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汉轻点 姜,颐王十五年,春。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城中各处酒肆店铺纷纷开门揽客。 街道上,贩夫走卒达官贵人们来来往往,洪亮的吆喝声不间断地响着。东边吆喝着卖炊饼,西边吆喝着卖包子…… 一派盛世繁华! 缅城,北城门附近。 酒家刚打开店门准备招揽生意,就听到外面嘈嘈杂杂的声音,不由好奇伸长了脖子瞧。 城门口黑森森的全是人。 “嚯!张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城门口怎么涌了这么多人?” 酒家一边瞅着城门口,一边向旁边摊位上的中年男人走去。 “嗐,还不是常郡那边凌汛,大坝决堤,难民都涌过来了。” “常郡发大水了?”酒家愣了下,面露不忍,“啧,可怜唉。” “谁说不是呢,只是唉,这年头谁不可怜呢?”张哥看了眼被挡在外面的人,沉默片刻继续吆喝着卖自己的小物件。 “小哥,这个怎么卖?” “五文钱一个!” “给我包起来。” “好嘞!” 酒家在大门口站了会儿,叹了口气摇着头进了自家店。 一墙之隔。 城内,热闹繁杂。 城外,哀嚎遍野。 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孩在包子铺边晃了几晃,随后呲溜呲溜地从人群缝隙里挤过去,往荒凉的城南跑去。 女孩跑的飞快,紧捂着怀里的温热,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疾掠而来的黑色身影。 猛地一撞,女孩怀中包子滚落出去。 啊!好痛! 包子! 我的包子!! 宁玉精致的眉眼盛满了怒气,连话都懒得废,直接出手。 宁玉从小跟着阿爹习武,功夫不错,不过那人的功夫似乎更高一筹,不过五六招就将宁玉制服。 女孩被反扣着双手蹲在地上,难以置信。 为什么连十招都没走下去?!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阿爹这个骗子! 说什么他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哼,牛皮吹破天了吧,等见面一定要好好嘲讽他。 宁玉鼓着腮帮子想。 “喂,小乞丐。”一道年轻的声音从上面落下来,声音好听,却有几分恶劣。 嗯……还是先想办法脱身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是阿爹时常教导她的。 对,包子而已,捡起来还能吃,再不然待会儿再去偷……呸,拿!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宁玉当机立断,立即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对不起好汉,都是我的错,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班门弄斧了,求好汉饶命!” 好汉似乎被女孩的举动惊到了,错愕片刻,随即大笑道:“你这小乞丐,真是有意思……刚才不是挺横的么?” 少年的声音本就好听,带了笑意之后仿佛春风裹着骄阳而来,炽烈地冲击着人的耳膜。 宁玉不由自主地扭过头瞄了眼好汉。好汉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姿挺拔如青松,气势赫赫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星海的双眸。 真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宁玉想。 不论从穿着上、还是气质上看,这少年都是个富贵公子。 富贵…… 女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的腰间,手有些痒。 女孩面容脏兮兮,一双眼睛却流光溢彩,少年在看到女孩的眼睛时怔了下,随后顺着女孩的目光垂眸觑了眼腰间鼓囊囊的荷包,伸手将荷包解下,指尖勾着荷包带子,飞快地转。 女孩的眼珠子跟着荷包转。 少年忍不住哈哈大笑,声音愉悦:“别看了小乞丐,再看也不是你的。” 哼!真小气! 看也不能看? 这年头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看什么? 女孩一边在心底诽谤,一边仔细瞧了瞧少年的神色,少年看起来似乎并不生气,相反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 宁玉的心安了不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 “好汉,您看您笑也笑过了,可否饶过小女子这一次呀?”女孩眨了眨眼睛,一副纯良天真的模样。 “现在才想起求饶?”那少年斜睥着女孩,唇角上扬,眉眼之间尽是张扬肆意。 “小女子真的知错了……”女孩半仰着头看他,一双眸子光华流转尽是真诚,“一看您就是个知书识理的人,想必您也不屑于与我一个弱女子计较……” “你也算弱女子?恕我眼拙,真看不出来。”少年轻噗一声,笑的更加肆意,眸中光色流转,日月霞光尤不及他半分。宁玉从前除了阿爹,也就接触过常郡山下农夫壮汉,哪里见过这般俊俏的男子?一时看的有些恍惚。 “喂——”少年见女孩看着他发呆,微蹙眉,手上用了几分劲儿。 “嘶……” “疼疼疼!好汉轻点!”宁玉喊着,低下头咽了口唾沫,飞快地想着脱身之法。 女孩眼珠子乌溜溜转两圈,计上心头。 哈!有了! 女孩啜喏着抬头,刚抬头就瞪圆了眼睛,看向少年身后,神色骤变,“小心!” 听到女孩焦灼急切的声音,少年脸上笑容尽数隐没,目光也变得冷冽,他迅敏转身,身体绷紧,像一头面对危险的猎豹。 这是练武多年的本能。 宁玉很懂的。 她瞅准时机下猛力挣开少年的手,撒丫子就跑,以她最快的速度。 “喂!小乞丐你回来!你的东西掉了!”年轻好听的声音被呼呼的风送到女孩的耳边。 女孩理都没理,只管撒丫子跑。 哼,鬼才回去哩! 想诓我,做梦去吧! 任由他如何呼喊,宁玉也绝不回头,七拐八拐,终于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 …… 看着越来越远的小影儿,少年弯腰将地上因为太阳照耀而泛着微光的物什拾起来,瞧了几眼后,抬手将它抛着玩。 “这小乞丐,东西掉了都不知道,喊她也不……唔,这手感!” 少年扔上去的动作一顿,忙停手仔细摸摸。 果然是好东西! 少年唇角缓缓扬起,小乞丐挺厉害啊,都能偷到这么好的东西。 “清安……” 少年回眸望去,只见一个蓝袍少年慢吞吞地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挥手。少年“啧”一声,笑起来。 那人跑到少年身边才大喘着气站住,一手叉腰一手搭上少年肩头,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怎么跑……那么快?” “我快吗?”少年侧头问。 “当然……”都快累死我了……还不算快吗?再快我就怀疑你不是人了。 “呵!”少年旋身甩开那人扶在他肩头的手,顺手往那人肩膀上重重一拍,“要和我比的是你,嫌我快的也是你,你事儿这么多,你咋不上天呢。” 那人被拍的身子一歪,弯着腰喘两口气,跟上少年,“我哪知道你能快到这种地步!你他娘这还是人的速度吗,嗯?你自己说说。” “是你太慢。”少年斜了那人一眼,看向前方,扬唇笑起来,“别忘了履行约定哦。” 那人哼哧两声,咬牙道:“放心,我程三向来说话算数,老树底下那坛子陈酿归你。” 第2章 半饼之恩 第3章 姑娘饶命 听到声音,破庙里的人不约而同都看过来。 在看到宁玉的一瞬,小四仿佛看到了救星,挂着眼泪的眼睛水濛濛的亮,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玉姐姐……” 小三仿佛没听到妹妹的哭声,只大喊道:“玉姐姐快跑!” 同时,伸手抱住了坐在她身上那男人的腰。 年纪小小,倒有情有义。 宁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男人们也看到了宁玉。 伏在小三身上的男人哟了一声,看着宁玉的目光油腻腻的发亮,“这小丫头长的好看啊。” “是啊!真好看!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了!吴三爷的小妾都没她好看……” “那当然。”宁玉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 男人们哈哈笑起来。 “要是卖去窑子的话,肯定比这两个干巴巴的小丫头价钱好。” “最好在卖之前能……”一个男人捏着下巴,油腻的目光从宁玉脸上看到隆起的胸部,嘿嘿笑起来。 “玉姐姐你快跑啊!”小三抱着男人的腰急喊。 