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引子 第一卷 第一章 第一卷 第二章 第一卷 第三章 第一卷 第四章 第一卷 第五章 第一卷 第六章 第一卷 第七章 第一卷 第八章 第一卷 第九章 第一卷 第十章 第一卷 第十一章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完颜复轻舒了一口气,定睛一看,原来是西北角那名少年。 那少年情急之下,操起一条木櫈,往帖监干头顶劈头砸落。 事起俄倾,帖监干正全神贯注在手中金刀招式之上,猝不及防,给他吓了一跳,去势稍稍缓得一缓,便给那少女借机退过一旁。 帖监干大怒,挥刀回削,削向少年双臂。 少年“哼“了一声,抽身急退。因情急救人,去势过于劲疾,斗然之间撤身回退,殊非易事,终是慢了半分,给帖监干弯月金刀在右手臂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手中木櫈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砸在帖监干银盔之上,“咔嚓“一声断为两节。 少年手臂给金刀划伤,伤口深约几分,立时血流如注。那原先坐在桌旁手捂腹部的少女,心下大急,强忍腹部疼痛,忙不迭奔了过来,顺手撕下自己身上衣角,为他包扎。 帖监干头上给木櫈重重一砸,所幸有银盔护顶,未曾伤及头部,饶是如此,也不禁陡然间一阵昏眩,眼前金星乱舞。略微呆得一呆,便即喝道:“反了、反了!还不给我拿下?“ 众官兵见主将吃了大亏,心下惊骇不定,听他喝令“拿下“,这才回过神来,蜂涌而上。刹那间便与三人战成一团。只听“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楼中桌椅破损大半。 醉仙楼老板闻声赶来,心痛不已,喃喃道:“完了、完了……醉仙楼毁于一旦……“急切间,拉住帖监干声泪俱下地央求道:″将军……求求您,别打了,再打醉仙楼就没了……“ 帖监干心中有气正没地儿发,醉仙楼老板一阵哭腔,犹似火上浇油搅得他越发的心烦意乱。当即怒不可遏,金刀一挥。可怜醉仙楼老板哭音未绝,便即身首异处,作了枉死之鬼。 完颜复心道:“此人身为金刀驸马,行事却如此不尽情理,若给他继续活在世间,还不知有多少无辜生灵要惨遭涂炭?元人夺我江山也就罢了,却恁般草菅人命,不顾他人死活,动不动便取人性命。事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纵然拼得一死,也必取此贼狗命!“眼见醉仙楼老板一条鲜活的生命,片刻间便香消玉殒,脑中不禁又浮现出震远镖局尸横遍地的惨状,他心中的怨气终是难以抑制,一触即发。当即双掌一挫,运力于掌,一招″力掼天南“遥劈一掌击向帖监干后心。紧接着“风起云涌“封其退路。 他跟随伯父勤修苦学,练功十余载,一套″无量掌法“虽未臻化境,却亦可谓颇具火候,如今怒极而发,当真威力惊人、锐不可挡。 帖监干不防有人在身后猝起发难,暗施偷袭,又加之他铁塔也似的身躯转动之间极不灵便,待惊觉身后有劲风袭至,已然避无可避,后背之上结结实实挨了完颜复一掌,好在他身强体壮,从小练旧一身蒙古摔跤搏斗之术,反应神速,下盘功夫极稳,甫觉异样,便即拿桩站稳。完颜复这一掌虽然怒极而发,力逾千斤,却也只是将他击得向前俯冲几步而已。 完颜复这一招“力掼天南“原本只是虚张声势,出招之际,料定帖监干必会侧身躲避。岂知帖监干身体笨重躲闪不及,只得硬生生挨了他一掌。待得完颜复第二招“风起云涌“袭来时,他已给完颜复掌劲震离了原位。完颜复封阻不成,便即落空。如此一来,帖监干却因此在无意间躲过了完颜复第二招杀着。仔细思之,实在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当真侥幸之极。 帖监干被完颜复重击一掌之后,虽然仗着肉粗皮厚和一身横练外家功夫,并未受伤,却亦被震得五内翻转,气血上涌,好一阵才定下神来。 他贵为当朝金刀驸马,今日却接连受挫,颜面尽失。这些最低等的南人居然目无官长,处处与己作对,似乎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他心中越是思量,越是恼羞成怒,只觉得天下间只要有南人在的地方,便再无自己容身之地,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荡然无存,只恨不得立时便将天下南人、汉人杀个片甲不留、干干净净。 帖监干越想越是气恼,怒喝一声:“南蛮反贼,竟敢偷袭于我,吃我一刀!“手中金刀一晃,劈头盖脸砍将过来。 完颜复认定了帖监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奸佞之人,不想再与他废话,展开“无量掌法“更不容情,招招欲夺其性命。 帖监干岂甘示弱,一套“大漠飓风刀法“使将出来,刀光霍霍,劲力沉雄,呜呜之声大作。一时间攻守兼备、进退自如。完颜复虽然“无量掌法“略胜一筹,却亦奈何不得。 那边厢,众官兵刀枪并举围住了三名少年男女一阵死命拼杀,奈何三名少年男女殊非庸手,这一刻厮杀下来,众官兵丢盔弃甲,死伤不在少数。 那少年男子知道久斗无益,担心再有官兵后援杀到,便与两女子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冲完颜复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青山绿水,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奋力冲开一条血路,和两名少女越窗而出。 众官兵一阵呼喝呐喊,追至窗边,探首下望,见楼高数丈,望而生畏,便无人敢冒死追出。 帖监干见走了几名男女,心中愈觉焦躁,手中金刀更是舞得风雨不透,死死缠住完颜复不放。 完颜复见三名少年男女已然逃走,心下稍宽,偷眼瞧瞧楼中情形,见除了那七个锦袍汉子还依然若无其事的坐在原地外,再无旁人。就连小叫花丹儿也不见了影踪。楼中桌椅损毁,一遍狼藉。 完颜复心想:“果然是个蹭吃蹭喝的小叫花,还自称是什么丐帮中的兄弟,居然如此不够义气!“眼见一时间要一举杀了金刀驸马,亦殊非易事,不由长叹一声,奋力攻出数掌,便欲就此脱身。 却正这时,只听那名被唤着程堂主的锦袍汉子怱道:″驸马爷,待在下助你擒了这厮!“ 完颜复尚未明白他此话何意,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便觉肋下一阵奇痛,脑中昏眩,脚下一轻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一卷 第十三章 第一卷 第十四章 第一卷 第十五章 第一卷 第十六章 第一卷 第十七章 第一卷 第十八章 已不知过了多久,完颜复才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锁住屠百龙的地方,头脑中兀自隐隐生痛,伸手轻轻拍了拍脑袋,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铁链拖动的声音,只觉手腕如坠重物,这才恍然惊觉:原来曾几何时,自己的双手双脚已分别被四条铁链牢牢锁住。 完颜复大吃一惊,唤了声:″屠大哥!“不见有人应。定睛细看时,却哪里有屠百龙的影子? 完颜复这下可就纳闷了。回想起自己是因为闻了花香,这才晕眩过去的。那花香定然是有毒的了。曾记得屠百龙说他当初失手遭擒也是因为闻到了花香。看来一定是那金刀驸马捣的鬼。现在屠大哥突然不见了,他去了哪儿?是不是遭了帖监干毒手?想想也有这种可能,当初帖监干将屠大哥用毒迷晕抓来囚于此处,多半只是为了迫他教自己“玉虚十八剑“。谁知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却依然半招也没学到,所以一怒之下便加害了屠大哥…… 想到这儿,又想起与屠百龙一起相处的日子,不觉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那金刀驸马帖监干囚禁屠百龙可以说是出于想要逼他教剑法的目的,但自己一无是处,却为什么也将自己抓来囚禁于此呢?这就令人费解了。 现在可好了,自己居然被人用铁链锁了起来。之前,还抱着一点希望,等到时机成熟或许能从那个送饭的洞口爬出去逃生。如今连这一丝生机都没了……这……这,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只能在这方寸之地等死了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石室之中,身虽未死,却又与死何异?屠大哥以前心甘情愿地呆在这儿,那是因为他的心中尚存有一息信念,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到心仪的人,向他解析心中的疑团……而我呢?我又能希翼什么?又有谁肯来放我出去……刹那间他心里想了很多,到得后来,竟然越想越是绝望,越想越觉可悲。心说:“如此这般苟且偷生,倒不如死了的好。“ 他毕竟是少年心性,贵为昔日大金国皇嗣,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委屈。不觉悲从中来,想一阵便哭一阵,哭一阵又想一阵。一会儿想起幼年时在宫中身受百般恩宠,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一会儿又想起父皇、母后在城破之日死于非命、与世长辞;一会儿又想起伯父对自己的谆谆教导、身寄厚望……几近崩溃。 想着想着,突然提起右掌便欲向自己头顶拍落。这一掌下去,只要在″百会穴″上拍得实了,自己便一死百了,世间诸事便就此得以解脱。 但转念又想,我就这样死了么?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伯父生死未知,藏宝图下落不明……我若就此死去,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国仇家恨又焉能报得……这样想着,这一掌便再已拍不下去。 心下暗道:“古人西周姬昌忍辱食子、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无不是为举国之重、图以后发。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唐玄奘为求真经尚且历经九九八一难,而我所经受的这点磨难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一息尚存,我便应勇敢地活下去,方能担负举国重器,复兴民族之厚望。“ 这样一想,完颜复的心情便平复了许多,非但打消了轻生以求解脱的念头,而且胸间豪气顿生,求生的欲望亦愈发强烈起来。 他心情平静下来后,便又开始寻思脱身之计。他自得屠百龙授以“黑暗视物法”后,眼力大增,已能在这石室之中视物如常。 完颜复重新审视了一遍这间石室。石室四壁包括壁顶、地面皆是以坚硬的巨石拼砌而成,几乎无懈可击,要想从这上面寻思脱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只能是靠那个送饭的洞口。然而,不管怎样逃生,眼前首要的是要弄掉手脚上的铁链枷锁。 要弄断铁链显然凭己之力,也是不所能够。你想啊,那屠百龙武功之高、内力之强,虽算不得天下无匹,但已实属世间罕见,以他之力,尚且不能损毁分亳,可见这铁链并非一般凡铁打造。要不然又如何能锁住此等世间高手? 完颜复仔细地打量着手脚上的铁链枷锁,无计可施。满腔雄心刹那间荡然无存。看来没有开锁的钥匙或是什么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利刃,那是一丝办法也没有。 完颜复顺着铁链看向石壁,想看看有无将铁链从石壁中拔出的可能。却见那铁链从巨大的石块中间洞穿出去,左右相通。原来,锁住他左右手足的竟然是两条完整的铁链,要想将铁链从石壁中拔出,除非肯自断一只手足,否则,也是别无他法。 直到此时,完颜复才真正地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一一除了坐以待毙,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心中又恨又恼,忽然暴吼一声,一掌重重地击在石壁上,发出“卟“的一声闷想,触手之下,只觉石壁凹凸不平,似乎凿有字迹或花纹。惊疑之下,凑眼细看。果不其然,他身后这片石壁上刻满了文字和图案。经过仔细辨认,只见左边刻着“玉虚十八剑“几个稍大一点的文字,笔画粗圆,想是有人用力贯注于手指镌刻上去的。 不用说,这一定是屠百龙刻上去的。 完颜复又惊又喜。惊的是屠百龙果然神功盖世,能在坚石上徒指刻字;喜的是可能这就是屠大哥口中所说的机缘巧合。