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2】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3】楚小姐如何都是本将军的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4】朕真是惯坏你了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5】“兄弟怡怡”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6】苏府四小姐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7】蛇毒百肤融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8】病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9】冰糖葫芦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0】现在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1】绾青丝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2】遇刺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3】华严寺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4】北疆告急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5】战火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6】你还记得梅家的规矩吗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7】一历十月朝(1)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8】一历十月朝(2)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9】一历十月朝(3)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20】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沈良辰带着楚长亭一路飞奔,楚长亭窝在沈良辰的怀里笑盈盈地娇嗔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沈良辰将自己的胳膊收了收,夹了夹他怀中猫儿一样的楚长亭,笑道:“下月廿八就结婚了,趁着我这次凯旋而归,我带着你去宫中面见皇上请求赐福。” “赐...赐福?”楚长亭倒吸了一口凉气,“哪儿有人结婚找皇帝赐福的?你也太仗着皇上对你的宠爱了吧?” “你不懂。”沈良辰依旧笑着,“若他不是天子,我不是朝臣,我们不过就是乡野之中两肋插刀的平常兄弟。不过现在我们碍于身份法度,无法像寻常人那样相处罢了。” “原来帝王家,也有这样亲密真挚的情感。”楚长亭嘟了嘟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帝王家为何就不能有情感了?不过是隐藏的深一些,不易被旁人察觉罢了。” “皇上对你的感情,当真是没有一丝隐藏。”楚长亭想起那日大殿上易仑奂看向沈良辰时眼睛中难以遮掩的宠溺喜悦,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不自在。 “如果感情深到一定程度,那自然是遮掩不住。”沈良辰想起易仑奂对他毫不遮掩的偏爱,嘴角上扬,眼神中有孩童般的幼稚。 楚长亭又努了努嘴,突然想起昨夜十月朝晚宴上的经历,有些后怕地抓紧了沈良辰的胳膊。沈良辰注意到了楚长亭的异样,低头用下巴蹭了蹭楚长亭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关怀地说:“怎么了?” “良辰,有一件事我要说给你……”楚长亭有些颤颤巍巍地说。就在此时,前面突然来了一众人马,让楚长亭把想要说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为首的公公带着身后的人恭敬地下马向沈良辰行礼,齐声道:“恭迎沈良辰大将军凯旋而归!” 沈良辰应该是经历惯了这种场景,点头致意。楚长亭想这一路上两侧都有迎接的仪仗,为何到这就有专人来接,她微微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已经到了五凤楼前,再往前就是太和门进入皇宫了。一股阴沉的压迫感迎面而来,楚长亭皱眉低头,有种难言的压抑感压迫着她的胸口,让她有种闷闷的感觉。 眼前的人行完礼节后就为沈良辰开路,沈良辰一勒马缰,奔菁宝马稳步向前,带有一种神圣庄严的感觉。楚长亭也不自觉地摆正了身子,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方的路和重重叠叠的宫殿红墙。 此时的乾坤殿内,易仑奂正装端坐在大殿中央的龙椅上,看着散落在大殿门口的阳光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沈良辰带着楚长亭从大殿之外走进来时,他才回神望向沈良辰,凤眼中回旋起一层又一层粼粼的波纹。 “回来了?”易仑奂早已叫退了殿中的所有人,此刻唯有他们三人在殿中,易仑奂也就随性了些。 “回来了。”沈良辰应着,拉着楚长亭跪地行礼。易仑奂这才意识到楚长亭也在殿中,轻微拧了一下眉毛,然后示意二人起身。随后未等沈良辰开口便说道:“你们二人不是已经订好了下月廿八的婚事,怎么又来找朕?” “皇上,此次回来时间紧急,怕是制备婚礼要有些匆忙,所以还是想请皇上赐福,保佑我们二人婚礼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沈良辰抱拳低头,楚长亭也在他身后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易仑奂一眼。 “你们二人皆是有福之人,朕就算不赐福,婚事...也会照常。”易仑奂似是有些微恼于沈良辰的生疏,轻轻挑了挑眉举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就不用再忧心了,快回去准备吧。” 沈良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见易仑奂那张清减苍白的脸就全部收了回去,他看着易仑奂,沉默不语。半晌,易仑奂喝完杯中的茶,然后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从手上拿下一枚玉扳指,示意沈良辰过去拿。 沈良辰大步向前双手接过玉扳指,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易仑奂缓缓开口:“这镶着北海东珠的玉扳指就当做是朕赐予你们二人婚礼的吉祥之物,镇住那些污秽妖浊之物,赶快回去置办你们的婚事吧。朕今日有些乏了,你的庆功宴朕不打算大操大办了。只需你明日入宫陪朕小酌几杯,就当是你成亲之前最后一次留宿皇宫了。” 沈良辰微微一愣,突然有些难过,他直直跪地大声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长亭也和沈良辰一起跪在了地上,有难言的情绪堵塞胸口,让她感到微微窒息。 沈良辰带着楚长亭离开宫殿之后。易仑奂拿起执壶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清茶,然后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空灵的声音和尘埃一起浮在空中,然后碎裂八方。 “没有知心所爱,朕要这万岁又有何用?” 朕既有所爱隔山海…… 那朕便定要踏平这山海,得朕所爱。 等到沈良辰和楚长亭走远,易轮奂轻轻招手:“梅容。” “在。”梅容从身后的屏风中缓缓走出,一旁的太监和宫女便都识趣地退了下去——皇帝有令,一旦皇帝唤梅氏伺候殿前,所有人都得离场。 “朕想着,是不是可以选妃了。”易轮奂习惯性地摩擦自己的玉扳指,却发现已经送予了沈良辰,眼神不易察觉地黯淡了几分。梅容闻之一愣,凤眼中棕黄的瞳仁深不见底:“皇上是天子,九五之尊,何时选妃,全凭皇上您自己决断。” 易轮奂闻之没有做声,良久,才闷着声音缓缓道:“你去亲自监管这件事。每家的姑娘,都给朕挑仔细了。” 梅容点头:“那皇后的人选,皇上可有属意的了?” “空着。”易轮奂抿了抿嘴,眼底划过一丝阴鸷,“另外,那南蛮的使者,也该让他们见见朕了。今夜戌时,雍清宫,朕会一会他们。但是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梅容低头应诺,然后飞快地消失在大殿之外。 戌时。 易轮奂坐在龙椅上,烛火摇曳,看不清楚他的脸。 从南蛮来的为首的女人身材矮小,肤色暗沉,但身材像水蛇般妖娆,每一步都像要走在男人的心尖尖上。头发前额分路向后挽髻,用深黑嵌金边的丝绸缠住发髻,前后成梭形。深绿色纱布半遮着脸,露出一双琉璃珠子似的深棕色双眸。上身着嫩鹅黄色大襟短衫,秀一朵茶色梧桐花于正中,两边围绕着百鸟朝凤图,发育良好的双峰傲然挺立,仿佛要撑破那一层薄薄的面料;下身着艳花直筒裤,针脚精密地绣着浅橘色的凤凰花,两条又长又细的腿发育的匀称而美好。外面披着一条褐色鸭绒大氅。她和另外两个女人伏地稽首行礼,浓密地睫毛刷地扫了下去,易轮奂握紧了拳头,冷声道:“起来吧。” “谢北天灼国皇帝,祝皇帝万寿无疆。”女人起身,声音又甜又腻,像淬了剧毒的凤凰花。她轻轻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地笑。 易轮奂细细打量着这个女人,觉得她身份并不一般。女人迎着他试探性的目光再次开口:“我是南耀月国的公主,黄灵凤。”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易轮奂眼中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他突然觉得这个公主有些意思,于是玩味地看着她问:“那你可有小字,叫配瑛?” “北天灼国的皇帝果然博学多才,本公主着实佩服。”黄灵凤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双眼。 “凤凰花的典故罢了。”易轮奂轻轻摆手,脸色又回到了以往冷冰冰的样子,“说吧,此行而来为何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刺杀朕宰相家的女儿?”说到这里,易轮奂眼底陡然升起一团怒气,怒火从他的眼梢中倾泄而出,在他整个脸上蔓延。 