宁玉看向小三,“你跑哪儿去了?” 小三被问的一愣,“我去找你了,没找到就回来……” “以后不要乱跑听到没有?” “听到……”小三一怔,现在问题不是这个啊! “玉姐姐你快走啊!” “小美人似乎不把我们兄弟几个放在眼里啊?”坐在小三身上的男人道。 “你们?”宁玉看着他,笑起来,如夏花璀璨迷人,几人被笑的晃了神。 “只敢欺负小孩子的腌臜,恕我实在没办法放在眼里。” “呵!口气不小啊丫头?”男人甩开小三的禁锢站起来。 “胡说,我吐气如兰。”宁玉立马否定。 “……”我说的是这个吗? 小美人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男人似乎是几人里面为首的,他使了个眼色,其余几个男人纷纷上前将宁玉围住。 “你们是常郡逃过来的难民?”即使被人围住,赤裸裸的打量,宁玉也面不改色。 男人们对视一眼,“是又怎样?” “同乡啊……”宁玉点点头,嘀咕道:“遭此大难,还想着这档子事,也是厉害……” 后半句声音太低,没人听清楚。 “哈哈,看在咱们同乡的份上,哥哥们一定好好疼你。”为首的男人拨开包围圈走过来,笑看着宁玉。 常郡难民等于没有户籍。 死了也就死了,伤了也就伤了。 官府不会多管。 “真好啊……”宁玉捏了捏手,笑起来,“那就过来吧。” …… …… 半刻钟后,男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抱着胳膊腿叫唤。 宁玉站在中间,目光掠过躺在地上的几人,嘴角挂着笑意,眼中却有丝丝杀意溢出。 “姑娘饶命啊……” “求姑娘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我们有人不识泰山……” “求姑娘饶过我们这次……” “看着同乡的份上,饶过我们吧……” 阿爹说过,恶人,当杀。 可是…… 怎么杀呢? 宁玉挠挠乱糟糟的头发。 阿爹没说啊…… 她也没杀过。 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那她也没刀啊。 宁玉烦躁地踢了脚地上的人,声音里裹扎着滔天怒气,“喊什么喊,滚!” “姑娘饶……饶……饶……”滚在地上抱着胳膊腿哀嚎的几人“饶”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宁玉说的“滚”是什么意思,几人对视两眼止住嚎声,也不顾身上的伤,立马爬起来往出扑,“是!是是是,我们马上滚!谢姑娘饶……” “站住!” “以后不要再作恶,尤其不要欺负女孩子……” “是,是……” “姑奶奶放心,我们再也不敢了……” “玉、玉姐姐……”小四扑过来“哇哇”直哭,眼泪鼻涕糊了宁玉一袖子。 “喂,哭就哭!别把鼻涕糊我衣服上!”宁玉大喊。 她可就剩这么一件衣服了! 换洗的都没有! 小三抿了抿唇,站在旁边看着连滚带爬跑出破庙的男人们。直到他们融入夜色再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笑起来。 “玉姐姐,你好厉害呀!”小三扒拉好自己的衣服蹲下来,看着宁玉的眼睛亮亮的,“玉姐姐你刚刚“刷刷刷”那些是武功吗?” 小三边说边比划。 “是啊,阿爹教我的。”宁玉挺挺小胸脯,骄傲道。 “玉姐姐你能教我吗?”小三问。 听到这儿,小四也擦干眼泪,眼睛亮亮的,“玉姐姐……小四也要学,打坏人……” “我没教过人啊……”宁玉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片刻后噘着嘴笑起来,“不过你们别丧气,阿爹很喜欢教学生的,等我找到阿爹,你们拜他为师,他肯定愿意教你们!”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一时间,破庙里响起脆铃般的笑声,笑声散在夜空中,随风飘远。 到底是小孩子,还是天真不知事的年纪,即便刚刚差点被凌辱,现在还能笑着畅想未来。 “咕——” 谁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 宁玉哈哈笑起来,“哦对,包子,快吃包子!” 宁玉从胸口掏出包子,隆起的胸口瞬间塌陷下去。 因为放的太久,包子已经凉透,可三人依旧吃的津津有味狼吞虎咽。 …… 虽说已经春日,可夜里到底还是有些寒凉。 看着两个小丫头睡着,宁玉出去抱了些柴草回来生了一堆火,靠着柱子坐下。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打了一架活动了筋骨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提到了阿爹,宁玉现在头脑清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烦的她不行,最后干脆出去打拳。 打了一通拳,烦躁消散,心情舒爽。 宁玉看了眼破庙,火光昏黄忽明忽暗,小三小四正安然睡着。 宁玉左右走走拣了一棵树,三两下攀上去,靠着宽大的枝桠上躺下,璀璨夜空映入女孩眸底。 月亮圆圆,镶着几点小星缀在夜空,如同以往在常郡山看到的一样。 可是宁玉知道不一样了。 她吃不到阿姐做的羹汤,也看不到阿爹偷藏的杂书。 常郡山遭此大难,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 阿爹…… 阿姐…… 你们在哪里呢? 玉儿想你们了。 宁玉望着月亮瘪了瘪嘴,很快抬起袖子在眼睛上一抹,然后用两根手指将嘴角扯起来。 阿爹说过,女儿的眼泪是珍珠,不能轻易落下。 宁玉,不哭。 阿爹和阿姐会找到的。 一定会找到的。 常郡山也会回去的。 宁玉扯扯嘴角,努力扬起。 直到夜深露重,寒意涌入四肢百骸,宁玉才跳下树回了破庙。 第4章 衣冠禽兽 第5章 前路何方 第6章 我很聪明 第7章 生而为人 第8章 替天行道1 第9章 替天行道2 “唔,差点忘了王老爷没见过我呢……”宁玉叹口气,捂在王老爷嘴上的手往下用力,“悄悄告诉你哦,我就是老爷今晚要的美人~” 王老爷眼睛瞪大。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宁玉顶着满脸血污笑起来,活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独一双眼笑意涟涟,流光溢彩。 好美的眼睛。 徐六果不欺我。 王老爷神思一怔,然而不等再细看就被憋的乱扑腾起来,但因为被宁玉按着,并没有扑腾出多大动静。 他“呜呜呀呀”地喊,期待外面的人能听到,却发不出多大声音,更不可能在这风声呜咽的晚上传出去。 “下了地狱,记得跟那些枉死的冤魂道歉。”宁玉依旧笑吟吟,她看着王老爷双眼圆瞪,惊恐地看着她,渐渐扑腾不动。 宁玉怕他没死透。 从桌子上摸起一把割肉的小刀,插进王老爷胸口,一时血喷如注。 “嚯,还挺锋利呀!”宁玉抽出刀在王老爷衣襟上蹭蹭,擦干净刀上血迹,在手上旋两圈,插进那把镶金的小鞘里,塞进她胸口。 确认王老爷死的不能再死之后,宁玉提笔蘸着王老爷的血在地上写下几个大字。 “替天行道!” 正事办完,宁玉照例搜刮一番,王府珍宝多,但宁玉怕拿太多不方便,就从捏了几块碎银金块,照原路出去。 …… …… 王府角门,徐六正在搓着手踱步,时不时翘首往南看看。 “怎么到现在了还没回来呢?不应该啊,路虽远点,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啊……”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呸呸呸,想什么呢,虽然那小乞丐有些身手,可王老爷还派了两个护卫呢,小乞丐再厉害还能打过人家专业的练家子……” 徐六一边瞎转悠,一边嘀嘀咕咕,嘀咕到最后摇头失笑。 “真是想太多……” 徐六摇着头搓搓手,走到墙根停下。刚靠着墙站定,面前就飘下来一个人影,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一身血。 “鬼……鬼……” 听到声音宁玉迅速转身,大步掠去堵住那人的嘴。 待看清那人模样,宁玉一愣,随即大喜。 意外收获呀! 原本还以为得找找呢。 看着面前的人眼睛瞪大,宁玉笑起来,不等那人再反应,就抬手扭断了他的脖子,顺手将他拖去靠着门框坐下。 好了,这下一家人整整齐齐赴黄泉了。 我真是个说到做到的好人。 宁玉拍拍手站起来。 夜色里,宁玉浴着一身血,在街道极速穿行。 她在和时间比赛。 必须赶在天明前结束战斗。 不然怕会有点难办。 …… …… 宁玉骑在知府大衙的墙头晃着腿,目光在院落间穿梭。 知府后院这构造有点别致哎,她有点看不懂知府会住哪儿。 唉。 好烦啊! 算了,先下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 宁玉一个纵身落下去。 宁玉转悠一圈,知府后院一片漆黑,偶有稀疏几个侍卫穿行巡夜。 好歹是个知府,后院的防护怎么这么松散? 这怎么能行呢。 也不怕招贼。 看着渐渐发白的东方,宁玉琢磨着这么瞎转悠也不是个办法,还是逮个人问问。 