原来他早已在石壁之上刻下了“玉虚十八剑“剑法秘笈,并出言提示过自己。 完颜复顺着字迹往后看,下一行字刻的是:第一式,起剑式。后面似是而非地刻着一些手握长剑的小人,姿势各不相同。想必是画的“起剑式“攻守进退的手势变化图解。 再往后是第二式″横剑式、第三式″截剑式“、第四式″推剑式“……其大致顺序是:起、横、截、推、断、拽、去、旋、拧丶劈、撩、封、拦、穿、破、撞、蹚、斩等,共计一十八式,正应了“玉虚十八剑“之名。每一式后面皆画有图样详解来路去势,甚为繁复多变。 完颜复此际本没有心情去练剑习武,但闲着无聊便忍不住去看。后来看得习惯了,就依样画葫芦照着图中小人的招式去练。石室中别无他物,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长剑。只得拳头轻握,假想手中握有长剑,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反复练习,没过多久,居然给他学会了第一式″起剑式“。 完颜复极是兴奋,便紧接着练第二式“。 这第二式美其名曰“横剑式“。顾名思义,横即与竖、直相对。乃是一招守式。但这玉虚十八剑与寻常诸派剑法大相径庭,表面看起来虽是一招守式,其实是守中带攻,攻守兼备,让人防不胜防。横守之中蕴含了一十二招守字诀,又兼一十二招攻字诀。只不过这一十二招攻字诀,皆是剑走偏锋,绝无竖劈、直刺而已。外人看来依然只能算作是守字诀,即偏锋斜削横斩磕断,主要用以防敌攻入,是为守,用以斩刃断腕实为攻。 学会了这前面两式,完颜复便已深谙其中要诣,接下来练习后面十六剑式时便得心应手,不消数日,就将这天下最上乘的“玉虚十八剑“演练娴熟,只要心念电转,剑式即至,绝无半点犹豫。 完颜复学会了“玉虚十八剑“,便又无事可做,心中顿觉空虚。这人一无聊,想法就又多了起来。成日想东想西,一忽儿想起伯父,一忽儿又想起契丹公主耶律菲,一忽儿却又想到那个小叫花丹儿……其中想得最多的莫过于契丹公主耶律菲。俊目流眄、语笑嫣然、冰肌似雪、美艳照人,这便是菲菲公主的真实写照,也是完颜复懂事以来垂青的第一位少年女子。只是想到耶律菲贵为契丹公主,位列权贵,自己虽出生皇室,然却名存实亡,落魄如斯,哪能与她相提并论?不觉自惭形秽,心下暗道:″惭愧!“ 第一卷 第十九章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缚虎手,悬河口,车如鸡栖马如狗。白纶巾,扑黄尘,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颠,不论钱,谁问旗亭美酒斗十千? 酌大斗,更为寿,青鬓长青古无有。笑嫣然,舞翩然,当垆秦女十五语如弦。遗音能记秋风曲,事去千年犹恨促。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 一一贺铸 陆并和沈依玲搀扶着霍玉萍逃出震远镖局,急急如丧家之犬,一直奔出临安西门,躲在一处树林之中,一边调养生息,一边静候天明。 霍玉萍被毕不输那一脚正踹在小腹之上,着实伤得不轻。一进树林,便捂住肚子,躺倒在草丛之中,痛苦地呻吟不止。 陆并虽对这位小师妹霍玉萍说不上有太多好感,主要是缘于霍玉萍从小娇宠任性,动不动有脾气就冲陆并撒。但一来因寄人篱下,二来感念师父师娘的知遇之恩,陆并便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如今师娘弥留之际,又将霍玉萍托付给自己,要他好生待她。陆并虽未尽明其意,却亦隐隐猜中了几分师娘的余愿,只是他却故意装懵不懂而已。见霍玉萍满脸苦痛之色,想是伤处疼痛莫名,终究于心不忍,挨着师妹坐下,将她扶在怀中小心安慰。 沈依玲却面露焦急,暗暗为养父沈仁凤耽心。当然,她此际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其中也有些为生父霍震山耽心。她一想起霍震山便即心乱如麻。在她的心目中,不,应该说是在她这二十年来的人生当中,她压根儿就只知道沈仁凤是她的父亲。他为她尽父义、施父爱,以无微不至的关怀伴随她一天天长大成人,谁知到头来,生父却另有其人……这让她如何便能接受?面对霍震山期许的眼神,那一声″爹爹“终究没能叫的出口……也不知他此际怎么样了?还活着么?我没能唤他一声″爹爹“,他会怪我么?倘若……她不敢想下去,甚至有那么一点后悔,后悔生离死别前都没能鼓起勇气唤他一声。她心里这样忐忑不安地想着,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霍王萍经过运气调息,伤势已然稍有好转,肚腹之间已不如先前那般疼痛了。 ″怎么办?“陆并望望霍玉萍,又望了望沈依玲。 沈依玲眼眶红肿,一脸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三人中以她的年龄最大,因近些年跟随义父走南来北往地闯荡江湖,见识也最多,是以遇事也最为有主见。 沈依玲泪眼婆娑地道:″我想回震远镖局去看看……看看爹爹他们……“说着瞧了瞧灰头土脸的霍玉萍。昨晚一番搏斗,让她的脸上浇满了泥巴。 霍玉萍听她说“回震远镖局去看看爹爹他们“,虽不明白她口中所说的爹爹倒底是指沈仁凤师伯呢,还是指自己爹爹霍震山?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女子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已成既定的事实。如今遭此巨变,所谓的家已名存实亡,正应该同舟共济,风雨同挑。便道:“依玲姐姐说得极是,我们还是先回头探探震远镖局的情况再说吧。“ 三人一经商榷,由于霍玉萍有伤在身,行动多有不便,便由陆并陪她前往醉仙楼等候。沈依玲则独自一人迳回震远镖局打探情况。 当沈依玲到得震远镖局时,却见几名官兵全副武装地守卫在大门前。门前围着老大一圈看热闹的人。众人一边围观,一边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下惨了,震远镖局全局上下都给人杀了。“ 有人说:″可惜总镖头霍震山霍老爷子,一世威名……“ “不知是谁下的狠手?我想,一定是霍老爷子常年走镖在外,得罪了不少仇家……“ ″听说霍总镖头和他的女儿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逃了出去?“ ″枉他夫人轻功盖世,号称‘万里飘风’,这次却没能逃脱。“ “唉!还是死了的好……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善有善报,恶有恶磨。他几个徒弟仗着一身武功,在临安城中作威作福、鱼肉民众,早该有人替天行道了。 “……“ 众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有的惋惜同情、有的义愤填膺,有的则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言人人殊。 沈依玲无心听他们说三道四,悄悄绕到屋后,在院墙边贴耳聆听了一会儿。只听院内″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是有人在翻箱倒柜,不停地搜寻着什么。 沈依玲瞅瞅四下无人,只一纵身,便上了屋顶。只见院中有几名公差正在四下翻动尸体,勘察现场,旁边围着十余名官兵持械警戒。 沈依玲游目四顾,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见到生父霍震山的身影,心里便放下了大半。但到得后来,当她的眼光扫过院墙边时,她终于见到了于她而言,在此时此地极不愿意见到的养父沈仁凤的遗体。她脑中“嗡“地一声,刹那间一片空白。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闷棍,眼前一黑,差点没从房顶上摔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脑际霎时掠过了和养父一起时,或喜或忧的情景,虽然清苦,但却温馨。往昔的教诲犹在耳际,昨日的音容尚在眼前。可是,一转眼……一转眼,却物是人非,成了匆匆过往。 过了许久,沈依玲才从悲恸中回过神来,擦干了眼泪,轻轻揭开几片屋瓦,凑眼往屋中望去。 屋中一应物事早已被一群官兵翻得遍地狼藉,凌乱不堪。他们将搜出来的值钱的东西,尽数交到一位端坐在一张椅上的将官。 那将官生得豹头环眼、膀阔腰圆、孔武彪悍,头上斜戴着一顶银盔,着一身皂衣白甲,腰间倒挂着一柄弯月金刀,神情颇为悠闲,脸上满是目中无人、志得意满的神色。 “这群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畜生!“沈衣玲心里痛骂着,想起镖局惨遭灭门横祸,受难者尸骨未寒,这帮吃着官家俸禄的痞子兵差,不仅不专心破案,反而趁火打劫,又与市井流氓、占山匪众何异? 她越想越是气恼,越瞧越觉怒火中烧,捡起一块瓦片,瞅准那名将官当头脱手掷了下去。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第一卷 第三十章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铁桨黄林将芙蓉金针的解药带回画舫,交到白如霜手中,道:″那小叫化说外敷即可。“ 白如霜用一柄柳叶小刀在剑儿伤处隆起的黑肉上轻轻划了一道小口,并用力挤压伤处,直到流出的血液完全殷红,这才将解药敷上。 那解药甚有奇效,敷上不久,剑儿便悠悠醒转。睁眼便哭:″白姐姐,剑儿差点就见不到你啦。“ 白如霜微微一笑,伸指在剑儿鼻尖上轻轻一刮,柔声道:“傻丫头,有白姐姐和黄叔叔呢……纵然不济,回头还有你华伯伯呢,别哭啦,先去歇息一下就好了。“ 剑儿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头重脚轻的,走了两步便一个踉跄,棋儿慌忙上前相扶,搀她进了舫舱。 铁桨黄林倒提双桨自回舫尾操舵。画舵缓缓沿江而下。 岸上众人见剑儿终于化险为夷,尽皆如释重负,击掌欢呼。有人又喊:“如霜姑娘,唱支曲儿吧。“ 白如霜此时哪还有唱歌的兴致,站在船头,连连向岸边人群颔首施福,以示歉意。 陆并道:“白姑娘,适才您口中所说的华伯伯可是指华不二华神医?“ 白如霜嗯了一声,道:“陆公子是第一次来建康吧?建康好玩么?“把话题岔了开去。 陆并道:“我是第一次来这儿。所幸能在此得识姑娘。想必是冥冥中的缘份!“他故意话中有话。 白如霜脸色微微一红,却没有答话。独自伫立船头,晚风轻拂,掀动她一身洁白如银的衣衫,飘逸非常。良久方道:“前几日铁桨黄林去丐帮寻你,实是要为你引见一个人。待会见了那人,公子可要问什么便答什么,实话实说……你知不知道?“ 陆并见她伫立迎风的身影像极了临安“褒忠衍福禅寺“的庙祝婆婆,道:“谨遵姑娘吩咐。“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白如霜的话总是有一种不可违逆之感。 白如霜道:“如此就好。那就先委屈一下公子吧。“ 陆并一怔:″什么?“话音未落,突听脑后风响,还未反应过来,便觉“玉枕穴“中一麻,眼前蓦然一黑,当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见自己正坐在一把木椅上,白如雪秋水如波地望着他,道:“公子醒啦?适才多有得罪,望公子莫怪。“ 陆并摸了摸后脑,知道适才是给人点了穴道,心里虽多有不悦,但想这一定是华神医不想给人知道自己居所,才不得已而为之,再说只要能跟白姑娘在一起,纵然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道:″白姑娘但有所需,陆并无不遵从。“ 陆并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打量周遭情形。只见四面壁灯高悬,点满了松油灯,正堂上方墙上挂着一幅神医华佗的肖像,肖像下方是一张紫色檀木案几,厅中除了白如霜站在自己身旁外,铁桨黄林以及两名侍童棋儿和剑儿也都垂首而立,一脸肃然。剑儿毒性已解,伤处便无大碍。 陆并道:″白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白如霜将手指按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意示他不要大声说话,自己却肃容以待,似乎在静候某人的到来。 陆并心道:“瞧她们恭恭敬敬的样子,来人定是号称绝命神医的华不二了。“ 心里正犯着嘀咕,只见侧门开处,一男一女相继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位道骨仙风的老者,年纪约莫六旬开外,须发皆已斑白,精神建旺、步履轻盈。