黄灵凤轻轻撇了撇嘴,有些娇蛮道:“那个不长脑子的可不是我派出去的,是她自己天天臆想发疯,对天灼的貌美女子恨之入骨,想必皇帝已经替我教训好她了吧。”语闭,黄灵凤抬头,两个蛇一样的眼睛定定望着易轮奂。 真是胆大包天。易轮奂轻皱眉头。 “她趁十月朝这样的大日子刺杀宰相的女儿,朕已经派人将她就地正法了。”易轮奂端起桌子上的润桑山栀子茶轻轻呷了一口,一副毫不关心的散漫语气让黄灵凤攥紧粉拳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扯着嘴角笑着说:“我这个下人鲁莽不争气,也不值得怜惜什么。不过,皇帝,我此行而来的目的可真真不是为了求战,而是求和。” “哦?”易轮奂抬起眼皮,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黄灵凤抿了抿嘴说:“还请皇帝可以把北天灼国的大将军沈良辰赐婚给我,我代表南耀月国保证,此生此世,再不入侵。” 易轮奂猛地一抬眼,眼中的阴鸷像蛇蝎一般狠毒。 良久,他的脸上浮起了冷冷的笑。 宰相府。 楚长亭趴在桌子上,一旁的茶早已凉了大半。 “夜深露重,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寻儿从门外走来,端着一壶刚泡好的滚烫的沸茶走到楚长亭身边,然后为她把旧茶换成新茶,“小姐等这安神茶再凉一些,喝了就快些去歇息吧。” “寻儿,我睡不着。”楚长亭抬起已经有些乱的毛茸茸的头,伸出手拉住寻儿的衣袖,有些沉重地说,“婚期越来越近了,可我总是不知为何……不知为何,没由头的焦躁烦恼。今日良辰回来,见着他我本应高兴,可我却不知怎的,现在心情却如此低落。” “小姐这是临着婚期而焦躁,这是所有人都会犯的毛病,总是担心会出什么岔子,其实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寻儿将茶倒好,反手握住楚长亭的手,“小姐安心等着被娶进门就好了。” 楚长亭苦笑,自己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打打杀杀,心性早已不似以往那样敞亮,她不知为何,今日从宫中回来,看着沈良辰那高兴的样子,就始终未告诉他自己在十月朝宴会上的凶险,怕扰了他的兴致。 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又在期待些什么? 害她的人是谁,救她的人又是谁? 楚长亭眼睛直直地望着远方,突然两行清泪滑落,她急忙擦去不想让寻儿看见。良久,她有些麻木地端起茶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躺到床上,寻儿为她整理好床被离开后,她翻身闭目,又是两行清泪。 梦中,一个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楚长亭想追却迈不动脚,就在她焦急地又哭又喊时,那个身影却突然回过头来,她擦去眼泪定睛一看,沈良辰满目柔情地看着她。 “你,你别走……”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21】你家小姐穿着衣服吗?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22】月充媛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23】大婚之日 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24】含泪饮喜酒,吞声祝白头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25】表面荣宠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26】围困之,耗竭之,默杀之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27】权祸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28】放风筝 望速战速决。 时间一转,正月便接近了尾声。沈良辰看着易轮奂回自己的迟来的信,微微愣了一下。 北天灼立国以来,凡涉及南蛮的战事均是鏖战、苦战。他怎的一句速战速决,就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呢。 本还一直牵挂着易轮奂的病情,此时却被心中的闷气与不解一扫而空。沈良辰只觉得胸臆内气火肿胀,似有千斤巨鼎压迫于五脏六腑。又有一分微恼盘踞在心头——易轮奂,他何以会不理解自己呢。 他们可是最好的兄弟。 他怎么可以不理解他的粮草之困? 那时的沈良辰不懂,太过信任一个人,是会把自己的命悬在那份所谓的信任之下的。 将手中的回信扔在一边,沈良辰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缓缓揉捻自己紧皱的眉头。突然又想起楚长亭写给自己的信还未看,便又飞快把眼前的苦恼悉数丢到了一边,欢喜地去看楚长亭给自己写的信。 情思缱绻,缠缠绵绵,一字一句都像写在沈良辰的心尖尖上般。他笑着亲吻了一下这还沾有北方冬季余温的信笺,然后从胸口掏出了楚长亭赠给他的半截木梳。分别之日的万般苦楚仍历历在目,他将深情地将脸贴在木梳上,手尖轻颤,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这满载着爱人情义的木梳折断。 