嗯,就更夫吧。 一个人好控制。 宁玉骑在树杈上,繁密枝叶挡住她的身影,她微阖眼,听着周围动静。 她从小听觉就比常人敏锐,在黑夜,她的耳朵比眼睛更好用。 树下发出轻微动静。 宁玉瞬间绷紧身子,眼睛也倏然睁开。 这么快? 宁玉按着树干往下看。 树下站了个人。 看身形是个男人,衣服披在肩头,不是更夫,看样子是个仆从。 男人正站在树底下嘘嘘。 宁玉准备跳下去的脚一顿,这个时候……似乎不大合适啊,算了,还是让他先解决人生大事吧。 仆从嘘的时间有点久。 宁玉等的不耐烦,跳下去,落在那人身后。 那人听到动静扭头,不等他转过来,宁玉已经抬手掩住他的嘴鼻,而后锋利的小刀抵着他的脖子。 危险突如其来,那人被吓得不轻,一时忘了动作,剩下的全落到了裤子上。 一阵尿骚味扑面而来,熏的宁玉皱了皱眉。 宁玉压着小刀,将他的头往低带带,贴近自己,“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说着,宁玉手上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 “唔唔……”那人拼命点头。 疼! 血……血好像流出来了! 他不想死! 他还年轻! 老娘给他从老家捎来的桃梨酥他还没吃呢! 宁玉手上力道略松了松,她靠近那人耳边,压着声音道:“知府住哪里,带我过去。” 那人还没迈开步,宁玉又开口:“别给我耍花样,否则……” 宁玉又将刀压深几分,血流下来,滑进那人衣襟。 “唔唔……”那人忙摇头,努力往后缩,避开刀刃。 他哪敢! 那刀刃就贴着他的脉搏,她是真的会杀了他! 他可不想死!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就出来撒个尿,怎么就遇到这档子事? 早知道他尿裤裆里也不出来。 呃……现在好像尿也撒了一裤裆。 唉,胁迫人也不知道等他撒完尿,太没人性了。 也不知道知府大人得罪谁了,被仇家追过来。 可怜他了。 男人被宁玉胁迫着,贴着墙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 “哈啊……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休息了,好困啊……” “是啊……哈……他娘的,只有巡夜看城门这种累活搁给咱们哥几个,巡城站大衙都是他们,结果月俸连一个二等丫鬟都不如,唉!” “嘘,声音小点,也不怕被人听到告诉大人。” “就是,好歹咱们每月还有一两半的银子拿呢,就知足吧!” 有侍卫走近,一边巡视一边打着哈欠低语抱怨。 听着侍从走近说话,男人眼睛一亮,然而还不等有什么动作,刀子就压进皮肉几分。 幽灵般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别搞小动作,我的刀更快。” “……” 那人眼底的光瞬间被浇灭,哆嗦着身子带路。 “你是说知府就住这里?”宁玉压着声音问。 “唔唔……”那人狂点头。 我已经带到了,快放了我吧! 求你了! 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去找知府大人吧! 我只是一个倒夜香的! 第10章 替天行道3 宁玉一个手刀,砍晕男人,将他拖到廊下,拽下外衣塞了嘴绑了手脚。 宁玉摸进房间。 帐子拉着,桌边熏香缓缓升起,飘入芙蓉香帐。 一派岁月静好。 可这岁月静好他并不配。 那就到此为止吧。 恶人天若不收,她来收。 能收几个是几个。 宁玉小心翼翼走过去,掀开一角,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睡得正香。 宁玉没见过知府,她琢磨琢磨,先用帕子按住女人,按了会儿确定她吸入迷香之后收回手。 男人侧身躺着,油腻的头发披盖在侧脸上,看不清面容。 她用刀鞘拨开盖在男人面上的发。 “哼哼,卿卿别闹……”男人翻个身,一把握住宁玉的手,又沉睡起来。 “!!!” 操! 谁准你握我手了! 宁玉反手一刀划破男人手背。 骤然的疼痛让男人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男人吓得不轻,三魂飞走两魂。 男人多年身居高位积威已久,胆识自然高于常人,很快就清醒过来,怒斥道:“大胆!” 正欲喊人,刀抵住他的脖子。 “别动。”宁玉身体微微前倾,刀压进几分,“我这匕首虽小,却很锋利,不怕死可以试试。” “你……”男人吸几口凉气,强自镇定:“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谁呀?”宁玉歪了歪头,从善如流。 这也正是她想问的。 虽说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再确定一下更好,不然滥杀了可就是她的罪过。 “我……本官可是缅城知府!”喊完这句话,男人仿佛找回些底气,姿态也高傲起来,他冷声道:“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劝你最好束手就擒,说不定本官心情好能饶你一命。” 宁玉笑起来,眸光闪闪发亮。 杀的就是你啊! “知府大人别生气,小女子有事与知府大人商量。”宁玉身子往前,刀刃划破皮肤,血珠滚落下来。 “……” 知府咽口唾沫,汗滴从额头滑下来,底气也似乎被抽空,他脖子努力往后压,强扯出一抹笑,“好……好说好说……” “我想取知府狗命,不知可否。” “你……” …… …… “砰砰砰!” 还未破晓,府衙大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啊哈,谁呀……”一个衙役打着哈欠披上外衣,从门房出来开门,“敲什么敲?知府大人还未起身,有什么冤诉什么苦,辰时再来。” “不行!出大事了!”来人拽着衙役嘶喊。 “再大的事还能大的过知府大人睡觉?去去去,赶紧回去,辰时再来。” “不行!王老爷!我是王府的,我们家老爷被人杀啦!”来人摇着衙役袖子嘶喊,声泪俱下,“血流了一地!都淌到外面了!” “杀了就杀……什么!你说你是王府的?王老爷死了?王老爷怎么……真的假的?”衙役瞪大眼睛,一甩袖子,“嘿呀!你怎么不早说是王府!这么大的事儿……” “你等着,我这就去禀报大人……”衙役转身就跑。 王老爷可是知府大人最大的钱罐子了! 现在,钱罐子碎了! 这可真是大事! 知府大人怕得伤心好几天。 他们也要跟着倒霉了! 唉。 话说这王老爷得罪谁了?怎么突然就被人给杀了? 缅城还有不惧强权豪族的人? 衙役跑太急没留意,转弯时撞到人身上,那人被撞的一个屁股墩,摔坐在地上。 “嘿老何,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衙役看着那人一脸愁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甩了下手“哎呀”一声,又急跑出去。 “嘿……”那人站起来,揉揉屁股,往前追几步,“抢孝帽的也没你这么急!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啥急事?” 衙役一口气跑到知府院子,刚进院门,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衙役大惊,几步冲进去,正好瞧见一抹身影从墙边滑过去。 “什么人?!”衙役喝道。 衙役声音刚落下,身影已经消失在墙角。 “!!!” “快来人!有刺客!!”衙役大喊。 被衙役撞过的人跟了过来,这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吓得他失魂,一时间呆滞住,被衙役的喊声惊回了神,也跟着哇哇大喊起来。 巡逻的侍卫和当值的官差从四面哗啦啦涌过来,“怎么了老何?喊什么?” “有……有刺客!去那边了!”衙役指向身影飘过的地方。 “刺客?”侍卫官差对视几眼,领队的打个手势,迅速领着侍卫朝衙役所指的方向追去。 管家也被震天的喊声吸引,边套着外衫边赶过来,“怎么了?大清早的你们乱嚷嚷什么?也不怕吵醒了老爷罚你们?” “刘管家……”衙役抖着身子看向管家,手指指向面前的房间,“有刺客进去大人的房间……” “啊?”管家大惊,冲着房门跑去,“老爷!” 两人亦步亦趋地跟上。 房门打开,血腥味更浓。 鲜红的血水顺着知府的身体流淌滴落到地上,汇成小溪。地上有四个血红大字:“替天行道。” …… …… 东方破晓,新的一天来临。 阳光洒下来,落在缅城城墙上,仿佛渡上了一层金银。 城门前,守城兵士合力落下门栓,沉重的城门“嘎嘎吱吱”打开。进出城的百姓商贩纷纷乖觉排队,等候检阅。 原本在缅城,出入城是不用检查的。自从常郡难民涌过来,缅城知府就设置关卡,进出城都需接受盘查。与此同时,缅城还增设了入城费,只有交了入城费的百姓才能领取入城证入城居住,凭借入城证,可以在缅城随意往来,也可以在缅城内寻找活计。 此政令颁下,常郡难民偷溜进来也没用,和留在外面并没什么不一样,若要非说个不一样,那就是死法不一样。