挠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哪怕一丁点她能给人家的好处,不由懊恼自己太天真。 “嗯?”齐晏之等了半晌道,“谢姑娘不着急可以慢慢想,在下先去沐浴更衣了。” 谢如清哭笑不得地露出微笑,简直尴尬至极。 齐晏之自己操控轮椅转身离开,这房间大的好处就是能保证大少爷行动方便,不至于磕碰。谢如清目送他去外间,忽然福至心灵。 对啊!她可以照顾人家起居啊,齐晏之肯定有很多行动不方便之处,她完全可以帮忙嘛! 齐晏之操控轮椅出了房间,青山瞧见他一头雾水,“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少废话。”齐晏之瞅他一眼,“备水。” 青山不晓得自家公子打了什么算盘,忽然就娶了一房媳妇回来——当然,公子娶媳妇是好事,毕竟年纪也不小了。他原本以为公子看中的姑娘定是喜欢得不得了,因为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有过好感,可既然是喜欢,成亲当晚怎舍得出房间呢? 难道公子他……咳咳,那方面不行? 没听王大朗说断腿会影响那方面啊。 青山想七想八的时候脑门上挨了一个爆栗,齐晏之扶着轮椅站起来,斜睨他,“瞎想什么呢?” “啊?哈哈,没想什么……”青山打哈哈,“就是想问问你今儿泡多久?” “怎么,想问你家公子什么时候行房?”齐晏之当着他面脱掉外袍,踩着脚蹬慢慢进了水桶,他将发簪拆下,散开浓墨重彩的乌发,“伺候洗头。” 青山鸡贼地笑了笑,没敢让公子瞧见,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想闹公子的洞房。 洞房是闹不成的,齐晏之沐浴回房后,谢如清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她洗过了脸,脸上惨白惨白的面粉洗掉后露出原本清透的小脸,被红色的被褥衬托得粉粉嫩嫩。齐晏之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帮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然后转身去了外间,捧起一本话本,一翻就是一整夜。 谢如清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她盯着红色的床幔看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昨天刚刚成了亲。一惊之下她蹭得坐起身,先鬼使神差地检查了一下衣裳,见完好才松了口气。 齐晏之去哪了?她下床去外间看了看,桌上有本敞开的书,人不知道去哪了。 难道齐晏之作晚上看了一宿书? 齐晏之此时在大书房面客,客也不是什么客,只是个来讨喜酒喝的酒篓子。 “唉,小晏子,你媳妇呢,我昨天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没赶上,连新媳妇的面也没瞧见,你难道不带她出来见家长辈嘛?”王充盘腿坐在席子上,面前矮几上摆了好几壶酒,他这壶抿一口,那壶尝一口,反正先占为己有再说。 齐晏之哼笑,“先拿了彩礼再说。” “哎呀你这个小子实在不可爱,大喜的日子谈什么彩礼,一看就知道作晚上新婚夜不如意,是不是新妇没瞧上你啊?” “青山,送客。”齐晏之道。 青山听命进来,开始收矮几上的酒壶,“王先生您请。” “哎哎哎那是我喝过的,收走了也没用了不如留给我!”酒就是王大朗的命,王充夺命似的跟青山抢酒壶,“青山小子你最好别惹我啊,否则我不给你治痔疮!” 痔疮让青山犹豫一瞬,手中的酒壶立刻被夺走,立刻感觉自己被骗了,“好你个王大朗,我偏用你瞧病不成,天下郎中多了去了,只你会治痔疮?” “诶,别不信邪,你找别人能治一时,无法根治我说得对否?”王充喝了一口酒,美得要升天,“啊,小晏子虽然不大孝顺,给的酒还是不错的,好喝好喝。” 青山绿着张脸,唬他,“那你给我根治方子,我给再给你几壶酒。” 王大朗不上当,“先给酒再说。” 气得青山想打人。 齐晏之道:“你又跑去哪了几月不见人?” “好地方,”王充神叨叨说,“我可是挖到了宝贝。” 王大朗痴迷医道,哪里有药哪里就有他,常年天南海北地走,上次自己一个人跑到了西南山林里,那里瘴气漫天毒虫遍地,小命险些交代了。不过收获颇丰,带回了几种药给齐晏之泡澡,药效十分销魂,齐晏之想起来就浑身骨头疼。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谢如清端着鸡汤进房间,心里有些郁闷,因为殷勤献不出去,总觉得欠了人情似的。 齐晏之还在读书,她没打搅他,端着碗直接朝里间走,打算一人喝两碗。 “不打算给我一碗么?”齐晏之忽然问道。 谢如清脚步一顿,回头道;“鸡汤,还是加了葱花的。” 齐晏之放下书,揉揉眉,“所以呢?” 谢如清:“……” 所以啥?您不是不喝鸡汤还不吃葱花么。 “鸡汤补气。”齐晏之再次提醒道。 片刻后,两人分坐一桌,一人一碗鸡汤喝了个精光,那声称不喝鸡汤不吃葱花的齐大少爷喝得连个葱花渣都不剩。 谢如清有点无语,不过心里那点郁闷劲儿倒是过去了。她正要收拾碗,齐晏之让她不要动,招呼青山进来收拾。 青山进来瞧见他家公子面前的空碗,活像见了鬼,他收碗的时候看看公子再看看夫人,心说公子为了讨媳妇欢心也太拼了! 齐晏之是个十足的大少爷,口味特别挑,当然,也有需要忌口的原因,他不吃油腻的东西,鸡汤熬太浓他不喝,加太多香料也不喝,葱姜蒜更是不能有,挑厨子比挑媳妇还苛刻。 果然一物降一物啊青山想,有了媳妇,什么毛病都能好。 “后天去将军府看老太君,你有什么想买的告诉我,明日我陪你逛逛。”齐晏之道。 后日回门,老祖宗什么也不缺,其实送不送东西都不重要,谢如清原本想着不送也罢,回去陪老人家坐一会儿比什么都强过,没想到齐晏之却惦记着。 买什么呢,谢如清想了想道:“要不就买点现成吃的吧,老祖宗这岁数,吃点喜欢的东西会高兴。” 齐晏之笑了笑。 这天晚上齐晏之照例是在外间睡,他让青山准备了一张软榻,看书看累了便在软榻上睡一会儿,第二天早上谢如清醒来的时候,人又不见了。 