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果然是……大凶卦 “苏沁啊苏沁,你五行水旺,连名字都是水行,贪字属火,水火不容,最是忌贪,师父的话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城郊别墅外,蜿蜒陡峭的山道上,苏沁喘着大粗气在一块大石头前歇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便是大骂一番。 她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管不住一颗贪财的心。要不然不会明知道师父教了她卜卦之术却没教破解之法,也为了那笔钱跑到这深山别墅里来给人起卦。 这可不,一下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说实在的,卦象太差也着实怨不着她,但她破解不了,就这么被当了撒气桶,又是逼着赔钱又是签什么违约书,那赔偿金高的,没办法,她只有趁乱往外跑的道理了。 于是,这深山野林里,就这么多了一个凄凄惨惨不着家的女人。 苏沁看了后头,跑了这么远甩是甩开了,犯不准啥时候又能追上来,可惜这地方她不熟,手机没信号实在找不到出路。 “罢了罢了,又得麻烦祖师爷了。” 苏沁双手合十朝着空气拜了拜,才长舒了一口气,找了块干净平整的大石头,扫干净上头的杂草灰尘,便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三枚乾隆通宝来。 她是个孤儿,自小被师父收养,师父是周易传人,她也就跟着师父学了些八卦占卜的本事。 这三枚乾隆通宝是乾隆年间流传下来的铜钱,原本是师父起卦常用的,不过她小时候顽皮,偷偷拿去玩的时候磨破了花纹。原以为要挨上一顿揍,谁曾想师父却把三枚铜钱送给了她。 说是沾染了她的人气,以后或许能帮她大忙,苏沁就一直留在身边了。 所以她跟着师父这么久,最会的也就是这六爻铜钱卦。 以沾染了天地人三气铜钱的阴阳起卦,所谓易有两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 而六爻铜钱卦,又是八卦两两组合衍生的六十四卦,一卦有六爻,需要连扔六次,方成一卦。 苏沁把铜钱放在掌心,双手合住铜钱静心一会,才在大石块上连扔了六次。 “卦为震宫,震属木,行为东,得朝着东边走。” 苏沁看着这最后落下的一爻,心里默想着,但眉心的距离却开始越来越近,“契机在东,可卦中月建相克、用神相克,处处都透露着,是……大凶之兆!唯独有属性相生发动,险后或有得。” 不是吧,居然还是个凶卦?这么凶的卦躲不躲得过去都不好说,还何谈什么险后有得。 苏沁收起乾隆通宝,快步寻了东边方向抬脚穿了林子往那头走去,脑子里还有些为刚才的卦象发愁。 大不了就是赔钱,法制社会,还能要了她的命去不成。可是,总归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还是得小心信着。 苏沁想着,腿脚都加快了几分。哪里想到,这一路走下去,林子是稀疏了不少,道却眼瞧着似乎是更偏了,再迈上几步,居然到了一崖边上。 “靠!整我呢?!” 走了这么久,居然走了条死路。苏沁瞬间对自己开始怀疑起来,不对啊,卦象明明是这么写的,她应该也没解错才是。 难不成,是她刚才心不够灵? 苏沁气得一跺脚,“师父老人家,看来你说的一点没错,我果然是没天赋。” 这一脚跺得有些重,苏沁恰恰好站在悬崖边上,也没想到脚下的土居然毫不牢固,一脚下去松软了两下便开始往下踏。 “啊!”苏沁没反应过来,跟着塌了的泥土一起往下掉,两只手向旁边抓着,也只是徒劳地抓了一手的土。 她最后一眼,是两旁飞速上升的山,身体满满的失重感,确实和蹦极的感觉很像,可她不过是贪财了几分,居然倒霉到要落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她最后一刻想的,也好,能见到师父了,定要跟他说说,其实她也没那么没天赋。 至少这一次,她算对了。 果然……是大凶卦! …… 至于这卦象后头的那句“险后或有得”是得苏沁的眼睛重新睁开,才意识过来。 “是死了吗?” 苏沁努力睁着眼睛,刺眼的光亮有些让她适应不过来,可身上那股子又饿又乏力极了的疼痛感又告诉她,好像还活着。 死,应该不会感觉到痛吧。 眼睛稍微适应,周围的景象便砰然全跃到了眼里,稀稀拉拉的林子里,随地而起的野坟,东倒西歪的野草,还有那要不是肚子里太空,她绝对能吐上几个马桶的恶心的尸臭味。 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是哪儿,耳旁一个声音立马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哭腔的奶气声,“二姐姐,呜……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席卷着无数的回忆一下子冲进了苏沁的脑子里,她的眼睛跟回光返照了似的猛地睁成了铜锣。 妈呀,她这是……穿越了?! 苏沁第一反应就是想起师父临终前跟她说过的话,她命里有解不开的死劫,但又尚存一线生机,还有她掉落悬崖前的那个卦象。原来这所谓的一线生机,便是换了身份换了时空重新再活一次! 道法天然,世间竟还真有这么稀奇的事。 不过很快,当那些记忆重新在脑海里整理之后,要不是没力气,苏沁差点气得就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 这原身,未免也活得太惨了吧! 摊上一个重男轻女的秀才父亲,苏家三个女儿还有眼前这个叫苏安的养子,在那个肚子争气给苏父生了个亲生儿子的后妈来了之后,简直就是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从小到大落了一身伤不说,才刚成年,原身死活不肯嫁给同村的瘸子,气得苏父苏平五两银子就把她卖到了县城的地主家当丫鬟,还是卖身死契的那种。 到了主家好不容易算是轻松些,又是一个高烧拖久了没人管,看没得救了就被人拿草席子一裹扔到了乱葬岗来。 是原身家里和她最亲密的苏安闻着声讯跑到这,硬生生从这么多臭烂尸体里扒出了她,也才给了苏沁魂魄穿过来的机会。 这要命的经历,真是……光想想就一身寒颤。 苏沁一锤脑袋,又立马意识到什么,撑着力气赶紧开始扒拉自己身上任何能装东西的地方。 一无所获。 完……她的保命家当乾隆通宝,没了。 002 法子是卑劣了些 003 缺钱的感觉,太难受了 这老板娘刚刚就有些可怜他们,这会子被救了一命,更是拿了不少东西来。 有些甜得发腻的桂花糕,幸好配上清爽的茶水,苏沁连连吃了好几块下去,肚子总算平反了下来,“多谢老板娘了。” “小姑娘太客气了,该是我谢谢你们。”老板娘跟着在一旁坐了下来,“我家那口子姓李,你们叫我李婶就好。” 李婶说着,看两人都是埋头苦吃的劲,有些心疼地又开了口,“你们两这是怎么了,跟饿了几天似的,怎么不回家?” “我们……” “我们没有家。”苏沁打断了苏安的话,“李婶,这是我弟弟,我们两是外乡人,家中遭难只剩下我们两个流离到这儿,想去县城里谋些生计,可惜没有银两,实在饿得没办法,这才上这里讨些吃食。” 编瞎话这种事,苏沁混江湖久了信手捏来,还是不交给苏安这个说谎都脸红的小屁孩了。 何况她最得意的就是自己一双眼睛,圆亮生动,尤其一垂眉的时候带足了柔弱感,最是惹人共情。 这可不,李婶看着他们两浑身没个齐整样,眼眶子都要红了,“哎呀,那真是太可怜了。可是你们这两小孩,就算到了县城怕也不好谋生,且如今县城里住的地方贵着呢。” “那也没办法,总得活下去啊。” 苏沁顿时又可惜起她那乾隆通宝来,要是家当在,摆个摊算卦的老本行总是不用愁吃喝的。 “要不这样吧。”李婶忽得想起什么,脸色也好看了些,“我记得我们村里头河边有个小茅屋,荒废很久了,破是破了一点,但总归是个住处,你们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去那儿暂且住着。” “真的可以吗?”苏沁眼睛立马亮了,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总比到处流浪得好。 “当然,那就是块荒地,平常连人都很少去。”苏沁果然没看错李婶忠厚的面相,只不过用计救了她一下,便处处为他们想着,“还有你弟弟,我看他有些力气,若是不怕累,明儿个可以去县城的码头,那里最缺工人,而且薪水都是日结,就是活儿繁重些。” “不怕不怕,婶婶放心,我有的是力气。” 苏安赶紧接着,也高兴得很,这一下他们的问题算是都暂时解决了。 李婶住的村子就在县城外不远,临山临河风水还不错,村子不算大,李婶说的那个茅屋就在村后头的后山跟前,靠着河有些近。 听李婶说那块地荒废有十多年了,无名无主,正好适合他们,唯独就是茅屋破了些,怕是住不舒坦。 但对于现在的苏沁来说,有个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只不过,等真到了茅屋跟前,她才意识到所谓的破点、还真不止是那么一点而已…… 虽说屋子是不算小,可整个就一间。一边是用茅草铺在木架子上勉强能称作的床,另一边是布满了蜘蛛网的土炕,除此之外了无一物。门是挂在了墙上,抬头还能从茅草檐中看到天。 这样的房子,叫声老古董都是恭维了。 “咳咳……”李婶苦笑了一声,也有些尴尬,“会不会有些太破了?” “不会。”苏沁笑眯着眼,白拿的东西自然没有说不好的道理,“现在是夏天,天也好没事的,到时候赚了钱修好了就是。” 苏沁唯一的优点,就是无时无刻充斥着这莫名其妙的乐观。 简单把茅草屋收拾了一下,天就差不多黑了,李婶又送了他们些馒头咸菜,虽然又硬又干,不过苏沁还是吃了个饱。 倒是苏安,吃得还没她多,乖乖地就把剩下的包起来。在节省这种事上,这小子比她有远见多了。 只可惜漫长的夜晚却是啥事都没得做,时间还早得很,苏沁就已经无聊得打了好几个哈欠,苏安瞧着,立马裹了衣服就要往外走,“姐,困了就睡吧,明儿早我就去李婶说的码头寻个工做,等我赚了钱就不愁没吃的了。” “你出去做什么?不睡吗?” “我去外头睡啊。” 苏安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苏沁才想了起来,似乎在苏家的时候就是这样。 苏平重男轻女得厉害,可惜原身母亲不争气,死活只给苏平生了三个女儿,苏安就是因此收养的。刚到家的时候还算享福,但等苏母死了,苏平续弦的婆娘给他生了个亲生儿子,苏安就成了个累赘。 家里就两间屋子,几个儿女住的一间是用屏风简单隔开的,苏沁三个女儿挤在了一边,苏安腾出来给小儿子之后,每晚就只能拿着竹席子睡到屋外去。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好几年。 苏沁有些心疼,“就睡里头吧,外面晚上风大。” “这哪行。”苏安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男女授受不亲,姐姐还未婚嫁,我不能让旁人有说闲话的空隙。姐姐放心,我都睡习惯了。” 苏安坚持得很,不等苏沁话说完,就紧着出了门。 稀稀拉拉的声音,是苏安在门口简单铺好了茅草躺在了上头。苏沁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躺了下来。 不得不说,屋顶破烂的唯一好处,就是在这晴朗的晚上,能够透着屋顶看见幽黑的天空,偶尔的几颗星星闪烁着,在盯着一动不动的苏沁眼里越发光亮起来。 房间不大,她似乎还能听着外头苏安平缓的呼吸声,静静的夜里充斥着苏沁好久没有感受到的平和。 就这样似乎也不错,日子嘛,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只可惜,信心是不错,一晚上觉睡得却是不踏实。 别看是夏天,但茅草屋临着后山又临着河,到晚上那夜风从屋墙的间隙吹进来,凉得苏沁醒了好几次,难得天才蒙蒙亮,她就干脆起了床。 有些担心地到了外头,果然,苏安的情况可一点没比她好,别说夜风吹着,就连衣衫都是潮的。 苏沁赶紧把他叫醒到屋里头,这样下去可不行,看来,修房子这事得尽早打算了。 可是……啊!缺钱的感觉、简直太难受了…… 004 得找回老本行 索性也睡不下去,两个人起床去了河边,拿杨柳枝泡在了水里,泡软了后在嘴里咬开,支出来的纤维便可以当着牙刷。这个时代的穷苦人家几乎都是这么对付的,但着实算不上舒服,没钱果然是哪哪都不方便。 随便塞了两口馒头,就往着县城去了。 算上原身的十多年,苏沁也是第一次到县城这种大地方。 还别说,之前住在村子里,大多都是茅草屋或者瓦房,但她那个时代的农村里也有不少,算不得新鲜。可只有一进了县城,看着那满大道古风古味的建筑人情,苏沁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真是换了一个大不同的时空。 都说古城大多东富西贵南贱北贫,在平阳县城这儿也差不多。 进城的恰恰好是南城门,菜市口集市挤在了城门口不远的十字路口上,往来的各种商贩铺子也都开在这儿,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哟呵声遍地能闻。别看时候还早,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大家都赶在这时买些新鲜的蔬菜瓜果。 苏沁看见好几个像是下人打扮的出来采办,几乎都是从东西两边的道口上过来。 “姐,码头在那边,我们过去吧,再晚点怕是赶不上今天的活了。” 苏安催了两句,拉着苏沁就往那边走,走得有些急,差点就要撞着前头的三个人。 幸好苏沁转身得早,紧着擦了边过去,急匆匆地却也没瞧着那个差点被她撞到的男子身子歪了歪,手上发力才拿紧了手里的东西,那三个圆圆的铜板反射着太阳的光线,模模糊糊刻着四个字,“乾隆通宝”。 “诶,这不长眼的东西!给本少……” “少爷,还是别了。”男子话还没有说完,一旁两个下人赶紧拉住了他,“就一个小妮子而已,咱们本就是偷跑出来,还是别惹事了,回头老爷又该揍……又该生气了。” “那就放过她?” “放过、放过。” “行,那本少爷宽厚,不跟她计较。”男子转了转脑袋,悠悠地把乾隆通宝放进了荷包里,叮咚几声铜板碰撞的声音,寡淡得都不如他腰间挂着的三个金玉佩撞击的声音大,着实和那一身镏金银腰带裹着的丝绸提花十分违和。 他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你们两个有钱吗?” “少爷,咱们房里的钱还不都是一样被老爷管着,谁有多的啊。” “老爷!老爷!”男子没好气地手上扇子一收,“啪啪”便是朝着两个下人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天天就知道在我面前念叨他,到底我跟我爹谁才是你们两主子?” “您是您是,不对,都是、都是啊。” “蠢东西!”男子又不忿地骂了一声,手里的扇子没能再敲下去,不远处便传来了喊声,“陆大少爷!” 走过来的也是两个穿金戴银的家伙,嬉皮笑脸的用纨绔二字就能全部形容。 “张少、王少。”下人赶紧打着招呼。 “陆大少,今儿个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样,咱们是去风花雪月呢、还是去一掷千金?” “去啥呀。”陆少白眼一翻,“你两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老头为了管住我,天天在我零花钱上整事,这出屋都是跑出来的。” “诶,身上没钱怕什么,整个南县谁不知道您陆少是谁啊。” “就是就是。”张少拍了拍陆少的胸脯,“你爹是南县首富,大伯又是咱们的知县,这论财论权可都是我们南县的一把手,你陆大少陆子奇要去哪儿,还不就是刷个脸的事。” “这话还真没错。”陆子奇被张少牛皮吹得脖子都拉长了几分,“那、咱就走着?” “走!” “等等。”陆子奇话说着,又朝向一旁的两个下人,“你们两个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可是少爷……” “滚滚滚,本少爷的话都说不听了是吧,小心我揍你们。”