一个是曝尸荒野,一个是饿死街头。 人一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与野兽无异,礼教律法还算什么? “迎上去是死,缩回去也是死,倒不如吃顿饱的!” “就是,我可不想做饿死鬼。” “拼了!” “宁死于刀枪之下,也绝不饿死!” 饥民聚众闹事,撞开守城兵士冲进缅城抢粮,官府被逼的焦头烂额,就是不肯开仓放粮。 最后一纸文书调来兵马。 一方是武器精良的士兵,另一方是饥肠辘辘的难民。二者对上,立分高下。 官兵出面杀了一批暴民后,余众被震慑到,不敢再轻举妄动。动乱很快就被镇压下去,知府为此大摆筵席,广邀豪门老爷,听众人吹捧自己,为自己歌功颂德。 筵席三日,连府衙门口的杏树都泛着酒香。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血水流入护城河里,染红了半条河。尸首被扔到山野任由秃鹫野狗分食。 血腥气经久不散。 有善心人不忍,在城门口支起来一口大锅散粥,粥水虽稀,但也能勉强吊着人命。有一口饭吃,闹事的人渐渐变少。不用府衙出钱出粮,知府大人也乐得逍遥,就由着他积德行善赚取美名。 第11章 逃出生天 第12章 非我不仁 第13章 忽逢难事 “你也是常郡的?”两人停下吞咽,看向宁玉,显然不信。 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貌,这女孩都不像个逃难的人,反倒像朱门绣户出来的大小姐。 就是衣着略寒碜。 “是啊……”宁玉笑起来,回忆起以往生活,女孩眼里满满都是笑意。 “我家住在常郡山脚下,家里养了两只肥鹅,三只母鸡,每天早上阿姐都会给我蒸蛋羹吃。卯时我打拳练功,阿姐就练字读书,辰时阿姐织布,我喂养鸡鸭,巳时阿姐考察我前日功课,有时是阿爹考教,不过阿爹通常不在。阿爹常常吃过午饭会趁阿大赶着驴车去卖柴火的时候,坐阿大的驴车去招摇撞骗,有时候出去两天,有时候出去半月。阿爹骗到银子换了米面就会雇了大车拉回来,若偶尔银钱充裕,还会给我和阿姐带些几件崭新又漂亮的衣服,或一些女子用的小玩意儿……” 说到这里,宁玉哈哈笑起来,“阿爹每次回来时坐在车前,晃着只破扇子,自以为风流倜傥,其实就跟只斗赢了的大公鸡没什么两样。” “噗……”小男孩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听完也似想起了以往生活,唇角带出些笑容,戾气渐渐消散。 许久后,两人呐呐道:“可是都要饿死了,谁还管的着别人死活……” “可是有些原则是不能丢的,一旦丢了,人与走兽无异。”宁玉道,“这是阿爹说的,别看阿爹总是神神道道招摇撞骗,可是阿爹很厉害的,他知道的很多,会的也很多……” “玉……姐姐?” “是玉姐姐!” “玉姐姐!” 两道声音响起,两道小小身影从远处树下飞奔过来,扑向宁玉。 “小三小四!” 宁玉转身,搂住飞奔过来的二人,片刻后拍拍小三的肩,笑道:“不错呀小三!东西都在吧?” “嗯,都在,姐姐的灵牌也在。”小三拍拍挂着胸前的小包袱,笑道。 “好,那就出发。”宁玉拍拍手站起来,戴上帷帽。 “漂亮姐姐,你要走吗?”男孩捉住宁玉衣袖,怯怯出声。 “对。”宁玉回眸笑摸摸男孩的头,目光透过帷布坚定地望向远方,“我要去王城!’’ 宁玉走之前给小男孩和妹妹留下几张饼。宁玉知道,这几张饼只能饱一时之腹,并没有太大作用,可是她目前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 …… 在郓城通往王城的官道上,一间小小的茶馆坐落在路边,陈旧的帆布迎风飘扬,上面硕大的“茶”字可以清晰落在行路人眼中,昭示此处是个歇脚的地方。 茶馆简单又破旧。 小院是敞篷的,门口一颗大树,树下三张桌子,六条长凳。 贼溜溜的小二时不时窜出来搁一碗茶,或两碟馒头咸菜,咥声喊:“客官,请慢用!” 有三五客人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就着咸菜吃馒头饼子,还有一堆男人蹲在墙边,攥着馒头喝白水。 一个穿着破烂满脸土灰泥巴的瘦弱小子靠墙坐着,一双清透的眼睛时不时不动声色地四处看看。小子旁边坐了两个小丫头,正握着馒头吃,目光也四处溜着看。 “喂小子,你找死是不是?敢占老子的地方!”一个大汉端了碗茶过来,看到有人坐了他常坐的地方,忍不住啐了口。 宁玉正低垂着眉眼吃饼,闻言抬头看他一眼。 凶什么凶? 真以为你块头大我就打不过你?! 要不是我现在不宜露脸…… 宁玉将她那半碗热茶干尽,端了半碗清汤咬着半张饼子往旁边挪了挪,蹲在墙角根,小三小四跟过去蹲下。 “呵呸,这还差不多!”大汉啐了口浓痰,坐在宁玉让出来的位置,咕咚咕咚灌了一气茶水,“停停,咸菜留下!” “……”你说留就留? 宁玉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攥攥拳头,朝小三一扬头,示意她将咸菜放回去。 看着大汉就着咸菜吃的滋溜滋溜,宁玉磨磨牙,别人的香是吧?吃不死你! “让一让让一让!”一队士兵骑着高头大马风风火火地在官道驰骋,路过茶馆时“吁”一声勒住马,领头的抖出一幅画像,鹰眼锐利地扫向众人,高声问道:“你们有没有人见过画像上的女子?乞丐形容,十三四岁。” 听到这声音宁玉头皮就有些发麻。 他娘的! 有完没完?! 宁玉三两口就将饼子塞进肚子,喝了两口汤,就赶紧顺着墙根溜,小三小四胡乱将馒头塞嘴里,跟着顺墙溜。 仗着人小,三人很快从一堆男人之间溜了出来。 扯着小三小四一口气跑出很远,宁玉才停下来,扶着树大口喘气。 小三小四直接瘫在地上。 宁玉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热火的太阳,内心是有点迷茫的。 接下来又该去哪儿呢? 王城,还敢去吗? 她一个通缉犯。 可是,她的玉还在王城啊。 烦。 宁玉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她都已经躲了七天了。 莫非她宁玉这辈子就只能这样躲躲藏藏,缩头缩脑地活下去?这不是她宁玉的风格! 宁玉真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突然就被朝廷给通缉了。明明她杀人时是蒙着脸的,而且血污满脸,为什么会有这么清晰的画像。难道是庙里哪个没死透? 不可能啊。 唉。 烦死了烦死了。 实在不行,逼急了她她就占山为王劫富济贫! 宁玉拍一下脑门,目光明亮。 好主意啊! 当山大王多威风!多自在! 嗯……她得先琢磨琢磨,哪座山好! 依她看常郡山隔壁的鼎湖山就不错,春天可以溜去常郡山看桃花,夏天可以去山下小河里摸鱼…… 想着宁玉又摇摇头,目光淡下去,肩膀也跟着塌下去。要是被阿爹知道她落了草,非得打断腿关起来不可。 宁玉一个哆嗦,她现在可打不过阿爹,要是那个俊俏少年的话…… 呸! 俊俏个屁。 这个衣冠禽兽。 偷玉的贼。 小三和小四跟在旁边,看着宁玉变脸如变天,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精神抖擞,一会儿笑颜如花,一会儿苦大仇深。 小四一脸不解,她落后几步,拽拽小三袖子,压低声音问:“姐……姐,玉姐姐怎么了?” 小三也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嘀嘀咕咕地讨论。 宁玉回头一看,发现小三小四落得有点远,停下来等她们,“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快点跟上。” 两人立即停下嘀咕,小跑过来。 等二人跟上,宁玉继续往林子深处的走去。 沿路走来,各州城都有官兵拿着她的通缉画像,各处巡问。不说城里了,就连村庄她都不敢去,只能带着小三小四夜宿深林。 唉。 亏她敛了那么多银子珠宝。 结果到头来用不上。 这可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啊。 第14章 画中人 第15章 不说连累 第16章 这次不走 第17章 公子如画踏夜来 第18章 王姬也是乞丐 第19章 王姬叫我? 第20章 我是哥哥 第21章 财大气粗 第22章 哥哥要杀我吗 第23章 臣之荣幸 “不重要。”宁玉说完,长出了口气看向颐王,“王上,自从九年前离散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注定不是您想要的那个姣姣了,我是宁玉,下过田喂过牲口,要过饭,偷抢过银子,亦杀过人的宁玉。幼时的事,我一概不记,我是只记得常郡山过往,只记得奔逃路途的艰难的宁玉。” “这样的宁玉……”宁玉看向三人,“你们可接受?” 不等三人答话,宁玉就扬唇笑起来,一身孑然傲气,“不接受也没关系。没有父母族亲,没有宁安和这个身份,我九年活下去了,没有阿爹庇护阿姐照看,我这三个月也活下去了。” 