长亭,等我归来,定不让你再受一丁点苦楚。 正在沈良辰低着头思念楚长亭时,一小兵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道:“报告将军!南耀月的军队突然逼了上来,成围城之势!” 沈良辰闻言,怒火上窜,额上青筋暴起。他将信和木梳仔细收好,起身披甲,暗红披风被他劲步而带的风高高扬起,一股凛然阴翳之气在他腾着杀气的星目中勃然升起,他边走边压低声音狠狠道:“飞蛾扑火,自不量力。” 又是一个月的拉锯战,北天灼和南耀月斗的难分难解。 自从易轮奂登基,周边八国有五国业已归顺,剩下三国中,独南耀月势力最大,也最为难缠。 沈良辰当副将的第一年,是十五岁。那时他便跟随着那个时候的虎威将军去征战南蛮,一走便是三年。三年里,他有勇有谋,将幼时所读六韬武略流畅地化为自己手中的一把把利刃,在北天灼皇家摇摇欲坠的险境下,仍步步为营,有条不紊地帮助北天灼夺得了一场场战争的胜利。 去时年少鲜衣怒马;归时战功赫赫威震寰宇,一路北上直捣凤昭,助乱作一团的皇城改弦更张。 从南耀月归来的那一夜,易轮奂登基,沈良辰被破格越级擢成为大将军。 沈良辰永远不会忘记,归来前夕,军队刚行至雾合城,便有人匆匆传信给虎威将军,说宫中巨变,先皇崩逝,诸王混战,要他务必持虎符快马加鞭直捣皇城,端了造反的五王易轮奂,助他一直辅佐的三王登基。 沈良辰永远不会忘记,归来那夜,他浑身鲜血,提着虎威将军的人头,手持虎符,从烜赫门一路杀至丰华长街,踏着大殿门外层层叠叠堆积如山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向被鲜血浸染的日月大殿。 他看见易轮奂满脸的血渍,坐在龙椅下的台阶上,身边是三王早已冰冷的尸体和卷刃的残刀。苍冷的月光洒在易轮奂被血染红的一袭白袍上,细小的尘埃浮在凉风习习的夜里。 他就那样安静坐着,似出尘谪仙一般,飘零的月光凝固在他身上,清清冷冷,孑然一身。感觉到有人接近后,他豁然抬头,一股凛然之气勃然而发,右手持那已经卷刃的残刀就挥了上去,却在看见沈良辰的面容后身形一下瘫软,扔下残刀,重重靠在了沈良辰的肩头。 沈良辰永远不会忘记,易轮奂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眼里泛起了点点泪花。 那是他们度过的最长最长的一夜。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二月中,春分。始电,元鸟至,雷乃发声。 春寒料峭。一场春雨打碎了凤昭似有若无的温暖,打落了一地繁复花瓣。空气中甜腻软糯的梅花香逐渐稀疏绵软,而潮湿泥土带来的草芽清香却弥漫在雨雾朦胧的凤昭中,充斥在每一砖一瓦一亭一阁之中。 春分者,阴阳相半,昼夜均而寒暑平,最是辗转难眠的一个时令。 楚长亭从濡湿的枕头上惊醒,惺忪间,是白茫茫的冷寂。 她又做噩梦了。梦里沈良辰万箭穿心,满身血污的跌落在中箭的奔菁之下,曾经神采飞扬的眼里此刻尽是绝望、不甘与酸楚,泪水像是压抑在九天之上的一整个秋冬的雨水终于倾盆,惊雷滚滚,决堤而泄。 沈良辰竟然在哭。身体一颤一颤,竟不知是因为心里的酸楚悲恸还是血肉翻卷的痛苦。奄奄一息弥留之际,那双干涸枯萎的唇瓣还在用力地上下动着,似是竭尽最后一丝生气也要唤出那个名字—— “长亭......” 噩梦,连绵不绝的噩梦。一把大火烧尽了楚府,热浪翻滚,火光冲天。一瞬之间,一片焦土,满身灰烬。她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可是梦里耳目均被挤压的如同爆裂一般,她浮在半梦半醒的虚无里,终究不得知道是谁。 “好好活下去。” 日日梦魇。盘桓不去。 楚长亭奋力地想从梦里抽身,可是梦里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那种撕心裂肺的彻骨痛楚,那种如在眼前的淋淋鲜血,压迫在她心头,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永远吞噬在那片虚无之中。 “小姐!小姐!”寻儿一进门,便看到楚长亭已经跌落到床下面,她急忙上前搀扶,楚长亭这才缓过神来,她慢慢直起身子坐在床上,小脸惨白。 “小姐,你没事吧?”寻儿心疼地问道,却见楚长亭木讷讷地没有反应,便想说些有趣的事逗她开心,“小姐,今日春分啦。老爷一早便和下人们一起给您和小少爷扎了风筝,厨房里熬着冰糖炖燕窝和鲍鱼龙眼麦冬汤,就等着您起来去尝尝呢。” 楚长亭这才慢慢缓过神来,她轻轻允了一声,然后起身坐在铜镜前。梳妆过后,寻儿持起一个精巧的托盘,上面放着她一早起来选来的花儿,笑着说:“小姐选一个吧,今日春分,要簪花呢。” 楚长亭仍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她心不在焉地挑了一朵素色的桃花,然后简单簪上,说道:“剩下的你和梅妆各自挑着别上吧。” “好。”寻儿见楚长亭仍提不起兴致,便悻悻地出去找梅妆。楚长亭坐着呆愣了一会儿,便换了衣服起身出门,简单填饱了肚子后就拿着风筝跑出了门去。 乐游原上,花花绿绿的妇女和小孩们聚在一起放风筝,楚长亭让寻儿带着楚南浦去放风筝,梅妆站在远处跟着她,自己则一个人寻了一处偏僻的凉亭,坐在石凳上,静静地拿着笔在风筝上写着自己的愿望。 她正埋头认真写着,突然一片黑影贴了上来。她一惊,有些疑惑地抬头,只见一个蒙面男子站在她面前,神行清隽挺拔却有几分瘦削,露出的一双凤目里满含恬淡的温柔。春日暖阳驯服地洒落在他身上,白衣墨发在微风中温柔地缓缓舒展,只一眼便觉此人气度不凡,似温润玉,似傲寒竹。 “姑娘一个人出来放风筝吗?”