陆子奇一脚踹在了下人屁股上,“对了,回去的路上再给本少爷买几只好鸡好兔,记住了,这是饮食,可得记家里的账房上,别花我的钱。” 陆子奇说着,挽上两个狐朋狗友的脖颈,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朝着南街上最热闹的赌坊去了。 …… 苏沁这头,也跟着苏安到了李婶说的码头上,寻了几个去处,总算是有人肯招苏安这个年纪的工人,可惜开的工钱…… “一天七文?!”苏沁眉头都快皱到了眼角,“这也太少了。” “还嫌少?”头工一脸不耐烦,“谁不知道,我这儿开价可是最高的。” “姐,七文不错了,我多抗些货物,说不定能多赚点。” “不行不行。”苏沁摇摇头,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可是瞧着了,码头工人一个人抗的东西又多又重,累死累活得才这么点。 但家里那屋子一无所有,想让苏安能睡到屋里一个屏风起码几百文,买块布凑合下也得十多文,再加上锅碗瓢盆各种所需品,一两银子估计才能下得来,光码头打工得忙活上几个月,他们不饿死,苏安也得累死。 “走,小安,这活不干了。” “但是姐……” “听我的就是。”苏沁一路拉着苏安,气鼓鼓地又走到了南街上。 这算啥啊,好歹之前她靠算命算风水,住不起别墅也能大鱼大肉的,这种日子她可穷不惯。 看来,得找回老本行了。 苏沁走到了一家赌坊面前才停下了脚步来,手里捏着早上出门时李婶借给他们的五文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走进了赌坊。 这举动,把苏安都吓了一跳,“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吗?” “当然。”苏沁下定了决心,“能不能翻身,就看你姐的命硬不硬了。” 不义之财不可得,这道理她知道。 尤其是他们这种易经之学的人,把卜卦用在歪道上一定会遭到反噬,轻则破财,重则破血丧命。 不过,反正她也没有乾隆通宝可以起卦,用点自己知道的偏门应该不会太遭报应。 师父、各位老祖宗,你们的话徒儿都记得,不过小徒儿都要饿死了,稍稍破那么一点小戒这种事。 想来师父,还是会原谅她的。 005 她的乾隆通宝! 从前苏沁贪玩的时候也去过赌场,但顶多就是看看没亲自上过场,毕竟这玩意伤气运,谁也不敢轻易碰。 这儿的赌坊虽说不算大,但热闹程度绝对不差,厅里几张桌子每一张都围满了人,有垂头丧气的、有叫嚣着的,还有满脸红光的。 苏沁也不着急,拉着苏安先在里头转上了一圈。 “姐,你到底要干嘛,不会真想着要赌钱吧,这五文钱可不够输的。” “足够了。”苏沁带着苏安走到一张桌子前,指了一个人,“你来赌。” “我不会啊。” “简单,就跟着这个人,他赌什么你就跟着赌什么。” “就这样?” “嗯。”苏沁点点头,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赌一把了。她不能在赌博上起卦,不过看人面相的本领还是有的。 每个人的面相虽然从出生就注定,但也会随之后天有轻微的改变,因为人的因果而存在起伏的面相,有时候他们也叫这个为气运。苏沁找的人就是这个赌场里气运不错的,只要跟着他下不会输。 不过气运有变化,不能时常跟着,等着他气运开始变差,苏沁便再叫苏安换上一个人。 太过投巧的法子,久用不得,更不能下重注,因为气运再好也不可能把把都赢,说到底赌得还有苏安的气运。 好在这小子福气果然不错,跟了几人下去,转眼间五文钱居然翻了好几番。 “姐,我赢了快一百文了!”苏安一脸的兴奋劲,抖露了手上的几十文全给了苏沁。其实这小子没有赌心,他要是胆子大多跟上几注,赢得应该不止这些。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也是件好事,毕竟赌徒心理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十文,够她买桌椅锦旗摆个算命摊了,还是不要在这里多停留,免得让这赌场消耗了她命数。 苏沁想着,正打算离开,旁边桌子却开始吵闹起来,只见着一个贵衣打扮的男子把旁边凳子一踢,一脚便是踩在了桌子上,凶巴巴地指了指旁边人,“嘿你们几个不要命了是吧,我们陆大少说要赌,居然有不肯的道理,知道他爹是谁吗?知道他大伯是谁吗?!” “知道知道,整个南县还有谁不知啊。”那赌场的下人退到一旁,老板点头哈腰就到了跟前,“可是陆少爷,实在对不住,这不许赊账的事可是陆老爷吩咐的,每个赌场酒坊都是如此,我们也不敢违背陆老爷的话啊。” “你这话说的,我爹姓陆,我就不姓陆是吧,这陆家的生意我看你们是不想做了。”陆子奇听到陆老爷三个字哆嗦了一下,可瞧着旁边两个狐朋狗友又立马正了身子,丢什么也不能丢了面子不是。 “姐,那边干嘛呢?” 苏安拉了拉苏沁的胳膊。 “就几个公子哥闹事,我们别掺和,走吧。”多一事当然不如少一事,可是苏沁刚想离开,再看着那叫陆子奇的公子哥下一个动作,步子却沉得怎么都迈不开了。 只见着他从输光了的荷包里掏出了最后的三个铜板,往桌上一放,“得,我也不为难你,我不赊账,就拿这东西抵了,多少钱你出个价。” 那三个铜板叮咚落在了桌子上,苏沁眼尖,一眼瞧着身子都有些发抖,几步就跑到了陆子奇跟前。 是!她没有看错,就是乾隆通宝! 苏沁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这个时代是架空,怎么会有这东西。可到了面前,铜板上四个大字一笔不差落在眼里,最重要的是,字面上还有些被磨破的花纹,和她从小用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确实,就是她的保命家当! 简直不可思议,苏沁打死也想不到居然还能见着它,当初师父送给她的时候就说过,她和这东西天生有缘,看来有些事情确实是命中注定。 她的东西,她一定得拿回来。 “这……”除了苏沁,其他人当然不认识这东西,赌场老板拿过来看了看脸色也有些晦涩,“陆少爷,你这不是为难小的嘛,这东西不是金不是玉的怎么抵,而且长得和铜钱差不多,要是别人再拿这个治我一个造假钱的罪,我上哪说理去。” “怎么,你是说我陆家的东西不值钱咯?”陆子奇声调都高了不少,“我这可是从我家挖出来的,说不着就是哪朝古董,今儿个我就要拿它换钱。” “哪朝哪代也没这个东西啊。”老板又小声嘟囔着,陆子奇正要发脾气,旁边一个声音忽得响起来,苏沁把整个荷包叮隆一声全扣在了桌子上,“陆少爷,其他人既然不识货,你这东西我要了。” “你?”陆子奇转过来看着从人群里钻出来的小个头,两眼上下一瞥,便是一脸的不屑,“一身破破烂烂的,能出几个钱啊。” 他说着,从桌上拿起荷包来,瞧了两眼又扔回到苏沁手上,“才几十文钱,口气倒挺大,可惜本少爷的东西不止这个价。” 陆家是做生意起家,陆子奇就算再没掺和生意场上那些个事,但天天被老爹念叨,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的。这东西卖不出去另说,既然有人想要,有市场、那就有钱赚。 “陆少爷,你可知道除了我,你这东西没人想买。” “二两,少了不行。”陆子奇压根不听,“你不买,我不卖就是,总不能让人知道我陆大少的东西就值几十文,我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你!”果然是地主家出来的人,个顶个的狡诈,但乾隆通宝,多少钱她都得要,“这样吧陆少爷,既然你拿了钱也是想拿来赌,不如我和你赌一场怎么样?” “就你?会吗?” “就咱两,如果我输了,我这钱归你。如果你输了,东西归我。” “她要跟我赌,哈哈,就不怕输精光了。”陆子奇笑得脖子梗都粗了,笑了两下又立马停了,“嘿不对啊,小妮子,你买我这东西要二两,如今拿这钱赌只有几十文,我怎么着都是亏的,这生意不做。” “那陆少爷是不敢咯,这样,我再加上我弟,要是输了他做你下人,不过、你得再加上你的玉佩。” 006 就是个倒霉蛋 007 罢了,还是打吧 “他娘的我这八字到底怎么生得,简直倒霉透顶。”陆子奇向来六亲不认的步子一进了陆家门,就变成了躬腰窃步,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陆家偷东西了。可这躲着藏着的,还不忘指着自己的鼻子骂。 今儿个真是运气背到家了,输了钱丢了脸,连玉佩都赔了进去不说,风月坊的姑娘都唱了首他不爱听的曲儿,一天下来就没有个顺气时候。 “老天保佑,就别让我背到被老爹抓包了。” 可话音才刚落,一旁一个黑影压了过来,生生挡住了他的去路,“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老爷在前厅等你呢。” ……他说什么来着,倒霉! 陆子奇没得办法,只能去了前厅,到了那儿,自个爹坐在里头,他的两个下人就站在旁边。还没等自个老爹嘴里的“跪下”两个字出来,陆子奇就不甘不愿得找了块干净地跪下了。 多少年了,反正都是一样的流程。 “嘿你倒是跪得干脆。”陆盛阳刚指着陆子奇的手忿忿地落下来,“说,今儿个又偷跑出去干嘛了?” “还能干嘛啊,您又不给我钱,就瞎溜达呗。” “瞎溜达?还能瞎溜达到赌坊去?” “我……”陆子奇抬起头瞪了一样一旁的下人,“是不是你们两个说的?” 两个下人吓得也扑腾跟着跪了,“不是不是,我们哪敢啊少爷。” “自己做错了事,还怪别人?”陆盛阳手里的玉佩朝着陆子奇扔了过去,“你前脚在赌坊输了的玉佩,后脚就让人卖到了咱自家的典当铺去,要不是老林眼尖认出是你的东西,我还不知道你今儿个又偷跑出去。” “我就知道是她。”陆子奇哼了一声,那张跟只狐狸一般狡猾的脸又浮现到了眼前,今日这一摊子糟心事都是因她而起,居然还敢典当他的玉佩,“臭丫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嘟囔什么呢?” “没……” “你说你,都多大年纪了,一事无成!”陆盛阳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不争气的儿子,是骂都不知道从哪根头发丝下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了十家商铺,你大伯那时也早已考取功名。你呢,琴棋书画狗屁不通,再不济连……” “娶妻生子。”陆子奇晃了晃脑袋,被陆盛阳骂多了,连他下句话是什么都知道。 “连娶妻生子都做不到,整日就知道吃喝嫖赌,臭名远扬地我都替你臊得慌。” “是是是,儿子错了。” “做啥啥不行,认错第一名。儿啊,你老爹我肚里没什么墨水,一辈子再有钱就是个下九流的商人,你娘走得早,你大伯又没儿子,老陆家能光宗耀祖的希望不就在你这个独儿身上嘛,你怎个如此不长进?” “爹,你太谦虚了,你哪里没什么墨水,方才不是一连串说了三成语。”陆子奇掰起了手指头,“狗屁不通吃喝嫖赌还有臭名远扬。” “我呸,那算成语吗!”陆盛阳总算是忍不住了,从旁边抄过了家法的棍子朝着陆子奇身上就是来了两下,“看来老话说得没错,棍棒底下出孝子,你就是太欠打了。” “祖母快来啊,老爹又打我了!”陆子奇一边躲着一边喊,疼倒也没有多疼,反正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就是打完酸痛得难受。 这头一喊,厅外陆家老太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哎哟,陆盛阳,你怎么又打他了。” 好样的,救星来得真快。 “这小子欠的。”陆盛阳喘着粗气,自个老娘简直就是他教训儿子路上的绊脚石,“娘,我一打你就来劝,他都是被你惯坏的。” “惯他怎么了,儿媳妇走得早,我不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孙儿了。” “祖母你总算来了,快说说我爹,打我骂我也罢,连银子都不肯给我,堂堂陆家少爷连去个花钱地儿都去不了。” 陆老太太最是疼陆子奇,陆盛阳又最怕自个娘亲。 瞧着她来了,陆子奇松了口气,只等着像往常一样,两个人争论一番不了了之老爹只能放了他,顺道再从祖母那儿求点银子。谁知等得他跪坐着都快要睡着了,这话题又转回到了他身上。 “不过奇儿,你爹有些话也说得没错,你年纪大了,若是真不想读书考功名,也该娶个媳妇为我们陆家争个香火得好,这成家立业也算是另一种前途嘛。” 陆子奇耳朵听着老爹和祖母的你来我往听得都有些昏昏入睡,祖母这一句话倒把他给整精神了,立马弹了起来。 “‘钱’途?对对,祖母,我什么也不图,就图点钱。老爹不给,要不您给点?” “您瞅瞅!我们说的他哪句听进去了。”陆盛阳气得棍子又抬了起来,陆老太太无奈地手一扶额头,摇着脑袋坐了下来,另一只手挥了挥。 “罢了罢了,还是打吧。” 这一打,直把陆子奇屁股打开了花,连回去的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该死的!”陆子奇又骂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出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腰一直起来,又是“哎哟”一声,“居然还真让那个臭丫头说中了,这血光之灾,连祖母都没拦住,都是因为她!你们两个,明儿个就去给我好好查查那丫头的底细,叫什么住哪儿我都要知道。” “还去啊?” “去!”陆子奇气得一脚又踹在了下人屁股上,“敢咒我,这仇不报,我就不姓陆了。” …… “啊嚏!”第二天一大早再次刚踏入县城的苏沁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昨晚上到现在连连打了几个,感情谁一直骂她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茅草屋太冷有些受凉了,好在屏风拿回家该铺的床铺好,一晚上睡觉暖和不少,又喝了李婶准备的驱寒汤,今儿个精神头倒是挺足。 这次,她把苏安留在了家修房子,自个带着东西到了县城,就在南街的河边寻了个位置交了摊金,摆好桌椅挂上锦旗,一个算命摊子就算正式摆上了。 仔细看好的好风水位置,临着南湖,旁边就是最热闹的酒坊,还能看见湖里花枝招展的花船,苏沁点上香,三枚乾隆通宝捏在手心,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后一靠,双脚便是搭在了桌子上。 “南县第一神卦,终南山里周易门下,万事皆可问,不准不要钱!” 008 大生意来了 这种摆摊算命的活儿,苏沁还是刚学会六爻铜钱卦的时候在天桥上摆过,比起前世总被人当成骗子,在这个时代摆摊,小生意确实多些,苏沁应付起来也游刃有余。 不过这些小活基本就是赚个话头钱,有的甚至都用不上起卦。 毕竟不管在哪儿,来算卦的大多离不开三件事,财权、健康还有姻缘,而在这三件事上,那种天生大福或是大灾的卦象都不常见,大多人命运再不相同,可其实命宫运势都差不了哪去,所以那一摊子行话苏沁基本一天能说一本书出去。 什么“运势尚佳没有大灾”,什么“偶有小人作祟多做福报便能消解”,什么“天作姻缘不必强求自有缘分”,总归算命的人求个安心,苏沁求个钱财,一举两得,得来不费功夫。 独独可惜的是,这些卦钱顶多也就能收个两三文,比不得前世后来跟着师父给那些有钱人算卦,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种。 一上午下来,苏沁算了算荷包里的十多文钱,又恢复到向后躺着的舒服姿势,啃了口馒头打算收摊休息会,却瞧着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昨儿个才说见了他要绕着道走,今儿个人家就摆着正道过来了。 但这回,姓陆的坐的是小轿,这么一看,倒看得出确实是南县首富的身价。 虽然就是个简单的步辇,可四人抬着,椅子改成了躺椅,铺着厚厚的绒垫,上头还有遮阳的篷,陆子奇就侧着身半躺在上头,怀里还抱着一碗葡萄。这家伙,上个街都这般嚣张,简直不负纨绔二字。 苏沁原本想躲躲,但忽然想着今儿个为了摆摊,特意穿了一身男子道服,盘起了头发带了小帽还沾了两撇小胡子,应该认不出来。再说了,人陆少爷是什么人物,就算同一条街,不也是冲着赌坊酒楼去的。这么想着,苏沁帽子一低,自在地也半躺下来。 