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未婚夫的见面 民国一十四年,天津,四月晚春。 虽然按理来说现在已经到了夏天,可是天津现在的天气却还是冷的,前两天还下了一场薄雪,打窗子看出去,满眼的白,跟夏天挨不上边儿,银装薄裹,有点倒春寒的意思。 林白棠盘腿坐在炕上挑韭菜,这是个轻省活,不必花多少力气,主要就是把韭菜里发蔫的发黄的都掐了扔下去,剩下好的就扔进一旁的井水桶里激着,这样放的韭菜鲜嫩,等会炒个韭菜鸡蛋,包饺子吃的时候,就算是不多加什么调味的,也透着一股子鲜味。 林白棠想着就忍不住吞口水,可还没等她把这把菜摘完,门外就听见村里赶牛车的周大爷叫道:“林丫头,你家有人来了。” 这声来的突然,林白棠不可避免的愣了愣,她家父母双亡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除此之外,他家就没人了啊。 在想可就有点吓人了。 虽然满脑子疑惑,可到底是不好叫人多等,林白棠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泥,就一边开门一边应声道:“诶,来啦。” 李家村是靠山而居的,村里人吃喝用度大多都是靠土里刨食,所以大多数人穿的都是灰扑扑的粗布,一来是耐脏,二来也结实,可现在林白棠门外站着的,却是个穿着洋装,正在从牛车上往下拿他的小皮箱的摩登男青年。 这不是自己那个未婚夫孟正辉吗。林白棠心道。 没想到他还真找到这里来了,不过倒也正常,自己手里毕竟还拿着人家钱呢。 他现在被从自己家里赶出来了,估计正靠着这些钱活命呢。 他俩的婚事应该是告吹了,是来要钱的吧。 给不给他呢。 得给他,不然这钱拿着烫手,可是也不能白给,多少,得给自己一点辛苦费吧。 林白棠脑子里的千回百转被孟正辉拿完箱子从皮夹子里掏钱的动作打断了,她抢一步从孟正辉的手里拿过了皮夹子,把被孟正辉抽出来一半的大票子塞了回去,转而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几张零钱来,捋板正递过去给周大爷,面上笑的灿烂:“多谢您了啊,这几个钱您拿着去打碗酒喝,暖暖身子。” 孟正辉看着那几张票子似乎是觉得有点少了,正打算说点什么,却被林白棠一个眼神瞪过来,只好把话咽下,只温温和和的道了句:“有劳了。” 周大爷笑着把钱接过来揣进兜里,挺不习惯孟正辉这一本正经的道谢方式随意摆了摆手,就重新架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往自己家里去了。 林白棠这才看见孟正辉那个牛皮的钱包上被自己捏了几个泥印儿,她倒是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捞起围裙几下擦干净了递给孟正辉,嘴上还不忘记教育他:“一般坐牛车给一毛钱就行了,都像你似得,好几块的拿,他们以后专门坑你。” 孟正辉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温和道:“我下次注意。” 林白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之前在孟家的时候就对孟正辉这个脾气没办法,这会儿也是一样,他一服软,林白棠满肚子的话倒是无处可说了,只好主动帮孟正辉拎了只箱子,道:“先进屋吧,你来的巧,我正在做饭,你路上吃了没。” 孟正辉拎了其他的东西跟在后面:“早上吃了些,中午……还没吃。” 孟正辉的话里有几分迟疑,他其实在路上看到不少卖吃食的,只是,越是靠近乡下,做的那些吃的就越发粗糙,没遮没挡的,就这么大呲呲的摆在路边,有车来车往扬起的尘土,也就那么落在了吃食上。 卖的人不在意,随意拍一拍接着卖,买的人也不在意,买完了拍一拍也就那么吃了。 孟正辉之前饿的有些狠,倒是也狠下心买了两块炊饼,只是看着上面那层薄薄的尘土,拍了几下没拍掉,到底没送进嘴里,而是随手塞进了箱子里,就是林白棠手里提的那个。 林白棠听出来了孟正辉言语里的迟疑,但她却理解错了。 她想着孟正辉以前是住的小洋楼,处处都是光溜溜的砖瓦透着精致,这会儿虽然没表现出对这间小院子的嫌弃,可看他迟疑的步子,倒是也看得出他只怕之前的二十来年,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进门没有衣帽架,也没有下人迎上来接过外衣,孟正辉手里的箱子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还是林白棠直接伸手接过,给他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又特意拿布擦了擦凳子让孟正辉坐。 林白棠倒不是为了晚些多拿些钱,才讨好孟正辉,她就是有点心软,觉得几个月前的大少爷落到了这个地步,她虽然不能处处照顾好,可是让他心里舒服一点,这些小事她还是乐意做一做的。 在孟正辉来之前,林白棠正在摘韭菜,这会儿便重新坐回去,边摘边问:“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孟正辉身穿着林白棠见惯了的西装风衣,头发也仔仔细细的向后梳去,看起来仍然是那副上流社会的模样,只不过因为这段时间的忙碌,以及之前牛车上的颠簸看起来有点灰头土脸的狼狈。 他姿态优雅的坐在一把吱吱嘎嘎的老旧木椅上,点了点头:“是啊,东西都被我父亲生前委托的人清点收走了,在没有孩子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回不去了。” 对于一个才丧失了至亲的人来说,他的反应其实有些过于冷静了。 林白棠唔了一声,从孟正辉这句我们里听出了孟正辉好像并没有终止这份婚约的打算。 林白棠回头去看他,孟正辉正伸了个懒腰,他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疲倦的叹气:“我也可以腾出时间来好好的难过一下了。” 孟正辉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和一般时候的语气没什么两样,可偏偏林白棠听的心一揪。 林白棠和孟正辉相识也不过几个月,可是因着爱他的容貌漂亮又温柔,多少也是存了一点爱他的意思,不由的起了些母性泛滥,想要给他拍着背好好的安慰一下,可她到底是没动,只是揪着发蔫的韭菜叶子,低声道:“饭快好了。” 不过她没有得到回应。 孟正辉劳累了太久,现在总算是安心了下来,尽管是坐在一个甚至四条腿不一样齐的椅子上,可或许是屋子里暖和,又或许是看到了熟悉的人,他竟是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孟正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黑,刚睁眼的时候看着这废纸糊的墙面,和略显陈旧的房间,甚至有一点做梦的感觉,缓了缓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未婚妻的家里。 老实讲,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睡的这么沉,更想不到林白棠那个小体格,是怎么把一个沉睡的自己脱了风衣,搬到床上的。 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他起身去寻林白棠,林白棠也没走远,就坐在灶膛旁边守着那点光在做针线活,见他醒了便随手将针线笸箩一放,垫了湿布去掀锅盖:“醒了,吃饭吧。” 孟正辉看到锅里是隔水热着的饺子,又想起自己来的时候正看见林白棠在挑韭菜:“你中午没吃吗?” 林白棠嘴上说话,却也不耽误手上做事,极利落的搬桌子放碗筷:“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吃的,你一直睡着,我给你收拾箱子的时候看见里面有两块饼,就先吃了。” 孟正辉是没做过这些事的,林白棠之前在孟家住的时候,他也没见过林白棠做这些,毕竟那个时候一大堆的丫鬟婆子,他们只需要老实待好就行,以至于现在孟正辉想帮忙,却也不知道从何下手,反而因为一个很高大的个子站在这里晃来晃去,显得有些碍手碍脚。 林白棠忍不住皱了眉,却在看见孟正辉垂下眼睫有点失落的时候凶不起来,她将盛了饺子的递给孟正辉:“你先去吃着吧,我把锅里的水倒了去。” 孟正辉应了一声,刚走到里屋,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尖锐一个女声:“呦,这不是林丫头吗,当初去城里多风光,怎么现在又回来咱们这小地方了?还得亲自倒水啊?” 孟正辉这些年出门在外,虽然生活琐事不必他操心,可是对于人情冷暖还是有些了解的,像是这句话听进耳朵里,就能知道说这话的人绝不怀好意。 因着怕林白棠吃亏,他匆匆几步就走了出来,却忘记了自己手上还端着饺子。 院里的大门开着,一个穿着花上衣的胖妇人倚着门往里张望,一看孟正辉手里的白面饺子,顿时眼睛一亮,肥胖的身子一拧就向往屋里走,嘴上还装好心的教育着林白棠:“还吃上饺子了,这不年不节的,你家里没大人就是不会过日子。” 村里人大多淳朴,平时串个门留下吃个饭也都是常事,但是一般都是吃粗粮的时候才留下,吃这种精细粮食的时候,大多数要点脸面的都自己找理由走了。 可很显然,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打算要什么脸面。 这个女人孟正辉隐约也有一点印象,当时他和林白棠逛街的时候被去城里卖菜的女人看见了,她看见林白棠和自己穿的好,便起了一些攀附心思,将自己儿子并着自己都送到了孟家门口,说是乡里乡亲的,求林白棠给口饭吃,也不要多的,一个月给个几十块钱就行。 也是得亏她说的出口,一个没什么特长手艺的俩人,敢要这样的高价,要知道便是饭馆里的师父,一个月也就十几块钱,他们就是看准了林白棠未婚先住进了夫家不好,他们才不管什么订不订婚,主房客房,反正是打定了主意林白棠会拿钱息事宁人。 但他们倒是的确算计对了,这话传进了孟正辉耳朵里的时候,孟正辉想的的确是拿钱堵住他们的嘴,毕竟这话虽然他们自家人知道是假的,可备不住外人议论。 