说到这里,宁玉站起来,朝三人弯腰一礼,“谢谢你们接我来王宫,让我知晓我之由来。” “你们……”说到这里,宁玉眼眶发红,声音有几分变调,毕竟那是她的父母亲人,虽然才认亲半晌,他们待她却是真的好,而她,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一个一直都渴望亲情的小丫头。 她微仰头逼退眼泪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你们视人命为草芥,大概也不想有个在草芥中长大的女儿亦或者妹妹。我也做不到与你们一样视人命如草芥。我们道不同,不再见……” 赵平目光微滞,片刻后轻扬唇,眉眼间勾勒出无限风华。 道不同,不再见。 真是个有性格的小乞丐呢,对他胃口。 “姣姣!”颐王扯住宁玉衣服,急得大喊,“何至于此啊!” 是啊,何至于此? 宁泽望着她,这个妹妹,好像真的不一样…… “你讨厌父王看轻他们,父王以后不看轻便是!你想做什么、想看重什么父王都依你!”颐王喊道:“你心狠,你忍心离去,你就不想想孤与你母后吗!我们盼了你九年呐!九年!至于你说的……无论你长在哪儿,长成什么样,你都是孤的姣姣,孤的掌上明珠,你想杀谁就杀谁,想护着谁就护着谁,只是要告诉父王,或是你哥哥,可别脏了你的手……” 卫后在一旁红着眼睛狠点头。 宁玉僵着脖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颐王,“您在说……您真的不嫌弃我长在乡间?不嫌弃我偷过抢过,也杀过人?” “不嫌弃不嫌弃……”颐王忙摆手,摆了两下又停下,叹气道:“都是父王的错,若不是父王九年前……”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宁玉眼中寒凉渐渐淡去,咧嘴笑起来,露出两个小梨涡,简直甜到人心窝。 她反手握住颐王道:“纵然陪伴在父王母后身边会很幸福,但遇到阿爹阿姐,亦是此生幸事。这些年,我过得很开心……” “哦对!”宁玉突然肃容一声喊,吓了几人一跳,几人忙问怎么了? “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 宁玉松开颐王手臂,跳到床边乱翻一通,“父王母后哥哥,你们有见我的衣服吗?” “什么衣服?”宁泽问。 “王姬的旧衣被宫女收走了,王姬若要,臣去取。”远处赵平答完,微欠身一礼,转身出门。 不多时,赵平抱着几件破烂衣服进来,三人看到,又是一阵心酸,看向宁玉的目光越发柔和慈祥。 “就这个就这个。”宁玉蹭蹭蹭跑过去,就着赵平的手,在衣服里乱翻一通,不多时,翻出两片脏兮兮的布,布上血迹黑红。 正准备拿走,琢磨了下,宁玉朝赵平一笑,踮脚拍拍他的肩,“谢了。”她宁玉一向恩怨分明。 小丫头手上有薄茧,皮肤并不细腻,有几分干燥粗糙,和他的手差不多,果然是受过苦的小姑娘。 赵平微扬唇,道:“臣之荣幸。” “你这么乖我有点不适应。”宁玉眨眨眼睛嘿笑两声走了。 “……” 宁玉边走边甩开布看看,字迹还算清楚,她拎着两片布走到桌边,分别递给颐王和太子,道:“这上面是我罗列的缅城知府和那什么王老爷的罪状。之前准备来王城跟赵平要玉的时候递上太华府呈见天颜来着,既然现在能见到父王,那就由我亲自呈上吧……” 颐王粗略扫一眼,“就是这狗东西想要欺负姣姣?” 宁玉点头称是,颐王冷哼一声递给太子,道:“泽儿,你看着处理,可别让你妹妹的委屈白受了。” 宁泽仔细将颐王递过来的那片看完,将两片血书放在一起收好,含笑答了声:“是。” “……”赵平略无语地看父子二人。 这位都把人给杀了,这还怎么处理? 此时,珠帘一响,图恩去而复返。他目光极快地环视一圈殿内,随后低垂着眼小碎步快速挪过来,在颐王耳边耳语几句。 “什么!还敢找孤要公道!”颐王拍案,怒不可遏,“老东西活腻味了是不是?!” 图恩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他就出去了一会儿,王上怎么火气突然这么大?他看向太子,太子也一脸茫然地看他。 “……” 算了,对王上,哄就对了。 图恩笑着斟盏茶递给颐王,劝道:“王上先消消火,气坏身子可不值当……” 颐王接过茶拍在桌子上,“不行,孤现在就去见老东西,看这个公道到底该谁给谁!” “王上……” “图恩,摆驾。”颐王冷着脸站起来,走半步回过头来,朝宁玉温柔笑笑:“姣姣好好吃饭,父王明日再来看你,阿凝,好好陪着姣姣。” “臣妾明白……”卫后俯身半礼,微笑着走过去帮颐王整理仪容。 颐王这变脸简直跟变戏法一样,图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过一瞬,他就收拾好表情,小碎步跑到殿门口扯着嗓子喊:“摆驾,乾清宫——” 颐王走时,又吩咐宁泽,“泽儿,你也一起去瞧瞧。” “是。”宁泽含笑答了,又朝宁玉卫后微笑道:“妹妹好好吃饭,母后,儿臣先行告退。” 卫后微点下头。 宁玉擦擦手看过去,目光亮亮,有几分蠢蠢欲动,“哥哥我可以跟去看看嘛?” 宁泽摇头笑,“哥哥不是去玩,是去听政,很无聊的。”摸下宁玉的头,笑出两个小酒窝,“你好好休养,改天哥哥带你去玩,乖。” “……哦。”乖个屁啊乖。 她就是想去听听。刚刚那太监给颐王耳语时,她模模糊糊听了几句,大概就是关于缅城凶杀案。她可是唯一存活的当事人,她怎么就不能听了? 宁玉用力戳了下碗里的菜。 “姣姣快吃啊……” “好的母后。”宁玉磨下牙,乖巧地答应一声,闷头吃起来。 话说回来,王宫里的饭真好吃啊。 第24章 我去巡逻 第25章 不敢当谢 第26章 人间有妖孽 几句话的功夫,毯子已经铺平整。 宁玉看着她们拉好香帐抱了床被子在毯子上坐下,迟疑了下开口道:“毯子很软,不需要再铺床被子了吧?”太奢侈了。 隔着芙蓉香帐,那边正整理被子的宫女表情有些讶异,更多是窘迫,憋了半天道:“是王姬,但是夜里寒凉……” 这可是王姬的命令呢! 想死别拽我呀! 另一个宫女忙挤出笑来,出言补救:“是,奴婢也觉得毯子很软很暖和,不需要再盖被子了呢。” 为什么要说盖? 宁玉纳闷了一瞬,也仅一瞬,她就点点头朝两人笑道:“嗯,那你们收好被子就出去吧,今天你们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是……出去?”出什么去? 两个宫女都抬头看向宁玉,满眼困惑。 隔着浅色香帐,帐中人影披着被子,像一坨小山。 “你们不想回去休息?”宁玉问,不想休息也别赖这儿,我可是很困的。 谁不想回去休息? 要不是有差使…… 这位到底是从乡野接回来的,怎么能指望她懂得宫中规矩呢? 唉,命真好,一朝土鸡变凤凰。 宫女低垂的眉眼鄙夷羡艳。 一宫女笑了笑,答:“禀王姬,奴婢是守夜的。” 另一宫女跟答:“奴婢是添香的。” “……”宁玉瞪大眼睛看她们,那这么说,刚刚……她们是在为她们自己铺的毯子取的被子啊…… 她竟然还以为…… 操! 好尴尬啊! 宁玉脸颊迅速飞起两抹红云,好在有帐子遮挡,没人能看见。宁玉咳了两声,道:“我……不喜欢睡觉时有人看着,你们都回去吧。” “这个……”宫女甲为难。 宫女乙道:“禀王姬,守夜添香是奴婢们的差使……” “出去。” “王姬……” “别让我说第三遍。” “这是王后娘娘的吩咐,还请王姬不要与奴婢们为难。”宫女乙俯身垂首道,声音也略见不愉悦。 “我说了不喜欢,没人能逼我。”宁玉再次出声,声音冷肃了很多,“既然是母后留下伺候我的,最好听我的。” “王姬……” “别说了!零姿!”宫女甲拉住宫女乙,低声喊道。喊完忙扯着她叩首,“是,王姬,奴婢们这就出去。” 两人出去关上门。 宫女乙就不服气的出声:“呸,一个山野乡村来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摆那么大的谱!” “我的天哪,嘘!”宫女甲忙捂住宫女乙的嘴,低声喊:“你要死可别拉着我,”指指殿门,“那可是王姬,不管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王姬!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可别说出来!” “唔唔……”宫女乙拽开宫女甲的手,望望四周左右,开口道:“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所知所学怕还不如你我呢,还敢这么横。” 宫女甲冷笑道:“那你也投个好胎啊,没投生到好人家,就别说这拈酸吃醋的话,给你自己招上杀身之祸不说,可别连累别人。” 说完,宫女甲拂袖离去。 宫女乙在原地站了片刻,朝殿门轻哼一声,又忙看看四周,见无人,轻吐了口气,施施然离去。 …… …… 宁玉睡的正迷糊。忽然间,仿佛感觉一道目光钉在她身上,如烈阳炙烤。 宁玉一个激灵醒来,闭着眼睛不动声色细听。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她没发现?以她的感知力……除非那人拥有非常人所能及的功力身手。 也是,赵平那个衣冠禽兽可是泱泱王城五万禁军守将呢,能从他手里进了王宫,潜入王后所居的宫殿的偏殿,自然不是常人。 只是,这人深夜来此是何目的? 劫财还是劫色。 