男子缓缓开口,声音深邃温润,低哑深沉,似悠悠箜篌穿飒飒竹林婉转轻扬,似濯濯碎玉沐于山泉袅袅沁凉,似......似是相识故人。 未等楚长亭开口回应,男子又便开口道:“姑娘今日簪的花素雅恬淡,却失了几分鲜艳活泼,比之姑娘红颜有些黯然失色了。但姑娘戴上仍是极美。我之前一直以为花衬人,今日一见姑娘,才发觉原来人也是可以衬花的。” 温柔而有力的声音,干净如山间的潺潺山泉,从崖上落下,沁凉舒爽而又带有微微野蛮之力的水珠砸落在楚长亭的胸腔之中,在灼目阳光下光影翻飞,华光异彩。 “公子说笑了。“如春雷猝不及防滚落长空,楚长亭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眼前如玉男子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不敢再去深想他到底是谁,她继续低头写着自己的祈愿以掩饰自己的慌张。 男子见楚长亭有些躲闪,眸光微微暗了暗,但似乎在他意料之中般,他并未气馁,只是低头看着楚长亭仔细写在风筝上的小字,又开口道:“叨扰到姑娘,实属在下之失。只是今日我也颇为思念故友,却碍于没有一副纸鸢以托情思,不知姑娘可否赏光,让我与姑娘一同祈愿于这风筝上。” 楚长亭噘噘嘴,本想告知他风筝不远处就有小商在贩卖,一抬头却撞上了他的眼眸。弯而长的凤眼中尽是潋滟的温柔,满目柔情里藏着春回大地,水光粼粼,一时便让楚长亭失了声。 不会的,不会是他。今日这么春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会凭空出现在这样市井之地。 楚长亭兀自摇了摇头,强定住精神,安慰着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那就一起写吧。”楚长亭将笔递给男子,便低下头望向一边,不敢再看他一眼。 男子只是温和一笑,并不恼于楚长亭的微视,他接过笔,低头流畅地写字,笔端行云流水,行草一气呵成。 写罢,他将笔轻轻放在石桌上,笑吟吟地望着楚长亭,温尔道:“走吧,我们一起去放风筝。”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29】易雪娴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0】风云变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1】风流云散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2】你来嚼舌,也配?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3】百面扇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4】陷身青楼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5】春儿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6】梧桐雨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7】花魁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8】死讯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9】苏醒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0】争抢楚南浦(1)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1】争抢楚南浦(2) 异域人。那为首的痛的微微一颤,眼光便狠戾地射了过来,异于天灼的棕黄色眸子似染了尘埃的玻璃珠子般发着浑浊的光,日光照射下竟有几分人老珠黄色衰之感。 梅颜用了真气,那石子擦他脸飞过,势头却毫不减弱,又撞到一根梁柱上,擦出滋滋火花,直直点燃了梁柱上精美反复的花纹,那火延着雕纹飞上屋顶,毕剥声中,绽起火树银花,刹那见烟气腾起在湛清的天空之上,飘飘袅袅,却暗含杀气直冲九霄。火焰却又瞬间陨落,只留烧焦气息氤氲在潮湿的空气中。 “藏在暗处不好受,终于肯出来晒晒太阳了?”梅颜摆开架势,尖锐的刀泛着冷冽刺眼的炫光,语气讽刺却又如烟雾一般朦胧,不痛不痒地贬人于轻佻的言语之间,“怕是再如老鼠一般鬼鬼祟祟躲躲藏藏,便要发霉了吧。” “不识相的臭婊子!” 忽然西北方一扇木窗也被破开,梅颜一敛神情,怒视着破窗而入的身形高大的大汉,手脉青筋突突跳动。那新出现的大汉身形比刚才那人还要魁梧几分,褐黄色的浑浊的眸子中闪着冷冷的光,蒙着布,依旧能辨认他厚大的嘴唇在上下蠕动咒骂着。 “兄弟们,咱好好让这臭婊子喝一壶!”那厚嘴唇的汉子说着便冷不丁飞掷一枚飞仞向梅妆袭去,那飞仞成九齿之状,每齿之上都遍布细细密密的尖仞,每一个齿刃都尖锐的一触见血,直直杀向梅颜面门。电光火石之间,梅颜迅速向后一仰,灵巧躲过这一飞仞。只见那飞仞自她身上飞过,略过酣睡的楚南浦,重重嵌入又一梁柱之中。那梁柱嚓的一声便劈开一大截狰狞的裂缝,木屑簌簌掉落,呈摇摇欲坠的危态,似乎下一秒就要压向楚南浦的床。 梅颜就势凌空飞起,一个后空翻携了楚南浦便想夺门而出,怎奈西南角那闯进来的三四个大汉已然阻了她的退路,打磨尖锐的大刀折射着狰狞凌冽的寒光,似豺狼蠢蠢欲动的爪。 眼瞧着就要直直撞上那豁口的大刀,梅颜重重一顿,再一回身便瞧见自己已然被包围在中间。她夹抱着楚南浦本就行动不便,此刻更是举步维艰。