然而那天管家报过来的时候,孟正辉和林白棠是在一起的,林白棠拦下了孟正辉的决定,转而叫管家赶人离开,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是不肯受人威胁的。 而正是因此,那个胖妇人记恨上了林白棠,觉得她断了自家财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她以前在城里她没办法,现在回了乡里,可见是落魄了的,那还不是由得她捏圆揉扁? 胖妇人想着,脸上的神情更显高傲,还琢磨着,若是今天这顿白面饺子能吃的她舒心,她倒是也肯少骂林白棠的几句的。 第二章 恶人有人磨 二然而她还没等进的门来,林白棠已经不声不响的侧身把门拦住了:“吃不吃饺子也不用二婶子您费心,这个点儿您也该吃饭了,不回家做饭的话,就不怕我二叔动起手来,村里又看笑话?” 林白棠的父亲是打猎为生的,林白棠自幼跟着他在山上跑,也练了一身好武艺,是以林二婶敢在口舌上拔个尖儿,可是看林白棠这样挡在门前,却也不敢硬闯,生怕真惹恼了林白棠,她会直接跟自己动手,她心里一惊,又听见林白棠讽刺她之前偷懒做饭晚了被男人打的事,面上过不去,一阵黑一阵白的,气的骂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林白棠也不在意她骂的,将水压着林二婶的后脚跟泼了出去,这才关门回来,对着已经看愣了的孟正辉道:“你再不吃,饺子就该凉了。” 孟正辉出来本来是想帮忙的,却没料到话还没说一句,林白棠这边自己已经处理好了,而且看这驾轻就熟的样子,恐怕处理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我疏忽了,应该在城里给你置办个宅子的。” 孟正辉是真有点难过,他和林白棠订了婚,就是真的把她当做要过一辈子的人来对待,如今却连一点好的生活都给不了她,不由有几分挫败。 林白棠对于这被其他人关心的感觉还觉得挺奇妙,定定的看了孟正辉一会儿,笑了:“你是怕我被人欺负吗?放心,在这个村子里,只要我不想,没有人敢欺负得了我。” 林白棠说话是个漫不经心却胸有成竹的感觉:“倒是你,细皮软肉的,现在对村子里又不了解,少出点门,不然我都怕你被吃了。” 孟正辉莫名其妙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唐僧肉,笑着摇了头:“听你的。” 却说林白棠和孟正辉这边的气氛正好,那边急匆匆走掉的林二婶却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刚刚实在是眼皮子浅,光注意饺子了,现在才想起来,林白棠家里那个端着饺子的,好像是个男的。长什么样虽然没注意,但是光这一点,在加上她之前在未婚夫家住,林白棠这名声,就别想要了。 这么想着,林二婶子就高兴了起来,本来急匆匆往家里赶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等她做完饭,她一定要给林白棠好看。 林二婶子这顿饭吃的是食不知味,才把碗收下去,就急匆匆的奔着林白棠的门口来了,她不像以前似得把着墙头往里面看,而是咚咚咚的去敲大门,边敲边喊:“林丫头,我来借根葱。” 林白棠正在盘点孟正辉带来的那点东西,一听她的声音就皱了眉,有心不理她,可是耐不住她这嗓门大,喊的邻里四方都看得见,只能去开了门。 林二婶那边早有准备,林白棠一开门,她就拿身子压住了门板不让林白棠关门,嘴里还大声吆喝着:“哎呦,你家里怎么还有男人呢,你这大姑娘家的,别是叫贼进了家吧?” 她嗓门大,这会儿又是存心叫林白棠难堪,一嗓子把邻里四方都给喊了出来。 当真这么多人的面,林白棠总不能还能动手打她吧,林二婶心里有了依靠,说话就更不客气了:“林丫头啊,不是二婶说你,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就算是长辈都不在了,也不能这么随便吧,你这样可是把咱们村里的名声都毁了,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就叫男人住进自己家里,以后咱们村里的姑娘还有谁敢娶啊?” 她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林白棠拉到了全村人的对立面,尤其是家里有女儿的,这会儿指不定心里怎么犯嘀咕呢。 林白棠最是不耐烦她们这样玩心眼,上前一步就想推走林二婶,把门关上,谁知道她这才一抬手,还没等碰着林二婶,林二婶已经自己退了两步,捂着胳膊在地上坐下了:“哎呦!你怎么打人啊,我这胳膊都动不了了,你得给我赔钱请大夫。” 林白棠冷笑了一声:“红口白牙,你这话倒是敢说出口,就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狱吗?” 林二婶才不管她呢,死后怎么样死了再说,她现在是一门心思的想从林白棠的手里抠出点钱来,她可是记着呢,林白棠回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的东西呢,就算是那家不要她了,那些东西起码也得有几十块钱吧。 林二婶索性哭嚎了起来:“我说的你心虚,你就打人,现在还咒我,欺负人也没有你这样的啊,我这一家老小就指着我做饭呢,你现在把我胳膊打断了,你是要让我们一家人饿死啊。” 按照林白棠的性格,她索性就想直接关了门的随他们吵去,反正她不生气,累的也是他们,耐不住这会儿闹的太狠,连村长都听着声音过来了。 村长是个公正的,平时对林白棠也没少照顾,这会儿先呵斥了林二婶一声叫她不要哭,才过来帮着劝道:“林丫头,林二家的说话虽然不靠谱,但也不敢捕风捉影,你要不然把人叫出来让大家伙儿看看,咱们也得知道知道村里来了个什么人吧?要是假的我罚林二家的。” 要是真的,只怕林白棠的名声不但要坏了,这村子里以后也待不下去了。 孟正辉在屋里早听见了这些话,只是碍于林白棠出来之前叫他不要管才没出去,这会儿有些忍不住了,自屋里走了出来,温声道:“村长是要见我?” 孟正辉一出来,几乎就是坐实了林二婶的话,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在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 林二婶一开始赖在地上不起来,这会儿也打了鸡血似得得意洋洋:“看吧,这么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在家里藏野男人了。” 村长是不信林二婶的,这会儿见了人惊得不行,又痛又悔道:“林丫头,你怎么能……”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孟正辉已然带着笑不急不忙的开口:“有劳,这位……林二家的是吗,你仔细看看,难得不觉得我有些眼熟吗?” 林二婶狐疑的看了他几眼,隐约觉得有点印象,却说不出来,只警惕道:“我没印象,你可别说你是林家远方亲戚什么的,村里人都知道,林家这支就这么一户。” 她自认聪明,三两句话就把对方的路堵死了,却没想到对方一点都不慌张,脸上的笑连个弧度都不变:“误会了,我是城里孟家的,以前跟小棠定了婚,当初去街上才买结婚用的东西时,你看到过,还上来搭过话,后来还带着儿子想来孟家求职,说是不拘什么职位,只要一个月给个几十块钱就行了,但我觉得您这要价太高,用不起,您放话说要叫我们后悔。” 孟正辉的声音不算太大,却是字字句句咬的清楚,送进了周围人的耳朵里,林二婶脸上一阵哄一阵白的,她当初回来的时候确实也在村里说过这件事,这不过她的侧重点都在林白棠进了城不肯提携老乡亲,没说过自己要了高价这个事,这会儿被正主抖落出来,实在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偏偏孟正辉这边还嫌不够,补了一句:“我当时以为您这是跟要的工钱一样是个玩笑,想着看起来,您说的就是现在吧?” 林二婶一辈子在村子里,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吵架骂街,哪里见过这样笑眯眯就把人贬的一塌糊涂的,真是软刀子扎人,不见血,但是要命。 周围的人看林二婶不说话,估计孟正辉这有理有据说的肯定是实话,议论声又起来了,一句句往林二婶的耳朵眼儿里钻。 “一个月几十块钱,她林二家的是把自己当成香饽饽了吗。” “就是,饭做的就那样,院子收拾的也不干净,要几十块钱,她是把人家都当傻子了吗。” “以后出去都不能说跟她认识,要不然外面都以为咱们村子里是这样的人了。” 林二婶又气又羞,哆嗦着嘴唇指着孟正辉,突然叫道:“林白棠,你个小丫头片子,你从小长大,村子里没给过你帮忙吗?你爹那年上山两三天才下来,要不是我家给了你一个窝头,你早就饿死了,你现在找到野男人了,就这么对我,你有没有良心。” 林白棠冷冷道:“那窝头是我爹拿一只兔子换的,叫你那两天照顾着我吃喝,你两天就给了我一个窝头,我自己睡在老屋里,手脚都冻了,这事是谁没良心?” 孟正辉下意识的就往林白棠的手上看了一眼,心道怪不得她那么怕冷,冬至那几天,把自己裹成了个球,恨不得时时刻刻的抱着暖炉,原来是小时候冻怕了。 这么一想,孟正辉看林二婶就更不顺眼了,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把林白棠挡在了身后:“林二婶这张嘴红口白牙什么都敢往外说,这也就是在村子里,乡里乡亲的不与你计较,否则这放在外面就是诬陷罪,不但得进警。察所,还得赔钱道歉。” 林二婶这会儿气的顾不上想别的,只想着狠狠咬上一口,让林白棠和孟正辉跟着她一起不痛快:“我说错什么了,你们俩定了亲,可是没结,你俩现在住在一起就是不要脸。” 孟正辉脸上的笑逐渐淡去,越是看起来脾气好的人,发起脾气来就越显得吓人,他冷冷道:“谁跟你说我们没结?” 西装里掏出一个小红本来,他对着周围的人晃了一圈:“正经政,府里给的红本,拿到北。京去人家都认,可比村里给的婚书正规,怎么,二婶子这是觉得政,府给的是假的?” 林二婶就是气的再厉害,却也不敢接这个话。 孟正辉慢条斯理的把小红本装进了口袋里:“现在二婶子既然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就报警吧,我和小棠结了婚,名正言顺的住在一起,现在却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要脸,小棠不乐意计较,我不行,我不大乐意受这个气。” 