不过说实话,要不是昨儿个晚上被老爹揍得屁股开花,陆子奇才不愿意坐步辇呢,舒服是舒服,就是不自在,身边总围着一堆人。本想今天就在家歇着,偏偏武家那小子搞什么诗宴,老头子非撺掇他去。看在去一趟能从老头子那混来几两零花钱的份上,那他就不吝、大驾光临吧。 陆子奇想着,又拔了颗葡萄塞进了嘴里,眼珠子滴溜溜到处转,一下就转到了旁边的算命摊上。 “嘿……停、停一下。” 步辇停了,陆子奇让手下扶着他走了过去,撅了屁股朝着算命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是一伸手,直朝着他的胡子而去,麻溜地扯了下来,小帽下立马露出一张娇嫩的女子脸蛋。 “哈!果然是你!” 靠! 陆子奇这一连串动作太过流畅迅速,苏沁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这什么跟什么啊,电视剧里果然是假的,女扮男装压根不靠谱,马甲翻车也就这么一眨眼时间。 “这你都认得出来?”苏沁从他手上抢回假胡子,很是忿忿不平。 “怎么,以为贴两胡子就是易容了?”陆子奇十分得意,扯了扯苏沁身上的道服,“打扮得还挺像个样,可惜,你碰上了我南县第一神眼,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出我这双火眼金睛。” 得,他啥都是南县第一。 索性被认出,苏沁也大大方方地敞了敞手,“那陆少爷这是来找我做什么?” “找你还能做什么。”陆子奇双手覆到了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苏沁,“自然是找茬。” 好一个不加掩饰的混蛋。 “陆少爷,昨天你的东西可是打赌正正经经输给我,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拿这事找茬,说不过去吧?” “原来是个神棍,我说呢,女子算命是个稀奇事,确实要女扮男装,怪不得昨天神神叨叨说我什么血光之灾。”陆子奇却是不回答她,只看了看一旁的锦旗,“第一神卦?口气还挺大,行,那我就找你算一卦。” 昨天的事不好作祟,但想找茬自然有的是办法。 “这事好说。”苏沁眯着眼坐了下来,想在她的技术活上搞门道,可不是件容易事,“陆少爷想算什么?” “算人吧,你还不配,那就给本少爷算算我家的狗。” “狗?” “对,我今早起床,我家旺财丢了,你就算算它去了哪,若是算对了,昨天的事一笔勾销。若是算错了,本少爷为人正直,可绝容不得南县出现一个江湖神骗。” 这话的意思,就是打算把她赶出县城呗。 苏沁知道陆子奇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脖子一扬手一摊,“可以,给钱。” “还没算就要钱?” “当然,第一神卦的规矩,没钱不卜卦,卜卦先收钱。” “多少?” “二两,少了不行。” 苏沁的语气学着昨日陆子奇是像模像样,这就叫彼之道还彼之身,雪恨的机会总是来得这么容易。 “你!算卦哪用得了这么多?” “旁人当然不用,可您陆少爷是谁,没有二两哪配替你起卦呀,陆少爷要是算不起,也可自行离去。” “小狐狸!”陆子奇牙间一咬,朝着下人使着眼色,嘟囔了一声“记宅里帐”,二两碎银子才放到了桌子上,“你可想好了,要是没算对,你得双倍赔我。” “这是自然。”苏沁乖乖地把银子放在一旁,拿出了自己的三枚乾隆通宝。 难得的开张吃三年的生意,苏沁没再和陆子奇嬉皮笑脸,而是认认真真地将乾隆通宝合在掌心,面前的小纨绔却是打脚一步走到了跟前伸出了手。 “你干嘛?” “你干嘛!”陆子奇跟个憨憨似的呆在原地,“不是得让我抽个卦?” “用不着。”苏沁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抵是寺庙里抽什么卦签之类的。 “也不用我写个字?” “不用。”苏沁摊着手心里的乾隆通宝,“有这个就成。” “这东西管用吗?别欺负我不懂命术,我家的算命师没去十个可也有七八个了。”陆子奇很是怀疑,不用抽签不要测字,不问生辰连旺财长什么模样都不问,就三枚铜板? 小丫头江湖神骗无疑了。 009 江湖神骗,专骗他钱 010 算卦大师也是忽悠大神 011 这运气、简直小锦鲤啊 012 又整幺蛾子 013 倒霉蛋也有狗屎运 014 我不算! 015 好样的!给他继续! 016 他一定会赢 017 南县第一神眼 018 两个财迷 019 还是钱打动人 连陆子奇那个小纨绔不学无术都满脑子的赚钱方法,苏沁自然不能落后。 虽说摆摊算卦也能赚钱,而且有了陆子奇给她介绍生意,说不定会有不少大单子。但这种事情总是可遇不可求的,何况卦起得太多,多少会有些伤害她的命数,若是能找点其他的生意两相中和,岂不是更好。 苏沁一下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们手上的这点钱无论是想买田地还是买铺面做生意都是不够的,她得有更多的本钱才行。 好在,她有陆子奇这条大鱼,很快就真给自己送了一个生意上门。 “看风水?” 没过多少天,苏沁正在自家摊子上转着乾隆通宝时,陆子奇就窜了过来。 “对啊,是一个和陆家有生意往来的锦缎庄,听说他们家里出了点邪门事,正想找人驱驱邪。原本是趁着这次和我们家谈生意,顺道找城外有名的菩提寺里和尚做个法事,让我给拦下来了,我说这事应该是和风水有关,怕是犯了风水忌讳,正好推荐你去。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你个锤子。”苏沁鼻子都皱了起来,“说多少遍了,我是算卦的,不是看风水,更不管驱邪的事。” 她的易经八卦可不是什么迷信的邪门歪道,那是在她前世的时代都能上大学教程的古科学。 “哎呀,说你聪明吧,怎么有时候比我还糊涂。”陆子奇身子灵活,一下就躲开了苏沁要敲过去的手,“你管他看风水还是驱邪呢,总归人家就是想解决家里的邪门事,你摆着风水的名头给他算上一卦,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这问题解决了,事儿不就成了。这事儿成了,咱两的银子也就到手了嘛。” “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苏沁摸了摸下巴,陆子奇看她还在犹豫,脑袋都快蹭了过来,“不是我说,这家人虽然比不上我们陆家,但常年生意往来,也是个有钱大户,光一场法事就准备了五十两,如果能把事情解决,说不定酬劳更多,怎么,你想跟钱过不去?” 自然不想! 不得不说,还是钱打动人啊。 苏沁原本的迟疑一下一扫而光,也不知道陆子奇这小子怎么回事,明明是南县首富独子,贪起财来比之她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陆老爷抠他钱真是抠得厉害了。 “行,我去,在哪儿?” “庄子不在南县,但也不远,往北出了城一天路程的青田镇,就在那儿。不过你放心,这次我和你一起去。” 陆子奇还是很有老板亲力亲为的派头,大概也是怕第一次的生意苏沁搞砸了,却也没想想对于苏沁来说,他才是那个拖后腿的猪队友。 也好,毕竟是陆子奇引见的,有他在能省些事。苏沁也不耽搁,当即回家收拾了些行李带上必需品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陆子奇的马车出发了。 马车确实是比驴车舒服的多,要走山道,陆子奇的马车里还铺了厚厚的绒垫,偌大的车厢摆了两个铺,能坐能躺也不觉得太过颠簸,中间的小桌子摆放着各种吃食,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两去旅游呢。 苏沁当然不客气,嘴里塞了满满的糕点,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才开口,“话说回来,你爹不是管你管得紧嘛,这次怎么愿意让你出来跑这么远?” “嗐,还不是我跟他说想去看看我家在苏镇的生意,他以为我开窍了,出来的时候还自个在那兴奋呢。” “听你这意思,你爹也挺愿意你做生意的啊,陆家生意赚的钱肯定少不了,你干嘛不跟着你爹干,非要掺和我这趟浑水。”有时候苏沁也搞不懂这混小子,说他纨绔不堪不务正业吧,他其实对生意经也有些见解。可说他喜欢做生意吧,他又死活对陆家生意不管不顾,陆老爷让他做的事情他就是不肯。 “跟着我老爹做生意多没意思啊。”陆子奇十分不屑地摆了摆手,“我就是喜欢和他对着干。” “哟,搞叛逆?”苏沁挑着眉头一打量,自娱自乐地嘟囔,“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叛逆期是要长一点。” 陆子奇早就习惯了苏沁的冷嘲热讽,也不介意,双手覆到了脑袋后面便是安逸地躺了下来,“那你呢?” 认识了也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好像对小狐狸也就知道个名、还有她那个光知道躲她身后的弟弟而已,“李家村的人大多姓李,你又是刚搬过去的,应该不是那里的人,你是哪儿的?” “我啊?”苏沁拍了拍手,也跟着躺了下来,“我是天上的神仙死而复生,到凡间渡劫的。” “嘴里总没几句实话。” 她也算说了半句实话,谁让他不信呢。 陆子奇侧过脑袋,从小桌子的桌腿缝里看了看苏沁,看到她都觉得脸上热乎了,陆子奇才开了口,“我知道了,南县西边一天脚程才能到的祖屋山脚下那个苏家村,你是不是那里的人?” 原来在想这个呢。 苏沁没好气,“你是不是又调查我了?” “这可是我猜的!”陆子奇一看自己猜准了,脸色又得意了起来,“跟你学的嘛,凡事心细,总有破绽。” “怎么猜的?”苏沁瞬间也好奇了,侧过身子拿手枕着头看向陆子奇。 “你的口音和南县没什么分别,但是以本少爷在南县里的名号,你没听说过那就该不是县城人,家里也应该在南县偏远一些的地方。而祖屋山那一块有几个村子大多养蚕织丝,也擅长反针法刺绣,刚好你荷包上的绣纹就是用的这种针法,又刚好那附近有个苏家村,所以我猜你是那儿的人。” “可以啊你。”苏沁翻了自己的荷包看了看,还真是。 虽然到了李家村后,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换了新的,不过她看自己的荷包花纹挺好看便继续戴着了。 就这么一个小细节,居然就让他抓住了。当初她骗李婶他们是外乡人,这么久了李婶都没察觉。这么一对比,陆子奇也并非无可取之处嘛。 “好小子,学得还挺快。” “那是,从小到大的长处,尤其是这双眼睛。” “我懂,南县第一神眼嘛。”苏沁哼着和陆子奇相视笑起来,这小子,是该重新审视审视他了。 020 闹鬼? 021 帅!好帅! “最开始是入夜的时候总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细碎的声响,我也没太在意。后来有一次我眼瞧着灵堂里我女儿的灵牌渗出了血珠,问遍了下人也没人承认是谁所为。打此后我心里就一直不踏实,直到有一天晚上,我……” 陶夫人说到这,眼珠子紧了紧,似乎又后怕起来,“我夜里被扰着睡不着,起身原本想喝口茶,便瞧着、瞧着窗户边有一个人影,灯笼光映在窗户上,是一个女人的人影,披着长头发盖住了脸,就从窗户边飘了过去。” “飘?” “对!就是飘过去!忽上忽下,当时就把我吓晕了。我把这事与老爷说,他却认定是我看花了眼也不许我到外头瞎说。你知道的,我家毕竟是做生意的,外人知道会有所影响。可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女儿的鬼魂在泉下不安宁,原本是想着找个和尚回来做场法事。但派去的下人回来说,陆小侄觉得此事也和风水有关,兴许是宅里哪里犯了风水忌讳才会招来这些邪东西,也应承会带一个风水大师来,我就只盼着你们来了。” “确实是有些邪门。”苏沁附和了一句,乍听的确有些恐怖,不过仔细想想,这些个事要说是人做的也好做。只是事情起必有因,若真是人为,那人弄了这么多闹鬼的事,听陶夫人的意思却也不见有什么下文。 这其中,应该有还没挖掘的秘密。 “陶夫人,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你别看我这庄子大,可其实人不多。我和老爷只有双双一个宝贝女儿,她虽然嫁了人,但女婿是入赘,所以与我们一同住。除此之外,我有个表侄子家里遭了事故,举目无亲一直在我家住着。再就是这段时间我女婿的远房表妹来探亲也在庄里,不过这会子她应该已经睡了。其他、就只有管家和家丁丫鬟了。” “陶夫人,我方才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口有匹马,家里是不是还有客人?” “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应该是小展的马,他承过我老爷的恩情,从北方刚回来,这次也是来探望老爷的,你们过来的时候他刚刚由女婿和我表侄子领着去拜祭我女儿双双了,算着时间也快回来了。”陶夫人说着,又急忙补上了一句,“苏姑娘,依你看这事,到底是什么缘由?” “暂时还不知道。”苏沁摇了摇头,“不过夫人别急,等明天白天我仔细把庄子各处都看一遍,也好确认是不是风水上犯了忌讳。” “好、好,那就一切有劳苏姑娘了。”陶夫人站起来握了握苏沁的手,才带着她又回到了外厅。 这一会子的功夫,外厅里又多了好几个人,除了旁边服侍的丫鬟外,还有年轻三个男子正站在厅里。 “出来了?”陆子奇瞧着,几步走到了苏沁面前,陶夫人也拉着苏沁,紧着一个个介绍过来。 “苏姑娘,你看,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这个是我女婿,华远。” 陶夫人一边介绍,陆子奇就在一旁低声给她补充着,“原本就是个穷书生,奈何陶双双偏偏看上了他,伯父伯母宠着自家女儿也就由着她了,是入赘,进了陶家之后就帮着打理陶家生意,是个靠吃软饭飞上枝头的。” “见过华姑爷。”苏沁低了低身子,虽然是个穷书生,但估摸着和陶双双在一起后也没什么心思在读书上,身上的书生气不见多少,在陶夫人面前倒是低眉顺眼的,恭敬得很。 “这是我的表侄儿,姚皓轩。” “这人我还是几年前见过一次,那时候他家刚出事,伯母看他可怜就接到庄子里来,一住住了这么多年,年纪不算小还没成婚,也不知道要在陶家赖多久。” “见过姚公子。” 还算仪表堂堂,打扮上比华远差上许多,都不太像是庄子里的主子,毕竟长年寄人篱下的滋味也不是什么好受的。 “至于这位,是小展、展文星,他是我家老爷的客人,今日早你们些许时候来的。” “这人我不认识。” 陆子奇撇了撇嘴,苏沁依旧行了礼,一抬头看着面前的展文星,瞬间就愣住了。 这人、她想认识! 苏沁这会子心里的想法只剩下了,奈何自己少读书,否则怎么会在看见这么一个眉眼出色的美男子的时候,却只剩下用“帅、好帅!”这么浅薄的词语来形容。 但是、啊!真的好帅啊! 她承认,她也是个女人,也会有沉迷男色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这么一个阴森的庄子里,来得这么突然。 来到南县后,也确实有几个长得端正的,苏安和那个武家二少爷都不错,但年纪小太过稚嫩。 陆子奇这小子吧,也能算个帅哥,还是耐看那种,就是偏偏嘚瑟笑的时候极其憨憨,一点都没有帅哥遗世独立之感。尤其他们两头几次见面那场景,苏沁不克制自己揍他就不错了,哪有空去欣赏他的相貌。 久而久之一习惯,自然就没有刚看到展文星的这种惊讶感了。 那眼睛、那鼻子、那身材和气质,苏沁还是想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声,帅啊! “苏姑娘。” 苏沁还在发愣,展文星眉头微微皱起,唤了一声。 天,连声音都是迷人的低音炮。 “诶。”她赶紧回过神,“见过展公子。” “发什么愣呢?”陆子奇一下把她拉了过来。 “你管我!”苏沁瞪了他一眼,人跟人真是不能对比。 人也见过了,陶宏起了身,“好了,今日夜深,小展、陆侄儿还有苏姑娘,我让仆人备了厢房,你们就留下了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宏伯父客气了。” 苏沁几人应了一声,也不多耽搁便让下人带着往西厢房去了。 他们三个客人和姚皓轩住的都是西厢房,华远和陶宏陶夫人住在东侧。苏沁还特意看了一下,展文星的房间离她不太远,可惜啊,能找个什么理由多说两句话呢。 