她抿唇,心下细细盘算着烟火讯号放出后周围的梅家人多久能赶到。 僵持之下,眼瞧着那几位大汉下一秒就要疯狂的扑上来般,梅颜心下一横,暗自猜想那厚唇大汉是这些人的领头,便飞身霹雳般朝他虚晃一招,那厚唇大汉兀自去躲那横劈过来的刀光,却被梅颜轻巧地钻了一个空子,直踩着他的肩膀就越上了房梁。周围人见状想去扑,却碍于厚唇大汉而投鼠忌器纷纷束手束脚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梅颜猫一般轻巧地飞身上去。 梅颜稳稳落在房梁之上,低头一看那群人也纷纷飞身而起,便也顾不得太多就直直将屋顶捅出一个大洞,然后又飞上屋顶,在屋脊上向着记忆中离自己最近的梅家人的方向飞速奔跑。 迎着阳光,梅颜潇洒于高矮相间屋顶上飞奔的身子愈显其刚柔并济的飘逸之美,飞扬的衣袍迎风招展,夹揉着女子的刚劲与隽美,她如银线一般直奔炽热阳光而去。后面的十个大汉则穷追不舍,紧紧追在她身后。急促的呼吸声愈来愈近,梅颜皱眉,身下步伐依旧稳健迅疾,心中却有几分忽上忽下,越过住宅区,忽闻空气中桂花香气泛来,心中顿时一稳,笑意蔓上脸庞,她俯身霹雳直入一茂密树林,双脚轻盈落地,惊起一地落花。 再一抬眼,便见两个梅家装束的俊朗女子持剑立于她面前,素白的鞋上沾着新泥碎草,衣角干净却凌乱有几分褶皱,显然是一收到梅颜的讯号就急忙赶来。浓郁的桂花香氤氲在空气中,掩盖了她们身上暗藏的深深的血腥之气。 三人如竹一般立于树林阳光斑驳的间隙之中,傲然昂首望着追来的气喘吁吁的十个大汉。那几人见突然出现了两个帮手,纷纷面面相觑,却又随即露出凶狠目光,操起手中武器便狞笑着上前。 梅颜望着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们沉重地扑向前来,脚下行行云流水的步伐便隐于二人身后,两人随即布下阵法,看似无意实则严丝合缝地护着中间的梅颜及楚南浦。梅颜只是轻松地闪身行步,随着二人的步法左右前后四方八卦流水一般变换着身形,便使那十个凶徒目眩神迷,不知从何破法。 步法变幻如迷云,时时似就要拨开迷雾见天穹,却又瞬而乌云遮日暗无光。三个人鬼魅一般行着步法,生生耗着那十人累人的打法,同时手上也没闲着,刀光剑影铺天盖地,腾腾杀气风行电击。刀剑相击的铿锵锐响铮铮回荡于空旷的树林之中,落叶枯花随着剑气旋转凌空飞舞,嘶嘶啸声皆暗藏杀气。 几招打出去,那群人便知形势不妙。这三个女子看似身形柔弱,实则内功深厚,招招皆是狠招死招,逼得人节节后退,只能被动地防御,没有任何反攻之机。 几人欲战欲猛,不过多久就会有一人倒下。仍在挥刀的人眼睛皆狰狞的血红,牙齿猿猴一般呲露在外。唯有梅氏三人自在悠游的根本不像是在打架,倒像是在气定神闲的耍猴。 梅颜脸上溅了不少血,可她只是抱紧楚南浦,不屑而又惋惜地望着躺在地下或呻吟或已永远沉寂的七具身体以及一些血肉模糊的人体碎片,又抬眼睨着仍在挣扎着扭打的三个大汉,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嘲讽的笑。 厚唇大汉伤了右臂,气喘吁吁地躲在剩下两个人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花,诡异地笑着说:“贱货,只许你通风报信了?”说罢便点燃了手中的信花。一簇红烟直上苍穹,在碧青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张扬扎眼。 梅颜清浅一笑。 “你还真是体贴。怕我那晚来的姐妹会只见十俱冰冷尸首而觉无味,让她们不虚此行呀。”梅颜娓娓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而冰寒,似寒水慢慢浸过人的五脏六腑,没过耳鼻咽喉,让人如置身极冷深海一般窒息而惶恐。 楚南浦就是在此时终于醒了过来,让人怀疑之前他是不是被梅颜敲昏了还是被灌了什么药,那么激烈的打斗他都能酣睡其中。梅颜轻轻将他放在地上,叮嘱他不要离开她们三个人身后,随即接替了一下虽然表面默不作声但其实已经耗了许多力气的另外两名梅士,纵身一跃而起劈头就像剩下三个人杀去。 那剩下三个大汉虽然也是内力深厚的绝顶高手,但是已经被耗了很久,当下也是有些气喘吁吁招架不来。梅颜飞身上去就直劈几人下身要害或者是脖颈,招招皆是死招毒招,没打几下便又倒下了几人。 厚唇大汉看着九个兄弟软泥一般的尸首,浑浊的眼中直冒火星。他大喝一声便上前与梅颜周旋。二人纠缠打斗难舍难分,那厚唇大汉虽受了伤损了体力,但此时巧妙地用迂回柔和战术,仍然能与梅颜生生耗下去,梅颜不仅心中一凛,看那厚唇大汉的眼神都清冽了几分。 就在梅颜正准备击出最后一掌时,又有大约二十余个蒙面黑衣男子从两侧冲了出来,其中为首的上前狠狠拍掉了梅颜击出去的手。梅颜急忙去躲,却还是躲闪不及被狠狠剐了一下。 她摔落到地上,心中怒火似滚滚沸水,眼瞧着那沸腾蒸汽便要从眼眶中汹涌溢出,修长手指在地上摸索到一个尖锐石子正准备射一个猝不及防,身侧树林里又闪身出三个着浅绿色衣裤的梅家人,其中一个飞身上前直接用掌力砍折了刚才剐伤梅颜那人的右臂,另一个凌空飞起双脚一个螺旋飞踢直接踢断厚唇大汉的脖颈,最后一个疾步似风行,走到梅颜身边将她扶起。 眼下情势又发生巨变。那二十余个大汉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三个梅士已将所有事都行云流水地做完。 六个梅士负手而立,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只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便给人清冽之舒爽与严寒之压迫。 