村子里一年到头吵吵闹闹的事不少,可是真闹到警。察所却是没有的。大家天生对警。察有一点敬畏感,这会儿一听要叫警。察,顿时鸦雀无声了。 林二婶吓的不轻,想要再哭嚎,却又不大敢,只妥协似得开口:“别叫警。察,我这胳膊让林丫头打坏了,要是叫了警。察来,我俩都得进去。” “哦,这事啊。”孟正辉笑了笑,进院子里寻了根木棒来,他空挥了几下,带出了阵阵风声:“不碍事,这个我挺熟的,之前打断了人腿,赔了五块钱,婶子是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给你加两块。七块钱一条胳膊,不算便宜了吧。” 他说着还笑着看了一眼林白棠:“小棠下手太轻,我帮她咂实了。” “这个钱,我乐意出。” 第三章 由奢入俭难 第四章 再遇林二婶 第五章 为己悦者容 说话的正是林二婶,大概是因为在外丢了面子的缘故,林二婶回家似乎也没得着什么好果子,今天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萎靡了不少,头发被放下来挡住了半边脸,似乎在遮掩什么,可即便这样,她的嘴还依然算得上是牙尖齿利,似乎是打算把从家里收到的气,尽数撒在林白棠的身上。 林白棠以前还能忍一忍这个林二婶,可自从昨天撕破脸之后,她便没打算再给林二婶什么面子,所以听到这话当即便是冷笑了一声,一眼淡淡的扫了过去:“林二婶子,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挨打没挨够?” 一句话出来,周围的几人都不由的住了话头,林白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深山老林来去自如,杀点什么小玩意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以前村子里来过几个仗着身强力壮欺负村里小姑娘的男的,结果别看块头大,可最后还不是有一个算一个的,被林白棠扔出了村口。 从此之后,林家姑娘不好惹的名声,就在村子里传开了,林白棠很是享受了一段时间村子里大家的以礼相待,直到后来进了狩猎季,林家一家搬进了山里的房子住,再次回来的时候,大家才恢复了以前对他们的态度。 被遗忘了太久的事情,突然在这一刻变的清晰。 周围的一瞬静默让林白棠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不留面子了,只不过她也懒得做个众人眼里的好人样了,装作没发现周围的异常,只对赵家婶子道:“婶子,你们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赵家婶子也是个聪明的,很快就察觉出了林白棠对自己和对别人态度的不一样,不由的生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优越感来,当即笑道:“没事,也不急,我跟你一起。” 林白棠不打算让她在这里等着,到时候再多欠了一个人情,所以打算拒绝,赵家婶子却看出来了,提前先堵住了林白棠的话:“我家赶驴车去,你这段时间没回来,村里的路有了点变化,你要是自己去,恐怕会找不到。” 话都说到这里了,林白棠也能看出赵家婶子是实心实意的想带自己,也不再推辞,道了句:“行,那就劳烦婶子等等我。”后,便匆匆忙忙的赶回屋里收拾东西了。 赶集说是集市,却也没有什么太过于明确的买卖家的区分,除却专门的货郎,大部分都是自己带了自己家多的东西来卖,卖得的钱,又买了其他的东西。 以往林父还在的时候,林白棠便经常跟着他去集市上把捕获的猎物卖掉,皮肉分开,能卖出两份价格,只是这一次知道消息的匆忙,门外还有人等着,想要拿自家的东西出去卖是有点来不及了,林白棠屋里转了两圈,最后只是把抓钱的小包揣进了怀里,又拎了两张干馍,一竹筒的清水,便又回去找了赵家婶子。 赵家婶子本来是做好了久等的打算,却没想到自己扫干净了石头没等坐热乎呢,林白棠已经风风火火的赶了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打量林白棠,赵家婶子就愣了:“怎么还是这身儿,也不穿光鲜点?” 要知道在这样的地方,赶集可是大事,几个村子的人聚在一起,好些年轻的小姑娘都会趁这个几乎努力打扮,力求在集市上夺了人的视线,也叫家里有点面子,越是漂亮知道的人多的,到时候来提亲的人就越多,能拿到的彩礼也就越厚实,而且不单单是那一家,连她家的近点的亲戚,也都能跟着沾光。 这样的情况下,渐渐的,不单单是未嫁的女儿家开始打扮,就连结了亲的,也会为了自家兄弟姊妹以后的幸福穿的漂亮些,以此昭示自家家里的富足。 林白棠自然也知道这些事,只是一直没注意过,即便是这会儿,也只是随意笑道:“去赶个集,穿那么光鲜给谁看啊。” 赵家婶子一愣,却也想起来林白棠家里没有姊妹,也没有什么太亲近的人,本来是不用给人挣什么面子的。 只不过如今如今是多少有点不同的,赵家婶子对着房子努了努嘴,声音也放低了两分:“你家那个,不是城里人吗,他能看惯你这个样子?” 这话林白棠倒是没想过,她下意识往自己的身上看了一眼。 她之前经常随着父亲上山,所以为了方便,衣服大多都是素净耐磨的料子,这样的衣服耐穿,可是论起样式颜色来讲,自然是不如那些鲜亮时髦的好看。 林白棠可记得当时在城里的时候,孟正辉给自己买的衣服都是什么样子,旗袍和洋装都是漂亮的颜色料子,滑溜溜的像水一样,往人身上一穿,便是只有七分的好看,便也变成十分了。 自己当时那几套衣服穿上,照着镜子的时候都有点恍惚,觉得像是月历里面的女明星一样,林白棠都不敢去摸身上的衣服,生怕自己的手糙,给人家的衣服挂出丝来,可孟正辉却是一点也不思索还价的掏了钱,将那些衣服都包了下来。 他应该也是喜欢那种颜色的吧。 林白棠前半辈子活的十分随意,对于面貌的审视几乎是没有的,如今情窦初开,竟也有了几分女为悦己者容的自觉性。 赵家婶子看出了林白棠的犹豫,借机劝道:“这次去就趁机会多扯两块鲜亮布料吧,现在不打扮打扮,以后到了我这个年纪,再想穿就来不及了。” 林白棠按了按自己的荷包,想着扯两块布倒也不算很大的花销,便也痛快的应了:“行,听婶子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赵婶子家的驴车也就到了,赵婶子先上去了,又来邀林白棠,林二婶子一旁看的眼馋,凑合着也想蹭个白车,赵婶子有点为难,毕竟乡里乡亲的,哪里有让一个不让另一个的道理。 眼看着赵婶子就要蹭上车了,林白棠从荷包里掏了三个钱递给赵家婶子:“都是乡亲,我也不好占嫂子家的便宜,驴子也得吃草料,这个算是车钱了。” 这三个钱掏出了,生生的叫林二婶子抬了一半的腿就那么停下来了。 她倒不是出不起这三个钱,只是那路说远不算远,说近吧,有肯定会走到脚酸。 要是平时,她一赌气也就出了这三个钱,可昨天刚因为跟林白棠闹,搞得在村里没面子,回去还跟家里的打了一架,这时候再叫她大着胆子花这个钱,她倒是有点犹豫了。 正在她犹豫的功夫,又有三两个人交了钱坐上驴车,本来不大的驴车就满再挤不下人了。 林二婶子松了口气,嘴上却不饶人,低头对着地上呸了一口道:“钱多烧的。”然后就自己蹬蹬蹬的走出去了,倒是叫原本打算叫住她一起上车的赵家婶子,一手捞了个空。 村里的驴车牛车陆陆续续的来了,一旁没上去车的人,这会儿也都各自上了自家或是与自家关系比较好的车,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却是有人噗嗤一笑:“林二家的今天穿的还算不错呢,就是不知道这一路走过去,还能剩下几分光鲜?” 人挨人人挤人的,一时间倒是也分不出这话是出自谁人的口,众人哄笑了一会儿,又有人接道:“路不长,算是让她长长教训吧,她这么多年来,没少说些东家长李家短的,只是咱们个个小心,没有跟他计较的,这一次,小棠可是为咱们都出了口气呢。” 有笑有赞,一声鞭响应着朝阳打响,这该是大家走过,最为开心的一次赶集路。 眼看着天色渐明,孟正辉那边也已经到了城中,牛车说是车,可是也就是个平板车加了两个护栏而已,和小汽车实在是没法比,一路走来的灰土落了孟正辉一身,等到下车的时候,他已经不比见到林白棠的那一日好上多少了。 下车之后,孟正辉按照林白棠之前教的,给了周大爷三分钱,周大爷果然没嫌弃,笑呵呵的收下了,又问他:“城里也不小呢,你要往哪儿去啊,老头子再捎你一段?” 孟正辉笑着谢了周大爷好意,实在是他要去的地方,这牛车实在是去不了。 周大爷遭了拒绝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给孟正辉指明了这附近几个物美价廉的小吃摊子,这才架着车离去了,没办法,他每日里给城里送菜,赶得就是一个早,稍微迟些,免不了是要吃几句数落的。 孟正辉看着周大爷的车走远了,才伸手拦下来了一辆黄包车:“去城北的白家。” 拉黄包车的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瞧着像个北方人,拿起汗巾啪啪打落了椅子上落下的灰尘,看着孟正辉坐稳了,才端起车把,一边跑着,一边打听:“您是白家的亲戚吧?” 小伙子的黄包车拉的不错,又快又稳,孟正辉向后依靠着闭目养神:“不是,我是来找一位朋友的。” 小伙子乐了一声:“白家少爷可是个爱交朋友的,不过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贵的,我都拉过好几个了。”他回头看了孟正辉一眼:“不过啊,按我的经验来看,您如今这身儿,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孟正辉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一路上的颠簸,一身衣服不但染了灰,还有点皱巴巴的,虽然也是名贵料子,可这会儿看起来,却有点强撑面子的感觉。 孟正辉自己都有点想笑,恐怕这个小伙子是把他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穷朋友了。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怪不得别人误会,孟正辉也没解释,只是问:“怎么,你还见过他家将人拒之门外?” 小伙子忙叫停他:“这话可不能乱说,让白家少爷听见了,可不饶人。” 话里话外,竟是对白家十分忌惮的样子。 