紧随其后的是位慈眉善目的婆婆,着一身灰色僧袍。陆并一眼便认出了她,正是临安“褒忠衍福禅寺“的庙祝婆婆樊白玉。 陆并脱口唤了一声:“婆婆!“ 樊白玉冲他微一颔首,却并未答话。 白如霜脸露喜色,轻轻唤了一声:″娘!“又向那老者称了一声:“师父!“ 陆并惊诧不定,瞧瞧白如霜,又望望樊白玉。原来她们竟是母女关系,难怪长得如此神似?白姑娘不过是华神医的徒儿。江湖中人却总爱胡言乱语,说什么秦淮仙子是他的情人什么的,真是以讹传讹一派胡言。 那老者走到堂中,在华佗画像下方的紫檀木几旁坐下,樊白玉则坐在另一侧。 铁桨黄林将一双铁桨负于背上,趋步上前,双手抱拳,朗声道:″卑职黄林参见华总管!“ 华不二点了点头,道:″可有宁海松坛方面的消息?“ 黄林道:″有大兴国御前都慰李召率部来投,言道是国主杨镇龙已殉国。“ 华不二一惊而起,悚然动容道:″你说什么?速宣李都慰来见。“ 黄林道:“是。“转身退了出去。 樊白玉道:″师哥先别激动,且听听李都慰怎生说?“ 华不二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陆并道:″这位是……“ 白如霜道:“这位公子就是……“走到华不二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华不二听了,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展颜一笑,慌忙迎上前来,躬身施了一礼,道:″原来是陆公子……恕小老儿眼拙,这几日忙于事务,刚于临安回来,多有怠慢,望请恕罪!“ 陆并心想,我与这绝命神医华不二素不相识,他缘何如此礼遇?莫非他已知我是大宋幼帝赵昺?伸手扶起华不二,道:“老先生多礼了,陆并受宠若惊。“ 华不二挽着陆并手臂,推他上坐,道:“陆公子可曾识得前朝丞相陆秀夫?“ 陆并道:“那是我陆伯父,如今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如何便不识得?“ 华不二道:″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你又是否知道你名字的来历?“ 陆并道:″陆伯伯自送我到临安震远镖局拜师学艺后,便再没见过,莫非老先生知道他的下落?我的名字便是陆伯伯所起,应是随了他的姓,而谐我本名。“ 华不二大吃一惊,道:″原来您什么都知道啦!您能忆起从前的事?“ 陆并摇了摇头,本想说是听丐帮程堂主说的。但转而一想,故意卖了个关子,道:″能记得少许。“ 华不二转头和樊白玉对视了一眼,突然双双起身,冲陆并纳头便拜,道:″微臣拜见陛下。恭祝陛下圣安!“ 陆并起身相扶,道:″二位不必多礼!亡国之jun,何来圣安?折杀陆并了。“ 白如霜见此,亦是惊得花容失色,慌忙冲陆并盈盈一福,道:″民女见过……见过陛下!” 陆并急走几步,借机伸手握住白如霜一双玉手,道:“白姑娘不必拘礼!“但见白如霜玉手纤纤,一握之下柔若无骨,肌肤丰腴滑不溜手。不觉心如鹿撞,久久不肯松开。 白如霜双手给陆并紧紧握住,微微挣得一挣,并未挣脱,抬眼看时,见陆并正痴痴地望着自己,不觉大感羞涩,脸上红晕轻漾,热辣辣地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这时,大厅中突然闯进几个人来,为首一人进门便即大呼:″末将李召拜见大兴内务总管华大人!“一行众人齐刷刷翻身拜倒。 陆并吃一惊。白如霜乘机抽回双手,退过一旁。 陆并看那几人约有十余之众,身上俱各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不过个个体魄雄壮、孔武彪悍,一看便知均非寻常百姓。 华不二忙道:“各位将军快快请起,此非军营,不必多礼!“ 李召等人齐声道:“多谢总管!“纷纷依言起身。 华不二拉着陆并,对诸将道:“我来替大家引见一下。这位陆并陆公子实是前朝帝王昺……“ 此言一出,众将大惊。李召狐狐疑疑地道:″先帝不是溺海殉国了么?这是怎生回事?“诸将乃是杨镇龙义军大兴国部将,各伺其主,便不再与陆并行君臣之礼。 华不二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家请坐下再聊。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华不二知道李召等人戎马一生,嗜酒如命,便让黄林吩咐下人切了些牛肉,备了几十斤“女儿红“。也不管什么君臣礼节,职位尊卑,大家团团围坐,一边饮酒吃肉,一边详论军情。 华不二身为杨镇龙起义军大兴国军内务总管兼随军医官,在今年年初随解甲归田的原大宋衢州总兵杨镇龙一起,集聚宁海十八都举兵起义,大肆反元。军至一十二万,可谓声势浩荡。初时,元军不备,义军所到之处,攻城掠地势如破竹,一直从宁海经天台打到东阳玉山,以玉山二十五都为根据地,杀马祭天,定国号“大兴“,年号″安定“。杨镇龙总兵则自谥为王,令众军额刺″大兴国军“四字,誓驱元奴,力复河山。奈何义军伧促成军,缺乏有素训练,与元两军对垒中多有失利,先败于新昌,后败于桃源等地。 其时起义军折损过半,急需补充兵源和粮草,杨镇龙便密令华不二潜回浙西南一带秘密筹备粮草、组织兵源,以备不时之需。 谁知华不二离营数月至今,所筹军粮寥寥无几。每一想念及此,便深觉汗颜。当下向李召问起别后情形。 李召道:″自华总管走后,义军在元行大司农脱脱、浙东宣慰使史弼所率十万之众的围追堵截下节节败退,先失玉山、后丢龙兴山。大兴国王杨镇龙总兵突围至宁海松坛,终因寡不敌众,而于乱军中殉国……“ 李召说到这儿,再已控制不住满腔悲忿,失声痛哭,余下诸将尽皆泣不成声。 李召哭着道:″如今大兴国军已然四分五裂、溃不成军,我等拼死杀出重围,逃得性命于此,还望华总管予以定夺。“ 华不二老泪纵横,大呼一声:″皇天不佑大兴国矣!“往后便倒。 众人急忙将他救醒。 华不二仍是眼含热泪,失声高呼:″大兴国主死得冤枉……华某有愧,还有何面目苟活于天地间!“突然从一将士腰间夺过一柄长剑,就势往脖颈上抹去。 樊白玉大惊,伸手夺下长剑,愤然道:″驱元复宋,任重道远,总是好事多磨非朝夕之事,师兄何故如此?死则容易,岂不有负杨国主重托、天下苍生厚望?古人便有不以晨荣而自骄、不以夕折为己辱,还请师兄三思?“ 华不二闻言,心下一振,道:″师妹所言非虚,俱在情理之中。只是我今已臻七旬,伏枥老骥,空有千里之志,已无破尘之力。正所谓: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眼望厅中诸将风尘满脸,微露倦容。心想,辛稼轩这首词,正可为我此时心景写照。当年他也如我这般,眼见莽莽神州沦于夷狄,而虏势方张,规复难期,百战余生,兀自慷慨悲歌。 陆并听他如此一说,也不禁耸然动容。是啊!有道是枥骥不忘千里志,病鸿终有赤霄心。可这国破河山碎,空负有心人。人心一散,更无规复之期。自己虽曾贵为宋室帝君,一代天子,却亦沦落到寄人篱下隐姓埋名的地步,以我之能,文不能安帮,武不能定国,谋不望诸葛卧龙之项背。当此之际,我们如何方能牢抱成团,解天下苍生于水火,光复山河于万一? 陆并道:“樊前辈所言甚是……壮志未酬,先生岂可妄言生死?总兵虽殒,然帝昺犹在。只要大家协力同心,同仇敌忾,何惧河山不复、民族不兴?“ 陆并此言一出,宛如晴空霹雳。华不二蓦然惊醒,目泛红光。对呀!我倒险些儿忘了,大兴国主杨镇龙不过衢州一总兵,籍籍无名之辈,尚可一呼百应,齐聚十万之众,倘得宋室帝昺振臂一呼,岂不天下归附、群雄毕至,何愁大事不成? 当下挣脱诸将搀扶,向陆并翻身再拜,声泪俱下地道:″微臣华不二恭请陛下重振君威,诏告天下,举义字之旗,匡扶大宋,以正社稷。” 李召等诸将见华神医拳拳赤诚,匡宋之心可昭日月,当即相继拜倒,齐声道:″末将等愿与陛下牵马坠蹬,誓死效命鞍前,共赴国难!“ 陆并见众人众志成城,心下大为感动,垂泪道:″诸位请起,陆并虽无德无能,然身为先朝遗孤,却亦身具复国热血,若得大家鼎立相助,号召群雄,自当身先士卒、责无旁贷。“ 众人依言起身,再次入坐重整杯盘。华神医道:″李将军,大兴国军残部尚存多少?“ 李召道:″自东路军袁九、张九诸将被擒后,麾下将士便降的降、逃的逃,又遭元军以‘招集流散,分剔淑慝′之计一方面对普通军士安抚返乡,一方面着重打击骨干头领。时至今日东路军早已土崩瓦解。至于我西路军,在国主杨镇龙总兵殉难后,便被元军四下杀散,丞相厉森、楼梦才、平章李祥、参政李继等诸大臣下落未知、生死不明……“ 华不二长叹一声,热泪奔涌。沉思良久,方道:“为今之计,诚望将军亲率余部皆作流离失所的难民模样潜回浙东,暗地里召集溃散将士,以图后发。我这里则依然以行医为名,暗聚江湖异能之士。至于陛下……仍以陆并为名,借丐帮之势广结天下英雄,届时八月十五,大家以参加中秋赏月会为由,齐聚泰山之巅,共举义旗。“ 众人齐声叫好。 陆并道:“先生果然深谋远虑,陆并好生钦佩。不过,我若想在丐帮中拥有一定威望,还需得先生帮一个忙。“ 说起丐帮,华不二想起一事,道:“丐帮中虽人才济济,却亦鱼龙混杂……帮主马绒豪近来极少在江湖中露脸,去向不明,帮内四分五裂,时有内讧发生,我日前曾见净衣派几大长老形迹可疑,我猜近日定有大事发生。陛下应多多留意一下程向东程堂主。“ 陆并道:“我对程堂主也有所怀疑,但暂时还猜不透他倒底想做什么?“说到这儿,忽然间想起一事,道:″对了,你们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玉剑女侠樊白玉道:“当日丐帮程堂主等人到褒忠衍福禅寺来寻你,我便已猜到了几分。当年马帮主也曾托我暗中保护过你。“ 陆并道:“原来如此。“ 华不二道:“陛下想要老夫帮什么忙?“ 陆并道:″约莫十天前,有人夜闯丐帮总舵,掌毙了丐帮十余名弟子,并且还将污衣派执法长老孙仲乾和另一名长老朱万均打成了重伤,如今二人性命堪忧,岌岌可危……“ 华不二闻言,面容一肃,道:″想那执法长老孙仲乾武功极高,其造诣仅次于帮主马绒豪,放眼当今江湖,已少有敌手,常人要想胜他也非易事,莫说还将他打成重伤,况且旁边还有一位武功出类拔萃的朱万均长老……看来,出手之人定然非比寻常,不知是何人所为?“ 陆并道:″丐帮净衣派程堂主以及诸位长老虽然见多识广,但单从二位长老的伤势来看,也是众说纷云、莫衷一是。不过,据污衣派长老白步升分柝,二位长老应该是伤于北派无量神掌。“ “无量神掌?“华不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无量神掌始创于长白山飒风老人,但飒风老人二十年前便受血杀门之邀,远赴大漠,如今生死不明。江湖中可从来就没听说过他尚有传人?再说丐帮与北派向无交恶,怎会惹上长白山门人?这其中料来定有蹊跷。 当下心中犯疑,也不便当众言明,只道:“若是二位长老果真伤于长白山无量神掌,老夫不才,尚可医得,待我待会儿陪你走一遭便是。“ 陆并双手抱拳,也不讲究什么宫廷礼仪,道:“多谢先生援手……只是事不宜迟,去得晚了,二位长老怕是性命不保。“心想江湖传言多半只是空穴来风,原来这华神医也并非不近情理之人,倒是旁人太过危言耸听了。 华不二道:“也好,我们即刻就去。“转头对李召等人道:″诸位将军今晚权且于此间下榻一宿,明日便依计行事。记住,中秋月圆之夜泰山相聚。“又回头望望白如霜,道:“霜儿且随我去趟丐帮总舵吧。“ 白如霜道:“是。“偷眼瞧了瞧陆并,见他也正呆呆地望着自己,四目相对,禁不住脸上一热,忙将头转了开去,道:″剑儿、棋儿,咱们走吧。“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陆并偕同绝命神医华不二以及秦淮仙子白如霜等人回转丐帮总舵的时候,已是戌牌时分。 街上行人依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在经过夫子庙时,那儿更是游人如织。陆并道:“这六朝古都繁华如斯,果然非一般城镇可比。“ 白如霜道:″这些人彻夜不归,多半是为了解解嘴馋,冲着秦淮八绝来的。“ 陆并道:“我看未必尽然。秦淮河畔花街柳巷、金粉牌楼多如牛毛,又兼河中画舫绵延,笙歌漫舞、美眷云集,倒是个寻花问柳的绝好所在。游客中多有王公富贾、文人墨客,一半只为饕餮美食,另一半却是为了贪恋江山美人。“ 白如霜粉面微红,便不言语。 棋儿突然拽了一拽白如霜衣角,道:″白姐姐,你看今天和小乞丐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他身边也有一位如姐姐这般貌似天仙的美人!“说着,往不远处的人丛边一指。 陆并顺着棋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完颜复正和一位如花似玉般的少女指指点点,意甚亲昵。不觉心下暗暗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世间男人尽皆好色之辈。本想过去顺道打声招呼,以谢当日醉仙搂解围之义。但想人家此时佳人相伴,实不愿旁人打扰,也就作罢。 正思忖间,只听剑儿道:″那女的便是小叫花。