劫财的话,这满殿的宝贝,价值千金万金呢,随便……不太想给啊。 劫色的话,这满殿,就她最好看了……给不了啊。 愁。 烦死个人。 “喂,小乞丐别装了,你呼吸乱了。”一道好听却恶劣的声音,染着几分笑意,从宁玉头顶砸下来。 宁玉被砸的火大。 夜探女子闺阁,这是人会做的事儿吗嗯? 果然禽兽就是禽兽。 在人面前装的再端方正经,骨子还是个禽兽,衣冠禽兽。 宁玉睁眸,看进赵平眼底。 “你堂堂五万禁军守卫统领,夜探女子闺阁,意欲何为。” 赵平抱着剑,站在床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斜靠着床杦,嘴角挂着懒散的笑。 剑身泛着淡淡紫光,映着少年如画眉眼,有种别样的美。 禽兽换剑了? 宁玉心底念头刚起,就听见少年人声音贱贱道:“看看习惯了吃糠咽菜的小乞丐,能不能习惯锦衣玉食的生活。” “……” 宁玉冷冷一笑,“要你管。” “我不管啊,我就看看。”赵平懒散道。 宁玉额角跳了跳,压抑着体内暴起的怒气,尽量平静道:“滚出去。” “不会滚,王姬示范下?” 赵平大刀阔斧在床边坐下,剑抵在地上,用手拄着。 有病! 宁玉瞬间弹坐起来,离赵平一丈远,怒道:“我可是大姜嫡王姬,颐王的女儿,太子的妹妹!” 赵平胳膊肘撑在手背上,支腮看着她,笑容懒懒,声音也懒懒,“我知道啊。”又“哈”的一声,道:“祭天之后,举国都会知道呢。” 宁玉额角跳了跳,这禽兽太贱了,跟我装什么糊涂! “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王,让他治你的罪?就算你再厉害,父王可是一国之主!有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也不行,臣行走于千军万马之中如闲庭信步。”赵平漫不经心地贱笑,“只是王姬忍心死伤无数吗?” “你!”宁玉深吸几口气才按住自己挥出去的拳头,冷着眉眼看赵平抵在地上的剑。这禽兽说的并不夸张,他若一个人,千军万马的确可以一闯,他的身手她可亲自领教过。 若是因为她…… 宁玉呼口气,平复下心中怒气,朝赵平甜甜一笑,梨涡浅浅,道:“既然将军是来看我,这么久也该看完了吧,看完了还请将军出去。” “不急。”赵平也回宁玉一笑,比骄阳耀眼,比星辰璀璨,满室珍宝也被掩盖光华。 长的真好看啊。 可惜是个禽兽。 宁玉晃神想。 “喂,小乞丐别看了,口水都流下来了。” 宁玉忙揩嘴角,才发现是那厮骗自己,怒气冲冲瞪过去,少年男子哈哈大笑,眉眼肆意张扬,越发耀眼难以忽视。 啧。 人间怎么能有这种妖孽呢。 第27章 禽兽挺好 第28章 咱也不知道 第29章 若水宫 第30章 天生享福 第31章 大盗之名 第32章 第33章 看你长得美 少年人眉眼被雨水雾气打湿,盔甲滴着水,不显狼狈,倒显得更加倨傲张扬。 他看着面前执伞倚树笑的比满树花还要烂漫的姑娘,“找我?” “嗯,不找你喊你做甚?”宁玉倚在矮树枝桠上,笑容明媚,“谢谢你的剑啊。” 赵平笑起来,“王姬客气了。” “……”禽兽又装人了! 有点害怕。 一阵风吹来,吹落几片花瓣,湿答答地沾在宁玉脖子上,有点难受,宁玉站起来,将花抚掉,弹弹指尖的水珠。 宁玉走几步,离树远些,小三小四蹭蹭蹭跟过去,站在宁玉身后。 赵平人未动,头侧了侧,目光跟随过去。 宁玉站好又摸摸脖子,道:“本宫试了试,那剑可是吹发可断的宝剑。” 赵平傲然,“那是自然,此剑千金难买,世上只此一把。” “这么贵重?”宁玉瞪大眼睛,虽然她没见过多少好剑,却也听阿爹评析过世上名剑。她看的出剑是好剑,却没想过好到世上只此一把的份上。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剑!” “这么贵重的剑为什么送我?”宁玉不明白。毕竟不过匆匆几面之交而已,若说是因为身份,她虽是嫡王姬,却似乎并没多少人真正看在眼里,他那么倨傲的人又怎可能讨好她。 总不至于是图她的美色吧? 她虽然美若天仙,可比起美人哥哥,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点点。而且他自己就长了一副祸水样呢,还用记挂谁。 为什么? 赵平愣了愣。 这个他没想过,他做事从来都不想什么前因后果,他向来凭心而动,肆意而行,因为他有信心也有实力全身而退傲然于世。 送剑也是。 那晚当完值回家,看到墙上挂着的剑,就想起了她,想送给她,然后……就拿着剑闯进了凤仪宫。 “喂,赵将军?”宁玉葱白手指在赵平眼前晃晃,怎么突然直愣愣的,很吓人的好吧。 赵平笑起来,抬手抚开宁玉胳膊,斜身靠树支着下巴,黑甲上的雨水汇聚在一起滑下,砸在泥泞的花瓣上,溅起几滴污泥水渍。 少年人动听的声音响起,懒洋洋贱兮兮,“看你太寒碜。” “……” 我哪里寒碜了? 本宫现在可一点都不寒碜! 本宫可是脚踏蓝田暖玉,珍珠做帘幕,鲛绡宝罗帐,我他娘如果寒碜,还有谁不寒碜!嗯? 赵平仿佛看出宁玉所想,叹口气,缓缓道:“身为武者,竟然连把像样的兵刃都没有,这还不算寒碜吗?臣于心不忍,就大发慈悲送王姬一把咯。” “……”呃。 好吧,兵刃的话,她确实……不!她有一把镶金小刀!锋利无比! 算了,不提了。 提起来他又要和她吵了。 她不能吵架。 她现在可是大姜嫡王姬,要有嫡王姬的派头,要虚怀若谷,大人有大量。不能学泼妇骂街,不能与禽兽一般计较,不能做一些与身份不符的事。 顶多想想。 宁玉吐口气,想起来另一件事,问赵平:“你了解外面的情况吗?” “王姬指哪一方面?”赵平按着剑,懒洋洋问。 这意思什么都知道,让她随便问? “常郡难民。”宁玉道:“之前本宫跟父王说过,父王说下旨去办,只道让本宫放心,也没说办的如何了?” “这个……”赵平挑挑眉,按着剑,踮脚撑着矮树一跳,跃上树桠坐稳,树枝猛烈晃动几下,抖落一地花瓣雨水。 看的宁玉直心疼。 好好的花儿,就这么被这禽兽给糟蹋了。 “只从朝廷旨意传下去,常郡周围州县不管愿不愿意,都纷纷传令下去,在城门口架锅煮粥,也不乏有良心的,安排老幼病弱去了赈济堂……” “那就好。”宁玉操着胳膊笑起来,梨涡浅浅。 忽又蹙眉,“那些狗官有没有可能阳奉阴违欺上瞒下?”毕竟以前经常那么干! “……” “放心,还是有好官的,而且……”赵平道,“素日昏聩的王上突然下了这么一道令,整个朝廷哗然,朝官都不敢有大动作,何况地方官员,那些地方大员向来是看朝堂动静而行……” 宁玉听到昏聩二字皱了皱眉,本能地想反驳,想到路途所见种种,又抿住了嘴。赵平说昏聩,已经给了父王不少面子。 之前她未见颐王,未明身份时,都想大骂一声昏君无能。 认了亲之后,他对她疼宠有加,视她如珍宝,她都几乎忘了他是个不理民生,不治朝政的昏君了。 “唔,说起赈灾,臣倒是想起另一桩事儿了。” 赵平拄着腮,懒洋洋的声音将宁玉思绪打断。 “什么事儿?”宁玉看他。 赵平:“王姬不知道?” 宁玉一脸茫然,你都不说谁知道什么事儿? “安和王姬如今可是美名远播啊,大姜名人。” 宁玉更加茫然:“什么美名?” “小乞丐,这么装就没意思了啊。”赵平扳着腿坐好。 “……” “缅城连杀八人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朝中为民请命求王上赈灾。在民间,王姬已然是百姓心中口中的菩萨了。” 赵平忽地看她,张扬俊美的脸上笑意收敛,一派正色,“王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赈灾吗?“自然是求父王了。” 求王上为她宣扬名声么?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要这样的名声做什么?夺权争嫡吗? 这……也未尝不可。 毕竟数年前曾有女君临朝。 赵平看着她,目光中渐渐燃起一团火。 年前扫墓,下山前,师叔说,帝星分裂,小星东移,大星北移,天下将会迎来一个大变数,让他万事小心,见机行事。 她,会是那个变数吗? “喂……”宁玉被赵平灼热的目光望的心底发毛,牙齿打颤,“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很吓人的好吗!我胆小! “没什么。”赵平收回目光,再看过来,又是油腻腻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似笑非笑地看宁玉,声音懒懒贱贱:“自然是看你长得美。” “……”我信你哦!! 虽然我的确长的很美。 第34章 我花容月貌 第35章 没有打架 第36章 不能忘本 第37章 大典前夕 在祭天大典前一天,连绵许久的雨终于停下,阳光透过厚密云层洒落下来,照遍大姜每一寸土地。久雨之后,阳光照耀,花朵被冲洗的千娇百媚,麦苗草木在风中摇曳郁郁葱葱…… 宫里宫外,处处都透着喜气。 贩夫走卒沿街吆喝叫卖,瓦肆店铺林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豪家贵族小姐公子出入酒楼店铺,谈笑风生。 整座王城都沐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市民百姓们也纷纷走出家门,在巷口大槐树底下围坐着晒太阳唠嗑。 