这可和孟正辉印象里的白家不太一样。 半路无言,直到路过了一家颇为熟悉的餐厅时,孟正辉才叫了停,先付了一半的车费,自己则是拎着包进了餐厅。 第六章欠债还钱 第七章光脚不怕穿鞋的 白少爷见的最多的便是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顶了天的就是唇枪舌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指上一痛,他心神就已经乱了,见了血就更是吓的魂飞魄散,他正是拿捏准了孟正辉的性子温柔,哪怕路上对个行人都少有疾言厉色,所以才敢把他当个软柿子随意欺辱,哪里想到这孟正辉今天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竟然发起疯来。 一个疯字在白少爷的脑子里定了格,他忽然在想,孟正辉不会是因为家庭变故太大疯了吧? 这可真说不准啊,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和往日表现出来的根本是两个人呢? 这个念头叫白少爷心里一凛,越想越觉得可信,一个疯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万一他真是将那瓷片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一个疯子的命不值钱,自己的命可是值钱着呢啊! 这么一想,他连挣扎也不敢了,一边示意其他人不要过来刺激孟正辉,一边忙道:“我写我写,你先松开我点。” 流着血的手指戳上衣服,先起来的便是疼,白少爷颤巍巍的不敢下手,一个借字才写了一半,血便干了,他踌躇着想问孟正辉他能不能去拿只笔,却见孟正辉脸色冷淡,竟是抬手又要在他手上割一道。 这一下可是白少爷可受不了了,铆足了劲儿往后躲,也许是急中生智,他忽然想了起来孟正辉来的本来目地,忙叫道:“不写借据了,我给现钱!” 他受不了疼是一说,二来他也是怕孟正辉一次又一次的上门来,他这手割一次写半个字,到时候,孟正辉没杀他,他先流血流死了。 孟正辉闻言,果然手上的动作一顿,定定的去看白少爷,白少爷让他盯得发毛,却不敢动弹,终于,孟正辉轻轻一点头。 白少爷松了口气,生怕等会孟正辉再反悔,忙打手势叫人去取钱。 两千块钱不是什么小数目,但白家也不是拿不出来,之前一直借钱不还,说实在了,其实也只是为了占着一点小便宜罢了。 现金并着银元装满了一个藤箱子,由管家恭恭敬敬的送过来,在孟正辉的面前点算清楚了,才送到孟正辉的手上。 孟正辉直到出门还拿着那块瓷片,他甚至无法回忆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直到那拉黄包车的小伙子迎了上来扶他一把,他才重新从那僵硬的肢体里找到自己的魂魄。 手抖的厉害,他靠着人站住,深深的吐了口气,总觉得这口气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凉的像极了死人。 他从小开始,父亲就在告诉他,做生意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和气生财,息事宁人,只要能让别人去处理的事情,就不要自己动手,非要自己解决的,那就要稍微注意一下,能用钱解决的,就尽量不要动气。 他们和那些为了钱敢拼命的人不一样,那些人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可孟正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光脚的那一个。 顶着灼热的太阳站了许久,孟正辉才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他将自己缓慢的挪上了车,道了声:“走吧。” 这两个字是随着气叹出来的,仿佛是风一吹,就会散。 他没说去哪儿,可是他现在这个状态,小伙子也不敢多问,只能拉着车先远离这一块地方。 小伙子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眼见着一个大活人进去,这会儿跟被抽干了精气神似得,就忍不住担心,忍不住频频回看。 终于在某一次的回头中,他看见了孟正辉的手上正缓慢的落下血来。 他一惊,忙停了车问道:“爷,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孟正辉没反应过来,听到小伙子的话后缓缓抬头看一眼,才发现自己把那片碎瓷片带了出来,并且一直攥在手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然是把掌心都扎破了。 他缓缓松手,碎瓷片当啷一声掉在了黄包车上,孟正辉将自己的衬衣撕了一节,随便裹了一下手,就疲惫的向后靠在了车座上:“没事。” 小伙子不好细问,只好转移话题:“您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孟正辉原本的打算,是想要趁这一次的机会把该要的钱都先要回来,之后就不必麻烦了,可纵纵然他做了许许多多的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去进行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看无尽的疲惫,单单只是一个白家,就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气力。 他也懒得思考,道:“就这里吧,你陪我歇一会儿。”想一想,又加了一句:“钱我照你跑的时间给你。” 小伙子本来就对这个漂亮先生很有些好感,自然也不会拒绝,所以左右瞄了瞄,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把车放下,自己则是蹲在了炉边,习惯性的掏出了烧饼继续啃。 孟正辉睁眼看见的时候便笑了,虽然心里是知道这随时随地啃干粮,啃几口收起来拉活,空了再啃是没办法的事,可还是看到小伙子无时无刻不抓紧时间啃东西,难免觉出了几分好笑。 像是松鼠。 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包里的东西,便拿出来摊在了自己腿上,一层层的打开了,又来邀请那小伙子:“尝尝这个。” 小伙子起先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看到那饺子个顶个的皮薄馅儿,又实在有些嘴馋,讪笑着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捡着边缘的捏了一个,一入口,眼睛便亮了:“好吃!” 虽然不是夸自己,但孟正辉还是感觉到了某种自豪:“我妻子包的。” 虽然目前只是未婚妻,但如果林白棠愿意的话,她会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小伙子很珍惜的嚼着嘴里的饺子,含糊感叹道:“那她一定十分爱您了。” 孟正辉有些疑惑,然而还没等他询问,小伙子就拿手指头虚虚一点:“您看这饺子,一个是一个的,肯定不是昨晚上剩下的东西,上过饭桌的饺子,经了人的筷子,就算不是坨成一堆,也必然烂乎乎的叫人没什么胃口,可是您这饺子。” “白面里面加了玉米面,外面又裹了一层熟面,所以这样的饺子面硬,虽然难包一点,可是却不容易粘连。” 小伙子说着,倒是有了几分落寞:“想以前我娘还在的时候,是最舍得花费时间为我包这种饺子了。” 孟正辉哪里想到不过一个饺子,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关节窍门,他下意识拎了一个饺子送入口中去尝,果然是和昨晚的味道不大一样,面皮明显比昨晚要干硬了不少,而且也确实是一个分一个,并没有什么黏连在一起的。 孟正辉还以为昨晚聊完天后林白棠就和自己一起睡了,现在想起来,恐怕她是又半夜起来包了些饺子煮熟,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花了多少工夫,又是怎么样小心着才能不叫那些声响吵醒自己。 孟正辉是真没想到林白棠居然为自己做到了这个程度,这时间再看手里的饺子,便觉得要珍贵了许多。 他是吃过不少价格高昂的东西的,从有记忆开始,他的家里就堆满了罕见的洋汽水,洋饼干,巧克力什么的更是不缺,吃什么,吩咐一声,家里的厨子自然会做,各样新奇的玩意,父亲的那些姨太太也会讨好的送过来,他吃的多了,就对吃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了。 现在想一想,他之所以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或许不是因为不感兴趣,而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单纯的送来,却没有用上什么心思。 孟正辉想着,就无意识的又拎了一个塞进了口中。 因为保存很好的关系,饺子虽然冷了,但是个头都很完整,在口中轻轻一咬,便有鲜极了的汁水迸出来,满口鲜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孟正辉竟是从这份饺子里,吃出了一点甘甜的味道。 空荡荡的胃里被填满,原本冰冷的四肢也生出了几分力气,小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又回来了,端着两个碗回来,碗里盛满了热腾腾的面汤。 小伙子自己端了一碗吸溜着喝,另一碗则递给了孟正辉:“单吃饺子有点干,就着热汤好吃点。” 他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常在这边拉活儿,有时候也顺道帮他们跑跑腿,带点东西,所以有时候吃的太干了,问他们讨碗面汤他们也是给的,你放心,都是干净的。” 怎么说呢,孟正辉虽然没说,可是他对于离开家后的生活,多少是带了一点恐惧的,恐惧没法得到父亲的消息,也恐惧那未知的生活,他自信自己撑得过去,却也做好了,必定很苦的打算。 可,好像也并不全是如此。 