“只见人影一闪,剑儿早就冲上前去,喝道:″还我命来!“挥掌击向蒙丹儿。 蒙丹儿一惊回头,见是日间被自己金针所伤的侍童,飞身避过一旁,道:″你这不是好好的么?还什么命?“ 剑儿遭她用喂毒芙蓉金针所伤,险些儿丢了性命,心里自然恨她入骨,甫一认出她,便即控制不住满腔愤怒,见一掌落空,便道:″想不到你看似美若天仙,却心毒如蛇蝎!“跟着又是一掌当胸击出。 蒙丹儿突然遭剑儿出掌袭击,虽然所幸闪避得快,并未被打中,但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听到剑儿说“想不到你看似美若天仙,却心毒如蛇蝎“时,明明知道是一句骂人的话,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受用。 心想这小侍童常年伴于秦淮仙子白如霜左右,见惯了白如霜娇美的面容,对白如霜敬若神明,普通人的姿色她自是不会瞧在眼中,更别提出口赞美敌人了。既然从她的口中说出″美若天仙“几个字,证明我的容貌并不比白如霜差多少,甚至有可能过之而无不及。再说童言无忌,我如不是长相十分俊美,她也绝不会如些轻易地说我美若天仙的话来。 这样一想,心里便没了怒气,笑嘻嘻地道:″对不起啦!小妹妹,姐姐不是有心伤你的……“一时间沉浸在满腔喜悦中,居然没留意到剑儿又劈出了一掌。 剑儿虽然年方十一、二岁,功力造诣有限,但她毕竟怒极而发,掌劲惊人其力道少说也有数百来斤,这一掌若是给她劈实了,蒙丹儿势必轻则骨断筋裂,重则就此伤及内腑而殒命。 剑儿一掌击出,势夹劲风,掌心离蒙丹儿胸前不及数寸时,见她仍是不避不防,毫无躲闪的迹象,心里吃了一惊。 在剑儿心里,虽然十分恼恨蒙丹儿,可也不愿如此下重手伤她性命,眼见蒙丹儿即将遭受重击而不思避让,不由心下大急。但其时,掌势已老,再难撤回,眼看蒙丹儿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势必就此香消玉殒。 众人齐声惊呼。 白如霜直惊得花容失色,急声道:″剑儿,不可造次!“ 陆并和华不二心下也是大急,本待出手阻拦,但毕竟相隔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完颜复与蒙丹儿近在咫尺,这一切变故自然不能逃过他的眼睛,千均一发之际,自然而然运气于掌,以一招无量掌中的“砥柱中流“一掌推出,掌劲疾吐,掌未至,力先到,将剑儿震退了几步,手掌回撤,顺势一勾一挂便将蒙丹儿拉入自己怀中,堪堪避过这致命的一击。 剑儿惊出了一身冷汗,完颜复志在救人,那一推之力拿捏得恰到好处,并未伤及她身体分毫。 蒙丹儿却犹如蒙在鼓中,浑不知在这一瞬之间,自己已经历了一次生死轮回,只道是完颜复使坏故意拉她入怀,脸上羞得彤红,柔声佯嗔道:″完颜哥哥……你……真坏……“心里甜滋滋的,暗道:“就算你喜欢我,也不用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拥我入怀呀!羞死个人了。“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是巴不得完颜复就这样紧紧地将自己揽在怀中,乐此不疲、永不知倦。 华不二见完颜复甫一出手,便即轻描淡写地将一场凶险化之于无形,心中略觉宽慰,但见他出掌间的手法劲道,却又不免眉头轻蹙,面露凝重。突然二话不说,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以一招少林太祖长拳中的“虚步架打“冲完颜复扑面就是一拳。 完颜复不防有此一夷,骤吃一惊,心道:″这老者来势汹汹,莫非是这女童请来的帮手?“百忙之中,也顾不得男女授授不清,一手抱住蒙丹儿,一手挥掌往外一封,紧跟着滴溜溜一个转身,便将蒙丹儿稳稳地放在一旁。 华不二岂容他有喘息之机?“弓步推掌“、“望月平衡“、″蹬踢冲拳“三招太祖长拳连绵不绝。 众所周知,少林太祖长拳乃少林武学中的入门拳法,本是用于增强体魄,招式平平无奇,但在华不二手中使将出来,却威力奇大,霸道之极。 完颜复见他出拳刚猛沉雄,想是在少林拳法上浸淫了数十年之故,不敢丝毫大意,遂静气凝神,认真对敌,将自幼习练的无量掌法尽数施展开来,如遇到对方拳脚之力无法硬接时,便以″斗转星移“之功化之,几十招下来居然与华不二堪堪打成平手。 华不二不禁啧啧称奇,想不到这少年小小年纪,一身功夫却如此了得。斗到分际,奋力挥出一拳将完颜复逼退一步,乘势跃出圈外,道:″敢问小英雄与长白山飒风老人怎生称呼?“ 完颜复满头雾水,道:″什么飒风老人?在下并不识得。“ 华不二心想,这少年的无量掌法使得滴水不漏,娴熟非常,若不是得自飒风老人谪传,想必亦与飒风老人渊源极深,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不想承认而已。不过,瞧他有时用以消解自己力道的手法,却又不像是出自北派一脉,这倒奇了。“ 华不二因见完颜复用以推开剑儿的那一掌,像极了无量掌的手法,想起陆并说过丐帮孙、朱二位长老疑是被无量掌所伤的事来,便有意逼他出招,以窥究竟。如今得以证实,心下不禁狐疑不决,难道凶手就是这位少年?但瞧这少年面容憨直,说什么也不像是能够下重手的人。除非他原本就与丐帮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完颜复见这老者神色古怪,怕是又在寻思什么损招,便道:″今日误伤这位小姑娘,实是我这位小……小妹妹的错,在下代她向前辈陪个不是。“他本想说“是我这位小兄弟的错“,及至转头见了蒙丹儿,这才猛然想起她本是女儿之身,便改成了“小妹妹“。 华不二原本不知道剑儿受伤中毒一事,此时经他一说,也自猜中了几分。见剑儿好好的,知无大碍,也就不作理会。遂将剑儿唤回,便即离去。 陆并临走时,回头冲完颜复点了点头。完颜复也见到了他,报以微微一笑。一瞥眼间只见秦淮仙子白如霜正跟在他身后,不由一怔。 蒙丹儿眼望白如霜渐行渐远,幽幽地道:“刚答应我的事,转眼间便忘了么?“ 完颜复搔了搔头,诧道:“你说什么?“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过不多时,众人到了丐帮总舵,程堂主携几位长老相迎。瞧他们样子,似乎早就知道华神医一定会来,院子中已着人清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天井中的杂草也被拔除得一根未剩。 略示寒喧过后,华不二便开始为二位长老疗伤。 他先是取出一枚银针,细细地沿着执法长老孙仲乾伤处有乌青的地方逐一扎了一遍,让黑血外泄,然后双掌贴在断骨上来回缓缓抹了几抹,说也奇怪,待他收回手掌时,只见孙长老的伤处凹陷已平复如初,乌青尽除,只是略显红肿。孙长老也即醒了过来。 华不二吩咐扶他坐起,转到背后,突然用力在他后心击了一掌。孙长老“哇″地吐出一口浓血,稠如膏状,隐隐的冒着热气,腥味刺鼻,闻之欲呕。 白如霜眉黛轻锁,面有忧色。陆并瞧在眼中,心生怜悯,悄悄将她拉过一旁,愣愣地望着她发呆。 白如霜见他神情异常,目光不敢与他对接,一颗芳心怦怦直跳。 华不二依法刨制,没过多久便为朱长老疗完了伤,对众人说道:″二位长老伤处已无大碍,只需服食一粒断经续脉丸静养百日即可痊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如黄豆般大小的黑色药丸,分别给二人服下,又道:“百日之内,切记不可妄动真气,大喜大怒,否则,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众人中无人见过华不二替人疗伤,见他驾熟就轻,有条不紊,手法干净利落,转眼间便将两个濒死之人救活了转来,果然不愧他绝命神医称号,俱各暗暗称奇,大感钦佩。 二位长老翻身跪倒,磕头如捣蒜,拜谢救命大恩。 华不二伸手将二人扶起坐定,道:“二位长老不必多礼。我观二位所受之伤,掌劲怪异非常……伤你们之人倒底长的是甚模样?“ 孙、朱二位长老听他提及此事,便即面露惊恐,兀自心有余悸。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 执法长老孙仲乾道:“那晚我吃罢晚饭,闲着无事,便去厅中寻朱万均长老闲话家常。“ ″我们先聊了聊近年来江湖中的奇闻迭事,接着又聊到丐帮、以及帮主马绒豪行踪不明的事,后来说到净衣派新近选拔的副堂主,都道副堂主不但风流倜傥,而且武功卓绝,大有领袖群伦之风,是丐帮近十年来少有的杰出人才,由他出任副堂主总算是实至名归……“ 陆并听他说到自己,并极力称赞,不禁面露得意之色,偷偷瞧了瞧白如霜。见她也正望向自己,四目相对,各自心里格登了一下,慌忙将头转了开去。 孙长老又道  “我们正聊得兴起,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紧跟着又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和朱长老吃了一惊,正欲起身出去察看,却见两名满身血污的污衣派弟子惊惶失措地奔了进来,口中大叫:“杀人啦……杀人啦!不得了……“ “语音未落,一个黑影冲了进来,“啪、啪“两声,手起掌落。两名弟子哼都未曾哼一声,便即倒地毙命。“ “此人出手狠辣,凶残之极。我和朱长老又惊又骇,借着灯光,只见那人五短身材,身着黑色紧身夜行衣,头上给一块黑巾蒙住了,只露出一双阴毒的眼睛视物。 “我振声喝道:″朋友何来?“那人杀人太过歹毒,我心里生了几分怯意,这一声大喝,虽然嗓音奇大,其实我自己都明显感觉出是声色内荏,发出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那黑衣人冷冷地道:“我来找帮主马绒豪了却一桩旧怨……让他出来见我!“ ″我说:″朋友既是找马帮主了却旧怨,为何却要滥杀无辜?“ “黑衣人道:“他不出来见我,我便杀光了丐帮所有人。“ “黑衣人说话口气忒也太大,我当时听了不由怒气上冲,嘿嘿冷笑了两声,道:″朋友未免小瞧了我丐帮,莫非欺我丐帮无人么?老叫花倒想斗胆领教领教!“ ″黑衣人道:″你虽是丐帮执法长老,手底下的功夫也硬朗得很,但我北派无量神掌岂能容你小觑?马绒豪若避而见……哼哼,说不得,只好先拿你俩喂喂招了。怎么?是孙长老一个人先来呢,还是和姓朱的一起上?″ “黑衣人说话非但咄咄逼人,而且还目中无人,言下之意,完全没把我和朱长老放在眼里。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似乎深怕我们不知他所用掌法是北派的无量掌似的,故意把北派无量神掌几个字说得极为响亮,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的。“ “朱万均长老气不过他一副狂妄自大的样子,当即便道:″杀鸡焉用牛刀?姓朱的虽然不才,却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就由我不自量力先向阁下讨教一二高招吧。“ “黑衣人冷冷地道:″那好得很。早死迟死,反正都是一个死字,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你就先来吧。“ “话音甫落,身形起处,黑衣人悠地一掌击出,直奔朱长老面门,使的果然便似一招无量掌法中的“虎扑龙潜“。 ″朱长老不敢大意,飘身疾掠,还以一招″蛇鹤双形“中的“盘蛇搅尾“。 孙长老说到这儿,深觉口干,便端过桌上茶杯呷了一口浓茶,接着道:“我见他俩你来我往斗在一处,便在一旁暗暗留心黑衣人的无量掌法。瞧得久了,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话至此处,孙长老故意停了一停,仿佛在吊众人胃口。 陆并听得兴起,问道:″什么秘密?“ 华不二一手捋着鄂下花白的胡须,突然插了一句:“是不是黑衣人的无量掌法使得形似而神不似?“ 孙长老甚感惊诧,道:“老先生如何知道?“ 华不二面露微笑,掠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会是如此,道:“我也是瞎猜的。“ 孙长老道:“正如老先生所言,那黑衣人所使无量掌法似乎不得真髓,一招一式间非但形似而神不似,而且所会招式变化也大大有限,几乎翻来复去就只有七、八招。“ 众人大感惊异,心想这就有点奇怪了。 程堂主道:“有这等事?“ 华不二笑道:“这一点也不奇怪。那黑衣人乃是匆匆学会几招而已,而且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要练什么劳什子无量掌法,自然学得招式不全,形似而神不似了。“ 众人更是大奇,懵得满头雾水,搞不清华神医为何会有此一说? 孙长老狐狐疑疑地道:″此话怎讲?“ 华不二笑而不答,问道:″后来呢?后来你二人是怎生受的伤?“不等孙长老开口,旋即又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单凭那人那几招简单的无量掌法,要想重伤二位长老几不可能,更谈何容易?