陶家的客房装饰得也是清雅别致,每个房间都有里外俩屋,用屏风隔起,大户人家确实是处处周道。 等着丫鬟离开,苏沁把烛灯拿到桌子上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便开始发呆,可才没呆上一会儿,拍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022 抓鬼! 023 帅哥还是沉默得好 “啊!小贼,快放开本少爷!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陆子奇一边喊着痛,一边还在叫嚣。展文星眉头蹙了蹙,借着月光才看清面前的两个人,“是你们?” “展公子,我们两是跟随鬼影过来的,没想伤人,你放了他吧。” 展文星也知道他们是陶宏的客人,犹豫了一下松了手,把陆子奇往苏沁这边推了过来。 陆子奇拍了拍胳膊极力想掩饰自己刚刚的窘迫,气势上依旧不输,“好啊,原来在庄子里装神弄鬼的人是你。” 小狐狸刚还夸他帅来着,他怎么就越看他越不顺眼。 “不是我。”展文星把剑收了起来,“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跟随鬼影过来,不过追到了这里,她就消失了。” “口说无凭,你让我们怎么信。” “他没说谎。”苏沁拦住了陆子奇,一双眼睛却还是放在了展文星身上,美貌的人真是怎么欣赏都不够啊。“展公子和我们一样都是今日来的,若是他,那怎么解释之前发生的事。” “说不定他是同伙呢,不然大晚上的干嘛穿一身白。” 那是气质!气质好吗?! “之前?”展文星倒是没怎么乐意搭理陆子奇的无理取闹,迅速抓住了苏沁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之前也出现过鬼影。” “嗯,陶夫人见过。” “不知道了吧。”陆子奇大拇指竖了起来,指了指他和苏沁,“我们两就是专程为了调查此事来的,小子,如果不是你做的,我劝你别多掺和。” “那、调查出了什么吗?” “这……”陆子奇没话说了,苏沁打前走了一步,他安静些也好,“暂时还没有,展公子,方才你跟着鬼影可发现了什么?” “有脚,是人扮的,个子不高,应该是个女人,对庄子里的地形很熟悉。” 展文星果然符合高冷帅哥的每一个特质,连说话都是利索干脆,一字不多,不过给的信息已经很齐全了。 “那这么说,就可以证明确实是有人在扮鬼了,对地形熟悉,那就该是庄子里的人,可是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谋财,还是害命?” 展文星蹙着眉头似乎在仔细想着,陆子奇却是立马挥了挥手,“依我看,都不是。” 他说着,食指伸到了身前转了个圈,“如果是谋财,这庄子里最有钱的地方应该是东边主家住的那一块,怎会跑到西厢房来。若是害命就更不应该了,这害人性命的事自然是静悄悄得好,怎么会还没开始动手就弄出那么大动静,摆明了等人来抓她似的。何况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丢什么东西更不见有谁受伤。” 苏沁嘿地一声看向了他,这小子,旁的赶不上展文星,脑子倒是转得挺快,“那你说说,还发现了什么了?” “你别说,我还真发现了一个大不对劲。”陆子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好像就这么一个小发现就能号召他是第一聪明似的,“追过来的时候我看了,我们一路跑的方向其实有几个岔路口,有好几条都连着弯曲的走廊和房子容易躲藏,如果是逃跑的话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选择这些路,可偏偏这个鬼影却要跑到花园这样容易被发现的空旷地方,是不是不太合常理?” “或许,这是她早就布好的路线,这儿假山花草还有围墙极易躲藏,可以在这儿换衣服逃跑?” “也说不过去。”苏沁摇了摇头,不得不说,人跟人的差距还是近了那么一些,展公子确实只适合再沉默一点,“既然她对庄子那么熟悉,就一定能想到更适合逃跑和躲藏的路线,没必要冒着穿过那么一个空旷后园子的危险,除非……” “除非她有一定要到这里来的目的,或者说,她想故意引人到这里来!” 陆子奇一下听懂了她的意思,打了个响指,“可以啊,这可是个大收获。” “你们准备怎么查?”展文星听着几句,知道这两人确实有些本事,也收了戾气。 “明天问问陶夫人这块地方有什么特别就是,而且,我看刚才发出声响的位置是姚皓轩的房间,也只有他的窗户打开了,这事估摸着和姚皓轩有点关系,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是个好办法。”展文星点了点头,又迅速补了一句,“我跟你们一起查。”陶宏对他有恩,他庄子里出了事情,展文星没道理袖手旁观。 “好!” “不好!”有大帅哥陪着,苏沁自然乐意,陆子奇却是不干,“谁知道他有没有别的目的,再说了,这事有咱两的聪明才智就够了。” 苏沁还想要怎么劝陆子奇呢,没想到展文星也没有那么得花瓶,还是会动些许脑筋,“不答应也罢,那我便告知陶老爷和陶夫人,陆少爷带来的女子不过是江湖骗子而已。。” “你什么意思?” “陶老爷说你是风水师,但你未曾有任何罗盘或是寻龙诀之类与风水有关的物品,难道不是吗?” “展公子聪明!”苏沁头一次被人拆穿还这般兴奋,“不过你放心,我虽然确实不是风水师,但也是为了此事借着这个名头来的,绝无二意,展公子和我们一起查便知道了。”她说着,又挽过陆子奇的脑袋凑近了,“喏,这可没办法,要是被他当面拆穿,银子就保不住了。” “哼!”银子在上,陆子奇再不乐意也只能哼着骂了句,“白眼狼!” 罢了罢了,看着这小子武功高的份上,就当、给他多个贴身侍卫好了。 一晚上的闹剧总算是结束了,知道是人在假扮,陆子奇胆子大了些,也回到了自己房间。不过想来一门心思放在上头,好好的懒惰少爷居然起了个早,还是他来敲醒的苏沁。 为了节省时间,苏沁打算分头行动,原本就是想把陆小子支出去,和展文星创造些单独待的机会。 谁知道他一个怨气不肯让她和展文星一起,更不肯自己和展文星同行。苏沁没办法,只好让展文星去向庄子里的下人打听关于这件事的消息,陆子奇一张颠倒是非的嘴最适合套姚皓轩的话。 至于她,吃过早饭之后便让陶夫人带着把整个庄子走了一遍。 024 天有不测风云 白天庄子的气氛就好多了,花草的颜色衬托之下,显得清雅几分也没有那么的阴森。和这青田镇整个镇子的布局差不多,庄子里的房屋布置不像南县里头一样鳞次栉比,而是错落有致,夹杂着蜿蜒的长廊还有各处的小花园,的确别有一番风景。 “陶夫人的庄子还是十分清雅别致的。” “苏姑娘谬赞。”陶夫人关心的自然不是这个,“可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苏沁摇了摇头,“这庄子在山水之间,房屋虽然错落但五行俱佳,风水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那邪门事……” “去那边看看。”走得差不多了,苏沁也该是落入正题,抬脚便朝着昨晚的那个小花园去了,越走几步便是皱起了自己的眉头,一直停在了那个小湖旁边不远,可瞧着身后的陶夫人却还是离着许多距离,似乎不太想往着这边迈上步子来,神情十分犹豫,连眼眶似乎都红了不少。 “陶夫人,你怎么了?” “苏姑娘看出什么了?” “嗯……”苏沁伸出手做了样子地转上两圈才开口道,“陶夫人,这庄子其他地方都还好,就是这小湖一块,气流紊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这儿的气场。不知,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发生过什么?” “果然、果然是……”陶夫人自顾自地念叨了两声,再抬起头来看着苏沁的时候,两颗硕大的泪珠从眼眶溢了出来,连声音都变得梗塞,“苏姑娘,这是我女儿双双出事的地方。” 这事还是牵扯到已故人身上了,那个人扮成女鬼又有意引到这个地方,难不成这件事和陶双双有关? 苏沁知道这多少会牵扯到陶夫人的伤心事,但没办法,为了彻底解决这事,她还是编了个风水煞之类的理由,让陶夫人继续讲下去。 陶夫人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像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可说起来其实也只不过寥寥几句罢了。 陶家一直都很平静,陶双双和华远结婚后,原本陶老爷和陶夫人是不太喜欢华远的,毕竟他们之间的家境差距摆在那么,不过挨不住陶双双喜欢。华远进了陶家之后对他们都很好,为人也恭恭敬敬,一直帮忙打理陶家生意,渐渐地他们也就接受了这个女婿。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那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的,陶夫人总感觉自己的女儿似乎有什么心事,总是在莫名其妙地发呆,问她却也什么都不说,直到有一天早上,下人来找她通传说是出了事。 大家伙到了这湖边一看才发现,陶双双已经溺死在里头了。 “溺死的?” “嗯。”陶夫人已经说得满脸泪花哽咽不断,似乎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报了官仵作也查过了,确实是溺死的,身上有不少酒味,说是大概喝多了酒脚下不稳摔到了湖里导致,可怜我这宝贝女儿,你说她、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能同我们爹娘讲,非要喝酒买醉,白白丢了一条性命。想我陶家也未做过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却不知怎会落得如此。因为这件事老爷几乎是一夜白头,我们两如今都难以释怀。” “陶夫人,节哀顺变。”除了这四个字,苏沁一时也没有别的安慰办法,陶家就这么一个千金,中年丧女的打击确实很大,“那华姑爷那边可说什么,他是陶小姐的夫婿,陶小姐如若有心事,他或许知道些。” 陶夫人摇了摇头,“我问过华远了,他说他也不知道,那段时间他一直忙着陶家的生意,有时候都不在家里住。双儿出了事,华远心里愧疚觉得是他没顾上双儿,连着在灵堂前跪了三天差点跪病了。是我看不下去才让老爷别再埋怨他,毕竟这陶家的生意也还要他帮忙,我们已经没了女儿,陶家不能再出事了。” 陶夫人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已经不太想再去提及这件事,“苏姑娘,看来这事确实因我女儿而起,大概是她枉死不甘才会屡屡出现,我看、还是做场法事好了。她遭此不幸,我也不能让她泉下不宁。” “先别急。”苏沁拦了下来,也紧着带着陶夫人暂且先离开小花园这处伤心地,“这件事情或许我有办法,陶夫人可否容我几日时间?” “苏姑娘真有办法?” “反正要从南县菩提寺请和尚过来也需一些时间,不如让我试试。” “也好。”陶夫人点点头,“那就多谢苏姑娘了。” 苏沁回了谢,又好生安慰陶夫人几声,也差不多走回到了西厢房。比起晚上,西厢房也热闹许多,下人丫鬟会在这儿打扫,看起来总算有些人情味,苏沁正想告别,却打眼瞧着不远处一个拿着扫帚的姑娘。 有些奇怪,在干活应该是庄子里的下人,可是她的穿着打扮看上去又比丫鬟要精致些,“陶夫人,那是谁啊?” “哦,那是庄里一个丫鬟,不不、也不能完全说是丫鬟,双儿心地善良,几年前在镇子里看到这小丫头被人欺负就带到了庄子里来当着随身丫鬟。她对这小丫头疼爱得很,样样都紧着她,所以看上去才不像下人,她和双儿的关系很好,所以有时候我们也把她当个养女看待。” 陶夫人说着,朝着那边喊了一句,“小喜鹊!”那小丫头回了头,陶夫人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又朝着苏沁低声说道,“不过苏姑娘,小喜鹊可怜,小时候生了场大病伤了嗓子是个哑巴,也是因此被赶出家的,但耳朵还是能听见。” 话说着,小喜鹊也到了跟前,个子不高,看上去乖巧伶俐,圆圆的脸蛋第一眼就很容易招人喜欢。只不过还是和陶夫人一样,眼眶依旧肿着,看得出来为陶双双这事估摸是难过了很久。 “小喜鹊,这是苏沁苏姑娘。” 也不知道小喜鹊是不是有些怕生,看向苏沁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低了低身子快速和她行了个礼。 和陶双双亲近的人,应该会知道不少东西吧。 025 每个人都有秘密 陶夫人像是看懂了苏沁心声似得开了口,“对了苏姑娘,小喜鹊和双儿几乎无话不谈,苏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问她,双儿教了她写字,交流虽然麻烦些但应该不成问题。” “我知道了。”苏沁应了声,陶夫人看向小喜鹊拍了拍她的肩膀,“都说了,你不用做这个,这几天都累坏了,好好休息就行。” 小喜鹊摆了摆手,眼睛一眯轻轻笑了声,又可爱又招人疼。 苏沁原本这时候就想拉着小喜鹊问些事情,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西厢房一个房间“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个女人,小喜鹊看了一眼,一跺脚就快步走开了。 “这……” “苏姑娘别介意,那是我提过的,我女婿的远方表妹,叫秦雅。是这阵子来探亲住在家里,对我们其实也还恭敬,就是说话刁钻了些或许对下人不算友善,所以小喜鹊不太喜欢她。” 这边说着,那头的秦雅看到,快步向着这边走来。苏沁瞧着,她那一身衣着锦缎虽然算不得上品,但干净精致,最值钱的应该是手上戴着的那个鎏金凤镯,让她的气质雍容了些许。 “见过陶夫人。”秦雅朝着陶夫人低了低身子,一双眼睛立马就放到了苏沁身上打量,“这位姑娘似乎没见过,庄子里来客人了吗?” “这是我请来的风水师,苏沁苏姑娘,昨儿个到得晚,所以你没见着。” “是吗?”秦雅脖子微微伸了伸,俨然一副她也是这儿女主人的姿态,“夫人真是多虑了,庄子里风水好着呢,哪里需要看。而且我瞧着这苏姑娘年纪不大,一个女子之身能有什么本事,夫人莫要被骗了。” 怪不得小喜鹊不喜欢她,苏沁啧了两声,这秦雅说话确实不太招人喜欢。 “秦小姐,你我同我女子,贬低人的时候何苦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呢?何况,夫人托我看风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夫人?”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风水师。”秦雅哼了哼,“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也罢,那就让我们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别到时候什么都拿不出来,我们陶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让你诓骗的。” 我们陶家?嘿,苏沁还只觉得她是装着像,没成想一个女婿家的远房表妹倒自个真把这儿当主家了,也不看看她同他们这些客人一样,可都是住的西厢房。 当然这些刁钻话苏沁是不会当着陶夫人的面说出来,陶家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不过没想到,一个庄子里人虽然不多,各个还都挺有意思。 秦雅也不想和她多纠缠,十分不屑地瞥了一眼她便告别了陶夫人离开,苏沁也送走了陶夫人,却没有回房间,而是再次去了陶双双出事的小湖边。 她这头的事情刚结束,展文星和陆子奇也差不多和她汇合了。 两个互相看不惯的人,回来的时间倒是挺默契,几乎是同时到达,看着苏沁正蹲在湖边像是在发呆,陆子奇老远便喊了起来,“小狐狸,想什么呢?” “你们来了?”苏沁拍了拍身上站起来的同时,还不忘偷偷看了展文星一眼,才正了神色,“我在想,那个扮女鬼的人是怎么离开的。” “想到了吗?” “你们看这儿。”