谢如清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他这样无无非是怕她尴尬为难。成婚前,老祖宗指了几个老嬷嬷在她身边照应着,嬷嬷们也跟来了王府,虽说是好意,可却有诸多不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嬷嬷眼睛里,若是分房睡,少不得要引来长辈询问。 齐晏之院子里本没有丫头婆子,因为这个,不知道得了多少诟病,有说他孤僻成性的,有说他因为摔断了腿不能行房的,还有人说他有龙阳之好,但人家从来却从来没理会过。因为成亲,倒是都容许进来了,谢如清知道他没那些毛病,只是不喜欢像被人束缚罢了,礼节性的容许她们,未必真的舒服。 喊如环进来伺候,如环端着脸盆进门,瞧见外间的软榻时愣了一下,她年纪小,原不懂男女之事,是早上的时候刘嬷嬷私下问她姑娘姑爷房间之事,她才隐约知道些。 因着昨日早上只有她进来收拾过床铺,故而刘嬷嬷问她床单是否换过了,她道换过了,因为姑娘不喜欢绣着金丝纹的被褥,新婚夜过完自然要换上平常习惯的软棉被褥,刘嬷嬷的脸色却立刻不好看了。 她追问怎么了,刘嬷嬷只说姑爷姑娘可能是分开睡的。 如环本来将信将疑,姑爷看着对姑娘多好啊,细心又温柔,怎么会不喜欢姑娘呢,可她看见软榻摆在了外间,似乎又不得不信。 揣着一肚子疑问进了里间,一边拧着帕子一边看谢如清神色,“姑娘睡得可好?” 谢如清点点头,她一个人睡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好不好的。 如环拿着帕子给姑娘擦手,瞥了眼床铺,一点姑爷的痕迹都没有,桌上床上摆的尽是姑娘的东西,这太不正常了。 “姑娘,今儿早上我听外面的丫头们说,世子昨儿被打得不轻,要不是当场疼晕过去王爷还不肯停手呢,王妃哭了一宿,早上到现在也没起,不晓得还要不要请安。”如环仔细给她擦着脸,一边道。 谢如清心里哼一声,打死才好,剩得日后讨厌。 “哦对了,金少爷被抱到王妃屋里去了,王爷做主的,侧妃哭闹了一宿,到现在还跪在大院里,世子院里的素红据说因为世子被打伤心得不得了,一早也叫了太医,说肚子不舒服。” 金少爷是方慧生的长孙,名唤齐少金,三四岁的孩子,被方慧惯得不成体统。谢如清前辈子还养过他几日,当时他尚在襁褓,倒是乖,还颇为依赖她,后来被方慧抱回之后便越发娇纵,齐之远本身是个没长大的,也不大会管教,导致那孩子生生长歪了。 王爷先前就发作过几次,说这孩子得管,齐之远全当耳旁风,他自己整日沉迷吃喝玩乐,哪里顾得上,这回大概是真把王爷惹毛了,才把孩子抱到了王妃跟前。方慧自然要急的,她可指望着这孩子傍身呢,她惯会利用孩子来争宠,平常这孩子只要有个头疼脑热,三分能夸张成十分,那齐之远就不好再去小妾屋里,如此她趁机卖惨勾引,就能引得齐之远多留几日。 对家里也是如此,常领着齐少金在王妃王爷跟前刷存在感,时刻不忘提醒大家她是长孙的母亲,长孙跟一刻也离不得她这个生母,若非如此,王妃也不可能数次容忍她。 如今孩子还小,认人只是一时,跟王妃身边几年,肯定会与生母生分,方慧怎么可能答应。 那素红就更不是省油的灯了,长孙被抱走,可就显得她肚子里的重要了,这下定能引来不少关注。再者世子被打,方慧只顾着哭儿子,她可是因为哭世子差点丢了孩子,等世子好了,还能不念她的情? 闹吧,世子房里闹得凶些才如意,谢如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齐之远跟方慧不是恩爱有加么,不是情比金坚么,给儿子取个名还不忘带个金字,这下也让您们看看金子也未必坚,方慧迟早也要尝到苦果,齐之远迟早把自己作死。 “姑娘?”如环见她出神,唤道。 “嗯?”谢如清想得出神,下意识应了一声,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出声了,最近跟齐晏之说话说习惯了,倒是少了很多警惕。 不过也不妨事,本来就是要计划“开口”的。 “姑娘?”如环这下听得明明白白,惊呆了也乐呆了,她险些喜极而泣,“你,你真的能出声了!” 谢如清摸着喉咙,眼睛里也露出些许惊喜,她尝试着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些许哑哑的声音——演戏可真累,她心里一边想着。 不过她还是嘱咐如环不要说出去,计划着要加快“开口”的速度。 吃过早饭,谢如清与齐晏之一道上了街,出门前去王妃屋里打了声招呼,王妃的脸色不大好,齐之远还趴在床上半死不活,大少爷小两口却要出去玩,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昨天谢如清说要买吃的,齐晏之便带她去往一家糕点铺子,进去挑了几样本店招牌,什么板栗酥桂花酿,琳琅满目样样都想吃。 “这家铺子口味偏甜,老人家味觉没那么灵,应该会喜欢。”齐晏之一边介绍,一比拿了一块给她吃,“你吃吃看。” 修长莹白的手指夹着酥软的糕点摆在她手心里,看起来非常有食欲,谢如清放到嘴边吃了一口,甜而不腻,味道十分的香。她冲齐晏之点点头,表示好吃。 齐晏之回笑,又拿了几块给她,“青山,去跟老板要碗茶。” 谢如清这边吃着,店里又进来位客人,她一瞥眼险些噎住。 “诶,是你?”方彦平见了谢如清也是一喜,“好巧啊姑娘。” 确实够巧的,没想到又遇上了,上次胭脂铺子,这回糕点铺子,不晓得他这次又是来讨谁的欢心的。 谢如清朝他点点头,主动递给他糕点吃。 齐晏之看着两人互动若有所思。 “上回你帮我选的胭脂水粉还有面膏子,我母亲都很喜欢,一直没机会遇上你跟你说声谢谢,没想到竟然真这样巧。”方彦平坐在谢如清旁边,笑呵呵接了糕点,也不拘谨,就这样一起吃起来。 谢如清看他的眼神禁不住柔和起来,像个看长大孩子的老母亲。 齐晏之看了一会儿提醒:“喝点茶,别噎着。” 方彦平真给噎了一下,他似乎才注意到旁边的齐晏之,“这位是……” “我是齐晏之,如清的夫君。”齐晏之道。 “你就是齐晏之?”方彦平看看齐晏之再看看谢如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前天齐家大少爷刚成了亲,轰动京城。 