有人闲谈道:“听说明天就是祭天大典了,在郊外设坛,你们去不去瞧瞧?” “什么祭天大典?”一老妇问。 “刘老娘你竟不知道?”几个人同时看去,讶异出声。 老妇耸耸肩,笑道:“那大概是老婆子我孤陋寡闻了,这些天一直在家照看小孙女,并没听说什么祭天大典。是王上要祈福上苍保佑大姜吗?” 又呐呐出声道:“可是年前才祈过福啊?今年祈福这么勤快么?” “什么祈福……”众人哈哈笑。 “是安和王姬回来了,此次祭天是为王姬设坛,认祖归宗。” “哪位安和王姬?”老妇伸长脖子问。 “还能是哪位,自然是为民请命替天行道的那位王姬了。”一人道。 老妇恍然,又懵懵懂懂,喃喃自语道:“好像听我家老头子说过什么替天行道为民请命的……” 老妇一拍大腿,“哦”一声,浑浊的老眼一亮,“说是神仙下凡菩萨心肠,原来是安和王姬啊……” “可不就是咱们的安和王姬!”众人大笑,“这位安和王姬可是第一位为咱们老百姓说话请命的天家人呢!”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那肯定要去瞧瞧啊!”老妇高兴道:“神仙下凡呢,咱沾沾福气去!” “那咱们走的时候相互喊一声,记得啊,刘老娘!” …… …… “唉,还是天香楼的饭菜合小爷胃口啊……”程峰摸着肚子喟叹着瘫在椅子上,目光落在看台上屏风纱幔环绕遮挡的女子身上,“嗯,曲子也好听,姑娘也漂亮,真爽啊!” 赵平斜靠着椅背,脚踩在倚沿上,怀里抱着他那把黑漆麻乌的宝剑,胳膊撑着膝盖端着酒碗轻晃,闻言噗笑,扬扬下巴道:“遮的这么严实,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漂亮的?” 程峰:“……” “不是,赵清安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你懂不懂什么叫意蕴美?”程峰哼道。 两人说话间又有几人在旁边坐下,粗布麻衣,大刀别在腰间,江湖气十足。 “紧赶慢赶,终于在祭天大典前赶来了,哎呀呀,累死爹了……”一个少年瘫坐下来,趴在桌上大喊。 “呵呸,你谁爹呢,粗俗!”另一个涂脂抹粉鬓角簪花的美貌男子挑着兰花指哼道。 “话多,吵。”上首独坐的青年将刀拍在桌子上。 “就……就是!”矮个男子跟着将刀拍在桌子上,“你俩闭……闭嘴!聒……噪,影响……气,气质。” 掌柜并没有因为四人不伦不类而轻视四人。 这些可都是不要命的狂徒游侠。 这些天都来好几拨了。 能不惹就不惹,早打发早安生。亏几个钱而已,无妨。 掌柜朝小二使个眼色,小二麻溜地端起盘子,麻溜地跑到几人桌边,放下酒碗酒罐,点头哈腰,笑容和蔼又讨好,“客官,请您的酒。” “嗯好,谢谢小哥~”美貌男子朝小二抛个媚眼,小二吓得腿一软,差点撞到柱子上。 美貌男子哈哈直笑,笑够了端起酒碗闻闻,一饮而尽,喝完满足地闭上眼睛微笑,“嗯,果然是王城的酒呢,真香啊……” “没见识。”少年趴在桌子上冷哼,趁人不注意悄么么摸起碗尝一口,嗯,果然很好喝呢。 “两盘酱牛肉。”青年喊小二。 “好咧!”小二转过脸来,笑容牵强憋屈。 美貌男子伸出三根手指大喊:“还要三碟酱肘子!” 小二身子一僵,应一声麻溜跑远。 他们要了这么多白食,掌柜会不会骂他呢? 嘤嘤嘤,好害怕! 小二跑走好远,青年才似反应过来,看他,“你付?” “哎呀好哥哥,酱肘子又花不了几个钱的……”美貌男子鼓腮撒娇。 “……”少年踢他一脚,“一个爷们,成何体统!” “……” “最近怎么这么多游侠?”程峰收回目光,纳闷道。 “怕他们?”赵平端起酒碗仰头饮尽一碗,饮完“啧”一声,撇嘴:“味同白水。” “程二,你这饭请的太敷衍,下次有事可别找我帮忙了,毫无诚意啊。”赵平剥开一粒花生大喇喇扔嘴里。 “……”这已经是王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了。 这还不够有诚意? 是您这嘴太刁了吧! 程峰想想没说,毕竟他帮过他的忙。为了转移话题,程峰决定说说当下,比如旁边那桌奇奇怪怪的人。 “嘿,你说……游侠不是以四海为家的嘛,他们怎么聚在一起?还来王城……听说这些天都好几批了……”程峰捏着下巴思索,突然“嘶”一声,直起上身道:“他们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 “你想太多了吧?”赵平仿佛看智障一样,看程峰一眼道:“再说了,就算阴谋又如何?在本公子面前,什么阴谋我也能给他捏碎!” 说着,碗中酒一饮而尽,“砰”的一声砸桌子上,碗碟震了震。 “……” 差点忘了,兄弟你可是刺客之王。程峰咽口唾沫拱手,再敬酒:“那出了事,就有劳赵二公子了。” 赵平心安理得地接下程峰的敬酒,哈哈笑道:“好!” …… …… 一夜时间,漫长也短暂。 翌日,宁玉睡的正熟,就被绿云从被窝里挖出来。 宁玉揉揉发涩的眼睛,看一眼窗外,又看一眼桌边的沙漏,嗡声道:“这才什么时候啊……”又将被子拽回来,扯过头顶。。 “王姬……”绿云有些无奈,又将宁玉掏出来,“您该起来了,今日可是祭天大典,您要正装出席,再迟就要错过吉时了,祭天最重吉时呢……” 第38章 祭天大典 第39章 人潮散去 第40章 接风之宴 第41章 挖地三尺 祭天大典之后,巡视治理常郡也被提上了日程。 常郡可是宁玉生活了九年的地方,宁泽明白常郡之于宁玉的重要,也知道大姜朝廷与地方多有勾结,势力盘根错节官官相护,大多官员都是靠不住的,所以主动请缨,要领巡抚大印随行治水官员同去常郡。 太子身为东宫之主,竟要领命外出?整片朝堂哗然,朝官们心思各异,却无人出言相阻。 颐王听到后愣了愣,一脸不悦道:“泽儿你去常郡干什么?那里乱,多暴民,挑个官员去就好了……” 百官:“……” 王上您当着我们的面这么说真的好么? 我们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我们就不怕暴民是不是?这心偏的…… 宁泽微笑道:“父王,常郡难民也是大姜的子民呐,儿臣理应代父王去巡视抚慰。”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忠孝两全。 心思各异的百官心想,这下王上怕是没法阻碍太子殿下了吧?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他们的王上。 “常郡难民的确是孤的子民,理应抚慰。”颐王摸着下巴道。 宁泽刚刚露出些笑来,甩开袍袖,正准备拜谢父王应允,就又听见颐王声音落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爱卿们,到了尔等为孤分忧的时候了。”颐王双手撑在膝盖,目光炯炯地看阶下诸臣,“谁愿意替孤、替太子,去常郡走一趟呢?” “父王……”宁泽甩开的衣袖展开的双臂就这么僵住,他呆呆地看颐王,片刻后袍袖继续展开,宁泽跪下道:“求父王允儿臣前往。” “……” 百官无人敢开口。 本来是不想去,现在是不想去也不敢去,那位可是储君呢,惹不起啊惹不起。人家要去旁人自然只有回避的份儿咯。 “泽儿……”颐王声音不悦道:“你怎么这么轴呢。” “谢父王应允。”太子俯首再次跪拜,笑道:“父王放心,难民伤不到儿臣。” “……” “行行行,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孤不管你了!”颐王摆摆手,一脸不开心,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下朝!” “儿臣(臣等)恭送父王(王上)……” …… …… 宁玉听到这消息已经是在下午了。 刚用过午膳,她正坐在小亭里消食,手托着腮,隔着飘飞的纱幔眺目远望,身后绿云垂手站着,小三小四蹲在沙盘边练字,绿篱蹲在旁边观看指导。 幻彩过来汇报的信息。 说起幻彩,本是卫后宫中不知名的小宫女,早上宁玉去请安,瞧见这丫头在凤仪宫庭院的大树后头掏洞,宁玉一时好奇,过去询问。 “王姬来啦,奴婢在挖地三尺!”小丫头歪头朝宁玉笑道,鼻尖上还粘着泥土,“风衣姐姐说王后娘娘最喜欢的花钿掉这树下了,让奴婢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 挖地三尺没毛病,宁玉竟然无言以对。 这个丫头哦。 到底是天真还是愚蠢? 你说这丫头都这么傻了,为什么还总有人把任务推给她,良心可安? 还有,为什么这么傻的丫头,还能够在宫里活这么久的?靠上苍庇佑天官赐福?那这福气可真够大的。 宁玉于心不忍,就跟卫后要了幻彩,跟在自己当个吉祥物也行啊。 宁玉央求,卫后岂有不应之理?还问宁玉一个幻彩够不够?宁玉抱着卫后胳膊笑道:“儿臣只是瞧着她有趣,不要别人了。” “王姬王姬,您在听吗?”幻彩掀开遮挡在宁玉面前的薄纱,问道。 “在听在听。”宁玉拍一下幻彩伸进来的头,笑问道:“那父王最后同意没同意让哥哥去常郡?” “太子殿下锲而不舍地恳求王上,王上无可奈何只好同意。”幻彩道,说完笑笑道:“她们是这样传的。” 宁玉点点头,笑起来,拍拍幻彩肩膀道:“走,随本宫去瞧瞧哥哥与父王。” …… …… 宁玉经过一层层通传,才走进东宫门槛。 