定是那人在乘二位长老不备之机,偷偷使用了别的什么武功或内力?“ 孙、朱二位长老更是大为讶异,齐声道:“正是如此。“心下均道:″这绝命神医华不二真乃神人,犹似他亲临现场旁观一般,居然说得一字不差。 华不二凝神沉思了一会,道:″只是令我想不明白的是,此人自身的功夫正不知比二位长老强了多少,为何偏偏不用,反而舍近求远,避易就难?此人是谁?其如此做法又有何目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白长老道:“那二位长老身上的掌伤看来确是伤于无量掌法……这又作何解释?“ 华不二道:″这有何难?还不是一样的形似而神不似。江湖能做到像无量掌般先击而后力伤人的功夫比比皆是。所以,仅凭伤势而判断伤于何种功夫,其实是很难判断的。“ 众人见他说得有理,也就深信不疑,纷纷表示赞同。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一一陆游 华不二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也该告辞了。“ 孙、朱二位长老再拜谢恩。 程堂主道:“老先生对丐帮大恩,丐帮人众将铭记于心。今后老先生如有用得着丐帮的地方,我等皆赴汤蹈火,谨遵驱策。“ 华不二哈哈大笑,道:″区区举手之劳,列位不必谢我……要谢便谢这位陆副堂主吧,若非他说得我动,我又怎会来此!“ 他这话弦外有音,说得再明白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陆并,你丐帮人众未必便能承他救命之恩?这一切都应归功于眼前这位陆副堂主,他才是丐帮唯一的有恩之人。 众人将华不二师徒送出门来,方才挥手而别。陆并不舍白无霜,一直尾随其后,送出里许。 华不二瞧在眼中,已明其意,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道:″送人千里,终需一别。陆公子请回吧,丐帮但有所求……比如要推你做帮主什么的,你尽管应承下来便是,这正是利用丐帮的好机会,千万别错失良机……“停了一停,望了望白如霜,又道:″这样吧,霜儿在我身边也无甚紧要事,要不就让她带着剑儿和棋儿伴侍陆公子左右。剑儿和棋儿年纪虽小,武功却颇为不弱,霜儿晓些医理,有什么小恙小伤的,也可照料陆公子周全,有她们在陆公子身边,老夫也就高枕无忧了。“ 白如霜听师父说要她留侍陆并身边,脸上微微一红,道:″师父……我……“ 华不二道:″你放心吧,你娘亲面前自有我去跟她讲明。为人臣子,担君之忧,家国复兴,匹夫有责,你只要一心一意相助陆公子护他出入平安便好了。“ 白如霜瞟了陆并一眼,道:“如霜谨遵师父吩咐。“ 陆并满心欢喜,道:“多谢老先生周全!“想到自今而后,有此美人常伴左右,夫复何求?所谓江山美人,只不知何时方能江山在手,笑傲天下? 华不二走后。陆并胆儿壮了些,拉着白如霜的手便回转丐帮。剑儿和棋儿紧随其后,见他二人甚是亲昵,相顾噗嗤一笑。 白长老见陆并回来,身边还多了白如霜主仆,颇觉意外,吩咐弟子在陆并隔壁替三人备了房间。 一夜无话。次日起来,陆并梳洗毕,才至院中,程堂主及几位长老便走了进来。 程堂主冲陆并抱了抱拳,说道:“副堂主昨晚睡得可好?“ 陆并伸了伸懒腰,冲各位长老抱拳一揖,道:″还行。不知各位这么早,可有事?“一瞥眼见重伤初愈的孙、朱二位长老也在其中。心想,见这长老齐聚的架势,一定是有事找我。 程堂主道:“承蒙陆副堂主不弃,请来绝命神医华老先生救了孙、朱二位长老的性命,往小了说,此于丐帮实是大功一件;往大了讲,便是丐帮恩人……“ 陆并道:″程堂主此话说得恁般见外,我身为副堂主,不也是丐帮一分子么?此乃份内之事,哪敢擅取功德而自居?各位前辈休要再提什么功劳、恩人什么的,羞杀陆并了。“ 程堂主道:“经过我们商榷,大家一致同意由陆副堂主暂时代理丐帮帮主一职。“ 陆并心下一惊喜不定,道:″你说……说什么?“ 程堂主道:“丐帮自马帮主近年不问帮务以来,犹如群龙无首,各自为营,闹得四分五裂,众弟子中互相敌对的大有人在……其实大伙儿心中早就盘算着要重选帮主,以正帮规的事,只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是以不得不一拖再拖,下不得定论。如今陆副堂主一鸣惊人,不但身具真才实学,而且眼前又立奇功一件,正是新任帮主理所当然、当仁不让的人选。“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向陆并递了递眼色。 陆并不明其意,但却想起昨晚华神医临别时说过的话来,一时间踌躇难决。 这时,只见白如霜在剑儿和棋儿的陪同下缓步走出了房间。 众人只觉眼前为之一亮。昨夜里灯影下众人见过白如霜,黑灯瞎火的瞧得不甚真切,只觉得这小姑娘美是美到了极点,却并未十分在意。如今在大白天的阳光下再看白如霜时,又自不同。 只见白如霜蛾脸绯红,明艳秀美之中兀自隐隐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熠熠、照人心魄。当真是丽若绽雪春梅,神如披霜秋蕙,两颊融融冰肌,霞映澄塘,双目晶晶含莹,月射寒江。 众位长老包括程堂主在内,俱是几欲暮年,垂垂老矣之辈,原不曾再对少女怀春,徒动非分之念,但食色性矣!人之爱美,乃是出自天性。在这刹那之间,众人不觉呆愣当场,张口结舌,脑中俱各闪过一个念头:秦淮仙子,果然名不虚传! 白如霜道:“陆公子欲谋大事,便不拘小节。既然诸位长老众望所归,我瞧你就答应了吧。“她语出轻柔,声若莺燕,令人闻之心境澄明。 陆并呆了一呆,道:″这……恐不能胜任,误了帮中大事。“ 程堂主道:“怕什么?一切事务自有诸位长老上下齐心,一同协助打理。陆副堂主不必多虑。“ 众长老亦道:“是啊!我等同心同德,唯陆副堂主马首是瞻,陆副堂主大可放心。“ 陆并又望了望白如霜,只见她正容肃面向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便道:“承蒙程堂主和诸位长老不弃,陆并可以勉力一试,若是帮中兄弟有所不服时,需得从长计议、另行定夺。“ 众人齐声称是。执法长老孙仲乾道:“我孙老叫化和朱万均长老这两把老骨头,是陆副……陆兄弟给捡回来的,帮中兄弟谁要真心不服,需得先问问我俩才成,否则,哼哼……我俩这张老脸便不会有啥好脸色可瞧!“ 帮主就任仪式就在总舵后面的演武场上举行。 丐帮八大长老齐聚一堂,因事起突然,只能临时聚集了建康城中的净衣派弟子一百余人、污衣派弟子三百余人。但是就这么四、五百号人众黑压压地排在演武场上,也是声势惊人,令人叹为观止。 陆并由程堂主和八大长老簇拥着走向演武场中间的将台。白如霜主仆三人尾随其后。 将台后方设有十把交椅,八大长老分坐两侧,白如霜主仆因不是丐帮中人,则只能站在将台左侧。中间除了程堂主之位外,还空出一把交椅虚位以待,很显然那是给陆并预备的帮主之位。 陆并站在将台之上,自觉凛凛生威,豪气上涌。这感觉自是与上次争夺副堂主之位时大不相同。他肃容正面,目光缓缓扫视了一遍全场,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渺视天下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既令他血脉喷张,又让他舒服受用。他想,天下王者,大抵莫过如此!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第一卷 第四十章 毕不输早就听闻丐帮″降龙十八掌“乃武林一绝,掌出如龙,变化万端,在江湖之中罕有人避过十八掌。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当即见身周若即若离,全是陆并掌影,几乎无隙可避,情急之下,展开“移形换位绝顶轻功,只一晃身便到了陆并身后。 陆并一招使出,霎忽间不见了毕不输人影,正要收掌转身,只听毕不输道:“陆帮主一出手便是降龙十八掌,当真想要我命么?“伸手在陆并右肩上轻轻一按。 陆并只觉右肩一沉,似有千斤巨力压来,双腿竟然站立不住,扑嗵一声跪倒。 毕不输哈哈大笑,道:“陆帮主承让!“一掌轻轻压在陆并头顶“百会穴“上,又道:“可惜陆帮主的降龙十八掌虽然霸道,却只是个半桶水。在下再问你一句,这血杀令牌你接是不接?“ 程堂主和八大长老本欲上前相救,但见毕定赢虎目含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几人,自忖毫无必胜把握,救是不救?心下大费踌躇。但帮主遭敌所制,虽只是临时推选赖以应付血杀门的替罪羊,却亦关乎合帮荣辱,江湖中传言开去,有损颜面,若是不救,于江湖道义上怎么也说不过去。 有人说,程堂主不是会″降龙十八掌“吗?干么不敢上前相救?其实,大家有所不知,程堂主所会的降龙十八掌乃是从马帮主处偷学而来,也只是会个七招八招,得其形而不得其神,相比之下并不比陆并好得了多少。再说,偷学帮主神功,乃是犯了丐帮大忌,怎敢当众施展? 还有人说,不是有八大长老吗?大家并肩子上啊,加上程堂主以九敌二,未必便没有可胜之机?话虽如此,且不说八大长老中孙、朱二位长老重伤未愈,形同废人,就算个个身体无恙,我敢打赌,他们亦绝非毕姓二使对手。要不然二使又怎会在江湖中轻言灭门灭派?可能早就给人杀得尸骨无存了。 正犹疑间,突见两个人影一闪,剑儿和棋儿双双抢出,各挺长剑分左右刺向毕不输后心。 毕不输何等样人?听得后背身响,已知有兵器袭到,身子斜移尺许,手掌依然不离陆并头顶。 剑儿一击不中,长剑回卷,一招″冰河倒泻“,剑如流星,反削毕不输右臂。棋儿同时中宫直进,剑走轻灵,以一招″流星赶月刺其腰腹。二侍童剑术精湛,一左一右配合得天衣无缝。毕不输若不撒手,必受重伤。 程堂主见有机可乘,呼哨一声,与胡、王、李、赵、白、钟六位长老齐齐抢出,围攻毕定赢。八大长老中唯孙、朱二位长老掌伤未愈,需得谨遵医嘱,不能妄动。 这一下风云突变,毕定嬴兀自凛然不惧,呵呵一声轻笑,双掌连环,在七人之间穿梭往来,寻隙而击。 前面说过,程堂主虽然会几招降龙十八掌,但那只是他偷学来的功夫,纵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在丐帮众多弟子面前卖弄?所以只得施展独门拳法一上来便是一阵抢攻。 六位长老为争丐帮声誉也是齐心协力,各施平生得意绝学,步步紧逼,将毕定赢团团围住。一时间拳来脚往,但听虎虎有声,与毕定赢斗得难解难分。 毕不输见兄长给丐帮七大高手围攻,情况殊为不妙,心下虽急,但两名侍童年纪虽幼,却武功奇高,二人双剑奇招迭出,死命缠住了她不放,令她不得不弃了陆并小心应敌,一时间哪能分身相助毕定赢? 她二人功夫相辅相成,需得两人联手方才威力大增,一旦分开便自顾不暇,难以将武功威力发挥到极致。这也是她二人出道以来第一次遭人围攻,她原以为只要制住了陆并,丐帮人便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岂知半路杀出二名小童,初生之犊不怕虎,一时间防不胜防,被她们一轮抢攻弄得手忙脚乱。慌乱之下,有几次还险险地差点被长剑刺中。 陆并得二童解围,逃过一劫,悄悄退过一旁。若不是毕不输手下容情,不愿就此伤他,在他头上一掌按得实了,此时安有命在?此时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白如霜柔声安慰他,道:“瞧得出程堂主他们让你出任丐帮帮主,实是为了你能替他们接下血杀令,免去丐帮一场灾难……公子若是不接,极有可能便会失去丐帮这个有力的靠山,成大事者,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势成骑虎,箭在弦上,公子且权衡利弊,当机立断,否则……“ 说到这儿,白如霜一瞥眼间,见毕不输已摆脱了剑儿和棋儿双剑合璧的纠缠,挥掌打伤了净衣派赵长老,与毕定嬴汇合一处。她虽没习过武,却亦瞧出了其中利害关系,禁不住面容一肃,眉头轻蹙。回头望了望陆并。 陆并已明其意,突然冲场中道:“都住手了吧。“ 此时,剑儿和棋儿见陆并已脱险境,当即退了回来将剑斜插于后背鞘中。 场中众人得陆并呼声,也即停手散开,程堂主伸手扶住赵长老,所幸伤得不重,便将他扶回椅中坐下。 毕定嬴道:“陆帮主这是答应了么?“ 陆并持牌在手,仔细看时,只见牌上一面写着″血杀令“,另一面则写着″腊月祭灶神,相逢流沙城“。便道:″这是何意?“ 毕定嬴道:″腊月二十三日灶神节,漠北流沙城不见不散!“语音未歇,便与毕不输双双不见。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在场诸人无不相顾大骇。 程堂主和八大长老突然翻身跪倒,向陆并磕头致谢,他们以前藏着掖着,只为让陆并替丐帮接下血下令。所以奉他为帮主也只是权宜之计。今见陆并已知就理,却依然大义凛然地接下了血杀令,换句话说,便是陆并以一己之命换回丐帮合众之安。此等胸怀,自非常人可比。直至此时,他们这才深觉汗颜,暗道惭愧,才由衷地尊陆并一声“陆帮主“。 