孟正辉接了汤碗,一口热汤一口饺子的下了肚,吃到最后,他甚至很珍惜的将油纸包上的一点饺子皮都吃尽了,才将那张油纸重新叠好收入了包里。 他先将碗交还给了小伙子,随后又从白家送来的箱子里取了五十枚银元出来递给了小伙子:“我还有几个地方要跑,之后还要劳烦你。” 小伙子看着手里的银元都傻了,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看见,又把钱推了回来:“太多了,我不能要。” 孟正辉笑了笑:“我和你投缘,相处半日下来,也觉得你聪明机灵,这把子力气用来拉车实在是有点可惜了,这钱算是我借你的,你拿去随意做点小生意,或者买些土地自己耕种,总比日日租车拉人,只赚个嚼口好些。” 话说到此,小伙子也不再推辞,小心将银元收进了随身的口袋里,认真朝着孟正辉拜了一拜。 之后的时间,孟正辉依次去拜访了以前欠了自己钱的几户人家,有嘲笑有讽刺,可对经历了完了白家事的孟正辉来说,已然算不上什么了。 血热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第八章 见财起意 第九章 回家吃饭啦 第十章 上药 好说不说的,其实还真有点吓人,但被吓了一跳之余,倒也有些暖意。 大概是因为被关心着,也因为有人会为了你的伤,比你更觉得痛吧。 “没事的。”孟正辉软了声音去牵林白棠的手,他用的是没受伤的那只手,干燥温柔的手掌带着安抚意味去轻轻捏了捏林白棠的手:“是我当时不小心打了茶碗,丫鬟来扫的时候我本想着帮手拾一下碎片,但是不小心划伤了,朋友有些大惊小怪,才包了这么一副惊人的样子。” 孟正辉这话是临时编出来的,可信度自然不高,哪怕是盛怒时候的林白棠,也能听得出其中各种错漏,可她却也知道,孟正辉既然这样说了,那他不告诉她,自然有不告诉她的理由,她就算是再追问下去,大概也得不到什么解释。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可偏偏今天经过了白天自己被人堵的事后,林白棠的心就一直提着,生怕也有人在对付孟正辉,所以格外的受不了孟正辉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可林白棠此时虽然心里有火,却也只能勉强压下去,她总不能对着一个受了伤的人发火,尤其是,她还不知道孟正辉在外面经历了什么的情况下。 在她不知道孟正辉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压在重担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哪怕是稻草也不行。 但到底是人非草木,林白棠虽然心里劝住了自己,但面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了,没来得及发出去的火,多多少少波及到了孟正辉的身上:“你去屋里坐着,我给你换一次药。” 她这话冷硬,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实打实的不高兴,孟正辉有心拒绝林白棠给自己上药,以防止伤悲看出来,可是看着林白棠沉着脸的样子,又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自己闭好嘴巴,什么都不要说才是一个明智之选。 这是诸多结婚后的朋友给他的忠告,至于等会上药的时候手上的伤会不会露馅,只能等会儿再说了。 背过林白棠,孟正辉悄悄叹气,却也只能乖乖的回了屋里坐着,等着林白棠回来。 孟正辉在屋里坐着,却也不是坐的很安稳,林白棠说是要去拿药箱,可听另外一个屋子里叮叮当当的,很显然是个气还没消的样子,孟正辉越听越担心林白棠等会看到掌心明显跟简单划了一下分别很大的伤时,可能脸色会更难看。 孟正辉算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虽然是个男人,也学过那么几招散打什么的聊作防身,可是这些跟林白棠那身野地森林里磨砺出来的身手,恐怕是没得比的。 二一讲,便是打得过,他总也不可能跟林白棠动手,所以万一林白棠等下为他撒谎生气,打他几下,他恐怕也只能受着。 孟正辉自认是很怕痛的,这会儿思虑着怎么逃打,急中生智,想起来了包里的那包糕点,忙从包里掏出来打开了,打算林白棠一进来先塞她一块糕点,让她尝一口甜,之后就算生气,也不好生的那么理直气壮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老话里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当林白棠提着药箱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的是孟正辉膝盖上摊着一包糕点,手里也举着一块,眨巴着漂亮眼睛朝她笑的样子,某一个瞬间,竟然是让林白棠想起来了父亲以前养的那只猎犬每每犯错讨饶时的模样,竟然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按理说林白棠早该向漂亮投降了,奈何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说一句郎心似铁也不为过,装作看不见孟正辉表情的样子,咣当一下一声把药箱放在了炕上,道:“手。” 孟正辉一句话一个指令的将手伸出去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惴惴不安,怕林白棠气急之下会手重,自己受不住,所以就提前将牙咬上了。 他对林白棠要出气倒是没什么怨言,只是多少有两分怕出丑。 林白棠看了他一样,倒是没他想象的那样借机让他疼一疼,反而是动作极轻的用剪刀剪开了衬布,小心剥出里面的伤来, 孟正辉自己随手裹伤的那会儿心神不宁,别说痛觉,连五感都不分明了,所以缠的很是粗糙,皮肉沾上了布料也没管,这会儿被一包饺子一碗热汤重新拉回世间,回到家里,便又知道疼痛如何书写了。 血肉和布料经过这一天早就黏连的死死的,稍微一碰,便痛的孟正辉嘶声,可若是不弄下来,由着布料长进血肉里,也不是个办法。 林白棠拿着剪子有些束手无策,她确实是预料到了伤肯定不是孟正辉说的那样只有一点,但她没料到的是,即便是自己已经想的足够严重,却也比不上现在的情形。 孟正辉看林白棠不说话,也知道这事不好处理,按照林白棠的性子,肯定是做不来这样细致费神的事的,索性将心一横,道:“慢慢弄也是痛,你直接扯下来吧。” 他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才将这话说出口的,林白棠却只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起身出去了。 孟正辉听着外屋响起了抱柴添火的声音,没多大一会儿,林白棠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热水里烫过两回,拧的半干,隔着布料敷在了孟正辉的手上,伴随着孟正辉的痛声,林白棠才慢悠悠道:“忍着。” 热。烫毛巾蒸腾在伤口上的滋味自然不好受,偏偏林白棠还一句安慰都没有。 按理说林白棠生气呢,这会儿这个样子也正常,可莫名的,孟正辉平白生出几分委屈来,当下竟是连痛也不喊了,真就无声无息的忍了这痛下来。 只是他这边沉默了,林白棠那边却又说了起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仔细听起来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你之前从孟家带出来的衣服,我看了一下,大多数都是比较小资的,城里还行,穿起来跟电影明星似得好看,可是真要在乡下生活就不太行了,又挂灰又挂土的,好几十好几百的东西,穿到最后跟块抹布似得。我这次给你定了几件在乡下穿也方便的衣服,都是文人儒客的长衫,纯棉的布料上身轻软,又好看,算是咱们这边集上能找到的最好的料子了。” 孟正辉这边生着闷气,听林白棠说话,也没给什么大反应,只闷闷应了一声嗯。 林白棠是故意的,一面吸引走孟正辉的注意力,一面将湿润后的布料慢慢扯了下来,这个步骤容不得一点焦急,她额上出了一点薄汗,嘴上还在跟孟正辉说话:“这次的事情我不知道有这么凶险,是我的不对,下一次你再出去,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孟正辉一时间也顾不上生闷气了,低头去看根本没有一点玩笑意思的林白棠:“不行!” 他怎么能让林白棠去跟自己受委屈,他怎么能让林白棠看到自己的那副样子。 林白棠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答案,这会儿连眼睛也没抬:“没什么行不行的,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就是通知你一声。” 林白棠这话堵人赌得死死的,孟正辉的好口才竟然愣是没排上用场。 正在孟正辉思考着如何劝林白棠的时候,林白棠已经将那块浸满了血的衬布全部揭下来来,她呼的松了口气,又将帕子洗净了去擦多余的血迹。 掌心上的伤痕清清楚楚的显露眼前,虽然割的很深,却好在的是没有伤及筋骨,林白棠瞄了一眼孟正辉,见他尚且在苦思冥想,便压紧了他的手腕将药粉撒了上去。 这一下的痛感可要高过揭布擦血不少,魂游天外的孟正辉一下子回神,想要抽手,但是手已经被林白棠死死压住,他抽了两次之后,倒也只能接受了林白棠是为了自己好,自己得老实接受的这个事实, 实话实说,林白棠给孟正辉上的这个药,是她当时打猎时候用的药,虽然疗效好,但确实是要痛上不少,等林白棠仔细包扎完,抬头去看孟正辉的时候,险些被吓了一跳。 孟正辉将一团干净的纱布咬在口中,另一手死死的揪住了自己的衣摆,已经用力到骨节发白,两个眼睛都蕴含了水汪汪的一包泪。 林白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去给他擦了擦眼泪:“至于吗,怎么还哭上了?” 孟正辉由着林白棠动作,慢慢叹了口气:“不是哭,这眼泪是疼出来的,我是真没想到,还有药上起来会这么痛,我刚刚都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高兴,直接拿辣椒粉给我糊上了。” 