苏沁指了指旁边另一座假山,昨天夜里太暗了没注意,白天看才发现这假山之中有一条刚刚好够一个人侧身钻的缝隙,“我刚穿过去看了,假山后的围墙有一个狗洞,虽然小,不过足够一个女子身材从里面钻过。那个女鬼应该就是从这儿离开的,她很熟悉这儿的地形,但是昨晚天黑,我们都没有发现。” “原来这么简单。”陆子奇握住了自己的下巴,“会是谁呢?” “我方才问过陶夫人了,这儿是陶双双出事的地方,她就是在这块小湖里溺死的。” “嘶……”陆子奇瞬间后退了一步,啧啧了两声,“还真是跟这个有关系啊,所以女鬼把我们引到这,也是故意要让这件事情和陶双双的死联系在一起。” “没错,你们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先说!”陆子奇自告奋勇,脑袋都扬了起来,“姚皓轩真是太好套话了,我把昨晚见着他喝醉的事儿添油加醋再胡编乱造威胁了一通,他就全说了。巧了,还就跟陶双双的死有关。” 陶双双死的那天夜里,姚皓轩见过她。 准确的说,是陶双双去找的他,具体是什么事情姚皓轩没有细说,总归那天陶双双的情绪确实不好,正如同陶夫人所说的,她似乎一直压着心事。 “那小子说他安慰了陶双双几句,让她先回自己房间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处理,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陶双双就喝醉酒出事了。所以姚皓轩一直愧疚那天晚上没能照顾好她让她独自离开,这么多天了也没释怀过来,每天晚上也是因此喝酒买醉。” 陆子奇说着,眉头挑了挑,似乎发现了多么了不起的事似的,“我总感觉,那小子和陶双双之间不简单,估摸着夹了那么点男女私情在里头。你想,华远好歹是陶双双夫君,都没像姚皓轩一样伤心到这份上。” 有点意思了,苏沁很是附议地点了脑袋。 陶双双的那些心事,没跟爹娘讲,夫君也不知道,偏偏就大晚上去和姚皓轩诉说,确实不简单。 “展公子,你那边呢?” “我向下人打听了,不过对于闹鬼的事他们大多数都不太清楚。” “嗐,你这意思、就是大半天啥有用的没查着呗。”陆子奇逮着机会就要嘲笑他一番,苏沁却是立马圆了场,“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证明了这扮鬼的人是有目的的,先是陶老爷和陶夫人,然后是姚皓轩,那些下人对她没有用,自然也用不着吓他们。” “你就知道替他说话!” “除此之外,倒是也有一些有用的。”展文星只当没听见陆子奇的话,又开了口,“提到女鬼,他们一下就想到了陶小姐,也自然而生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026 鬼抓鬼 027 钢铁直男! 028 她的死,不是意外 029 眉来眼去可不爽 030 阴阳先生 展文星点了点头,“我们实话和陶老爷说,他或许会允许。陶老爷没有那么在乎小节,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自然是帮陶小姐找到真凶。难办的是陶夫人,她很忌讳这些,怕动土让陶小姐魂魄不得安宁,未必会首肯。很可惜,在这种事情上,陶老爷恐怕会更多听陶夫人的意见。” “这就有些难了。”苏沁摇了摇头,最重要的一环怕要被这么搁置下来。 就只有一旁的陆子奇转了转双眼,嘚瑟地往椅子上一坐,摊了摊手,“瞧吧,我就说了,没有我的聪明才智,你们俩想办成这个案子根本就是自吹自擂。” “你有办法?” “那当然。”陆子奇右手在身前转了转,不知道怎么,苏沁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动作语气居然默契地和她十分相像,“你们听说过、阴阳先生吗?” “听说过一些。”苏沁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有些预料到陆子奇想说什么,“阴阳先生也算是风水师的一种分支,懂些风水和阴阳八卦、五行命理,只不过他大多涉及的是在殉葬一事上。” “没错,家中有丧事,有些人就会请阴阳先生来,写殃榜定墓地,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但是有些阴阳先生却能够通鬼灵和死人对话,若是有那些冤死或者惨死之人,就会请这一类的阴阳先生来家中为死人做法,让死人对他诉说冤屈,以此了却心愿魂魄安宁得以轮回。” “陆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假扮阴阳先生?” “对呀,我们这里不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吗?”陆子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放在了苏沁身上,“你原本就是以风水师的身份来到庄子里,说你会些阴阳通灵之事,陶夫人不会不相信。她不是对这些十分信仰敬畏嘛,我们正好,就能利用这份相信。” “是个好主意!” 苏沁打了个响指,这小子,大事上不会好好琢磨,这种歪门邪道投机取巧的小聪明,真是一堆一堆。“就这么办!姚皓轩交给你们,我一定会说服陶夫人、开棺验尸!” 既然要假扮阴阳先生,让陶夫人彻彻底底地相信,就得把这场面做大了来。 苏沁准备好了一切东西,第二天趁着陆子奇去找姚皓轩,便和展文星一起带着陶老爷和夫人到了陶双双的灵堂。 灵堂里一直门窗紧闭,四处又用白布遮着,光线昏暗,大白天的里头也点着烛灯,虽然没有放置棺材,但那些个黄纸灵牌都搁着那,还是看上去有些阴森。 也幸亏陶夫人舍不得女儿,一直没让下人把这灵堂拆了,刚好给了苏沁一个最好施展的地方,否则若是要到湖边去,青天白日下就没那么好操作了。 “苏姑娘,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要做什么?”陶夫人虽然不肯拆灵堂,可真是又见不到任何和陶双双有关的东西,一进了堂里,整双眼睛便开始发红,恨不得说一句话就哽咽几下。 “陶夫人,这两日我仔细将庄子里上下都查看了一遍,其实庄里的风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夫人见到的那些个邪门事如夫人所料,是陶小姐的魂魄不舍得离开,在庄里游荡所致。” “你瞧,我说过没有骗你。”陶夫人有些嗔怒地看向了一旁的陶宏,“你总是说我看错了,幸好我没听劝还是让陆侄儿找了苏姑娘来。” “是是,这不也由着你了。”陶宏倒不是怕老婆,只是实在受不了陶夫人蛮缠,才会很多事说两句就依着她。 当然,他今日的这番,却是因为苏沁提早让展文星先和陶宏打好了招呼,一同做戏给陶夫人看,否则陶宏见多识广又不信风水,苏沁可怕他一个不小心把她给戳破了。确实如展文星所说,陶宏虽然震惊愤怒,却深思熟虑之下还是应承了下来,“苏姑娘,要怎么解决,有话你就直说。” “这事没那么简单,需要我做法通灵。” “通灵?” “对,陶小姐的魂魄就在这庄子里,或许是有什么未了事所以久久不肯轮回,要想彻底解决此事,必须和陶小姐的魂魄通灵对话。不过陶夫人放心,我会风水的阴阳之术,而且陶小姐对庄子有情,即便现灵,也不会伤害我们。” 陶夫人是亲眼见着小喜鹊扮的鬼,当然相信苏沁的话,“是是,苏姑娘怎么想就这么做吧,我相信我女儿。” “好,那就请各位退到一边吧。” 苏沁说着,让庄子里的下人在前头摆上了一条长长的桌子,朝着屋子两个对角的方向又摆上案台,焚香竖上桃木剑,总归怎么看着玄乎怎么来,先把架势给做足了。 又让丫鬟断了一碗清水过来放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地从一旁拿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纸龟,在空中划了几圈,喊了一声“急急如律令,玄龟领行,度魂入江”,便放在了水里。 陶夫人虽然离得不算近,却一直盯着这头,只见着随着苏沁一声话下,那纸龟竟活了起来,在水里仓皇地游来游去。 “神了、神了!” 当然,纸龟是苏沁用雄狗胆汁鲤鱼胆汁混合搅匀涂在上头,再花了一上午时间晾干的,看似无常遇水便会这样。 早年苏沁从师父那学了些本事游历的时候,曾经亲手戳破过不少江湖术士的骗局,万万没想到如今居然还真能派上用场。 等纸龟慢慢停下,苏沁将它拿出来面朝着香炉拜了三下,又从旁拿出了一张黄纸来。 她注意到这时候陆子奇居然也到场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上了些年纪的老仆人,朝着她使了个眼色就走到了展文星身旁。 这小子的嘴真是有一套,每次审起人来速度都快得很,不知道都用了些什么花招。 她也顾不上他,继续看向手上的黄纸,“七政八灵,太上皓凶,沟通阴阳,令我法旨,探清万事!”话说着,两个手指夹着它放在了燃香上引燃,只见着纸上微微黯淡的火苗顺着线慢慢燃尽,竟然在纸上显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图像…… 而霎时,在黄纸的周围也开始冒出了零丁的火星,漂浮在了空中。 整个灵堂里,瞬间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真的、现灵了……” 031 开棺验尸! 032 貌合神离得有些过分 幸好有个力气大的,展文星一个人就双手推开了棺材盖。瞬间,一股难闻恶心的尸臭味就传了出来。 饶是苏沁早已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差点被熏得要吐,再看一旁的陆子奇,手捂着鼻子离得更远了,连展文星都皱了眉头。 陶双双死了有十天了,加上死后在水里又泡了许久,即便陶家人将她换了衣服整理了一下,可面部还是发肿得厉害,舌头都伸了出来,丝毫不见之前端庄的女子模样。幸好封棺好生保存,隔离了空气腐烂的程度会小很多,验尸的难度也小些。 苏沁看了一眼就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撇过了脑袋走到陆子奇身旁。只有仵作到底是见多识广,面纱蒙了鼻子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效果,便开始动手了。 “人死后太恐怖了。”陆子奇摇了脑袋,努力抑制住想吐的感觉,“还是活着好啊。” “你连看都没看。” “光是闻着味道就够了,我记得陶双双很爱干净,身上总是挂着香囊,小时候还笑过她是在香料里泡澡的,哪想如今居然成了这样。”陆子奇说着,也难得的有些怅然。“若真是被害,杀人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所以我们才更要找出他来。”苏沁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行刀的仵作,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说说吧,从姚皓轩那儿问到什么了?” 展文星也适时走到了他两跟前,倚靠着长柱认真听着。 陆子奇的神色缓过来变得正经不少,“这一次,还真是有点收获。” 姚皓轩原本是什么都不肯再透露的,不过陆子奇把下人看到他们经常私会的事儿一说,又告诉他陶双双死前怀了孕。姚皓轩震惊于他们消息居然那么灵通,一句“你怎么知道”说漏了嘴,让陆子奇抓了个空,只得和他说了。 “陶双双怀孕的事,他也知道?” “对,那几天陶双双去找他,就是因为这事。” “这孩子不会是……” “想什么呢!”陆子奇一摸身上没带扇子,干脆一巴掌拍在苏沁脑袋上。不过说句老实话,他自己一开始也还真是这么觉得的。“是因为姚皓轩懂些医术会号脉,陶双双想请他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孕。” “不是他的孩子干嘛非要找他?”苏沁觉得这事听上去实在别扭。 “因为陶双双不想声张。” 陶双双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可惜有时候就是这么天不遂人愿。她和华远恩爱的时候肚子没什么动静,他们开始慢慢出现了间隙变得疏远,偏偏这时候她却感觉自己似乎有了。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更没做好让陶家和华远知道这件事的准备,思来想去就找了会医术的姚皓轩替她把脉。 “你觉得他这些话,可信吗?”苏沁鼓了股腮帮子,也在自顾自想着,“单单是号脉的话,为什么会连着去了几次?而且,如果这孩子真是华远的,那他的出现正好是他们两关系缓和的最佳条件,陶双双没道理不想告诉华远的。” “这就到了最关键的线索了。” 渐渐习惯了那些尸臭味之后,陆子奇又开始饶有兴致地卖起关子来,“陶双双连着找姚皓轩几次的原因还有是、她怀疑华远外边有人了。” “有人?”苏沁差点一下子叫出了声,这两个人就有意思了,一个被丫鬟们撞到几次和表哥私会,一个被老婆怀疑在外边出轨,貌合神离的有点过分。 “对,这就是你说过的陶双双出事前一直有着的心事。”陆子奇摸了摸鼻子,“还别说,陶双双和姚皓轩的关系确实不错,这些都和他说,还说了不少。” 最先的时候,陶双双只是怀疑。她喜欢香料,所以对香的味道一向很敏感,偏得有一次从华远的身上闻到了女子常佩戴的香料味。她问过华远,只说是在红楼里谈的生意,所以多少沾染了些许。 陶双双自然信他多些,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端罢了。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隔一段时间华远就总是以生意为由日日忙着以致夜不归家。陶双双一直想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怀疑,直到他在熟睡的华远怀里看到女子送的鸳鸯绣娟巾。 这样的定情信物,想当年她也送过类似的给华远,这么久了,他的口味真是一点没变。 从娟巾开始,这样的苗头就越来越多。归家的时间越发晚,总是多出女子的东西,甚至对她越发地不耐烦,言语难听还动手打过她一巴掌。直到这些苗头多到陶双双终于忍不住,正想着要怎么跟他挑明的时候,就发现她似乎怀孕了。 突如其来的孩子让她没了主意,思虑再三之下找了姚皓轩,也按捺不住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并让他谁也不许说出去。 所以在这庄子里,知道陶双双怀孕的人,就只有小喜鹊和姚皓轩两个。其实陶双双刚出事时,姚皓轩也怀疑过陶双双不可能会喝酒也许另有缘由,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怕怀孕的事让老爷夫人知道,只会更加加重他们的伤心,便只好将秘密隐藏了下来。 小喜鹊当初没和陶夫人说起这个,或许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头。 “这个华远,还真是看不出来。”苏沁长吁了一口气,她也就那天在大堂里见过他一次,看上去恭恭敬敬十分得体,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人。“那这么说的话,姚皓轩和陶双双死的事真没关系?” 陆子奇点了点头,“如果他没说谎的话,确实没什么杀人动机,而且就算他和陶双双真有什么,照这个事情他最想杀的人也应该是华远,要不然也不会再陶双双出事之后按捺不住找华远打上了一架。” 陆子奇点了点头,“如果他没说谎的话,确实没什么杀人动机,而且就算他和陶双双真有什么,照这个事情他最想杀的人也应该是华远,要不然也不会再陶双双出事之后按捺不住找华远打上了一架。” 033 这叫……十分干净? 虽然不能光听一面之词,但陶双双和华远感情不合是事实,那几天陶双双心事重重也是事实,姚皓轩的话多少还是有可信度的。 如此,一个人的嫌疑变少,另一个人的嫌弃也随之直线上升。 可陆子奇却是一摇头一摊手,“问题的关键是,我这还有一条线索,那天晚上华远不在家。” 