陆并苦苦一笑,道:″大家不必多礼!我既已接任帮主,便理应担此重责,你们也不必自愧,只要今后真心当我是帮主就行了。“ 程堂主和八大长老闻言,心里愈不是滋味,齐声道:″我等愿遵帮主号令!“台下帮众也纷纷高呼:″愿遵帮主号令!“声音高亢激昂,此起彼伏,远远地传了开去,在王府演武场中久久回荡。 这时只听一声长啸,一高一矮两个灰色人影从演武场外,轻飘飘地飞了进来,状如飞鸟,又似仙人临空,稳稳地落在将台之上。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众人举目看时,只见这两人长相奇丑,男的秃眉鹰眼,眼珠凸出,仿佛并未长在眼眶之中。女的则恰恰相反,剑眉入鬓,眼眶深陷,黑洞洞的似乎并无眼珠。二人俱是年逾古稀,一头苍苍白发,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两位极具火候的内家高手。 丐帮诸人双眉微蹙,却是无人识得这两位怪人。 两位怪人彼此间言态举止颇为亲昵,仿似一对恩爱多年的夫妻。 两人飘落将台之上,犹如两片随风而舞的鸿毛,轻盈得无以复加。甫一站稳,女的便道:″我们不请自来,多有打扰,想来丐帮不会见怪吧?“语音阴恻恻的,虽然只是一句江湖中惯常说的客套话,却让人听起来宛如迎风沐雪,有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之气。 陆并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冲二人抱拳一礼,道:“没请教二位前辈是……“ 男的道:″老夫阳正明。“女的接口道:″老身殷半天。“ 此言一出,程堂主和八大长老闻之耸然动容,人人脸上变色,差点便即失声惊呼″阴阳双煞“。 陆并却从未听说过阴阳双煞,脸上波澜不惊,再次抱拳一礼,道:″原来是殷、阳两位前辈,失敬、失敬!不知两位前辈大驾光临敝帮,有何指教?“他见两人其貌不善,想必武功极高,心下自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了二人。 殷半天嘻嘻笑道:“你是谁家的小娃娃?礼数真多,长得细皮嫩肉的,老身喜欢!“说着,居然申手便来摸陆并的脸。 陆并见她十指纤纤无肉,形如枯骨,指甲长约数寸,锋锐似刃,着实吓了一跳,待她手至面门,本能地意欲躲闪。说也奇怪,不管他是侧头向左,还是闪身向右,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殷半天的手爪,脸上竟然给她轻轻捏了一下。 殷半天″咦“了一声,笑道:“哟,娃娃是害羞么?“ 陆并脸上红得一红,却又不便发作,只得道:“前辈……前辈请自重!“ 殷半天阴恻测地″嘿嘿“直笑,回首望了望阳正明,道:“自重?这娃娃说话好生有趣……他、他居然叫老身自重?老不死的,你倒说说看,翠儿像要自重的人么?“说到后面一句时,声音娇滴滴地,颇似少女,极尽妩媚。 在场诸人听了她的笑声,犹如阴风扑面,浑身汗毛直竖,霎时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阳正明噘起嘴巴,在她满是皱褶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咂了咂嘴,摇摇头道:″嗯!我瞧不像。“似乎还不放心,又用手托住殷半天脸颊,一本正经地歪着脑袋左瞅瞅,右瞅瞅,摆出一副满腹狐疑的样子,说道:“不像、不像,果然一点也不像。“ 众人被他们二人滑稽的表情弄得啼笑皆非,可是面对昔年江湖中恶名昭著的一对魔头,谁亦不敢出声。 殷半天又对陆并道:“娃娃,你可听见啦?我家老不死的也说我不像会自重的人。你没话说了吧?“ 陆并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却强行隐忍不发,随口应道:″晚辈无话可说。“心想几十岁的人了,依然言行举止,形同活宝。 殷半天道:″好,无话可说就好。喂,小娃娃,做我徒儿可好?“ 陆并道:“晚辈已有恩师!“ 殷半天道:“尊师是哪一位?你都学会了什么?使出来让老身瞧瞧。“ 陆并听她问起,突然脑中念头一闪,想起当日在震远镖局时,毕定赢曾问那白衣蒙面女是阴阳双煞什么人?莫非那白衣少女果真便是这两个怪人的徒弟?难怪她出手阴狠毒辣?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心想我且试探一下再说。 当下,陆并道:″我师父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我怕将他的名字说了出来,二位前辈当即便会吓得灰溜溜逃之夭夭、溜之大吉。“ 殷半天又是“嘿嘿“阴恻恻地笑了两声,道:“不会吧?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人物?你倒说说看,老身二人江湖人称‘阴阳双煞’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阳正明也是好奇心起,连连道:″是呀,逃命的本事可是咱俩的拿手绝活。快说吧,你师父是谁?“ 陆并装模作样地假意沉思了一阵,道:“还是算啦?我学艺未精,师父他老人家怕我将来行走江湖时,败在别人手下,辱没了他名声,曾逼我在他面前立下了重誓,答应他老人家守口如瓶,绝不泄露他的赫赫威名。“ 殷半天和阳正明相互对望了一眼。江湖中因怕门下弟子学艺未精或是做了错事,辱及师门清誉,师父要弟子立誓出山之后,无论荣辱得失皆不得报称师门名号的大有人在,原本不足为奇。 殷半天道:″那你将你所学的武功使将出来一看,总可以了吧?“ 陆并心想,这阴阳双煞名头虽响,但却老不更事,头脑大大的简单。索性将牛逼一吹吹到底,拿话套一套二人,看看白衣少女倒底是否他们徒儿?便道:″看武功也没用。前些日子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说到这儿,斗然想起白如霜也是一身白缟素服,忍不住回头望了望白如霜。 阴阳双煞顺着他目光瞧去,见白如霜一袭白衣,绫带飘飘,美若仙人,也不禁一呆,心道:″难道这小子说的是这个小美人儿?“ 陆并道:″那白衣女子一身武功精绝高强,还会什么化骨绵掌、铁指勾魂什么的,端的厉害非常,结果一见我师父出手,便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他只顾一味胡吹大气,也不管什么″屁滚尿流“之类的话用在形容女子身上是否有失妥当,只要是形容得越狼狈越好,反正一时间不能报此师门大仇,这样说说师门仇人的坏话,他心里便会觉得更平衡些。 阴阳双煞听他说到“化骨绵掌、铁指勾魂“时,面上斗然变色,齐声道:“是顾仇霍!“ 尔后,阴阳双煞又摇了摇头,喃喃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天下间还有谁的武功能吓到仇霍屁……屁滚尿……尿流……“ 段半天越想越不对劲,越想心里越是怀疑,忽然间长啸一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武功恁般厉害!“双手屈指成爪,霍地一爪探出,抓向陆并面门。使的正是铁指勾魂爪中的一招″夜叉探海“。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陆并见她发怒,心想,那白衣少女果然便是两个怪物的徒儿。名字叫什么顾仇霍。是了,师父曾提起过顾三娘,难不成顾仇霍便是顾三娘的女儿?顾仇霍,为什么取名顾仇霍?师父与顾三娘一见钟情,轰轰烈烈地相爱了一场,最后却因师娘薛如意之故始乱终弃,顾三娘因爱生恨,心中自是恨极了师父,师父姓霍,仇霍即是要她仇恨霍……哎呀!难道她也是师父的女儿?这么说来师父是被自己女儿杀了…… 他越想越觉后怕,浑忘了殷半天的铁指勾魂爪已抓至面前,竟然不知招架或躲避。 殷半天见陆并将他师父的武功吹得神乎其神,心里大为不服。心想我徒儿顾仇霍的武功虽算不得顶尖高手,但就江湖而言,恐怕亦罕有其敌,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功夫能吓得她如此狼狈?存心要试试陆并武功路数,所以这一招“夜叉探海“看似招式平平,其实爪劲十足,暗蕴杀机。 及至抓至对方面门,见对方依然无动于衷,不躲不闪,心下暗自吃了一惊,她自打见到陆并,便心生喜欢,意欲收之为徒,哪肯就此伤他?当下心念电闪,突地一个“鹞子反身“,硬生生倒跃数尺,收回了那致命的一爪,诧然道:“小娃娃不要命了么?“ 陆并道:″顾仇霍可是二位前辈高足?“ 殷半天道:“娃娃识得她?“ 陆并摇了摇头。 阳正明对殷半天道:″翠儿,咱们办正事要紧,要是那老小子出了什么差错,咱们闺女可就不会轻饶了我俩。“ 殷半天道:″可不是么,我倒差点忘了。“ 阳正明凸眼一转,威芒电扫,冲丐帮几位长老道:“那位是丐帮帮主?请借一步说话。“ 程堂主微微一愕,向陆并伸手一指,道:“他便是……请问前辈找帮主何事?“ “他是帮主?“阴阳双煞见他手指陆并,不觉大奇,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是江南第一大帮的帮主!料来这小子所言非虚,他一定师出名门。 殷半天道:″原来小娃娃便是丐帮帮主……那好,我来问你,绝命神医可在帮中?“ 陆并摇了摇头,道:″华先生早就走啦,前辈找他作甚?“ 阳正明道:“华不二该不是因为我们找他,便偷偷躲了起来吧?″ 殷半天道:″不会吧。我们又没恶意,只是有求于他!“ 阳正明道:″是呀。他干嘛老躲着我们?难道他不知道我们已找他很久了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到了忘我的境界。似乎完全不知道旁边尚有许多人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殷半天忽然怒道:“倘若他还不出来见我们,我便杀光了这一群叫花子。“ 阳正明道:″这个主意不错。他不是号称绝命神医吗?我们就让他救无可救。“ 口中说着,身形微晃,霎忽不见。 众人正惊疑间,只听将之下连声惨呼,众丐帮弟子乱作一团,已有数人死于他的铁指勾魂爪和化骨绵掌之下。 陆并又惊又怒,虽然忌惮二煞功夫了得,却亦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阻止,正要纵身上前,却给白如霜一把拉住了手臂。 白如霜面色惨白,幽幽地道:“陆公子是要去送死么?何必白白搭上性命。“ 陆并一愣。只听白如霜又道:″我若有事,公子请自尊重!“ 陆并不明她话里之意:“这……“ 白如霜突然走前两步,对殷半天道:″请阳前辈快些住手了吧,何必多伤无辜之人!“ 殷半天目射寒芒,盯着白如霜花儿也似的俏脸,阴恻恻地道:″姑娘是谁?我干嘛要听你的?“ 白如霜道:“你不是要找华神医么?“ 殷半天道:“不错,我正要找华不二帮我救人。可惜他老是躲着我们,避而不见,我的人救不了,我们就只好杀旁人了,今儿个嘿嘿……除了我这乖徒儿,谁亦走不了,包括你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 说着左臂一探,手臂暴长,五指成爪已然牢牢地抓住了白如霜左侧肩膂,微一用力,白如霜便痛得花容变色,冷汗直汵。 陆并大惊,一掌拍出。殷半天右臂伸缩之间,便已点中他的穴道。 剑儿和棋儿惊呼一声,双剑出鞘,各领剑诀,分钟上下两路齐齐攻到。 殷半天“咦“了一声,道:″两个娃娃剑法不错。“右臂轻拂,长袖一卷,便将二人长剑卷飞一旁。 程堂主和八大长老正要抢出,联袂而攻,只听白如霜道:“大家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殷半天道:″女娃娃还有何话可说?“ 白如霜强忍左肩剧痛,皱眉道:″华神医是我师父……前辈要救之人,或许我便救得。“ 殷半天闻言,面露喜色,道:″此话当真?“心里激动,手上不自觉间力道加重了几分。 白如霜痛得眼泪直流,连连呼痛,道:″当真……前辈捏痛人家啦……“ 殷半天这才突然惊觉,松开了手爪,尴尬地道:″老婆子手脚重了些,姑娘莫怪。“ 陆并眼睁睁看着白如霜受苦,直急得眼红脖粗,却苦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急声道:″白姑娘没事吧?“ 此时,将台下的丐帮帮众虽然以打狗阵法布阵而战,将阳正明团团围住,怎奈阳正明的化骨绵掌和铁指勾魂爪十分厉害,沾之骨碎、抓之肉裂,早已死伤十数余人。 白如霜对殷半天道:“让阳前辈住手了吧。“ 殷半天呼啸一声,道:“老不死的,别再打啦。“ 阳正明向来对殷半天言听计从,不曾有过半分违逆,当即闻言住手,纵身跃上将台。 殷半天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华不二的徒儿在此,有她代劳,咱闺女的相好便有救啦。“说着指了指白如霜。 