但没想到新妇居然是这个姑娘。 说起来,方彦平还是齐之远的小舅子,但自从亲姐姐去世,他就再也没跟祁阳王府有过半点来往。说不恨是假的,母亲说姐姐命薄没福气,年纪轻轻就去了,可方彦平不信什么福气,他认为就是齐之远对姐姐不好。 姐姐在家里的时候多开朗一个姑娘,在家里十几年都好好的,怎么偏生到了他家没几年就病逝了呢?那齐之远不是什么好人,纨绔子弟沾花惹草,还娶了寡居的庶姐,定然是负了姐姐叫她伤心,人伤了心身体肯定会夸,姐姐就是生生熬死的! 方彦平年轻气盛,心里的怒火藏不住,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他站起来朝谢如清拱手, “抱歉,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改日有缘再聚吧。” 哎!谢如清差点叫出声,她对上齐晏之的视线,意思到自己有些失态,只好收敛心神,端起茶杯喝水遮掩。 不知道当初她死后,齐家是如何跟方家交代的,她估计齐之远跟方慧肯定会说是她病死的,不过看方彦平这个样子,大概是不信的,一时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愧疚。 她庆幸胞弟没有被蒙蔽,但也难受母亲知道实情。 “中午吃松鼠桂鱼怎么样?”齐晏之问道。 谢如清点点头,她没有解释,齐晏之也没问,她觉得这样彼此给予空间的朋友状态挺好,比她预想中的任何夫妻关系都好。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老太君见她摇头,心口一凉,“怎么,可是姑爷他……” “不是,”谢如清摆手否定,她在纸上写道:“是我俩商量好的,想互相了解一段时日再同房。” “这话当真?”老太君怕她为了替姑爷遮掩故意说谎,再三确认,“如清,别怪老祖宗认死理,既然成了亲,早些圆房是有必要的,若是拖得久了,恐生枝节。” 老太君是为她考虑,虽说齐晏之有这等君子之心还挺难得,但男子心易变,若是不早早替自己将来考量,迟了可就后悔了。 谢如清当然知道老祖宗的心,认真地点点头,算是暂且过了这一关。 只是她如何也没想到,那枝节没多久便来了。 王府这几日端的是不太平,世子在床上趴了好几日才清醒,王妃的身子好了坏坏了好,直到齐之远能睁眼认人了她才消停些。可这不算完,她将将能理事,那头方慧就开始日日来烦她,为的还是金少爷。 这孩子自小跟着亲娘,平日看着还好,可养在身边才知道有多叫人头疼,饭不肯好好吃觉不肯好好睡,没日没夜地哭闹,扰得王妃整日做噩梦,只恨不得把这孩子丢出去清净。 可王爷一句话把孩子交给她,她总不能推出去不管,何况她也看不上方慧娇纵孩子那套,这好歹是她的孙子,段不能就这样毁了。 “给孙少爷换个奶娘来!”:王妃捂着额头训斥道,“几个嬷嬷看不住一个孩子,都干什么吃的,他若是再不好好吃饭,你们就都别吃了!” 这奶娘是打小跟着金少爷的,如何也没想到王妃要把她换了,“王妃这使不得啊,孙少爷打小吃我的奶,没有我他夜里会哭闹的。” “难道现在他就不哭闹了?男孩子被你娇惯成这样,你到还来邀功?”王妃不容分说,摆摆手,“打发了!” 金少爷身边的丫头婆子换了个遍,他找不着熟悉的人,脾气更坏了,哭闹不算还开始摔东西,房间里的家具花瓶全被他摔了个遍。王妃不许人去拦着,就由着他摔,摔够了算完。 “不好了不好了!”没多一会儿,新换的奶娘就跑来,跟奔丧似的,“王妃不好了,孙少爷割破了手摔破了头,血哗哗直淌!” 王妃眼前一黑,“还跑来找我做什么,快请太医啊!” 太医这几日简直要常驻王府了,几个院子来回跑,在宫里都没这么奔波。这边一叫太医,方慧立刻就知道了信儿,哭着喊着连滚带爬跑到王妃院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金少爷没了。 “金儿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快叫我看看啊……你们别拦着我,让我进去看看我儿子!” 她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王妃忍无可忍,出了房间呵斥道:“成什么体统!” 方慧立刻跪倒王妃跟前抱着她的腿,“王妃,王妃你行行好,让我看看金儿不行吗王妃……” “你还有脸看,瞧瞧你把少金教成什么了!”王妃看见她这样子就来气,“之远还在床上躺着,你不闻不问,一个孩子好吃好喝能出什么事,你不惯着他肯定好好的!” 王妃到底是没让方慧瞧,只请了太医给金少爷治伤,这之后便冷着他,过了饭点不吃就饿着,夜里不睡白天就不许出门,如此几日下来,倒也渐渐安生了。小孩子认人只是一时,新换的奶娘不敢再娇纵,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可王妃刚要清静几日,金少爷又出了痘,这可不是小事,出不好可是要命的。王爷接连请了几位有经验的太医在府里守着,王妃加派了好几个出过痘的丫头嬷嬷轮流守着,但小孩子生病后格外黏人,如何也哄不好,夜里哭得人揪心,不得已,只好让亲娘过来守着。 如此熬了几日,孙少爷的情况渐渐稳定,可方慧却又染上了,王妃这才知道她竟然没出过痘。 “怎么不早说!”王妃简直焦头烂额,“万不可再将她放回世子院中,另外给她收拾一间房住着。” 她的待遇可跟孙子没法比,一来大人出痘危险性高,说不准出什么事,再者王妃怕再传染了旁人,在府中蔓延开可要命,便不许太多人近身伺候她。可那边金少爷还没好利索,没了娘在身边又开始哭闹,竟然还发起了热,好几次险些没救回来。 “到底是母子连心。”身边的嬷嬷说,“我看不如每日叫他们见一见,总这样隔着也不好。” 王妃也怕万一有个不好,便是再也见不着,便允了,反正事到如今也只能祈求两人命大,别的也管不了许多了。 又过了十几日,母子俩才算彻底好了,金少爷大病一场,看着乖顺许多,将要分别时,依偎在方慧怀里可怜巴巴的,王妃一时心软便叫他跟着他娘回去住些时日,她也好清净些。 母子团聚没几日,方慧便开始整幺蛾子,府里新入了几个丫头,她十分殷勤地给齐之远留了几个,美其名约伺候世子,其实是为了给素红添堵,反正她已经想开了,情爱无用,掌权才是根本出路。 