再打下去,无非是更多的残缺尸体和人体碎片。 那二十个大汉见自己之前十个兄弟纷纷折在了三个女子手里,而她们却毫发无损气定神闲,更别提要抢的楚南浦。此时自己人数虽多了一倍,可好巧不巧对面也来了三个帮手,而且看起来全部都是内力雄厚武功高强的高手,便纷纷起了保存实力的退让之心。原先呈包围状的一行人慢慢向与梅颜她们相反的方向聚拢,还一边小心地挪动步子,一边警惕地举着武器压低身子,生怕她们其中一个突然暴起给自己脑子一个暴栗,到时脑浆遍地的死相可着实是不好看的。 梅颜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袖子,然后悠悠开口,声音像淬了毒的箭,呼啸着凶猛扫向那一行已有几分惧意的黑衣大汉。 “一个不留,给我杀干净。” 五个梅家人听令后幽幽一笑,嘴唇上勾,纯净的眼中却无丝毫笑意,如井眸底蔓上杀意,迸射出凌冽的寒光。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2】杀心再起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3】凛冬散尽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4】十里缟素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5】南宫羽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6】梁南巫蛊案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7】初见苏锦 转眼便已是四月,距楚府满门抄斩已过去了一月之久。 暖阳暧暧,楚长亭饭后在苏府之中散步,细碎的金芒镀在她洁白的齐腰大袖襦裙上,闪着粼粼浅金暖光。 近日来,她已经能慢慢吃下饭去,也渐渐开始在苏府里走动。此时的清漪城和风旭旭,草香盈盈,处处氤氲着初夏温柔的气韵,让人心旷神怡。 午后苏府院内人甚稀少,大家往往都去午息或是收拾中饭碗碟,楚长亭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锦绣阁附近。 那锦绣阁修葺的甚是精致温婉,颇有水乡女子柔美娇嗲的神韵在里面。金丝楠木铸就的雕梁画栋在日光下金光闪闪,流光溢彩。曼妙金丝幻彩交迭,淡雅清香浸润芬芳。匾纹婆娑牡丹,帘挂玲珑彩珠。微风拂过,珠帘半卷,漾出软语歌声。 流光交错,软香温曲,楚长亭一时间有些晃神。她立定,仔细看向匾额上隽秀的“锦绣阁”三个小字,前进的步子慢慢顿住。想起苏鹤叮嘱过自己不要靠近锦绣阁,她便也没有再往前走。将身子隐在一块石头后面,她眯着眼抬眼望着锦绣阁,发觉仅瞧外表便可发觉此处装潢异于别处,甚至比苏鹤的书房寝室都要气派别致,足以见此屋主人在苏府的地位独一无二。 真奇怪,苏府还有比苏鹤更尊贵的人吗?楚长亭凝望着锦绣阁,忽而想起自己曾经在楚府的听雨居,也是由楠木制成,且家居器物全由香楠制成。北方少楠,所有楠木都是父亲命人从梁南一点一点背回来的。那香楠木微紫而带清香,夏觉沁香怡人,可扫一切燥热苦闷;冬感温香醉人,可祛所有严寒冰冷。居于其中十五载,楠木雅香日日萦怀,自己活得滋润自在,将此等盛宠视为理所应当,从未深究父亲深爱苦心。直至失去,才发觉竟如此心痛。 如今那听雨阁,怕是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了吧。 楚长亭凄然一笑,和风吹过,她的月白面纱挠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痒。 她痴痴欣赏着锦绣阁的萧墙粉壁,视线里却突然撞进一个女子。那女子高高昂着头,从锦绣阁里欢快跃出。先前那朦胧的温香软语随着她欢快的步子渐渐清晰,能听得出唱的是梁南最有名的小调。 那女子离楚长亭越来越近,面容也越来越清晰。楚长亭隔着面纱好奇瞧过去,想看看这锦绣阁的女主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却在看清女子面容后身形忽然重重一顿。 她看到了一张和自已一模一样的脸。 去岁在苏府的经历此刻海般席卷而来。她想起云碧将自己错认成四小姐,想起苏邈说自己像他妹妹的阴恻恻话语,想起苏鹤叮咛自己不要靠近锦绣阁。楚长亭感到微微窒息,她伸手抚上自己面纱后的脸,震惊地望着那鲜艳明媚的女子。她一时间忘了还要隐住身形,腿不由自主地上前迈去。 这世上竟还有另一个自己。 不,不是。楚长亭顿住脚步。那女子是如此明媚活泼,眼波娇俏流动,在阳光下姣姣笑着,露出两湾沁甜酒窝,绽出万丈耀眼光芒。她和现在这个黯然无光的自已一点都不像。 倒更像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楚长亭。 “四小姐!四小姐!你的病刚刚好,不要乱跑,当心被风吹了染了病!”云碧从锦绣阁里匆匆忙忙追了出来,为女子披上一件薄薄的鹅黄色纱衣。那女子却不管云碧的呼喊,仍是向外跑着,边跑边欢快地大声说:“我终于好了,我终于好了!我要马上去见哥哥姐姐,告诉他们锦儿终于好了!” 四小姐,锦儿。楚长亭呆呆望着那女子雀跃的背影,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如果三小姐叫苏织,那这四小姐应该就叫......苏锦。 听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她又这么高兴,应该是很难治好的病吧。可是自己怎么从未听良辰和苏鹤提起过?