苏沁还是低估陆子奇了,他这个人,看上去玩世不恭,可是很多事情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并不只是一味地照着苏沁的话做。 姚皓轩跟他说完那些话,他就开始有些怀疑华远了,毕竟他两是夫妻住在同一个屋,最有可能见过陶双双最后一面的是华远才对。他问完姚皓轩的话就去下人里打听了,陶双双出事的那天晚上,华远压根就不在庄子里。 和之前陶夫人告诉苏沁的一样,华远接管陶家生意后就一直忙于上头,很多时候忙到都不会回家,那天、他一整天都不在家,也没有见过陶双双。 “不在家?他干嘛去了?” “华远不在家也算是常事,陶家的生意做得很大,有时候碰到一些大单子工人们要连夜忙活,华远就会住在绣坊里,那儿有他单独的住处。我让手下人去问过了,那天白天华远的确在绣坊里忙,晚上因为应酬去了一趟酒楼,喝醉了就直接在酒楼里睡了,这事绣坊和酒楼老板都能作证。” “会不会是杀了人再去的酒楼?” “对过时间了,他离开绣坊的时候还特意和工头打个招呼,所以工头印象很深,从那儿离开再到酒楼出现,根本来不及回到陶家杀人。” “也许是我们怀疑错人了,华远就算和陶双双再不合,也没道理要杀了她。” 展文星还是觉得只凭着风言风语怀疑人多少有些不妥,苏沁没有接话,只是暗暗记下了这些。合理的猜测本身就是探查的方法之一,把所有不可能的排除了,剩下的那个就是答案。 她看着那头仵作似乎是忙得差不多了,拉了旁边的两人一下,“走,先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仵作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正拿着尸体的手仔细看着,听到几人脚步声,抬头作了个揖正想走上前,陆子奇立马嘶了一声,“别别,你还是就站在那儿说吧。” “老先生,可有发现?” “姑娘客气了,老朽姓贾,唤我一声老贾便可,先生两字可担不起。”贾叔虽然年纪大了辈分也高,但仵作这行本来就是下九流,他对谁说话都是客气得很,“查过了,这位小姐确实是窒息而亡,吸入了大量水分内脏淤血严重,死后尸体也应该是泡过水一段时间。” “这么看来,青田镇的仵作没有说谎。” “那当然,陶家在青田镇是独门大户,凶手应该没大到那个本事让外人得罪陶家来帮他。”只是,陆子奇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其实,我一直都有些想不通一个问题,你说陶双双就算喝多了酒摔到湖里,为什么溺死的偏偏会是西厢房那边花园的小湖。别忘了,她住的可是东边,离西厢房有些距离,何况那庄子里小湖不止那边一个。”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姚皓轩一开始的注意力确实着重放在了姚皓轩身上,毕竟他们那块离出事地点最近。可自从他不打算再怀疑姚皓轩的时候,这件事就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通了。 “等等,陆少爷,冒昧问一句,您的意思是,这位小姐是在湖中溺亡?” 苏沁还在想着陆子奇的话,一旁的贾叔先行开了口,她紧着回道,“对,是在小湖里发现的。” “那湖是如何面貌?” “啊?就……正常的小湖啊,不算太大,周围是假山石头,湖里还养了荷花。” “那便错了。”苏沁的话刚说完,贾叔颦了眉头摇着脑袋。 “哪错了?” “你们看。”贾叔指了指尸体,“这位小姐虽然是溺亡,不过口鼻喉深处都十分干净,若是在养了荷花的湖里溺亡,必然会吸入大量泥沙或是浮草,但我并没有发现这些以及类似的腐烂物。” 陆子奇自然是不敢看的,苏沁倒是忍住恶心瞄了一眼,贾叔已经把陶双双的喉咙割了开,那一堆堆烂肉血肉模糊的,他居然管那叫……十分干净? 仵作这行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可是个大线索! “照这意思,不就可以确定陶双双不是在湖里溺死的,而是死了之后才被人抛尸到小湖里。这、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凶杀案。” 看来,小喜鹊还有他们的怀疑,都没有错。 “是的。”贾叔点了点头,“如果发现的地方确实是湖中,一定是有人在她死后转移了尸体。之前的仵作得出的溺亡结论从表象上看确实是没错,只不过也许当初陶家报的就是意外,仵作自然不会剖尸细查,也没有发现这点。” 毕竟,人人都以为是意外,没有确凿的证据,谁家也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死后还没有一个干净的全尸。 不过不得不说,这可是个大线索! “照这意思,不就可以确定陶双双不是在湖里溺死的,而是死了之后才被人抛尸到小湖里。这、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凶杀案。” 看来,小喜鹊还有他们的怀疑,都没有错。 “是的。”贾叔点了点头,“如果发现的地方确实是湖中,一定是有人在她死后转移了尸体。之前的仵作得出的溺亡结论从表象上看确实是没错,只不过也许当初陶家报的就是意外,仵作自然不会剖尸细查,也没有发现这点。” 毕竟,人人都以为是意外,没有确凿的证据,谁家也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死后还没有一个干净的全尸。 “是的。”贾叔点了点头,“如果发现的地方确实是湖中,一定是有人在她死后转移了尸体。之前的仵作得出的溺亡结论从表象上看确实是没错,只不过也许当初陶家报的就是意外,仵作自然不会剖尸细查,也没有发现这点。” 034 人心难测啊 035 还不是纯粹的看脸患者 要不是当时苏沁咳嗽了一声,他绝对沉不住气,真是当场就想把他给摁住了。 “你小点声,打算让全庄子的人都听见是不是?” 同样被苏沁拦下来的还有展文星,只是他还没理解苏沁的用意,“苏姑娘,既然已经知道凶手是他了,为什么不让我抓住他,还让他逍遥法外。” “没有证据,抓了又有什么用?”苏沁叹了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上。 “那手上的抓痕就是证据。” “你傻啊。”苏沁对展文星客气,陆子奇可没那么多讲究,“他不是说了吗?是不小心划到的。” “他在说谎。” “是,我们是知道,可你怎么证明他又不是说谎呢?只是一个抓痕而已,随便什么理由都能打发。何况那天晚上他不在庄子里,还有不在场证明,单凭这点根本没办法给他定罪。” “展公子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只是目前,还不到时机。”苏沁觉着,展公子不说话的时候的确是赏心悦目。只是他这人吧,着实是有点直脑筋。 和女生相处的时候直男属性爆表也就罢了,有些该动脑筋的时候也有点转不过弯,甚至还不如这时候的陆子奇有魅力。 行吧,苏沁才发现,看来她还算不上是一个纯粹的看脸患者。 “我们手上没有关键性的证据,不可能让别人相信是他杀的陶双双。到时候打草惊蛇不说,还有可能给我们冠一个污蔑罪。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华远还没有察觉之前,找到能证明他杀人的线索。” 展文星虽然想得没有那么远,但领会的时候还是很快,稍微不算辜负苏沁对他的期待,“苏姑娘说得有理,确实是我唐突了。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事情过去了也有不少日子,要找到线索恐怕不容易。” “只要做了,就一定有痕迹。”苏沁凝起了神色,凶手都已经水落石出,场面做得这么大,赌上她所有的尊严,她也非要把这事给解决了。 照陆子奇问的,华远那天晚上只去过工坊和酒楼两处,那就从那儿查起。 好在他们摆了一个风水师的名头给陶庄办事,又有陶宏的首肯,进出哪儿都十分方便。 陶家的工坊在青田镇东边,那里有不少桑田,工坊也离那近,庄子在北边一块,离得还算有些距离。 确实如华远所说,那天白天一整天华远都在工坊里,吃过晚饭就回到自己房间。华远单独的房间在工坊隔了一道墙的院子,有单独出入工坊的门,没有特别的事工人也几乎不会去那儿。所以往常的时候,即便华远有没有离开他们也不知道。 但刚好那天华远是先找到了工头,跟他吩咐了一些工坊里的事情才离开,所以工头有些印象也记着时候,大概是戌时过了半,也就是差不多晚上八点多的样子。 苏沁三人又到了工头所说的酒楼,桃花酒楼是晴天镇最大的酒楼,就在镇子中间最热闹的街上,离工坊和陶家来回的距离差不多。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酒楼的小二,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弟弟,说话的时候眼睛滴溜溜得转,一看就充满着灵巧劲,所幸连记性都很不错,一听着苏沁几人的话,收了递过来的银子,那叫一个无话不言。 “你们说陶家的那位上门姑爷啊?记得记得,他是我们酒楼常客,那天晚上他也来了,亥时之前不到亥时的时候吧。” 八点多离开的工坊,不到九点就到了这,算着时间确实是差不多。 “这么多天了,几点到的你也记得清楚?” “那当然了,我记性好嘛。而且你知道,镇子上人本来就不多,到亥时基本上就没什么客人了,那个时候大多来的都是一些远途路过留宿的。华公子来了不久,亥时打了更,我们就差不多闭了一扇门,我还问过他一声,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又点了不少酒菜,这有生意当然不能不做啊。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他到的时候就是不到亥时。” 陆子奇就站在苏沁身边很近,凑过了脑袋,“这么短的时间,只够从工坊到酒楼,完全来不及去庄子里杀人。” 苏沁点点头,可越是这样,她就越相信,这件事情一定是华远做的。不然为何偏偏那天他离开会找工头,之后就到了酒楼,让他所有的行程路线时间都有人见证。 这么完美却又这么恰巧的不在场证明,不就是为了掩盖什么吗? “小二,你的意思是那天他来了酒楼后就一直没有离开?” “对,华公子在这喝了一会酒之后,说有些醉了不便驱马车便让我给他开了一间房。” “房间呢?” “在二楼呢,我带几位过去。”小二说着,打脚就往着楼上走。住的那间房就在楼梯边不远,和所有的客房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天晚上没有其他人找过他吗?” “没有。”小二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都到晚上那个时候了,店里来什么人我基本都知道,我就守在大门口呢,华公子进了房间就自个在房间里待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陶家来人把他给找回去的。也是惨了,那天陶小姐就出了事,这两人啊,连最后一眼都没见着,可惜了。” 小二说着,都叹了一口气,陆子奇的眉头也是深深蹙了起来。 当然,苏沁知道,他可不是和小二一样觉得可惜,他是同自己一般有些疑惑,华远到了酒楼之后就再没离开,那他又是什么时候杀的陶双双再将她扔到小湖里的呢? 从所有时间线上来看,从工坊离开到酒楼的时间不够,到酒楼又有小二证明他一直没出去。算来算去,只有在工坊单独待在房间的那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可是,那时候还不过戌时。 苏沁记得那天陶双双去找姚皓轩的时候也是酉时不到戌时的样子,虽然从他房间离开确实有一段时间空白。 036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苏沁走进了房间,站在屋子中央四处看了看,“小二,这间房我们今天要了,顺便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而且今日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她说着,朝着陆子奇使了个眼色,陆子奇只好不乐意地又掏出一两银子扔给了小二。 才进酒楼就用出去两回钱,这事要是不成,那可就真的亏大了。 小二兴奋地赶紧把银子往兜里一收,“好嘞,客官有什么话尽管问,放心,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你就给我详细说说,陶家小姐出事的那天晚上,华远在这儿都做了什么,尤其是进了房间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他,或者说,如何能证明,他确实是一直在房间里。” “这个……”小二挠了挠太阳穴,努力回想了一下,才又接着开了口,“华公子那天说是约了人在酒楼,不过那人失了约,他就自个坐在大厅里喝酒吃菜。因为离着账台近,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他一直都在那没离开过。” 小二边说着还边点脑袋,看上去很确定他的话,“你们这一问,小的才想起,那天小的也觉得奇怪呢。你说这人失约了,他却也不走,光一个人在那儿喝酒买醉。不过这做生意嘛,出钱我们当然乐意。华公子就一直坐着,大概坐了半个时辰多,就跟我开了这间房回到房间了。” “再之后呢,还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再见过他?” “我想想,哦,有的有的!他进房间的时候还吩咐我说,让我过个一刻钟,如果他没睡的话就送些酒菜来,我也照了吩咐。不过到房间的时候我敲门没人答应,看到他应该是趴在桌子上睡了就没推门打扰了。不过子时的时候他又醒了,上了趟茅房回来,跟我要了一壶茶就回房间了。之后就没见过,应该是在房间里睡了一晚上。” “你们酒楼的茅房在哪?” 苏沁立马抓到了话里的重点。 “在后院呢,我带你们去?” “好。” 小二在前头领路,就是从二楼楼梯下来往里走,掀了门帘便是后院,一个不大的院子,茅房就在最里头。苏沁注意到从二楼下来这一块都是账台那处的死角,小二说他晚上休息的时候就睡在账台旁边守着大门,应该是看不到有人从楼梯下来去往后院的。 最重要的是,才刚到茅房旁,陆子奇就眼尖直接看见了茅房旁边的小门,“小狐狸,这有后门!” 看来,在酒楼这儿想要避开小二离开,是很容易做到的。 陆子奇也想到了一块,一拍掌哼了声,“这不很简单嘛,小二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子时的时候,子时后的一段时间他完全可以借着上茅房的名头从后门离开。这后院晚上没人守,没人会发现他。” “离开?不会不会。”可陆子奇刚说完,小二却立马摆了摆手,一下就反驳了他,“这后门白日里的时候确实都是虚掩,因为后厨的东西都是从这儿进出。不过每天子时店里的人都会准时给后门上锁,那天我守堂,华公子从我这要了茶之后,我听着外头子时敲了更,就去把后门锁了,没人能从这出去。一直、到天亮了我醒来才开的门。” 上锁? 苏沁眉头蹙了蹙,怎么回事,似乎总是这样,好不容易冒出个事情的苗头,却又立马被扑灭了去。 这么说,子时后不可能离开,但天亮后门开了,陶庄那边陶双双的尸体也已经被人发现。时间……再一次错开了。 看来是再问不出有用的东西,苏沁收了神色,“行了小哥,我知道了,多谢你。” “客官客气,有吩咐您再叫我。” 小二说着又把他们领回二楼前厅才离开,三人回到了华远那天住的房间里。再四处审查一趟,还是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陆子奇很是不爽地坐回到了椅子旁,“小狐狸,这怎么回事?难不成他长翅膀啊,飞去杀人的?” 展文星虽然没有陆子奇那么喜怒形于色,但脸色看上去也有些为难,“是啊,若是如同小二所说,华姑爷的确没有杀人的机会,时间根本来不及。后院我也看了,围墙很高,周围没有借助物,翻不过去。” 确实,一切都太巧了,整个晚上明明都只有他一个人,却不管到哪里都有完美的人证。 “华远想要避开小二的视线离开酒楼只能从后门走,子时后不可能,那就只有从他上二楼一直到子时小二看见他的这段时间。” “是这样没错。”