剩下的几个她做主给了王妃,然后撺掇王妃送两个给大房,说是为了照顾谢如清。 “大哥院子里缺人,如清那里就只有个如环伺候着,好歹是成了侯夫人,这样看着不像样,您说是吧王妃。”方慧躬身在王妃跟前道。 王妃本来就有此打算,大房里没有个自己人一直是她的心头病,这提议算是说到了她心坎,“也罢,挑两个本分的送去,先问问如清乐意不乐意。” “哎,我这就去。” 片刻后,方慧领着两个“本分”丫头去了大房。 齐晏之不在家,他如今是皇上亲封的侯爷,偶尔也需要去宫里做做样子。皇上才建了个院子,请各王公贵族去赏景游玩,是与亲爹王爷一道去的。 谢如清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便在房间里看书,听到外面有响动才合上书出了门。 如环故意在外面大声道:“是侧妃来了啊,您过来怎得不知会一声,咱们好接您进来。” 方慧是第一次来大房,这院子跟个禁地差不多,府中进来过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连王妃都没来过。她不由好奇四下打量,一边道:“客气了不是,都在一个家门里头,还用得着迎接么?” 大房比她想象中阔气的多,竟是不比世子院子差到哪。按理世子的规格要高一些,但这兄弟俩是例外,毕竟齐晏之年长,生下来是长房嫡出,不出意外他就是王府接班人,吃穿用度都是高规格,后来断了腿世子当不成,王爷也没减他的用度,反而因为愧疚赏赐的更多。 一路走过来,颇让方慧心里泛酸,她自以为跟了世子地位超群,谁知不当世子条件也不差,人家现在还成了侯,在家里倒把世子比下去了。 “呦,几日不见,如清的气色仿佛更加好了。”方慧打量开门出来的谢如清,“可比我强多了,我这病了一场,脸都黄了,世子都懒得瞧我一眼。” 谢如清示意如环与她客气两句,问了些生病的事,自己懒得与她比划。 “多亏了王妃通情达理,理解我这个当娘的苦,金儿跟着我到底强一些。”方慧一会儿显摆自己儿子,一会儿明褒暗贬地说王妃,啰嗦了一通才指着身后俩姑娘道:“这不府里才收了几个丫头,王妃瞧着伶俐,便叫我领两个来给你使唤,到底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身边哪能没几个人伺候,不过王妃也说了,你喜欢清静,不强求,留不留都在你。” 谢如清扫了两个丫头一眼,这两个丫头长得都不错,眉眼里藏着风情,一看就是“特意”给大房挑的。说是不强求,可王妃送了人来若是不收,那就是不给她面子,但凡谢如清会做人,就不会明着给王妃没脸,该收还是要收。 她朝如环比划一通,如环转而道:“我们姑娘说有我伺候着习惯了,倒是不习惯再有旁人,如果两位姑娘愿意,跟着大少爷可好?” 嗯?方慧怀疑自己听岔了,谢如清居然主动要把两个姑娘送给大少爷? 她弄两个姑娘来大房,当然不是真为谢如清考虑,纯粹就是为了膈应她,这世上没有男人不偷腥,万一哪个命好被大少爷收了,谢如清肯定能气死。 听如环拒绝,还当是没送成,谁知道居然有反转? 人就是这样,上赶着没人理,方慧这会儿倒是疑心谢如清有什么歪主意,不过既然她主动送给大少爷,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便假意问道:“你们两个可愿意?” 来时都心里明白,断没有不同意的,姑娘们羞答答点点头,齐声道愿意。 如此,大少爷身边平白多了俩大姑娘,府上人人都夸谢如清贤惠识大体,拐着弯儿讽刺方侧妃嫉妒心重,好险没把方慧气死。 晚上齐晏之回府,见人人看他的目光暧昧,仿佛有什么大喜事等着他,纳闷:“青山,今天什么日子?” 青山想了想,“好像是我小生日,哎呀公子您还惦记我生辰呢,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过不过都行。” 齐晏之自己推动轮椅走了。 青山:“……” 先去了大书房,成亲后不方便在原来的屋子起居,东西都搬到了这边,像往常一样推门,一眼就瞧见门口杵着俩大姑娘,向来稳重的齐晏之险些大叫。 “……你们是?” “大公子安康。” “大公子您回了。” 俩丫头一起道。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谢如清这几日每日都去王妃屋里,帮着管管账动动笔之类,她脑子快注意多,记性还好,着实帮了不少忙,王妃渐渐交给她的事也多了起来,家里的各处账都不瞒着她。 “如清,这是我名下的几处入账,你拿回去帮我核对一下,我现在上了年纪眼神不行,看多了眼睛疼。” 谢如清点点头,拿着账本走了,路过花园子的时候恰遇上散步的灯素红,那素红裹着棉风衣,正朝那边水池子去,道是要去看锦鲤。谢如清不知怎的眼皮子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许氏因为谢如清是死在池边吧,她每次走到水边都好似有心灵感应,不太舒服。 因为上次表小姐出事,府里的水池改建过了,加了一道围栏,想看锦鲤便在围栏里,不许任何人近水。 谢如清告诉自己是多想了,毕竟还隔着一层围栏,只要不是想不开刻意跳水,根本掉不下去。 于是她便走了。 大房院子里也不太平,没进家门就听见齐晏之在发脾气。 “谁允许你们私自动我书房里的东西的!”齐晏之看着书房门口站着的两个丫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吓得两个姑娘噗通跪地。 “大少爷赎罪,我们只是想进来帮您收拾一下,并非有意……” 谢如清进来的时候正看着两个姑娘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由诧异,她从未见过齐晏之发火,这人向来温润,对人从来有耐心,还当他脾气真的好。 这是弄坏什么了值得他发这样大的火? 青山正在收拾书房里的东西,大少爷的书房里有与各地来往的书信,好在是锁着,没让她们瞧见,不然这两个丫头怕是没有活路。不过有一些挺要紧的书本子被她俩看见了,有几本是讨论时政的,还有几本是毒物药籍,还有兵法谋略,如果被人知道大少爷在研读这些,恐生事端。 怪他没看好门,一不留神就叫这俩丫头钻了空子。 