远远就瞧见古树底下白玉石桌旁,宁泽弯腰在做着什么,他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腰间系扎玉色腰带,衣袂飘飘,似乎要乘风而去。 真是恍若仙人啊。 “哥哥在忙什么。”宁玉紧几步走过去,笑容也明艳了几分。 “姣姣。”宁泽抬头笑看宁玉一眼,又低头侍弄花草,道:“你都听到消息了吧,我后天要出发去常郡,今天给这些花的好好施施肥捉捉虫。” “唔……”宁玉在石桌边坐下,看着宁泽忙活,“哥哥,我也想同去。” 宁泽看她一眼,又低头忙活,沁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别想了,父王不会答应的。” “我都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父王不会答应?”宁玉拄着胳膊懒洋洋道。 “我就知道你要去,上完朝乾清宫议事的间隙,我专门跟父王提了提,父王没同意。”宁泽道。 “真的?”宁玉不相信,“父王那么宠我,才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真的,哥哥骗你做甚。”宁泽笑道,“就是因为父王宠你才不会让你去,父王觉得,外面危险,宫里最安全。” 能有多危险,我可是在外头生活了九年呢。宁玉撇嘴道:“我自己去找父王说说,哥哥就准备好临走时带上我。” 宁玉说完,道一声“哥哥再见”,就起身大步往出走,随行而来的宫女纷纷提起裙子追。 “这个小丫头啊。”宁泽摇头笑笑,又低头摆弄花草。 宁玉冲进乾清宫的时候,正巧刚有妃子过来送汤品,颐王与妃子正依偎在桌前,你喂我喝柔情蜜意。 宁玉步子太大,力气也大,太监没拦住,也没来得及通报,就被宁玉这么冲进来,颐王抱着妃子腰的手一顿,忙推开妃子,汤品洒落一地。 妃子气愤恼怒地瞪过去,却见是嫡王姬,忙敛去恼怒气愤,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微微笑道:“既然王上与王姬有事要谈,那臣妾先回去了。” 颐王此刻哪里还能注意到她,囫囵点点头送走她,搓搓手,满脸尴尬地走过来,“姣姣怎么来了?” 宁玉也满脸尴尬。 她也没料到进来会看到这么一副场面,这都还白天呢,怎么就这么不节俭呢。。 “我……儿臣……我来……哦,儿臣来是恳求父王允许儿臣与太子哥哥同去常郡。”宁玉支支吾吾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此来目的。 第42章 撒个泼吧 第43章 两段风流 第44章 一场刺杀 第45章 我会保护你 第46章 没那文采 第47章 撒个娇吧 “放心,这一小壶酒,本宫还不至于喝醉。”宁玉道,“不会耽搁行程的。” “那就好。”赵平双手往后一搭,撑着身子,仰头望着夜空,嘴角挂着懒怠的笑容:“累了一天,还以为你早就已经睡着了。” “睡不着,你不也没睡吗?”宁玉一手搭在膝盖,一手执酒壶,仰头灌酒,姿势潇洒。 “我忙着呢。”赵平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 “……” 我嘴贱。 宁玉突然问赵平:“你会画画吧?” “会一点,你问这个做什么?”赵平道。 宁玉终于露出晚上第一个笑来,“帮我画两幅画好不好?” 赵平:“……” 赵平不太想答应,画画是个磨时间的,这两天正忙,哪有时间捯饬这些? 宁玉一看赵平这不怎么乐意的表情,登时有些急了。 “喂……” “求求你了……”宁玉忙往过来蹭蹭,与赵平并肩而坐,小手伸过去揪住赵平衣角轻晃,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眸光无辜又澄澈,轻声道:“好不好?” 这是宁玉的正常操作,撒娇这招,无论是在阿爹阿姐跟前,还是在父王母后跟前,哪怕是在太子哥哥面前,也屡试不爽。 对赵平……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宁玉忐忑地想,又卖力地眨巴下眼睛。 赵平:“……” 赵平听到自己心跳有点快。 这让赵平有点慌,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赵平努力压制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俊脸上原本懒散嬉笑的表情收敛,很是端庄肃穆,“画画太费时间,改天吧。” 每天都在忙着赶路,改天也不见得有时间。 “不行啊……”宁玉有点暴躁,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揪着赵平的衣角不撒手,卖笑撒娇。 她又打不过他,只能用这个了。 不是说,男人最吃这套了么,怎么他看着没什么反应啊。 果然,禽兽就是禽兽。 宁玉撅撅嘴,却还是晃着赵平衣袖,甜甜喊道:“求求你了赵将军……” “赵平……” “赵清安……” “清安哥哥……” 赵平:“……” 操! 要命啊这是…… 春风阁的花魁也没这么勾人。 赵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说“好”。 宁玉狂喜,她万万没想到赵平这禽兽竟然真的也吃这招,登时喜笑颜开,原本硬挤出来的笑容瞬间鲜活起来,眼眸黑亮亮的,仿佛盛进了星光。 被宁玉拉着回房的途中,赵平想,自己肯定喝醉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竟比春风阁的花魁还要勾人呢,而且还被这个十三岁的小女孩骗到她房间里……画画。 宁玉脚步很轻,拉着赵平回到她的房间,将他推到桌边坐下,“你先坐,我去找东西。” 话说完,宁玉嗖一下晃出去,不过半刻钟时间,又晃进来,怀里抱着一堆东西。 看见赵平看她,霎时绽开花一样的笑容,赵平被笑的脸一红,转过身子看向窗外,宁玉也不在意,扭身用脚踢关了门,两步跨过来,将怀中一股脑扔桌子上。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宁玉将两张布帛铺开,赵平扭头来看,却见布帛是上好的锦帛,笔有好几支,都是上好的狼毫、紫豪,墨是松烟墨,砚有三方,有端砚、歙砚、澄泥砚。 赵平:“……” “你该不是把驿站库房的好东西都搬来了吧?”赵平忍不住道。 “什么库房?”宁玉略茫然,继续将东西一样样摆好,“我没去库房,这是我在守官书房随便拿的。” 赵平:“……” 赵平脸色有些不好看。 一个小小守官,都能有这么多好东西,大姜究竟有几个官员是干净的? “好了,可以了,要我磨墨吗?”宁玉拍拍手,笑看向赵平,却见赵平脸色不太好,脸上的笑霎时凝固住,“赵……清安哥哥你怎么了?” 该不会突然不想画了吧? “没怎么?”赵平拿起一只狼毫,点了点儿墨,“磨啊,你不磨墨指望我边磨边画? 宁玉:“……” 宁玉握起墨锭,默默磨墨。 赵平:“说罢,你想画什么?” “画两个人,我阿爹阿姐。”宁玉道。 赵平:“……” 玩我是不是? 赵平将笔搁下,“王上不是之前让宫中画师画了数份吗?” 宁玉道:“都送出去了找人去了,没有了……” “那你还让我画他们做什么?”赵平问。 宁玉:“……” “我想自己找找,我这次出来就是想找找阿爹阿姐的,大姜官员都靠不住,这都已经找了快一个月了,连丁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不相信他们。”宁玉道。 赵平:“……” 赵平沉默许久,重新执起笔来,在宁玉额头敲一下,“研磨啊,等我自己研磨那就别画了。” 宁玉:“……嗯。” 宁玉笑起来,飞快地研起磨来,一边研磨一边向赵平描述阿爹阿姐的长相。赵平之前也看见过画师画的人像,虽然有些模糊了,但经宁玉一说,记忆又清晰起来。 一人执笔作画,一人垂头研磨。 风声飒飒,偶尔有野雀鸣叫两声,月光从窗户滑进来,落在屋内人脚边,烛光闪烁,人影随之摇晃跳动,偶尔交织在一起。 …… …… 翌日早晨,等赵平下来的时候,士兵们已经收拾好行装在吃早饭了。 “将军好!”士兵们齐声喊。 “嗯,都好。”赵平点头笑笑,走过来在两个领卫桌边坐下,有士兵忙给他端来一份早饭,赵平点点头,捏起筷子吃饭。 有士兵眼尖,看到赵平眼底的两道乌青。 “咦,将军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赵平:“……” 赵平拿筷子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夹菜,“研究兵法。” “将军还研究兵法?”领卫何南惊讶问道,不是说将军打仗全靠蛮干的么? 凭着一身逆天的武功,打仗单枪匹马直入敌军腹部,击杀敌将,导致敌军阵营大乱,从而取胜么。。 “这就是为什么老子年轻轻轻就是个将军,而你这么大年龄了也只混了个领卫。” 第48章 春天到了 第49章 亦是难民 第50章 人间有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