林白棠头一回见孟正辉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配上他这个心有余悸的语气,越想越觉得好笑,起先还忍着,后来看孟正辉没说什么,所幸放飞自我笑的有点肚子疼。 孟正辉这段时间里什么也没说,就是带了一点无奈坐在一边看着林白棠笑,等看着林白棠笑的差不多了,才伸手去把林白棠拉坐起来:“好歹也算是我让你笑了这么久,有没有消气一些?” 林白棠斜睨了他一样,还想板起脸装一会儿生气,可她此时的眼里还带着一点笑出来的泪花,实在是没什么气势,努力一回不行,只好低声叹了口气:“我不是生你的气,就是觉得你出去受伤了,我也没能保护你。” 第十一章 你不喜欢我吗 第十二章 林二婶子的外援 第十三章 小葱拌豆腐 第十四章 孟正辉的小戏法 第十五章 绿茶年年有 第十六章 论有媳妇的人的自我修养 第十七章 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孟正辉之前听林二婶子的话,大概能猜得到,她应该是只看了方娇在哭,误会了什么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并不清楚怎么回事,所以就解释道:“我们家里最近在忙,出了一点钱请方姑娘为我和小棠做饭,这事林二婶应该知道吧?” 等到林二婶点了头,他又继续说下去:“所以这次方姑娘来问我们有何忌口,我便说叫她不要带妆做饭,至于她为何哭,我的确不知。” 林二婶明显有些不信,狐疑道:“真是这么一回事?”又喃喃道:“就这么一句,不至于啊。” 林白棠不喜欢被人围观,更何况自己这边根本没错,便将一双明眸淡淡扫了一圈有意无意从他家周围经过的村民,然后冷冷跟林二婶子道:“你要是觉得不相信,可以回去问问你自己家的妹子去。” 林二婶子一听这话,声音又高了起来:“我不去,我一去你们跑了怎么办!” 林白棠都要被她气笑了:“我们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跑的,再说了,我家房子还在这里,能跑到哪里去。” 林二婶被堵的一愣,但不得不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面子上又不服输,扔下来几句威胁的话后,才转身回家了。 周围的人一见没有好戏看了,也都各自散去了,完全没有了刚刚好像忙忙碌碌一定要在附近经过的样子。 林白棠看着之前围观的人都各自做回自己的事后,颇感有点头疼,按了两下拳头,咔咔咔的响了一通,恨恨道:“这个林二婶也真是的,没搞清事情就来瞎闹,一张口就是难听话,要不是她年纪大点,真想给她个教训。” 孟正辉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意味不明,没有对此刻的恼怒或是不耐烦,更多的,像是在为什么遥远的东西担着心:“但愿只是一时心急没搞清事情吧。” 他在之前的圈子里见过太多为了联姻能做出来的事了,如果这次真的只是林二婶子一时情急没搞清楚事情就来骂了,对他来说除了白白挨了一嘴骂,其实倒是没什么损失,他比较怕的是,这只是个开头,会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来。 哪怕他从未亲手经历过这些事,可是他也有数十种方法以这件事为开头,让村子里的人觉得是自己对方娇做了什么,从而以此为压力,压的自己不得不娶方娇。 这种事情在他的那个圈子,大家其实是心知肚明,但还是要维持一个面子上的体面,所以都得过且过,不会揭穿,毕竟哪一个大家族里没有一点这样的事,一个揭开了,大家都没有面子。 而这样的心知肚明也就导致了,等利益交换结束后,这两人再分开,大家也都觉得正常,各自男婚女嫁,不会影响什么,可在这里恐怕是不一样的了。 大家会当真。 或许说左拥右抱,做想齐人之福是其他男人的梦想,可这绝不是孟正辉的。 而孟正辉也不觉得,林白棠会是一个能够与其他人分享爱人的人。 除非,不是爱人,只是一个凑活过日子的人,就像是自己的父亲,和那些面和心不和的姨太太一样。 孟正辉并不甘心那样过一辈子。 孟正辉此时心里忧心忡忡,林白棠却没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因为她此刻的目光都被地上的一株草吸引了。 她动作利索,凑过去确认了草的品种后,几铲子下去就挖出来了细长的根茎,林白棠拎着叶子在铁锨上把泥土敲掉后,把根茎掐下来,带了一点兴奋把它递给孟正辉:“来尝尝。” 孟正辉的眼睛从林白棠的手上转移到她的脸上,又转移到那根灰扑扑的玩意上,纵然他平时再信任林白棠,这会儿都不由的有些迟疑,他礼貌性的伸了手,却不是很想接:“这是……草根?” 林白棠点头,看了看孟正辉干干净净的手,又看了眼自己刚刚翻土弄的脏兮兮的手,倒也多少觉得自己明白了孟正辉的意思,无非就是这样沾了土不太好下口嘛。 城里人总是要金贵一点的,林白棠这么想着,把墙根的水壶拿起了,对着草根一冲一擦,然后掰下半截送进了自己的口中,然后把余下的重新递给孟正辉:“诺,没毒,我从小吃到大。” 话说到这里,又都送到嘴边了,孟正辉也不好不吃,他本来都做好了心里准备,想着如何难吃也绝不吐出来,只是这草根入口,竟不是以为的草腥味,而是有一点微微的辣味,并且随着嚼的次数越多,而更加明显。 孟正辉脸上的表情没做掩饰,这会儿的惊讶便很诚实的显露人前,林白棠早就料到这一点了,笑眯眯的问他:“有意思吧。” 等到孟正辉点头,她又高兴起来:“你别看好像那些说书的人都爱说饥荒的时候大家挖草根吃,就觉得草根的味道一定都是难吃的,其实在能够挑选的时候,草根的味道有很多种,酸的甜的辣的都有,不比你们城里的零食差,而且方便还不要钱。” “我以前跟我爹上山的时候,经常连着啃几天的干粮或是肉干,嘴里淡的跟什么似得,所以就经常爱挖点草根什么的嚼嚼,当解馋了。” 林白棠说的挺高兴,起先还眉飞色舞,可后来又像是回忆起来什么似得苦了脸:“不过这东西大多数是苦的腥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好滋味的,还不太好找,长得很像,我也有看错的时候,等有时间,我都找给你尝尝。” 餐风露宿,啃上几天的干饼子,最后嘴里淡的没味道到只能翻点草根来嚼,这本来都算得上是有一点惨了,可偏偏说的人却毫无自觉,甚至当成了一个很值得说出来的小成就。 孟正辉其实听林白棠说的时候,挺心疼她的,可偏偏林白棠并不觉得苦,这样一来,孟正辉竟有些不好开口说心疼一类的话了。 他不想让把林白棠记忆里那些很有滋味的甜,变了滋味。他希望这永远是林白棠觉得很高兴,很值得说一说的童年的一点甜,而不是让她心里那些高兴的瞬间,变成别人眼里的苦日子。 所以在林白棠说这些的时候,孟正辉只是安静的听着,将余下的那一点草根填入口中慢慢的咀嚼着,然后在听到了林白棠的许诺后,笑着点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没人来打扰之后,林白棠开地的速度快了很多,加上身边还有个孟正辉读着书,时不时的端茶送水擦个汗的,不知不觉中计划好的地已经开了有三分之一,而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了。 林白棠一边活动着有些疼痛的掌心在孟正辉身边坐下,一边揉了揉饿扁了的肚子,看向方娇家所在的路口,有些奇怪道:“饭怎么还没送来?” 她说着,看向了孟正辉,打趣他:“不会是被你说了一句,小姑娘的脸上挂不住,再也不来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林白棠这边话音才落,方娇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小路上,她这次倒是没换衣服了,就连脸上的妆容也卸下去了,清清爽爽的,倒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样子了。 她的眼睛有点红肿,却收敛着不再像之前那样故意叫两人看见,低着头声音有点发闷:“不好意思,白棠姐,孟少爷,我有点来晚了。” 方娇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菜从篮子里拿了出来,方娇是真用了心的,上午那么多的事,现在还能拿出一荤一素一个汤的搭配,倒也不枉费两人等她许久。 林白棠有意避免两人的接触,所以主动从方娇的手里接过东西,又递给孟正辉,嘴上客气:“辛苦你了。” 林白棠一边做这种事,一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过分的小心了,可没想到孟正辉极为配合的不主动去方娇那里拿东西,甚至连视线都没有投过去,直到所有的菜拿完了,才点头道声:“多谢。” 只是这一生多谢,却也不知道是对林白棠的,还是对方娇的。 方娇这次没多话,也没有再试图和孟正辉攀谈,而是递过了饭菜后,就自己安安静静的退到了一边。 她这一下弄的林白棠和孟正辉还有点不适应,吃饭的时候都忍不住频频回看,可是方娇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反应,搞的两个人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 直到两个人吃完,方娇来收碗的时候,才低声道:“今天我姐姐来找你们的事,我知道了,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她这一开口,林白棠和孟正辉两个人那颗悬在半空的心忽然就落下来了。 他们俩其实都有些吃软不吃硬,之前林二婶子不讲理,他们也就能毫不留情的怼骂回去,可是一见方娇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 孟正辉为了避嫌没说话,林白棠只好开口:“行了,没多大的事,你解释清楚,以后别再弄出这种误会就行。” 林白棠不软言还好,她这一开口,方娇的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白棠姐,你救救我吧,我爹娘想为了四十块银元把我嫁给一个老地主做姨太太,我不想去,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家里,这次我姐跟我说,她跟白棠姐你有过节,又说了孟少爷的条件,所以我之前才会做出那些事来,一个是因为想为姐姐出气,还有就是想看能不能被孟少爷看上,我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想着别嫁给那样一个比我爹都要大的人。” 