两个姑娘献殷勤自然是有想法,平日看大少爷爱读书,本想着能讨好大少爷,谁知道竟是捅了篓子,早吓得六神无主。 齐晏之看她俩这样子,倒是少了些疑心,见谢如清回来,便收了脸色,吩咐青山,“把她俩放出府吧。” 什么? 两个丫头齐齐一愣,大少爷居然要赶她们出府? “大,大少爷……” 她们好歹也是王妃送来的,好歹顾及一下王妃的面子吧,怎么能说赶走就赶走呢? 然而齐晏之毫无商量的意思,摆摆手,俨然是不打算给王妃面子。 谢如清冷眼旁观,没发表意见,两个丫头六神无主,没办法只好来求夫人,“夫人您行行好,求大少爷别把我们赶出去,王妃叫我们来伺候大少爷,若是这样被赶出去了,还以为我们不会伺候人,以后谁还敢买我们呢?” 两人也是看谢如清平日好性,所以半卖可怜半威胁地求她,总之话里话外说她们是王妃的人,大少爷目中无人惯了,夫人你还是要看王妃的面子的。 谁知那平日好性子的夫人却也没有动摇的意思,她抽走了衣袖,示意如环说话。 如环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代为说道:“这话你们说岔了,大少爷说的是放,可不是赶,身为贱籍有什么好,放你们出去是自由,青山会安排妥当你们的,不用担心。” 两个姑娘再没了恳求的余地,甚至连王妃的面也见不到,当然,就是见了她们的下场也是被送走,王妃是不会为了她们不给大少爷面子的。 谢如清拿着账本回了房间,坐在桌前翻看,如环上了杯茶,问道:“我还以为您会心软留下她们呢。” 她才不会心软,再说这也不是心软不心软的事,她现在是齐晏之的夫人,自然要夫妻一心,若是她跟齐晏之唱反调,那才叫惹人笑话。 “我还以为夫人会拦着呢,说辞都想好了。”青山回书房后也如是说道。 说实话齐晏之也这样担心来着,毕竟他夫人是王妃的外甥女,也知道那个姑娘向来守礼,甚至有些死板,实在没想到这样给他惊喜。 难道以前她都是装的? “以后她要拦着你,你就乖乖听话,想什么说辞?”齐晏之道。 嗯?青山狐疑地看着他家公子,这还是说一不二的公子?万一夫人跟您唱反调我也不拦着? “不拦。”齐晏之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笑笑说,“以后夫人在院子里说话分量跟我一样。” 青山彻底惊了。 账本很快就看完了,无它,都是后来做的假账,完美得几乎不需要看。以前方慧会笼络人,刚生了长孙那阵子颇为受王妃喜欢,王妃又是个甩手掌柜,自己名下的产业懒得瞧便一股脑丢给了方慧。 哪里知道这是个狼子野心的,管了这几年账,还不知捞走了多少油水。 谢如清放下账本子,端着碗茶,一边盘算着如何让狼露出尾巴。 就在此时,如环忽然进来急道:“出事了姑娘,素红姨娘在院子里摔了!” 谢如清一怔,慌忙起来赶去王妃院子。 院中此时乱作一团,素红姨娘身怀六甲,眼看着就要生了,却在这时候摔了,据说当时就出了血,也不知道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王妃急的不行,谢如清来的时候她正急着过去瞧。 “你来的正是时候,快与我去瞧瞧,我这心里老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不好。”王妃握着谢如清的手,看得出来很慌。 不管何时,子嗣都是重要的,哪怕素红只是个姨娘,世子房里女人不少孩子却不见生,王妃自然着急开枝散叶,好容易得一个要是没了,又是一层阴影。 太医先一步赶到,正在里间诊治,不多时出来回禀道:“王妃,快叫稳婆吧,不生恐怕要坏事了!” 王妃眼前一黑,“才不足七个月,生下来能活吗?” “那也没办法。”太医一脑门汗,“不生大人也保不住。” “那那快去请稳婆,要快!”王妃手忙脚乱地吩咐一通,叫丫头婆子们准备生产事宜。 因生产还早,所以一切都没准备,忽然要生,再快也不赶趟,那素红在里面叫的撕心裂肺,听得人心里发慌。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你们是如何照顾姨娘的!”方慧此时在院子里数落两个贴身丫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人听的,声音大得恨不得全京城人都听见。 “侧妃赎罪,姨娘说要去水桥上看景,我们便扶她去了,哪知桥边的石头冻了,姨娘一脚踩滑,若非我们两个及时拽住,怕是要落进水里的。” 丫头们甚是冤枉,当时事发紧急,连她们也险些被拽下水,能如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照这么说还得给你们褒奖是吧?”方慧啪啪赏了二人两个巴掌,“若是孩子保不住,你们俩就等着陪葬吧!” “侧妃饶命啊!” 房间里嚎声震天,院子里鬼哭狼嚎,怎一个乱子了得。 谢如清却纳闷,桥边的石头怎么会忽然冻呢?王府又不是没人管的野河边,每日都会有人除冰以保障主子们的安全,除非真是倒霉催失了足,但她觉得不像。 素红是乡下长大的姑娘,不是那些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小姐,哪怕身怀六甲看着也俏皮的很,轻易不可能摔那么惨,两个丫头都拉不住——是真拉不住还是顺势而为那就说不准了。 谢如清提醒王妃让人把两个丫头带下去看关起来,一来不要叫嚷扰乱里面的素红,二来留着日后好审问。王妃想起上次庄子里厨房管事早早“畏罪自杀”的事,心里也有了防备,当即命跟前的小柳亲子去把两个丫头带走。 也得亏他们去的及时,方慧正要发落了两个丫头,若是晚一步恐怕就要“死无对证”。 “侧妃,王妃说两个丫头既然不是故意的,便不要现在计较了,还是姨娘要紧,等孩子生了再发落不迟您说是吧?” 这个时候当然生孩子要紧,方慧再有私心也不好公然违抗,只好点头:“也罢,你们两个最好好好反省,最好乞求姨娘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然可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小柳皱眉,侧妃这话好像笃定姨娘会有什么危险似的。 