陆子奇摸了摸鼻子,一撇嘴,“但别忘了,小二说了时间也不长,而且中间他去过二楼,那时候华远睡了。” “可他没有推门进来。”苏沁走到了床边,“小二说他只是从窗户缝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角度床上有没有真躺人根本看不出去,华远把被子稍微整理一下塞个枕头,单从窗缝看过来确实像有人躺着。” “这么也说得通,不过小狐狸,就算我们退一万步讲,那时候床上没人,华远一上二楼就从后门离开了酒楼,但他子时就再次出现了,这个时间,你觉得够吗?” 确实不够。 陆子奇一下就点到了点子上,小二几乎把每个时间都记得很准,哪怕是最充裕的时间段,华远上二楼也是亥时过半了,离子时顶天了也就三刻钟。 也就是说,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要从酒楼到陶庄,杀了陶双双之后又把她扔到西厢房那边的小湖里然后回到酒楼来。 苏沁记得,他们今日从陶庄走出来到镇子街上大概就走了半个多小时,那天他们坐马车从街上到庄子里也用了差不多一刻钟,毕竟青田镇的路马车也走不了太快。 一来一回,光是在路上的时间就要消耗这么多,何况陶双双的房间离出事的小湖并不进,杀了人再避人眼目挪尸到西厢房那边,怎么着都不可能是够的。 苏沁甚至都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来。 “难不成,人真的不是他杀的?” 037 起卦、抓人! 038 还会自己提流程 039 垂死挣扎 040 尘埃落定 华远这一句话说出,便相当是承认了他所做过的事情。陶夫人的脸色大变,双眼的泪花都涌了出来,“居然真的是你!你怎能做出这般畜生的事,她可是你的妻子啊!” “岳母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我不想杀她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下失了手。” “华远,你、你不是人!”姚皓轩听着,一时之间也有些失了控,若不是下人拦着,差点便上了前,“枉费双儿对你情深意重,一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你却伤害了她,你对得起她的情意吗?” “你闭嘴!”华远恨恨地看向了姚皓轩,牙齿都咬紧了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姚皓轩,双儿都已经嫁给了我,你却还要对她痴心妄想,和她做出苟且之事。若不是因为你,我们俩怎会日日吵架,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你胡说,我跟双儿之间是清白的。” “清白?笑话!清白怎会日日夜里私会,难道不知道,连庄子的下人都对你们诸多猜测了吗?” “那还不是因为……”姚浩轩反应过来,看着华远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误会双儿,才杀了她的。” 姚皓轩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暗淡,“你说得没错,我是喜欢双儿,我喜欢了她很多年,可是你们已经成婚,我自当遵守本分,这件事情我从未和她说起过。那段日子,她在晚上偷偷来找我,也是因为我略懂医术,想让我帮她诊脉确定是否真的怀孕。还有,她告诉我,她怀疑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华远,真正犯错的人是你!我和双儿清清白白,你休想在她死后还把这样的罪名安到她的头上!” “我……我没有。” “人都在这,你还想否认吗?”苏沁冷笑了一声,开了口,“我承认,陶小姐是否真的清白我无从凭证,可是华远,你与她人苟且之事却是板上钉钉,辩驳不了吧。”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好啊,那就问问秦小姐吧。”苏沁哼笑着看向了一旁还在这件事情的震惊里没回过神的秦雅,“秦小姐,背着人与人私会,突然又发现自己的情郎居然是个杀人犯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苏姑娘,你的意思是,和华远苟且的人是秦雅?” 苏沁的话不难理解,但的确一时之间很难让人相信,秦雅也是下意识便否认,“不是、不是我,苏姑娘,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是吗?”苏沁也不着急,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雅,“秦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小姐的家境和华远做陶家女婿之前一样,家中以及亲邻都是务农为生,秦小姐又尚未婚嫁更无权贵攀附,照理说以你的处境,很难穿上这上好锦缎吧?” “这……”秦雅身子微微躲了躲,又很快挺直了起来,“表哥虽错手害了嫂嫂,但他却不为极恶之人,对自己的亲人都很好,也很照顾我们家,这些、是表哥送的。苏姑娘,照顾自家人送些衣物钱财,总不算苟且吧?” 陶夫人恨着华远不肯说话,陶老爷倒是点了点头,“苏姑娘,这话是真,华远入赘陶家,我们送了些田地铺子给他,他自己周旋出的钱拿了不少周济自家里。算是行孝之为,我们当然允许。当初也因这觉得他心思纯善,没想到真是瞎了眼!” “这么说,秦小姐承认,这一身上下你买不起的东西,都是你表哥赠与的了?” “是、是这样。” “很好。”苏沁抬脚几步走到秦雅跟前,一把就抓起了她的手,露出了她手上的鎏金凤镯来。 第一眼见着秦雅的时候她就对这凤镯诸多疑惑,可当姚皓轩和他们提起陶双双对华远出轨的怀疑时,苏沁才觉得一切都串起来了。 “真是好漂亮的一只镯子,只可惜秦小姐,男女之间,哪怕是远亲,送镯子恐怕都不合适吧。更何况,我托人去问过了,这个镯子出自镇上的首饰铺子,不巧,是成对的,除了你这只鎏金凤镯,还有个男子所戴,想来只要搜搜华远的房间就能搜出来。怎么秦小姐,你们口中所谓的周济,原来、是用这种送定情信物的方法周济吗?” 秦雅哪里想得到,不过一次见面稍稍露出了镯子,就这么被人抓住了辫子,立马什么都不敢再多争辩,跟着跪了下来,“我……老爷、夫人,我错了!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杀害陶小姐的事我真的不知情,那跟我真的没关系!” “这话我相信。”苏沁微微扬了脖子,秦雅还是不如华远嘴硬,随随便便就认栽,“华远杀害陶小姐是一时错手,不是蓄谋,你确实应该不知情。不过,你即便不是十恶不赦,也实在良心泯灭。陶小姐尸骨未寒,你却大大方方住进陶家,好一番鸠占鹊巢的好戏啊!” 原本这事确实跟陶双双的死没什么关系,可没办法,谁让秦雅第一次见她就对她冷嘲热讽的。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苏沁发现自己和陆子奇也差不多。 记仇!得罪过她的人,总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老爷、夫人,现在事情就很明了了。华远和秦雅的事被陶小姐发现了端倪,她之所以没将怀孕的事告知华远而是偷偷找表少爷诊脉,也是没想好该如何抉择。那晚她下定决心要和华远说清楚,便独自驱使马车离开。华远当然不想陶小姐将这事公开,否则一旦和离,他就会失去陶家的一切,一怒之下、酿此惨剧。” “好了苏姑娘。”陶双双的死一而再被提及,陶夫人终于忍不住,摆了摆手,“我不想再听了,老爷,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二人,决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一切、你做主吧。” 说罢,她连看都懒得再看,让小喜鹊扶着便离开了灵堂。 陶老爷叹了一口气,“皓轩,人交给官府,事通知华家。他们两个,一个该偿命,另一个、也该名节扫地,别想翻身了!” 041 陆子奇诚不欺她也 当然,苏沁只管解决案子,人抓住了,之后要怎么处置她都管不着,也不关心。 等到下人把华远和秦雅押了下去,陶老爷也走到了他们三人跟前,“两位侄儿、苏姑娘,这件事情多谢你们了。” “陶老爷客气,夫人请我前来,这些都是我分内事。”苏沁一低身子,言下之意清楚明了得很,她、那可是拿钱办事。 好在陶老爷还真是个明事理的人,“苏姑娘放心,夫人和我交待过,我让账房清点出了五十两银子作为这次事情的报酬,还望苏姑娘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陶老爷太客气了。”苏沁连忙摆了摆手,要不是现在的气氛实在不合适,她都差点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五十两银子啊,陆子奇诚不欺她也。虽然这次的事情诸多波折,耽误了好些天的功夫,不过整整五十两,和平常几文钱看个面相说点好话来比,简直想都不敢想。 就是,苏沁想着还得分上一半给这个臭小子,就稍稍有那么一点打压她的高兴劲。 “陶老爷,其实、还有件事,若是您不麻烦的话,我也有一个忙,想请陶老爷相助。” “姑娘尽管说,只要老夫能做到,定当倾尽全力。” “欸,用不着用不着,只是那么一点点小忙罢了。” 苏沁也是临到头了,才想起这么一茬,既然好不容易办了这么一桩大事,当然得好好利用利用了。她这个南县第一神算的名头,虽然是自封,可怎么着名号、都得是要打响出去的。 不管怎么样,陶家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陶老爷和夫人还有很多事情要继续忙活,苏沁几人也不便打扰,第二天便收拾行李离开。 苏沁记得展文星和她说过,他也是县城人,原本以为他们会同行,却没想到马车才刚刚离开青田镇,展文星却骑马上前和他们来道别。 “展公子不回县城吗?”苏沁多少觉得有些可惜,陆子奇这小子倒是接话接得快,“臭狐狸,你管他去哪呢?关心别人还真是上心得很,难不成他能给你发钱是什么?” 好在展文星早就适应了陆子奇对他极为特别的刁钻刻薄,十分不在意,只是拱了拱手,说道,“苏姑娘、陆公子,我也想与二位同行。不过实在有一些自己的私事要处理,只得先行离去。但你们放心,过段时间我也会回去县城,我与二位有缘,相信定能有再相见的时候。” “哎哟哟,谁跟你有缘啊,我可没说要和你再见面。” “那好吧。”苏沁权当陆子奇是空气,点了点头,“既然是私事,也不便相扰。展公子尽管忙你的,若是得了空,一定来县城找我们,后会有期。” 几句说罢,展文星也不再多停留,马绳一扬便骑马离开。倒是陆子奇诧异得很,把车厢门关了起来,好生端坐在软榻上,十分狐疑地盯着苏沁。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太奇怪了,你居然都没留他?就这么放他走了?” “我干嘛要留他?” “你不是每回见着他都跟猪见着猪食似的,光会流哈喇子吗?” “呸呸呸,我哪有你说的这么花痴?”虽然现在想起来,刚开始见到展文星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 苏沁一努鼻子,可能就真跟那古诗文里说的那句——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一样,展文星那小子直男属性发作的时候,就算长得再帅,苏沁都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不过,本来刚开始就是见色眼开的犯花痴,这退堂鼓自然打得也很快。 “唉,展公子是长得好看,可惜呀,我跟他还是不太适合。算了,你说的也没错,对我而言还是赚钱比较感兴趣。” “对对对,这话有理、有理!”陆子奇倒是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似乎很是满意苏沁的这句话,乖乖地又在自己的软榻上躺了下来,右脚搭在左脚上使劲地晃悠,“这男人呀,帅有什么用啊,我还帅呢,他有我聪明吗?有我有钱吗?所以说,你得慢慢挑,才会知道什么是过眼云烟,什么才是真的好!” “自恋吧你,还学会说成语了。”苏沁皱着鼻子,懒得再搭理陆子奇,干脆也躺下来。 真是有好几天没回去了,她还有些担心苏安会不会着急她呢。不得不说,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原来在家里有一个人在等着她,也是一种不错的感受。 他们清早离开的青田镇,马车比来时走得快了许多,恰恰好赶着天黑之前到了李家村,苏沁高高兴兴地带着二十五两银子便回了家。 正好赶上村里人忙完农活往家赶,一路上打了不少的招呼,他们也有好几天没看见她,不少都奇怪得很,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苏沁总觉得有几个人眼神里,都透着点不对劲。她也没多想,等到了家前头,许是苏安大老远就听着了声音,出了院门接她,一看着苏沁,忍不住地就往这头走。 “二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仔细想想,原身刚成年,苏安还比她小两岁呢,再懂事也就是个孩子。从赵家离开之后,就只剩她这么一个亲人,当然把她看得重。 “好啦好啦,瞧你,脸都哭花了。”苏沁赶紧给他擦了擦,挽着往家里走,“是姐姐的错,我也没想到这次一去就去了五天,让你等久了。” “下回再有这么久,我想和你一起去。”苏安撇着嘴,难得撒起娇来。 “行。”苏沁一点他的鼻子,“明儿个,你就可以陪着我一起去县城。” 苏沁离开家的五天时间,苏安真是一点没闲着,家里上上下下还要补漏的地方都休整好了, 挖了水渠连了水井,院子里种了一些花草蔬菜,另一边木工用得上的工具摆的整整齐齐,听说这几天还给李婶免费做了牙刷,给杨家小叔改造了一下捕猎用的弓弩。 他这门好手艺,决不能耽搁,苏沁想着,真要找机会好好给他发挥一下才是! 042 来得真是时候! 043 打脸啪啪响 044 赶着投胎呢? 045 真是触了霉头 046 还是个测试? 047 把她给妖魔化了 “不!” 彩蝶立马打断了武彦吾的话,一下子站了起来,好生顿了一会,才有些局促地低了些许下巴,“二少爷,只是丢了一个花娘,我也……也不过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回了老家,需不需要寻回,毕竟总是花钱买下来的人。可如今去向不明,就只能作罢。她既然离了坊,之后生死如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管不着了。” 彩蝶说着,又朝向了苏沁,“姑娘,两次起卦的钱我会吩咐小厮送过来,这次就麻烦你了,还望姑娘记得你的承诺。” “当然,蝶妈放心。” 苏沁才没武彦吾那么大的好奇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句话对于她来说也是受用,简单应了一声,彩蝶当即再不肯多说什么,找了一个还有其他事的理由,便赶紧离开了。 等到她的身影出了包厢,门一关上,别说旁边的武彦吾了,就连苏安都看得出来她的不对劲。 “姐姐,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啊。” “连你这傻小子都能感觉出来,当然不简单。”武彦吾鼻子一皱,啧啧了两声,“这个夏梦失踪的缘由,我估摸着蝶妈肯定知道点内幕。” “你好奇啊?”苏沁凑过了几分脑袋,有些戏谑地看着武彦吾。 武彦吾被突然这么一盯,神情瞬间有些不自然,说出的话跟着结巴了起来,“那……那当然了。” “好奇你自己去问啊。”苏沁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下,“反正问了她也不会告诉你。” “这事你不管?”苏沁移回了脑袋,武彦吾的局促也缓了些许。 “我只管拿钱办事,卦起了这事也就完了。再说了,我又不是官府,这失踪一事到底牵没牵扯什么勾当事都不知道,人家丢了一个卖身的花娘都不着急,我凭什么要管?” 