难道就因为她和自己长得很像,所以他们要瞒着自己吗?楚长亭飞快地思考着,脚下仍是不由自主地挪动着步子,她过于专注地凝视着苏锦,导致脚下一不留神便被石子绊倒,她低呼一声,身子向前狠狠栽去。慌乱之中她随手一抓,紧紧扒住一旁石头的一角,这才稳住身子没让自己直接摔在地上。慌乱之中,面纱顺势飘落。 一旁的苏锦和云碧听到了这边的响声,都急忙跑过来看。入目的便是楚长亭半弯着身子,脸低垂着偏向一侧,肩膀微微颤抖,也不抬头望她们。 “你没事吧?”苏锦关怀地问着,眼睛瞟向楚长亭低垂的脸。她已数年闭门不出,能进入锦绣阁的人也寥寥无几,后来病至面容时就连云碧都被她赶了出来。所以苏府里的许多人她都不认识,先前她以为是哪个新来的小丫鬟走错了路跌在了这里,可是瞧着装扮却发现她好像并不似个丫鬟,于是准备伸手去扶。 苏鹤叫自己不要来锦绣阁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也很有可能是并不想被旁人发现自己与这苏锦长得一般无二。楚长亭飞速想着,便不敢抬头看苏锦和云碧,也不敢伸手去接苏锦的手,她仔细在地上寻找着自己飘落的面纱,却发现刚才凉风一吹,那面纱早已被吹到苏锦身后。一时之间,她有些微微无措。 “诶!我们小姐想着扶你起来呢!怎么连头都不抬,这么没规矩!”云碧不忍心看苏锦尴尬地伸出手而没有回应,便大声嚷嚷了起来。一边说着还上前微微推搡了楚长亭一下,楚长亭眼珠一转,便借着这微微一搡顺势侧身跌落在地,然后将脸掩在长袖之下,一手飞速地在地上抠了点泥巴覆在自己脸上。 云碧见自己没用力便将楚长亭推到在地,便有些愧疚畏缩地向后退了两步,两手绞在一起,紧紧望着摔在地上的楚长亭,神色有几分紧张。 这一下楚长亭摔得自己太狠,便吃痛呻吟了一声。但她不敢再拖延下去,忍痛从地上支起身子,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腰,装可怜状垂眉顺服地说:“刚才是我不长眼冒犯了小姐,还望小姐不要怪罪。” 云碧看着楚长亭半掩的脸,微微皱了皱眉。 果然还是个丫鬟吗,苏府的丫鬟现在都穿得这么好了?苏锦好奇地望着楚长亭染了泥灰的白色襦裙,又抬眼看到楚长亭半掩着的满是泥巴的脸,便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一声。她低着头打量着摔了一脸泥巴的楚长亭,声音骄傲尖俏:“算了算了,下次注意。” “多谢小姐。”楚长亭微微福身,眼底余光瞥见苏锦和云碧扬长而去后,立刻便站直了身子。她拾起面纱为自己戴上,抖了抖衣袖,回头斜斜望了苏锦和云碧一眼,眸光如霜,深沉复杂。 此刻,远处一树梨花下,苏鹤静静望着楚长亭,脊挺如竹,眸似点漆,素白衣衫在微风里如花般慢慢鼓起绽放,又慢慢收束含敛。衣袖轻漾,似波浪缓慢而有节奏地起伏柔弱无骨的腰身,起承转合,贴伏躬和。 此刻天地泫然一色,他在天地中央无声纷扬。 他转身飞速疾行,转身欲穿一个长廊回到自己屋子时,却发觉苏锦和云碧正从此处经过。他眸光颤了颤,正准备上前,却突然听见云碧向苏锦叨叨说:“小姐,你不知刚才那女子让奴婢想起先前遇到过的一个人,好像是从梁北来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奴婢没记错的话便应该是姓楚。你可不知道,那楚小姐与你长得可像啦!简直一模一样!奴婢第一眼都认错了!” 云碧是个丫鬟,大字不识,消息闭塞,自然不知道如今梁北的大户人家楚府已经被满门抄斩。而苏锦自十岁起便未迈出过锦绣阁一步,所以更不知道这其中的兜兜转转。她笑着应道:“是吗,你再多讲讲与我听,怎么个相像法呀?” 苏鹤身形一顿。他目光阴沉地望向云碧远去的背影,缓缓攥紧了双拳。就在他心中思量对策之时,旁边树木发出飒飒声响,他回头一看,便看到苏邈站在那里,与他一样的复杂神情,灰黑的眼中有阴恻恻的寒意。 看来他们二人算着时辰日子,都准备去看望今日应该大好的苏锦,却都好巧不巧撞上了这云碧葬送自己性命的一番话。 苏邈并未发现苏鹤在站在自己对面,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当夜,云碧便被发现溺死在苏府的荷花池里。她被捞出来时披头散发,浑身已经肿胀,露出的皮肤被水泡的起了一层一层的褶子,但仍难掩睁大眼睛里的惊愕恐惧与难以置信。 苏鹤皱眉望着云碧惨死的尸体,心中有几分悲痛愤怒。他转身,便看见站在他身后冷冷盯着云碧尸体的苏邈,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他上前狠狠扯住苏邈的袖子,冷声道:“明明将她整疯或是失语便可,你为何下此狠手?” “兄长。”苏邈压低声音,眼角眉梢露出一丝恶狠。 “恶必除尽,才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苏鹤怒视着苏邈,瘦削的肩膀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何才为恶?她有何恶?” “不利己,便是恶。”苏邈挣开苏鹤的手,目光阴森寒冷。 “兄长,早晚有一日,你的心软会害了你自己。”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8】你究竟是谁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49】惟待见青天 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50】一奶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