齐之远听见消息赶回来,当场就给了方慧一耳光,“你是怎么看家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方慧被他这一巴掌打蒙了,她捂着脸看这齐之远,“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齐之远哼道,“你嫉妒素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想什么,巴不得她孩子没了吧!” “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方慧此时升起了浓浓地委屈之感,她是嫉妒,但绝对不是嫉妒素红,她看素红就像看自己,同情却带着厌恶,厌恶到想毁灭。 “都吵什么!”王妃从屋里出来,“你们两个倒是先吵上了,有人进来关心一下姨娘吗?” 齐之远瞪了方慧一眼,气冲冲进去,嚷嚷着:“太医呢稳婆呢,你们都什么表情,生个孩子怎么都这么丧!”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这我就不知道了,世子从不与我说,我猜着可能是他……”方慧故意顿了顿,有些不便启齿地继续说,“……身子耗得厉害了吧。” 王妃一惊,这可不是小事,年纪轻轻就耗成这样,分明不是什么好兆头,“你怎么不早与我说!这种事岂能瞒得,他这是得胡闹成什么样才至于掏空了身子!” 谢如清别的不知道,却知道齐之远不至于如此,他虽然纨绔,但那方面并非毫无节制,年纪轻精力足,确实不至于掏空了身子。 莫不是也染了病? “他……”方慧欲言又止,王妃见她有话瞒着的样子,更来气,“有话快说,他不知道轻重你们也糊涂不成,他不懂事你们身边伺候的也不懂事?” 方慧对“伺候人”的身份颇为忿忿,但是又反驳不得,只得咬牙认了,但难以避免的,心里又生了些许报复的幸灾乐祸,“也不是故意瞒着王妃,实在是世子他……唉,罢了,我就当这个罪人,世子前几天问我有没有得什么脏病……” 她这话还没说完,王妃就蹭一下坐起来,“你说什么!这个不叫我省心的东西,他居然……” 王妃捂着额头发晕,最近简直要叫世子气得减寿,谢如清忙扶着她,手抚着后背无声安慰。这王妃心里百转千回,先是叫这消息震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脑子嗡嗡的,倒是谢如清的抚慰叫她心里舒坦些,这种时候才知道这孩子的贴心之处。 心里稍微镇定些,便琢磨着应对之法,若世子真染了那脏病,肯定不能传扬出去,那跟齐家的婚事就要拖一拖,不然娶人家姑娘进来岂非害了人家? “可确定?”王妃上下打量方慧,“那你……” 方慧忙否定道:“我好着呢王妃,您也知道,我最近与世子并无同房……只是,我听闻这病并不是立刻能得,我担心……” 好个会嫁祸推卸的方慧,她是拿捏着齐之远不检点这一点,将脏病的根源推给了齐之远,总之自己现在能瞒着就瞒。瞒不住的时候也不是她的责任,她是个十足的受害者。 一般人家遇上这种事,通常是家丑不外扬,能瞒就瞒,越高贵的人家越要瞒,齐之远将来是要继承王府的,若这种丑闻叫人知道了,那王府的脸就要丢尽了。 太医是不能请的,王太医倒是自己人,可……罢了,王妃心里权衡再三,还是打算请王太医来,毕竟外头的郎中不知根知底,更加有风险。 王妃这里琢磨着怎么给世子治病,方慧心里却痛快着,哪怕自己得了这脏病,因为她知道王妃肯定会延缓娶亲,只要延缓了,就有可能娶不成,那世子院子里就还是只有她一个侧妃,以她为尊。 她得意地瞥了谢如清一眼,谢如清与她对视片刻,微微一笑。谢如清这一笑可不是敷衍,她是要谢谢方慧阻挠齐之远跟齐宛如的婚事,宛如是个好姑娘,嫁给齐之远那才叫糟蹋了。 只是世子治病这事十分不顺,先是他自己极力反对,死活不肯见太医,还跟王妃闹了好久,后来世子院子里的好几个姨娘都中了着,先后染了此病,连躺在床上的素红都没能幸免,而他自己抵不过病症困扰,只好再次请了王太医来。 方慧正愁没有好郎中诊治,这下倒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横竖满院子的人几乎都染了,不缺她一个,于是也叫王太医给治了病。 私下里王妃问道:“世子可严重?以后不会落下什么病跟吧?” 王太医道:“请王妃放心,世子不严重,才发出来容易得很,院里其他姨娘也没有大碍,唯独侧妃严重些,需要多些时日才能痊愈。” 王妃疑惑:“为何独她严重,莫不是她与世子……”话到嘴边她才想起来世子早于她不和,最近世子基本没进她的屋,若说严重,也该是赵姨娘严重才对,怎么偏她严重了? 王太医如实与王妃回报,却也知道有些话点到即止,话说到这份上,他就不好继续了,又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府。独剩王妃心里翻江倒海。 “小柳,”许久后她叫来贴身丫头小声吩咐,“去打听打听李家二公子近况……” 谢如清近来总回房间看账本子,齐晏之看书她看账,齐晏之写字她还看账,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当账房先生。 “这是南边送来的蜜桔,你尝尝。”齐晏之丢了个橘子给谢如清。 谢如清正聚精会神,被他吓了一跳,慌忙接下险些砸脑袋上的橘子,“哎,你干嘛不声不响就扔?” “谁说我不声不响的?”齐晏之乐了,“我明明说了一长串呢。” 谢如清理亏,撇撇嘴剥开橘子皮,一口吞了几个瓣儿,本来是把橘子瓣当齐晏之咬的,没想到滋了一口甜蜜蜜的汁,甜得她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了。 “还有么?”吃完一只她主动伸手要,“还挺好吃的,大冬天的能有这样新鲜的蜜桔,大少爷你人脉不错啊。” 什么世道都是如此,有钱有地位就是爷,有钱能买天下,有地位能让天下人都来巴结你,可在谢如清眼里齐晏之两头都不沾,他尽管是王府少爷,如今又成了侯爷,但人并不势利,不是那等收受贿赂给人办事的人,巴结他实在是眼神不好。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齐晏之认识一些南方朋友,不是说他经常去南方游玩么,没准儿是朋友送的。 “还行,”齐晏之颇为谦虚地说,“我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好歹有祖上蒙荫,银子够满足口腹之欲,养媳妇也富裕。” 谢如清呛咳了半天。 第四十章 齐晏之说的养媳妇可不单只是吃穿住行,还包括满足媳妇的各种层出不穷的需求,比如看账本。 “你若是有意管管账,我倒是有几处产业可以交给你练练手。”齐晏之说道。 还真以为齐大少爷混吃等死呢,居然也知道置办些家业,谢如清笑道:“大少爷,养家不易,您有几处产业还是好好经营,好歹将来给子孙留点,我看账水平有限,没得糟蹋了。” “无妨,糟蹋的起。”齐晏之十分大方道,“我平日也会过问,不会叫媳妇败了家。” 谢如清嚼着橘子的嘴顿了片刻,勉强从齐晏之话音里找出了一点玩笑的成分,便没有当真,随又继续嚼着。 哪知第二日青山便拿来了几个账本子给她,“夫人,这是家里的几处产业近几年的入账,少爷让我交给您瞧瞧。” 谢如清愣怔,还真打算交给她啊? “姑娘,你愣着做甚?”如环欣喜不已,姑爷能把私人财产交给姑娘,证明姑爷看中姑娘啊,这多叫人羡慕呢? 谢如清是吃不准齐晏之到底什么心思,大家说好了是协议,顶多做个朋友,怎么还得管私账的?就不怕她中饱私囊卷着他的财产跑了? “青山你放着吧,姑娘会好好看的。”没等谢如清发话,如环就自作主张地应了,“辛苦你了啊,要不要喝杯茶?” “不用不用,”青山摆手朝外走,“应该的,夫人您不必着急也不必勉强,大少爷说随便管管就行,管不好没事。” 谢如清笑着点点头,说了句:“嗯。” 他一出声,惊得青山险些搬到在门槛上,“夫,夫人您您您您会说话了?” “什么叫会说,姑娘本来就会啊,喉咙坏了只是暂时的嘛。”如环捂着嘴笑,“瞧你,看着点路!” “姑娘,您到底什么时候开口啊?”如环已经知道谢如清可以讲话了,不免替她着急,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立刻知道姑娘能说话了。 “不着急。”谢如清淡定的很,既然都拖了这么久,不如开的有所值,“帮我沏壶浓茶来提提神。” 齐晏之将自己的几家铺子交给她,她自然也不能怠慢,前世父母心疼她,没教她看账什么的,是以她都是近来刚学的,一切都还生疏的很,总要笨鸟先飞,不能真叫齐晏之没了老婆本。 她打开其中一本帐,看了几页眼前一亮,这记账法子倒是比王妃给她的那几本方便,一目了然通俗易懂,很适合她这种初学者,不由好奇齐晏之去哪找的账房先生。 越看越惊讶,看了两本她就就再也不以为齐晏之是什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辈了,他名下竟然有这样大的产业! 王妃出身将军府,陪嫁来的嫁妆已经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她当初看账的时候还感叹,单就这点嫁妆已经比她前世娘家整个家业还大,可如此大的私产竟是不抵齐晏之的三分之一! 这些应该还只是齐晏之的一小部分财产,若这样算下来,齐大少爷的家产恐怕比王府还要富裕! 她嘴巴张了许久没合上,才知道人家昨日说的什么够满足口腹之欲,什么养个媳妇,她居然还天真的信了,还替人家可惜了半天!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打量齐晏之,现在看他的眼神犹如看一尊全身包括脚底都镀了金的佛像,再也不是什么苦哈哈不被人看重的小白菜。 “你看我做甚?”齐晏之被她仿佛打量金条一样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只好放下碗筷问她。 “没,没事,就随便瞻仰……不是,随便看看。”谢如清龇牙嘿嘿笑,心里想的是这样的有钱人看一眼少一眼,多看几眼说不定她日后也能发财。 早知道齐晏之这样有钱,当初还协议个什么劲,直接嫁了算了,以后上哪找这么好看的金龟婿! 感情吗,都是虚的,唯有金钱最实在! 齐晏之笑起来,仿佛她心里的蛔虫,“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入眼了,后悔没真嫁给我?” “噗……”谢如清一口汤险些喷他一脸,也不知道是恼的还是被人猜中心事羞的,脸一片红。 齐晏之见好就收没继续逗她,“账上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叫几个账房先生来与你见一见,刚好药铺的管事这几日在京城,我随时都能带你去。” “好啊,横竖我也没什么事。”谢如清应道,“药铺在京城有铺子么?” “只有一家,多数在南边。”齐晏之回。 也是,京城药铺遍地,哪家都有涉足,不见得赚钱,单说王府就有两个药铺在京城,连王妃还有呢,与他们有权有势的人家竞争不过,不如去南方机会多。 这日吃过午饭,齐晏之领着谢如清骑马车出门,正巧遇上上学堂的齐之远,在门口寒暄片刻。 “呦,大哥大嫂好兴致。”自从上次被王爷打了个半死,齐之远的脾气就收敛了许多,至少面上如此,见了谢如清竟然也能尊称一声大嫂。 只是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一听就知道他还不死心。 “嗯,你大嫂想吃桂花藕,我闲来无事,便带她去吃。”齐晏之始终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柴。 齐之远心里不屑,面上却客气地拱手,“那之远祝大嫂吃得愉快。” 他看着谢如清的眼神仿佛在看某样猎物,叫人十分不舒服。 谢如清客气点点头,便缩进马车中,安分坐在齐晏之的身边,齐晏之看了她一眼,居然伸手握了她一下,外面的齐之远刚好看到这一幕,脸上客气再也伪装不下去,满脸阴鸷。 帘子放下来后,齐晏之伸手往炉中添碳,自然地松开手,“你手有些凉,拿手炉捂着吧。” 谢如清面上平静,心里还因为刚才那一下澎湃着,她并非没与男子接触过,只是心中从未如此……有起伏,哪怕以前跟齐之远在一起也是羞涩多于悸动。 她将手炉捧在手里,借着暖意驱赶心里的慌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七章 凉亭靠近鱼池,在这里赏锦鲤是最好的,谢如清跟齐宛如各抓了一把鱼食投喂,一把晒着太阳,很是享受。 “我刚刚好像听到宫女们议论了,说是姚贵妃尝了庆阳侯夫人的粥,夸了句好喝,底下人就开始搞动作,要把庆阳侯夫人的评分全部改成优等呢。” “这么幸运的吗?为什么呀?”有姑娘嫉妒道。 “那谁知道,可能是看她们夫妻俩可怜吧, 不过我听宫里的娘娘说,那套头面当真是好看,哎,这下要便宜她了。” 刚巧过来听到的林玉兰更是气得要吐血,偏巧这时候方慧也走了过来,听到头面好看,顿时嫉妒得不行,她阴阳怪气地跟同行的夫人说:“我们家这位侯夫人确实有福气的很,嫁给我家大伯头一天就成了侯夫人,我家婆婆也稀罕她,原本家里是我管事,现在也交给她了,还有我们世子……” 话到嘴边她又吞咽回去,一时嘴快,险些说漏嘴,不过听到的人也都回过味了,这是说庆阳侯夫人跟小叔子还有一腿呢。 怪不得心甘情愿嫁给个废物,原来是不愁闺房寂寞呢! 谢如清耳不听为净,只专心喂鱼,这时候林玉兰走进凉亭靠近她,“呦,侯夫人这是心里有底了吧,好生悠闲呢,不像我们,还未出阁,惦记着能通过这次比赛得个贤良的名声好嫁人,哎,真是叫人羡慕的好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另一个姑娘挤到谢如清跟齐宛如之间,指着池中的一尾鱼道:“哎你看你看,那条鱼是金色呢,呀,可真好看!” 谢如清被她挤得猝不及防,一时没注意脚下,踉跄了一下,林玉兰趁着这时候伸脚绊了她一下,然后又狠狠推了她一把,谢如清重心失衡,惊得叫了一声,她下意识扶着池边栏杆,可那林玉兰实在坏心眼,居然拿指甲掐她的手,她手一滑,头直接栽了下去。 “啊!如清姐姐!”齐宛如被她们挤开,根本够不着她,急得不行。 就在大家以为庆阳侯夫人定然要载进水池湿身的时候,一个身影快速闪过来,速度之快甚至叫人看不清他是谁,那男子一阵风似的闪到水池边,急时抓住了谢如清的胳膊,然后手臂一捞,活生生将她拖拽了上来。 “呀,是九皇子!”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原来冲过来救人的竟然是九皇子。 “啊!”毓宁充过来的时候只顾着救谢如清,没注意将林玉兰挤到了一边,她害人害己,转眼就成自己失足了,可惜她失足的时候却无人来救,跟她一起的姑娘本就瞧不上她一心想嫁进东宫的德行,非但没拉一把,还趁机绊了一下,那林玉兰毫无形象地摔了个倒栽葱,一头扎进了水池里喂了鱼。 可是现场的声音太吵,大家只顾着惊慌失措,只顾着喊人救人,竟然一时没人发现林玉兰掉进了水里。 毓宁吓得心魂皆失,她紧紧抱着谢如清,方才见她要掉下去的时候心都沉到了谷底,只想着若是她有事,他也不想活了。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谢如清,已经喜欢到了骨子里。 为什么就是跟她没缘分呢,只差一步她就成了九皇子妃了,为什么老天也不成全他呢! 抱着谢如清这一时半刻,他心里闪过了许多念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想着若能就此天荒地老该多好。 “多谢九皇子。”谢如清惊魂未定,却凭理智先一步推开了毓宁,她能感觉到抱着她的胳膊有多么紧,毓宁心里的后怕与不舍还有悔恨她都能感觉到。她着实没想到毓宁对她用情至深,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人家,越发应该快刀斩乱麻,跟人家保持距离才好。 毓宁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在放开谢如清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已经凉了,“没,没关系。” 他别开眼退了一步。 “呀,庆阳侯来了!”方慧眼尖,看见了被青山推过来的齐晏之。 “别是来捉奸的吧?”有姑娘道。 全京城没有人不知道九皇子心怡庆阳侯夫人,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地跟着,不然哪里就这样巧偏叫他救了个正着? “少爷,夫人好像没事。”青山看见谢如清好好站在凉亭里,虽然方才她被九皇子抱得……嗯,有点儿紧,不过人没事就好。他偷偷瞥了眼齐晏之,生怕自己少爷吃味,劝道:“可吓死我了,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回去刘嬷嬷跟如环可要唠叨死我,是吧少爷,夫人福大命大,没事就是万幸。” 齐晏之方才也是紧着口气,看见谢如清没事就松了,又恢复了平日淡淡的神情,他愁了一眼青山,“要你多嘴劝,我当然知道没事就好。” “啊,哈?我还以为您小肚鸡……不是,吃味呢嘿嘿……” “夫君!”谢如清看见齐晏之,不知道为何,心里一下就有了底。 毓宁被这声“夫君”叫回了魂,怔怔地看着她走向她大的夫君,心里一面惊讶一面酸涩,可谓五味杂陈,拳头不自觉紧紧捏了起来。 齐晏之自己推动轮椅朝谢如清而来,很自然地伸出手,而谢如清也非常顺从地将手交给她,夫妻俩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直到这时候大家才回过神,那个哑巴侯夫人竟然是会讲话了! 夫妻俩互相对望,那眼神你侬我侬,方才还在说三道四的人纷纷闭了嘴,人家夫妻俩明明是恩爱有加! 谢如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也不是演戏,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地甘愿被齐晏之我住手,然后看着对方,沉浸他的笑眼里,等到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好似已经过了许久。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九章 第五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