阳正明大喜,裂嘴一笑,道:″看来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咱们终归不至于让闺女负望而回。“他长相奇丑,双目凸露,唇宽嘴大,这一笑更是状如蛤蟆,令人望而生畏。 殷半天道:“行啦,咱们这就走吧。“一手抓住白如霜手臂,就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将白如霜孱弱纤瘦的身躯牢牢抓在手中,拔地而起与阳正明双双飞出演武场。 众人惊魂稍定。剑儿和棋儿失声惊呼:″白姐姐……“正要追出,却见人影一闪,殷半天又折了回来,道:″差点忘了新收的乖巧徒儿。“也不管陆并是否愿意,便即将他拦腰抱起,腾空飞出。 陆并不能动弹,身在半空,对丐帮众人高声道:“程堂主,别忘了中秋泰山相见……“声音未歇,已然去得远了。 剑儿和棋儿纵身追了出去,却哪里追逐得上?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一苏轼 日暮千山远,归鸿宿林急。 这日时当秋日,日暮迟迟,滁州云龙堡前的官道上,两乘枣红马蹄声得得缓步而行。 马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长相憨实,相貌堂堂,神色之间,颇有几分轩昂之气。 女的一身江南绣花绸裙,容颜清丽,颦笑之间,稚气的脸颊上微微露出一对甜甜的小酒窝。 眼见黄昏迟暮,乡野间鸡鸣犬吠,炊烟凫凫。那女的道:″完颜哥哥,前面就是云龙堡了,咱们就在那儿歇息吧。“ 男的点了点头,道:″也好,走了这半日,马儿也有些累了,若是错过了宿头,怕是要露宿荒野了。“ 原来这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完颜复和蒙丹儿。 完颜复在建康并未打听到丐帮帮主马绒豪以及伯父完颜灭的下落。 那晚在夫子庙前遭遇了绝命神医华不二等人后,因见陆并和号称秦淮仙子的白如霜在一起,心下颇觉好奇,便和蒙丹儿悄悄随尾其后,以观动向。 后来目睹他们一行进了丐帮总舵,便躲过巡视的丐帮弟子,偷偷在窗缝中向里张望,这才知道那与自己交手的白发老者,原来竟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绝命神医。他们深夜到访丐帮只是替丐帮的两位长老治病疗伤。并且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马帮主久已不在帮中的消息。 想从丐帮打听伯父下落的希望破灭了。完颜复的心情难免十分沮丧,不知如何是好?后来想起与契丹公主耶律菲中秋泰山之约,心想,既然伯父与马帮主并未回转江南,说不定正如耶律菲所言去了关外也未可知。如今距离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也仅只两、三个月,索性便打道慢慢去往泰山,到时看看耶律菲她们是否有二人的消息?再说泰山赏月大会乃是江湖中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江湖中大小门派或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要参加,马帮主身为丐帮帮主,江湖中屈指可数的人物,自然不会错过这等盛会的,到时要见到他便十分容易了。 于是,第二天就和蒙丹儿一起买了两匹马,一路走走停停地到了徐州地界。 云龙堡只是一个小镇,甚至可以说只能算得是一个稍大一点的村落。虽然地处南北交通要道,地理位置却是十分偏僻,就连镇上的客栈也只有一家,其门前的招牌上写着“悦来客栈“几个斗大的字。 他们走进这家客栈的时候,客栈已经住了很多人。伙计见又来了客人,满面堆笑地迎上前来牵马。蒙丹儿扔给他几个铜钱,道:″麻烦小二哥将些好的饲料来喂饱了。“ 伙计收了铜钱,笑逐颜开地道:″好呐,客官放心吧,本店备有上等马料。“ 睡到半夜时分,完颜复被一阵人喊马嘶之声惊醒,悄悄起床看了一回,原来是一队镖行前来住店,也就没多作计较,回头又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和蒙丹儿正准备吃早饭,却见那队镖行已经收拾停当,准备上路了。 完颜复暗自奇怪,这队镖行昨晚半夜方至,这么早又即出发,倒底押的是什么镖?行色匆匆这么急?便偷偷跟出门去看,只见这镖队人数甚众,几乎有百余人之多,光镖师打扮的就有一、二十人,大队人马中押有一辆囚车,车上锁着一位篷头垢面的囚犯,因相距太远,看不清面容。此外还有四五辆马车,驮着几十口大箱子,所装物事似乎十分沉重,压得车轴吱吱作响,车上歪歪斜斜地插着几面锦色镖旗,上面写着“武威镖局“。 完颜复暗暗留心了一下镖行人众,只见领头的似乎有两人,一人年事较高,目光灼灼不怒自威,颔下一捋斑白胡须迎风而舞,精神建旺非常。另一人约莫三十余岁,膀阔腰圆,身材高大,样甚彪悍,腰悬三尺弯刀,背上背着一个红色包袱。有风撩动他的衣角,露出袍下铠甲。 完颜复吃了一惊,难道此人是官府中人?要不怎会铠甲加身?这镖也押得太过奇怪,居然押着囚徒。 正思忖间,蒙丹儿悄悄将他拉过一旁,冲镖队呶了呶嘴,二人当即会意,回头收拾行装,远远的跟在镖队后面,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开始时,镖队对二人充满了警惕,那老者和大汉都不时回头打量二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后来走得久了,见二人并无异举,只道是寻常赶路的人,也就放宽了心。 这日出了滁州,临界凤阳蚌埠。忽见前面尘土飞扬,两乘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乘客是一胖一瘦两名汉子,经过镖队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镖车看。 那年轻的镖头正要出声喝斥时,两骑早已一晃而过,绝尘远去。 蒙丹儿悄声道:“这两名汉子兴许是绿林中人,武威镖局这趟镖可能给人盯上啦。“ 完颜复诧道:″你怎知道?“ 蒙丹儿道:“那两人贼头贼脑的,眼珠儿只顾盯着镖车看,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绿林道上的人踩盘子。“ 完颜复对这些江湖上的琐事一概不知,道:″这武威镖局厉害么?“说到镖局,他突然想起临安的震远镖局,心道:那震远镖局门楣嵬峨,想必声名远播,到头来不一样给人灭了满门。 又走得约莫半个时辰,身后尘土卷起,那两骑又回头追了上来,一人一骑从镖队两侧疾掠而过。 卷起的尘土遮了众人眼睛。那年轻镖头破口大骂。那二人也不理会,马不停蹄地赶过了镖队前头。 那年老镖头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这时,只听马蹄声响,后面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又有四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四名乘客二老二少,皆是青一色的劲装打扮,腰恳单刀。四人经过镖队时,眼睛却只是紧紧地盯住囚车中的囚徒,对几辆镖车中大木箱仿佛视而不见。 完颜复道:“这几人是先前那两人请的帮手么?“ 蒙丹儿摇了摇头,道:″不是。“ 完颜复道:″何以见得?那两人不是专程去接的么?如果不是一伙的,何以会一前一后赶上前去?“ 蒙丹儿道:“先前那两人只顾盯着镖车上的箱子看,那一定是劫财的好汉,后面这四人却迥然不同,他们对财物视而不见,只是不停地打量囚车上的囚犯,一定是劫人的英雄。只不知这囚犯是谁?箱中又是所装何物?一趟领证护送两样物事,皆被人盯上了,看来武威镖局这次有大麻烦了……我们只需紧紧地跟着他们,一定就有热闹瞧啦。“她说得眉飞色舞,仿佛想到有热闹瞧便自兴奋不已。 完颜复道:“不知他们何时动手?“他没见过绿林中人劫过镖,见蒙丹儿说得兴致勃勃,也禁不住好奇心起。 蒙丹儿道:“这个就不知道啦。“ 完颜复道:″不知道武威镖局能不能应付得来?” 蒙丹儿道:″武威镖局是建康乃至全国都久负盛名的大镖局,在大都(今北京)也设有分局,总镖头曾正雄一柄‘夺魂大朴刀′纵横江湖四十余年,从未有过败绩,所保镖银也未曾丢失过一钱半文。瞧刚才那几个点子,怕是无法撼动分毫,只是目前尚不知他们后援如何?″ 完颜复道:″那位老镖师便是总镖头曾正雄么?“ 蒙丹儿嗯了一声,正欲答话,却又见镖队前方尘土飞扬,又有两骑分左右越过镖队,疾驰而过。说亦奇怪,这次这二人却既不瞅囚犯,也不盯木箱,只是神色怪异地看了看年轻镖师背上背着的红色包袱,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蒙丹儿心里格噔了一下,饶是她见多识广,此际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很显然,这二人属于另一拔人马,他们既不关心囚徒,也不关心车上财物,只是留心那镖师背上的红色包袱。 看那镖师将包袱捆得牢牢实实的负于背上,想必那包袱尤其重要。不知所为何物? 蒙丹儿心想,武威镖局一趟三镖,居然被三路人马盯上,这倒当真奇了。 当晚大队人马住进了四道沟客栈,将店内房间挤得满满的。上房都给武威镖局尽数占了,那名囚犯也被押在一间上房之中,由两名镖师打扮的人看守着。完颜复和蒙丹儿只领得了一间下房。 二人一路下来,都是各领房间,从未同室而居,蒙丹儿显得十分不自在。但四道沟也只是一个小镇,客栈仅此一家,舍此便别无所投。 完颜复道:″丹儿姑娘……你睡床上好啦,我就坐椅上打盹就行了。“ 蒙丹儿粉脸绯红,在床上扯起一根绳子,将一张绸布挂在绳上,把床一分为二,道:“各自睡一边就成……你若敢擅自睡过了界,我……我便……“ 完颜复哑然失笑,调侃道:″你便怎样?杀了我么?“ 蒙丹儿面上又是一红,道:″那可说不定。“倒头便睡。 完颜复独自坐了一会,依然毫无睡意,听得蒙丹儿香鼾均匀,似已酣然入梦。看看时辰尚早,索性信步走出房间,到客栈大厅中去看看镖队情形。 大厅中,武威镖局的人正在吃晚饭,镖车就停放在院子里,由十余名趟子手看护着。他们个个手握兵刃,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 老镖头曾正雄在厅中训着话,今日在路上遇上三拔人踩盘子,他也隐隐觉得大事不妙,不得不再三告诫众人要加倍小心。 他对那名镖师打扮的汉子道:″古将军,今日情形你是见到的啦,你得吩咐你的弟兄们一切均需谨慎行事,若是走脱了朝廷钦犯或是什么的,我们怕是担待不起!“ 原来那汉子姓古名德让,是浙东宣慰使史弼麾下参将,此次奉命押解一名朝廷重犯赖天生以及缴获的大兴国库银子和一张藏宝图到大都献与皇上忽必烈。因史弼史大人怕路上出纰漏,便特意吩咐他及其手下勇士一百余人假扮镖师与武威镖局混在一起。他背上所负包袱中便是从赖天生手上夺来的藏宝图。 古德让自恃武艺高强,平生多有自负,哪里会将江湖中的三几名毛贼放在眼里。当下听了曾正雄所说的话,心里大不以为然,呵呵笑道:″总镖头忒也太过小心啦,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你就放心吧,本将身经百战,怕过谁来?“ 曾正雄心下不悦,面色凝重的道:″话虽如此,却亦大意不得。“ 古德让年轻气盛,嫌他啰嗦,心道:″都道曾老镖头手中一柄夺魂大朴刀天下无双,不料却是如此胆小?想必是浪得虚名,平时斗得三几个毛贼便誉满江湖,哪似我这般真刀真枪在沙场冲锋陷阵,畅意杀敌?“心下虽然这么样,但碍于曾正雄面子,嘴上却假意道:″知道啦,其实我比你更担着心呢。“ 正说着,只见有两名汉子风尘扑扑地走了进来,一人扬声道:″店家,且与我二人领一间上房来。”此人声音宏亮,声震屋瓦,震得厅中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完颜复循声看时,只见二人皆是一身紧束装扮,年龄均在三十开外,面容干瘦,一副痨病鬼模样,一人手提三尺青锋,另一人倒提一柄鬼头刀,张口说话的正是那提刀汉子。 客栈掌柜的迎了上来,陪着笑脸道:″客官,对不住啦,本店现已客满,莫说是上房,如今连偏房已没有了……“ 提刀汉子不待他说完,便道:″我才懒得理会你是否客满呢,怕我们没银子不成?我自己上楼看看便知,你休要只顾拿话诓人。“ 说着二人旁若无人地走上楼去。 古德让脾气暴躁,心想,老子千军万马中拼杀过来,九死一生方才只做到参将的位置,也没你这般蛮横耍泼,量你两个什么鸟人,居然这般气势?伸手在桌上一拍,正要发作,却给曾正雄伸手一拉止住了。 两名汉子听见拍桌之声,回头看了一眼古德让,径直走上楼去,逐一打开房门查看。 当走到羁押犯人赖天生的那间房门口时,守在门前的两名镖师立时往门中间一站,喝道:“朋友何来?“ 提刀汉子道:“我看看是什么占了上房?″ 那两名镖师是古德让参将手下勇士所扮,平时耀武扬威惯了,哪容得旁人在自己面前瞪鼻子上脸的吆来喝去?