她说着,一双含泪的眼睛就去看林白棠,她早看出来了,孟正辉这边是油盐不进,也就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林白棠的身上:“白棠姐,咱们都是姑娘家,你也知道,只要嫁过去,我这辈子就是毁了。” 林白棠躲的慢了点,就被方娇擒住了手。 ……。 现在后悔刚刚的心软还来得及吗? 第十八章 相信我好不好 第十九章 去城里了 第二十章 第一口给你吃 第二十一章 夫人掌家 第二十二章 交换信任 这句话引起了一点善意的笑声,大家各自分着将那几块团子分了。 林白棠被笑的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趁着大家在吃东西,凑过去拿胳膊戳了戳孟正辉:“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也不怕人家笑。” 孟正辉笑着回望她:“有什么不好说的,东西是你辛苦做出来的,本来就该是你来决定。” 他说着将刚刚司令夫人刚刚给的钱尽数交给了林白棠:“这个是刚刚卖的钱,全在这里了,你收着吧。” 林白棠一个人过习惯了,对于别人的好意接受的总不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下意识的想把钱还给他,可这个时候孟正辉已经很自然的挪开了视线,去整理东西了。 现在再说就有点过于刻意了,而且上次想分清楚一点的时候,还惹了孟正辉误会。 林白棠想着,也就没再跟孟正辉推让。 她一边将装好的袋子牢牢的系住,一边低声问孟正辉:“你刚刚怎么跟那位司令夫人说不一定来了,你是料定了她一听这话就会全部买走吗?” 林白棠这会儿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看神情里的崇拜来讲,她显然是把自己的猜测当真了,这会儿只不过是在求一个证实,好光明正大的高兴罢了。 任何一个男人在恋爱的时候,都想被喜欢的人当成最神奇的人,孟正辉也不例外,在撒谎和说实话中思考了一瞬后,孟正辉还是决定说实话,毕竟逗她开心是一回事,要是骗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语气隐隐带了一点笑意:“我哪里有那样的神通广大。”孟正辉有意在吊林白棠的胃口,所以迟疑着,等林白棠抬头来看他的时候,才轻声继续说下去;“我是真的觉得这样做你太累了,所以想这次之后就找找别的方式赚钱。” 他是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林白棠的眉毛就立起来了,低声凶他:“你是不是傻啊。” 孟正辉一愣,林白棠那边就竹筒倒豆子似得说他:“这是多轻松的事啊,不过是切切馅儿,合个面而已,做也是你要做,如今不做也是你说的,你以为别的活儿多轻松?” 林白棠这话说的时候,其实没怎么过脑子,说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贬义,她是下意识的还把孟正辉当那个孟家大少爷,觉得他不知人间疾苦,所以才会这么说,可是话说完了,她脑子也反应过来了。 这话要是在孟正辉还是大少爷的时候说的确是算不上什么,但现在这么说,多少会有点像是在嫌弃他什么都不懂的意思。 林白棠以前也因为父亲上山,在别的邻居家借住过几天,太懂那种寄人篱下,需要过分留意别人喜怒话里话外意思的感觉了。 孟正辉是个文人,本来就容易多想,自己刚刚的语气又那么冲,仿佛是指责一样,林白棠越想越后悔,可又不太擅长道歉认错,只好软了一点声音将后面的话说完:“大不了,你以后手好了,多帮帮我不就好了。” 因着有点心虚,她越到后面声音越低,甚至避过了孟正辉的脸不敢去看。 孟正辉要是生气,或者是跟她吵两句她倒是不怕,她主要就是怕孟正辉不言不语的,却将这话听进心里,再胡思乱想什么的…… 她不怕与人针锋相对,但是挺怕自己那身刺会刺伤自己身边的人的。 孟正辉那边许久没动静,林白棠忍不住了,转头去看他,正对上孟正辉看她的眼神。 孟正辉的脸上没什么怒意,反而是轻轻一笑:“好,我好好学一下,这次的确是我有点想当然了,没有考虑咱们现在的实际情况。” 林白棠没搞懂孟正辉这个语气是真的没生气还是怎么回事,正打算问一句,却被刚吃完团子的一个人打断了:“老板,你家这个团子的味道是真的好,下次来的时候,可记得给我们多留一点啊。” 林白棠的话一顿,偷偷去瞟孟正辉的表情。 孟正辉脸上的神色是一贯的那种淡淡的笑,你不能说他是假,却也没多亲热,就是像画里的人,漂亮归漂亮,可是总觉得隔了一层什么似得:“当然,我们下次来,还在这个位置,你们要吃的话来这就可以。” 这么一说,林白棠就知道,孟正辉这是同意了自己的看法,要把野菜团子这个生意继续做下去。 其实应该算是林白棠得偿所愿了,可是她这会儿却不是很高兴的起来,就感觉明明是孟正辉让步,随了自己的愿,可是多少是有点驳了孟正辉的面子一样。 想着孟正辉之前跟顾太太的话,林白棠跟着孟正辉后面补了一句:“不过我们也是刚开始做这个买卖,没想到能这么多人买,家里的东西都没有,所以这几天可能来不了了。” 这话算是应承了之前孟正辉跟司令夫人说的不一定来,众人倒也没意外,还有人捧他们:“没事,你东西好,我们都等着。” 不过他紧接着又接了一句:“不过,你这个价格……” 他的担心明显,林白棠猜得出他是要问什么,接道:“放心,咱们都是干活儿的人,不能赚你们的钱,肯定都给到你们实惠的价格。” 这样一句话下来大家也都安了心,加上大家都有自己的营生要做,如今已经没有热闹看了,便也都慢慢散去了。 剩下的东西用不了几分钟就收拾完了,可是林白棠磨磨蹭蹭的,眼神忍不住的往孟正辉的脸上瞟,手上的东西迟迟不往包里装。 孟正辉就算是再迟钝,也无法忽视林白棠这几乎粘在自己脸上的眼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疑惑:“你在看什么,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林白棠低声,带了点别别扭扭的小心问他:“你刚刚,没生气吧?” 林白棠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挺忐忑,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一个什么回答,要是说没有,她多少要怀疑一下真实性,要是回答有的话……林白棠还真没想好怎么办。 林白棠内心纠结,却没想到孟正辉听了这个问题,一脸茫然的问她:“我没太懂,我刚刚应该生什么气吗?” “就是……”林白棠的眼神乱飘,手指无意识的捻着手上的纸包:“我刚刚说话太冲了,不是故意说你什么,你别放在心上啊。” 孟正辉被她一提醒,回忆之下才发现了林白棠语气前后的变化。 他是真没在意这个,却没想到林白棠居然为这个忐忑了这么久。 林白棠是个多大大咧咧的人他是知道的,现在这个人为了自己这么在意细节,孟正辉心里生出了几分暖意。 他笑着从林白棠的手里把快被捻出毛边的纸包解救了出来,放进了袋子里,温声道:“如果是因为刚刚的事的话,那我没有生气,因为你没说错,是我有点太想当然了,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我最起码应该问过你的意见,而不是独自做决定,所以你刚刚说什么,我都应该听着。” 孟正辉说到这里,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这件事其实是我应该来向你道歉,我在某些事上独自决定惯了,所以有些习惯可能还需要慢慢改,这个可能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事情,我会尽力,但如果有不对的,也希望你别生气,可以骂我,我知错就改的能力很好的。” 林白棠光是这一次无意间凶了他都后悔成这样了,哪里还会去骂他,所以在孟正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便摇了摇头:“我不会骂你的。” 孟正辉有点好笑的伸手去摸了摸林白棠的头发,林白棠仰头看他。 孟正辉正笑着,他的笑和刚刚在外人的不太一样了,林白棠也看不出他哪里有改变,但却明显觉得他这次笑起来的时候,连眼睛也变的温柔了:“我们以后是要一起走过一生的,一起面对很多的问题和磨合,所以你不必把我当成外人那样小心的对待,可以吗?” 他说着,又做交换似得补充道:“如果我有什么事,我也第一时间告诉你,绝对不藏着掖着,不胡思乱想。” 这个交换的确足够有吸引力,因为它成功的勾的林白棠点了头。 ** 因为东西有点多的缘故,孟正辉就叫了一辆黄包车帮忙拉货,团子堆了满满一车,车夫试图在一堆团子里给林白棠和孟正辉刨出个能坐人的地方,可是他俩看了看,实在是觉得这么小小的一辆车要拉那么多团子,再拉上自己两人多少有点为难它,也为难车夫了,就阻止了黄包车夫的动作,让黄包车自己跑自己,他们俩跟着车后面走着。 拉黄包车的都有点懵了,一边迁就着两人的步速,一边还有点好笑:“爷,您这是给东西租了个车?” 孟正辉一摊手,无话可答,他本来是打算给林白棠也叫一辆车的,可林白棠却不肯,一个是觉得没必要,一个也是有点心疼花钱。 孟正辉劝了她几句,但实在没成,也就只能算了,莫名的,在这一个瞬间来,孟正辉想到了自己当初随手送给那个拉黄包车的小伙子的那一包银元,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这个消息要是被林白棠知道的话,会不会生气。 其实按照他的猜测,林白棠一般是不太会和他生气的,但他就是怕林白棠觉得这笔钱白白花出去了不甘心,要在别的地方省回来。 林白棠对他一向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他选最好的东西,省钱都是省在自己身上,而这也正是孟正辉怕的。 第二十三章 购物去了 第二十四章 一定要买衣服 第二十五章 路遇旧敌 第二十六章 厉害的小棠 其实在方才林白棠这么一个娇小的姑娘只身撂倒四个大汉时,不单单是宋松明看呆了,就连孟正辉都已经看傻了,从前只从别人口中听得她身手矫健,今日实打实看见了,却是比邻里相传的还要厉害上更多,感叹的同时也不禁抱着些自豪。 