苏沁对武彦吾是句句里头都带着讥笑,再朝向自家弟弟的时候便立马变得柔和了不少,“这事兴许不只是花娘跑了那么简单,不过蝶妈既然会主动找我来算这事,那她和花娘失踪就没什么太大关系。她都不准备往下深查,我们就更没必要摊这趟浑水,吃力不讨好了。” “姐姐说的是。”苏安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苏沁就是最喜欢他这点,什么事情都听她说的算,从来不给她多找麻烦。 “行了,二少爷,我的事呢已经完了,您继续取乐,我就不叨扰您了,走吧小安。” 苏沁起身就要离开,武彦吾却没打算那么快放她走,一步就跨到了她跟前,将她直接拦了下来,“诶诶,别急嘛,你和蝶妈的事是完了,咱两的事可还没完呢。” 苏沁翻着白眼,“二少爷,我刚刚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急什么?”武彦吾咧着嘴,显然说话的语气早就不像刚才的咄咄逼人,“你放心,我不是找你麻烦,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 “想要我给你算一卦?”听武彦吾这语气,苏沁算是明白了。 “对!” “想……算你眼睛的事情?” “对对!” “算算你这眼睛能不能好,怎么样才能好?” “对对对对!小妮子,你太神了!” 武彦吾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得,这可好,他现在倒是不妖魔化六爻八卦了,直接把她自个给妖魔化了。 感情以为,她起卦是给人跳大神呢,还包治百病?这年代又不能做手术,近视怕是治不好。 不过,这小子偏偏蠢中还能生智,见苏沁没回话,赶紧径直抓她的命门,“起卦的钱,我给你双倍,要是能给我解决,本少爷还有旁的赏赐。” 用钱开路,打开苏沁的心扉就简单上许多。 她耸了耸肩,既然武彦吾不忌讳旁边的苏安,她也就直接开了口,“二少爷,说实话,近视、哦,就是怯远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你的又不严重,干嘛要这么在意呢?” “我不管,本少爷论武,样样那可是南县头号,怎能因为怯远症落人话柄,陆子奇知道这事,背后不知道要笑话我多少次,我才不要输给他。” 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的赌气,这两人真是个顶个的幼稚。 苏沁一摊手,看在武彦吾心平气和说话时候,小模样也算是奶气可爱的份上,语重心长了不少,“那就可惜了,想要彻底治好你的怯远症,我还真就没什么办法。再说了,就陆子奇那小子,除了吃喝嫖赌,其他哪样不是都靠吹牛,你跟他比个什么劲?” 劝阻的话武彦吾却是不怎么能听得进去,重点都放在了头一句,“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不彻底也罢,只要能好转一些也成啊。” “若说好转的话,那倒也简单。照着大夫提点的那些明目的食材药膳长期吃一吃,多看点远处和绿植,少在暗处看些书,我再教你一套我特制的眼保健操,长此以往,还是有可能有改善的。” 武彦吾的近视不严重,坚持这些习惯应该是有用的。 没想到,她这九年义务教育里学来的眼保健操,有一天居然还能成为她谋生赚钱的工具。读书改变命运,此话诚不欺人。 不过,鉴于这些法子,苏沁都是借花献佛,收效恐怕不快也不明显,本着拿人钱财要好好办事的道理,苏沁眼珠子一转,看了看身边的苏安,又接着开了口,“除此之外,我还有个办法,虽不是根治,但也算是曲线救国,只是需要个几天时间,二少爷可能等一等?” “当然!”武彦吾刚仔细记完苏沁的话,再听着立马又点着脑袋。他这死马当活马医的,自然苏沁说什么都是同意的。“甚好甚好,小沁儿,我信你。这样吧,再过些时日就是我的生辰,到时候你来武府,若是这事办成了,我重重有赏。” 有仇的时候掐她下巴,有求的时候却是连“小沁儿”这种称呼都喊得出来。苏沁啧了啧,“行,那南街桥边的算命摊,记得送张请帖来。” 苏沁说着,又突然想起些什么,追着又问道,“那什么,你生辰,陆子奇应该会去吧?” 048 发财路有了 武彦吾听着陆子奇的名字便不太开心,一撇嘴,“陆家和武家是世家,我不乐意他也得去。小沁儿,你这么关心他还说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那是找他有事。”唉,这两个,一个债主一个客户,真是各个都得罪不得,“好了好了,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去,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她说着,趁着武彦吾松了防,立马拉着苏安逃也似地出了风月坊。 不得不说,今儿个这一趟来,还是很有收获的。除了彩蝶那赚了一笔,又把武彦吾这个小冤家变成了大客户。 苏沁想着,胳膊怼了怼一旁的苏安,“诶小安,精细一点的东西你会做吗?打磨之类的呢?” 苏安也不问苏沁用来干嘛,就认真歪着脑袋想了想,“精细的没事儿,姐姐忘了,上次你说的牙刷也是精细活儿,我都做好了。不过打磨怕是弱些,但可以在城里找专门的打磨师父,很多的。” “那就好,走,我们再去买点东西。”逛街这种事,苏沁最喜欢了。南县的各个街道她都去过几次,几乎哪儿能买到什么东西她门儿清得很。 一边走着,苏沁还不忘自个唠叨,“光是你一个也不够,粗活细活、雕工绣刻,可能都要沾点边,位置门面也要好。诶,对啊!这些都交给陆子奇联系就好了,费这劲干嘛。” “姐姐,你念叨什么呢?”苏安鼓了鼓腮帮子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从出了风月坊的门,她的嘴巴就没怎么停过。 被苏安这么一打断,苏沁干脆也不去想了,咧着嘴点了一下苏安的鼻子,“小安,我终于找到合适你做的事情了,你要跟着姐我、发大财了!” 苏安的木工活苏沁是见识过得,连牙刷毛都能精精细细地弄好。可平日在村子里就给人做做工具修修桌椅板凳的,简直浪费才能还吃力不赚钱。 她就一直想过他们两还能再找些其他什么活好,毕竟虽然赚了几次大钱,可她那个算命摊子实在有些寒碜,南县说到底就一个县城,哪怕有陆子奇的推荐,但要碰到像陶宏那样的大客户也不是时时都有,单靠算卦奔小康可以,可要翻车做地主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谁曾想,这困扰她几天的问题,今儿个碰着武彦吾居然一下给她灵感了。 想想以前,她接触过多少江湖神骗,起卦看相的功夫是个三脚猫,嘴皮子推荐却是厉害得很,什么开过光的香囊玉佩,什么请过佛的手链珠宝,忽悠起人来,副产品卖得那叫一个脱销。 她是正正宗宗的八卦门下,这江湖骗子的手法当然学不得,可套路还是能借来用一用的啊。 上次李婶看中了她让小安做出的牙刷,这次武彦吾又要对自己做的东西花钱,证明这条路还是很行得通的。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完美的时代差异正好给了她利用的机会,她只要把用得上的东西做出来,开一个这样类似的珍宝坊,顺道用自己的起卦能力卖出去,岂不是绝佳的发财路一条! 而且、她起卦是真,东西又好用,自然不怕像那些江湖神骗一样被人掀摊子。 苏沁打定了主意,都忍不住在心里把自己夸上了个几百遍,居然连这种发财生意都想得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绝佳的生意伙伴——陆子奇。 南县的商铺陆家快要占了一半,只要搞定了他,还用愁没有风水俱佳门面又好的铺子嘛,到时候,连需要的工人、合作的商铺全都能给解决,简直完美。 现在的问题就是,每一次都是陆子奇有事了来找自己,如今要有个急事找他,还不好联系上,要不然她也不会多问武彦吾那一句了。 生日宴,还有个不少天准备,看来现在,得先把要给武彦吾的东西做好了,至于陆子奇嘛,好骗得很! 好在要送给武彦吾的东西,苏沁早已有了主意,南县虽然是个县城,可交通资源流通都很发达,需要的材料也很容易买到。重要的还是打磨和制作的过程,请了大师傅,仔细调整磨合费了不少劲和钱财,但总归结果看上去还不错。 武家的帖子也送到了摊子上,很快就到了武彦吾的生辰日,为表诚意,苏沁还是难得换上了一身刚买的清丽淡粉的纱裙,垂着鹅黄丝绦,再配上那次从马场里硬来的玉簪子,带上耳环,别说,简直是美人一个啊。 武家在南县也算是大家,武家二少爷的生辰是十分热闹,不过大抵武彦吾还是个年轻小辈,武家又不太兴送礼阿谀一套。所以武彦吾的生辰,大多请的都还是一些县城里的公子小姐,算上去和往日他们办的那些个诗会宴会聚起来的人差不多。 说白了,这些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用感受民间疾苦,平日里也就是这样找着各种由头换着法子地饮酒作乐罢了。 有武家的请帖,甭管苏沁打扮不够贵气又没丫鬟,武家的下人还是好生地把她迎了进去,一路带到了办生辰宴的花园。 有了上一次去陶家庄子的体验,苏沁再来这种有钱人家,也不会生出和自家那茅草屋对比强烈的挫败感了。 武家的宅子没有陶家庄子大,但也着实不小,花园长廊亭榭应有尽有,各处布置以清雅为主,大概是因为武家家主就是武将,宅子里还有个不大的练功场。武彦吾的宴会就在花园里,主座摆在了亭中,四处设了雅座,已经来了不少人,有些许个上次苏沁就曾在马场见过,大家伙都聚在一起聊天阔论。 还有几个面生的看上去文雅不少,几个人站在一块人手一把雅扇,束着飘飘的发带,颇有诗书气息,围在中间的那个,身材颀长长相端正,眉眼和武彦吾有些相像,但脸型清瘦些,眼神也清冷不少,一下就显得比武彦吾成熟得多。 苏沁记得陆子奇常说武家大少爷喜欢叫他参加各种莫名的诗会画会的,估摸着那个就是大少爷。 她还在悠哉地四处打量八卦着,突然一只手就从后边拍到了她的肩膀上,贱嗖嗖的声音立马响在耳边,“小沁儿,你可总算来了!” 049 两个唐僧转世 得,光是听到小沁儿这三个字,苏沁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了。谁让他是自己的大客户呢,就算是叫的恶心点,苏沁也忍着了。 “这儿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聊。”武彦吾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跟她那么亲近,一把拉住她的手趁着没人发现从后边的草丛离开,到了一个长廊里才停下了步子,摊出手来,“怎么样?我的小沁儿,给我准备什么好东西了?” “这就是,给你吧。”说他恶心,他还真越发起劲了,小沁儿也就罢了,居然还在前面加了“我的”两个字。 苏沁只当没听见,将带来的小盒子递给了他。 武彦吾接过去立马打开了来,掏出了里面的东西,只见着一条项圈上挂着一个圆形的黄玉晶石物件,镶在了雕刻精致的圆形金框里,看上去小巧别致,而且模样不菲很衬得上少爷的身份。 “这是什么?”武彦吾拿在手里端详,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你拿到眼睛前试试。” “嗯?”武彦吾听着拿到眼前,瞬间,因为疑惑皱到一起的眉头一松,瞳孔都睁大了许多,明明远处有些模糊的景象到了圆形的透明镜片里居然变得清晰了不少,惊得武彦吾连连拿开又拿近对比了好几次,“这、这是什么?” “好东西呗,我称之为……眼镜。”苏沁笑眯着眼,幸好她还是知道,放大镜的原理就是凸面镜。 这儿还没有玻璃,不过她费了不少劲弄到些黄玉晶石,请了上好的打磨师傅尝试了许多次,换了不少凸起角度,又用金框镶住,美观有用,还是很适合武彦吾这样稍稍有些近视的人使用。 “喏,这个可以挂在脖子上,平常当个护胸镜,需要看远处的时候拿到眼睛前就好。还有这副……”苏沁又从木盒子里拿出另外一样做好的标准眼镜,“这个就可以直接挂在耳朵上,长期需要用眼睛看的时候戴上它,能腾出双手十分方便,若是挂不稳你也可以绑上绳子圈到脑后,金丝镶边、玉石镜片、苏大师定制、名匠打造,武二少爷,你这种身份的人,很值得拥有。” 嘿,苏沁觉得她果然还是很有推销的潜质,瞧这一套一套的话,她听着都觉得不买亏得很。 “好东西好东西!”这样新奇的东西,武彦吾哪里还说得出不满意的话,整个脑袋都快要黏到了苏沁身上,“小沁儿,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简直太厉害了!” “那当然,不过也告诉你,这玩意实在看不清就用,平常不用一直戴着,对付你的眼症最重要的,还是药膳调理加上我的眼保健操。还有啊,你别看这东西小,花了我不少功夫呢,成本贵得很。” “我懂我懂!嘿嘿。”武彦吾哪里不明白苏沁的意思,这小妮子从头回见面就看到出,简直就是掉进钱罐子的小财迷,不过武彦吾觉得这也不错,娘亲说了,爱财才能管得住财,他就喜欢这种优良品质。“你放心,其实今儿个甭管成不成功,你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喏……” 武彦吾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钗子来,“送你的。” “是钗啊?”她还以为要给银两呢真是不够直接粗暴。 “你别小瞧。”武彦吾在手里转了转钗子,上面的玉石立马闪烁着光芒,“这是金玉玛瑙钗,上面镶了纯金紫玉还有一颗玛瑙珠,最起码也要七八十两近百两了。” “这么贵?”苏沁听着这价,表情便不一样了,两眼都忍不住冒着光,“那可甚好甚好!” 武彦吾就知道她会满意,顺势便追上一句,“我给你戴上。” 戴就有点得寸进尺了,毕竟是钗呢,多瓜田李下。苏沁正想拒绝直接拿过来,哪想到话还没说出口,旁边“嗖”地一下飞快窜出一个人影,跟鬼似的突然吓了她一跳,兀地窜到跟前,便是趁武彦吾没反应过来,夺下了他手上的钗,“你们俩干嘛呢!小狐狸,你怎么在这!” 呃……他们两!就不能正常叫人嘛,非得没事一人给她取个花名! 苏沁是知道陆子奇会来宴会的,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还发现了单独的他俩。 不过,跟在陆子奇后头喘着粗气跑过来的,还有一个女子。看着面生,苏沁没见过。年纪应该跟她差不多,打扮一看就是贵家小姐,但……又是那种不太规矩的贵家小姐。 明明是一件端庄娴雅的杏黄小衫和同色锦裙,偏偏配了个如男子一般简单的束发,袖子撸到了胳膊上用绳带扎起,腰间还插着十分违和的匕首,倒是一张小脸蛋不着多少朱粉却也白皙透亮,小巧粉嫩唇红齿白,就像那种在逃公主一般添着可爱。 只是一开口,就破坏了公主的温柔大方。 “臭小子!跑那么快,赶着、赶着投胎呢!” “潇潇,你怎么跟他一块?”武彦吾也开始惊讶了。 潇潇?武潇潇? 苏沁记得她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陆子奇的绯闻对象,武家三小姐。好家伙,一直好奇,居然让她见着了。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着实有些尴尬,也就是霎时间,陆子奇到了苏沁面前,武潇潇窜到武彦吾那,两张同样聒噪的嘴,一边一个就那么开始了。 “臭狐狸,你怎么跑这来了?居然都没告诉我?” “好小子啊武彦吾,到底是大了,头回见你带女子进府单独会面,还是我不认识的,快说快说,怎么认识的?” “你跟那小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他竟然请你来生辰宴,还送你这玩意。好啊臭狐狸,你背叛我!” “哇哦,速度太快了吧,私下会面还私相授受,可以啊你,还挺漂亮的呢!让我看看你们互相送什么了?” …… 两个人一句接一句,差点把苏沁脑袋给弄懵了,这两,唐僧转世吗? 她和武彦吾压根就插不上话来,但估摸着他俩也没打算等他们回话,火力立马又默契地转向了对方。 “武潇潇,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私相授受,就武彦吾这臭小子,谁看得上他啊!” 050 故意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