当即一人不耐烦地道:“去、去去……这儿没你找的上房。“ 提刀汉子双眉一立:″我就看看不成么?“说着硬往房间里撞。 一名勇士大怒,喝道:“滚一边去。“一拳击出。 提刀汉子道:“怎么?要打架么?“矮身躲过,乘势从两人中间钻了进去。 两勇士大惊,双双抢进屋去。 那与提刀汉子一同来的提剑汉子见此情形,长剑横胸跃身堵住门口。 曾正雄见势不妙,不待古德让出手,便已纵身上了二楼,冲提剑汉子道:“刀剑双雄别来无恙,小老儿武威镖局曾正雄向二位请安!“ 原来这二名汉子便是名震江南的刀剑双雄阮氏兄弟,使刀的是大哥阮威,这提剑的是弟弟阮武。 阮武长剑一横,道:“曾老镖师请了!“ 曾正雄道:“小老儿此趟镖关乎生家性命,莫非二位存心要趟这浑水?“ 阮武道:″不敢!曾老英雄威名赫赫,咱兄弟早有耳闻,今日不为劫镖,只是住店而已。” 曾正雄沉声道:″好说、好说,若不嫌弃,小老儿便让一间上房与你。“ 阮武道:″曾老英雄客气了。“转而向屋内喊道:″大哥,不必看啦,有房了。“ 阮威在房内答道:″知道啦!″只听呼呼之声不绝于耳,两名勇士给他一阵拳脚击退了出来。 此时古德让气呼呼地冲了上来,喝道:″古某在此,贼人不要命了么?“ 曾正雄笑道:″古镖头休要动怒,这二位便是名震江南的刀剑双雄阮氏兄弟,今后走镖,少不得还要仰仗二位多多照应。“说着连连向古德让使眼色。 古德让见他神色怪异,猜不透他心思,只得强压怒火,骂骂咧咧地转身返下楼去。 曾正雄对阮氏双雄道:″古镖头性子急,多有冲撞,二位莫怪。“遂领二人住进了自己的房间。 完颜复见架没打成,便回了房间。 蒙丹儿依然酣睡未醒。完颜复心道:“丹儿姑娘心也真大,外面闹翻了天,她居然睡得着。“ 轻轻挨着旁边躺下,听得蒙丹儿吐气如兰,他眼前斗然间掠过耶律菲的身影,之后便沉沉睡去。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蒙丹儿见他神色怪异,不似说笑,诧道:“你要劫镖?劫什么镖?” 完颜复道:“待会儿再说。“凝神观看场中几人打斗情形。 古德让身为参将,久经惯战,果然手底下有几分过硬的本事,一柄三尺弯刀舞得风雨不透,与阮武长剑时分时合。二人时而纵马疾驰,来回追逐,时而迎刃而上,刀剑相交,马上马下腾挪辗转,一时间胜负难分。 阮威一柄鬼头刀斗莫问天日月双钩,两人各不相让、狠命搏杀,却是凶险异常。 阮威臂力沉雄,手中鬼头刀看似笨拙迟缓,实则刚猛非常。莫问天手中双钩点到即止,不敢与之硬接,只是仗着双钩灵动,攻守自如。 蒙丹儿看了一会儿,对完颜复道:″瞧此情形,那位姓古的参将未必是使剑汉子的敌手……哼哼,那使刀恐怕也不成,单刀对双钩,虽然力大刀猛,却终不似双钩灵动,不出百招,想必也会败下阵来。“ 她说得头头是道,完颜复知她聪慧过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见多识广,多半所言非虚,也就深信不疑。 果然过不多久。古参将便给阮武一剑划伤了手臂,败下阵来。伤口虽然不大,但他面子上却过不去,将之引以为奇耻大辱。一张脸胀得通红,口中骂骂咧咧地道:“贼人休要张狂,且接我几招锁喉枪试试。“ 将弯刀插入腰间鞘中,伸手在马鞍旁摘下一条长约数尺的红缨短枪,一按机簧,只听“噹“地一声,枪柄突然暴长数尺。原来他这枪柄乃纯钢打铸,后尾中空,将前面部分尽数暗藏其中,柄上装有机簧,触动机关便即伸缩自如。 古德让长枪在手,刹那间精神抖擞,仿佛如虎添翼。一招“银龙噬喉“,长枪起处,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但见枪头银辉乱舞,星星点点直奔对方咽喉刺来。 阮武吃了一惊,手中长剑“举火燎天“,自下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形。同时,双腿在马肚上用力一夹,那马疾窜出去,只听“叮当“一声,枪剑相交,溅起一团火星,两人擦身而过,阮武但觉手臂酸麻,古德让这一枪之力当真不容小觑。 俗话说“锁喉枪,枪中王,枪枪锁喉最难防。“古德让一枪即出,紧跟着一招紧似一招,势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果然是枪枪不离阮武咽喉左右。 阮武心想,这人功夫精纯原不及我,只是全赖他枪法狠辣,专挑人上三路进攻,而我所使剑法又不能全取上三路剑式,再说枪长剑短,如此下去,我岂不是防守多,进攻少,只有挨刺的份儿?一边想着,一边左躲右闪,剑封手拦,寻思瞅准破绽,出奇不意制胜的法门。 二人在马上团团乱转,转瞬间过了二、三十招。 古德让欲雪一剑之耻,求功心切,见自己赖以成名的“锁喉枪“也无法一击取胜,心下难免大为焦躁。由于心情激动,长枪刺出便失了准头,被阮武瞅住空裆,长剑在他枪柄上一搭一划,借势下削,催动坐骑一跃而过。古德让痛呼一声,握住枪柄的左手被他长剑划过,立时断了三根手指,血流如注。 阮武一剑得手,哈哈大笑,道:“你既甘做鞑子走狗,这锁喉枪是使不成啦,今后还是用蒙古弯刀吧!“ 古德让面如死灰,退过一旁,撕下一块衣角将伤处包扎妥当,越想越气,将长枪愤然抛掷于地。他左手只剩下拇指和小指,再已握不牢枪柄,长枪留下已是无用。 蒙丹儿道:″可惜、可惜!“ 完颜复道:“可惜什么?“ 蒙丹儿道:“从此后,锁喉枪在江湖上再已无人会得,岂不可惜?“ 完颜复道:“鞑人夺人江山,欺我太甚,死不足惜。”他说这话之时,面色阴冷,毫无表情。蒙丹儿瞧在眼里,心中不由一紧,便岔开了话题,道:“那个自称叫什么飞天蝙蝠的莫问天不出三招,便能胜了那姓阮的使刀汉子。“她未曾听到阮氏双雄自报名姓,只听过莫问天称他兄弟为阮氏兄弟,是以只能将他唤作姓阮的使刀汉子。 完颜复道:″那是江湖中人称刀剑双雄的阮氏兄弟,使刀的是哥哥,名字唤作阮威,使剑是弟弟,唤作阮武。“ 这次轮到蒙丹儿面露惊奇了,道:″你怎么知道?哦,定然是你识得他们?“ 完颜复道:″萍水相逢,我哪里识得了?“ 蒙丹儿忽然想起那日曾听他说起过四道沟客栈晚间之事,遂道:″哦,你那日在四道沟见过了的。“ 完颜复嗯了一声,突然道:“丹儿,这些'大兴国军`是什么人?“ 蒙丹儿道:″浙东杨镇龙的农民起义军,数月前还造反造得轰轰烈烈的。怎么?完颜哥哥没听说过?“ 完颜复心想,数月前,我尚未到江南,到哪儿听说去?便摇了摇头,道:“这杨镇龙以前是干什么的,居然能组织农民造反?此人一定很是了不起,是个大大的英雄!“ 蒙丹儿道:“这杨镇龙么?他又名杨震龙,谱名应龙,字子翔,宁海松坛(即今浙江宁海黄坛镇)人。自幼习韬略、练弓马,宋末以右科登第,后官至衢州总兵,南宋亡后,天下悉数归元,杨镇龙战败返乡,因不满当朝民众等级分割制,又见战乱过后,苛捐杂税史况空前,元人兵将天天上门,挥鞭催税,持刀逼役,加上宁海一带连遭水旱灾荒,瘟疫蔓延,饥民遍地,饿殍横野。民间流传着“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何时”的民谣。面对时局灾情,悲愤填膺,杨镇龙便怀着爱国救民的壮志,广设武坛,暗置兵器,在鳌头山制造枪剑,征召义军。历经数年,共聚六州路十八县的浙东义民接应反元……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完颜复听得心内热血沸腾,满腔豪气地道:″后来呢?后来怎样?“ 蒙丹儿道:″后来……后来,就在今年二月,杨镇龙率部起义,高举义旗,饮血为盟,刺额为志,抗元除恶,顺天安民。先攻象山,然后挥师西进,过桐州,进天台,至东阳,入玉山,聚集义军队伍十二万之众。尔后,杨镇龙亲率七万大军,向东阳、义乌、嵊县、新昌、天台、yong康诸县进发,提出“护国护民”的口号。义军所到之处,杀元人,惩官府,开仓济民,官粮充饷,深得百姓拥戴,威震浙东。″ “ 在新昌长潭岭一仗,斩杀追剿元将达鲁花赤崔武德。几次战败婺州亲王瓮吉带,杨镇龙军威大震,建立以东阳玉山为据点,造宫殿,立“大兴王国”,取“安定”年号,登基称帝,封将相国师……不过……“ 说到这儿,蒙丹儿幽幽长叹一声。 完颜复道:″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如今大兴国军新遭惨败,杨镇龙已壮烈殉难……“ 完颜复轻轻″啊“了一声,不禁扼腕叹息,深表遗憾。心想好不容易耗尽心血起兵十余万,不想就此土崩瓦解……看来复国之难,谈何容易? 此时,阮威和莫问天刀钩相斗已至紧要关头。阮威力大刀沉,久斗下来甚为耗费力气,狠命拼杀一百余招过后,体力已渐感不支,额际大汗淋漓,身上衣衫湿透,喘气如牛。 兄弟阮武见兄长手脚越斗越显迟缓,知已不能久持。他俩兄弟号称刀剑双雄,原是因为二人平日每遇争斗,不管对方人多人少皆是联袂而上,一刀一剑相辅相衬,克敌制胜。若是一对一的与人单打独斗,其武功威力自然大打折扣。江湖中人往往以输赢论成败,把面子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尤为重要。阮氏兄弟既与莫问天南北齐名,这个面子是无论如何也折损不下的。 当时情况危急,瞬息万变。阮武也顾不了许多,手中长剑一挺,从马背上一跃而出,一招“游龙戏凤“,中锋直进,径奔莫问天后心刺到。 莫问天听得身后风响,已知必是阮武来袭,手中双钩一划,一招“八面埋伏“,一钩以剑招递出,指向阮威面门;一钩反手斜劈,用的乃是单刀招式,径封阮武来剑。 完颜复道:“那姓莫的眼看便要胜出,如今却遭前后夹击,他双钩虽然厉害,但在刀剑合击之下,怕亦是要吃亏!“ 蒙丹儿道:“我看未必。使刀的已然体力殆尽,使钩的若是一味抢攻,纵得一剑相助,也必无济于事,不出数招,必败无疑。“ 完颜复半信半疑,心想,丹儿语气这么肯定,这次怕是看走了眼啦。 又过得两三招,莫问天果然如蒙丹儿所言,双钩稳打稳扎,尽数往阮威身上招呼。阮威剑式虽然凌厉,但只要不是刺向他要害,他便视而不见,不管不顾。 如此一来,阮威便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阮武心下着急,刷刷刷疾刺几剑,意欲替兄长解围,剑走偏锋,剑剑不离莫问天后心要害。 莫问天全然不惧,双钩舞动,往前疾窜两步,右手钩一划一搭,勾住阮威鬼头刀背刃上的铁环,用力一搅,″哐当“一声便将刀搅落在地,左手一钩递出,勾向阮威脖颈。 阮武如影随行,长剑丝毫不缓,已至莫问天后背。 众人齐声惊呼,眼看两败俱伤的局势已在所难免。 就在这生死俄顷的紧要关头,突然一个人影飞身掠过镖队众人头顶,寒芒闪处,以一招怪异绝伦的剑法,转瞬间便即将莫问天手中双钩以及阮武的长剑击落在地。 他那招剑法既快且准,虽然招式繁复多变,但却一气呵成,诡异得无以复加,在场诸人无一瞧得清楚一丝一毫的来胧去脉。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二人钩剑便已双双坠地。 此人正是完颜复。他因听蒙丹儿讲起杨镇龙“大兴国军“起义的事,对″大兴国军“大为钦佩,不忍眼见阮威伤于莫问天之手,便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一名趟子手手中抢过一柄长剑,以一招在地牢之中学来的″玉虚十八剑“剑法“卸剑式“,挥手之间击落了二人兵器。 他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如电光石火,从拔剑纵身到击落兵器,一气呵成,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即救下了两条性命。在场诸人无不叹为观止,惊得木瞪口呆。就连曾正雄这样的行家里手,也忍不住脱口赞了句:“果然好功夫!“ 完颜复冲阮氏兄弟和莫问天微一抱拳,道:“各位英雄,得罪莫怪!“ 三人惊魂稍定,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连忙还礼以谢。 阮氏兄弟道:″多谢这位小兄弟援手解危。“ 莫问天也道:″多谢少英雄……小老儿飞天蝙蝠莫问天,今日这条小命算是少英雄在鬼门关硬拉回来的,日后少英雄但有吩咐,莫某愿听差遣,万死不辞!“ 完颜复笑道:″区区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今日能得识众位英雄,也算在下三生有幸。“心想这些个手握重兵的英雄豪杰,日后起义之时,或可大有用处。 当下又道:“大家都是为了劫镖,有事好商量,不义之财,各取所需,何必一言不合,便徒伤和气?“ 阮氏兄弟和莫问天听他如此一说,三人面面相觑。莫问天道:″少英雄也是为劫镖而来?“ 完颜复道:″正是。“ 此言一出,曾正雄更是吃惊非小,一提马缰,催马上前,道:“未请教尊驾是那座山头的?“心想难怪这一男一女,一路之上紧紧尾随不放,原来果然是冲着这趟镖来的。 完颜复正要答话,只听几声唿哨响过,从前方谷口来路上冲出十余骑快马,马上人人手挥兵刃,将莫问天带来的人马冲作两段。 领头的一人喝道:″大兴国军李召在此,请武威镖局的朋友速速将镖银留下。”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