直到和林白棠一起走出去很远了,他还是忍不住悄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去看林白棠,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已经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林白棠,而是什么聊斋里的小倩,或是花姑子之类的厉害人物。 林白棠打完了人,这会儿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哪里还记得买衣服时候的气啊,一边在心疼孟正辉的表坏了,一边又觉得这样一眼接一眼投过来,还觉得自己掩饰得很不错的孟正辉十分可爱,有点无奈的转头问他:“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孟正辉几乎是以一种颂扬的语气感叹道:“小棠,我以前听他们说你厉害,只是大概有一个印象,没有实质性的概念,可是今天一看,才发现你真的好厉害,恐怕电影里的武打明星都不如你……” 如今这个时代,要说风格数最,招人艳羡的,还真就是电影明星了,又光鲜又漂亮的,哪怕林白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却也被孟正辉这个回答逗的有点好笑:“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跟我爹上山,凭我长得瘦,山上的那些个野兽都要嫌弃我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林白棠想了想,到底决定还是应该谦虚一些,便接着自己的话道:“不过我是比不上那些电影明星的,他们多厉害啊,能登天入海的比比皆是,还有的人,一把木剑一沓符咒,连鬼都敢抓,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见着鬼,恐怕只能吓的撒腿就跑了。” 林白棠嘴上一边说着,一边拐进了一间药铺:“有劳,给我拿瓶跌打酒。” 孟正辉此前的注意力一直还沉浸在林白棠高超的武力值上,这时候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跟着林白棠走进了一家药铺里,又看林白棠要跌打酒,思绪才转圜回来:“你受伤了?” 林白棠正给药铺掌柜的付着钱,分出心思漫不经心的回应道:“受伤?不算吧,他们倒是没挨着我,就是我自个太长时间没这么跟人动过手了,好像有点扭到手腕了。”说着,她伸手将算好的钱结给掌柜,这个动作牵动了衣物,袖子滑下来,露出了林白棠的手腕。 之前还白白净净的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肿了一圈,因为一路走过来都被袖子遮住,林白棠也没有表现出疼痛,所以孟正辉一直没发现。 林白棠的手腕白皙纤细,这样红肿一圈后看着就极为骇人,也不知道是疼了多久。 林白棠居然能一直忍到现在都云淡风轻的,还有心情跟孟正辉打趣玩笑…… 忽然有一个念头浮现在孟正辉的脑海里,那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的一本书,亦或是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句话,孟正辉曾经觉得这句话讲起来有些矫情,却在这一刻发现,它无比贴切:“对于一个经历过太多疼痛的人来说,受伤已经无法再让他哭泣了。” 那么,林白棠也是因为受过太多次伤害,才会已经对这样的疼痛无所谓了吗。 这念头忽如其来,却让孟正辉的心里,很是酸酸涨涨的了一阵子。 孟正辉在心中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不该因为林白棠展现出的坚强,就忽略了她其实也有需要保护的脆弱之处,想拉林白棠去医院看看,却又怕再次弄伤林白棠而不敢动手,最后只能一揪林白棠的风衣袖子,柔声道:“这么严重,不要自己随便弄,跟我去医院,请医生看一下。” “用不着,大惊小怪的,我这不是买了药吗。”林白棠从孟正辉的手里把风衣袖子扯回来:“只是小小的扭伤而已,以前被捕兽夹伤到都是我自己处理的。” 她没有留意到自己越说,孟正辉的眉头也皱的越紧,仍是自顾自的叹气道:“只不过,现在去那个事务所,会不会有点晚了。”林白棠说着,看向了外面逐渐转深的天色。 今天的行程安排的太满,变数也有些多,不知不觉的,正事还没做,却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时间。 其实事务所是一直营业到深夜的,但孟正辉这会儿满心都是林白棠的伤,便顺势撒谎道:“应该已经关了,只能是明天再去吧。” 林白棠自是不知孟正辉这内里心思的弯弯绕绕,孟正辉说,她就当真的听,这会儿也就只能遗憾道:“那咱们找个车回去,明天再来吧?” 牛车慢极了,晃晃悠悠的驾回村子里,恐怕天都要黑透了,林白棠的手肿成那样,孟正辉怎么肯让她再等那么长的时间,软了声音劝慰:“来回折腾有些太花费时间了,不如在这边先住一晚,明天直接去听了消息,之后再回去,也省的一趟趟的跑了,你觉得怎么样?” 和孟正辉一样,林白棠也是个自己做主做惯了的,孟正辉怕语气拿的太硬林白棠不肯,便拿自己当借口:“我实在是想早一点知道父亲的消息,可以吗?” 果然,他这句话一出口,原本还有些迟疑的林白棠立即点了头道:“行,住就住呗,又不是多大的事。” ** 住宿的旅店倒是不难找,两个人达成的共识就是找个环境和卫生条件都不错的,孟正辉是因为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来处理林白棠的伤,而林白棠想的就简单的多了。 太差的环境孟正辉睡不惯。 不过关于房间水平的共识虽然达成了,可两个人来的时间不凑巧,店里的房间只剩下了双人房,也就是,一张大床,能睡两个人那种。 孟正辉倒是能接受,只是怕林白棠会在意,他正想说要不要换一家再看看,林白棠那边已经掏钱付账了。 “笨呐。”背过了人,林白棠说他:“你没看双人房比两个单人房便宜多少吗,再说了,人家还说服务不周到给咱们免了些个房费呢,再去下一家可就找不到这种好事了。”林白棠满心都是这次省了不少钱的欢喜,完全没有明白孟正辉所担忧的是什么。 在这样的影响下,孟正辉满腹担心都化作了无奈,只好顺着林白棠的话,夸了她一句:“确实是这样,小棠真是会过日子,我一开始都没想明白。” 林白棠是真心实意的在为自己剩下的拿点钱高兴,但省下那点钱能给她带来的活力,也就仅仅足够支撑她快活到上楼而已。 好容易在伙计的带路下到了房间,林白棠一进门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现在的她,活像是一只在放油前就被打进锅里的鸡蛋,直接粘锅了。 她懒洋洋的在床上趴了一阵子,早起的乏力和打了一场架的疲惫混在一起,体力可谓是消耗到了临近见底,叫她现在沾了床便一根指头也不想多动。 问题在于,她渴了。 “孟正辉~”林白棠拉长了声音喊他:“正辉哥啊,你不忙的话帮我倒杯水。” 林白棠知道孟正辉的为人心软,是个顶个的好欺负,对她更算得上是有求必应,所以喊完之后就瘫在床中等水送到了,谁知道好一阵子都没等到人来,连回应都没有半声。 当林白棠意识到这件事后,她脑海中反应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一天到头就只吃了一餐,他不会是饿晕了吧!” 孟正辉那公子哥的身子,还真保不准。 这么一想,林白棠趴不住了,忙撑起身子满屋子看了一遍,她甚至连床底下都掀开瞧了一遍,险些把目标对准地板,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孟正辉的影子都没有。 ……。 “我不会是在这么点路里,把他弄丢了吧。”林白棠有点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 孟正辉当然不至于这么蠢,只这几步路还能跟丢了的。 他刚刚其实是在楼下的厨房里,守着新开的热水,打了一桶拎上楼来,只不过他下去的时候,林白棠那边悄无声息的,他以为是太累睡着了,就没有知会。 孟正辉普一开门,就听见林白棠在嘟囔什么丢了,顺口接了一句:“小棠,你是有什么东西丢了吗,重要吗,不重要的话就不要了,下次再给你买。” 是有什么丢了,但不是东西,是个人,而且还自己回来了。 林白棠吐槽完了,看着他提上来的这一大桶水,又起了些好奇心思:“你拎这一大桶水是要干什么?也不嫌沉。” 孟正辉把提上来的水倒进了一旁的木盆里,又将盆搬到了林白棠的床边,招呼林白棠道:“来,泡泡脚,之前看书上说,劳累之后泡脚可以活血,很解乏的。” 林白棠倒是也知道这个,不过她这个可不是什么书上看来的,而是实践出真知了。 不知道怎么的,林白棠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些小小的感动,大概是因为孟正辉即便不擅长这些,也正用他那一点仅有的贫乏的生活知识在照顾人吧。 等到林白棠这边刚把脚放进了盆里,孟正辉那边已经将跌打酒和准备好的一块新帕子拿了过来。 他搬了个小方凳子在林白棠身边坐下,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帕子丢进了剩余的热水,烫过几遍后,拎出来拧干,对林白棠道:“手臂拿出来,我给你热敷一下再涂药酒。” 林白棠也是折腾的实在有些乏了,这会儿乖的厉害,堪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孟正辉被她乖的都有点不适应了,总忍不住抬眼去看目光就没离开过自己的林白棠:“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林白棠摇了摇头,随后又笑了:“就是看到你照顾人,我有点不适应。” 孟正辉倒是被她的直白弄得有些许不好意思,将帕子叠成了长条,敷在了林白棠的手腕上,放缓了声音:“那你可以适应适应,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 第二十七章 又遇宋松明 第二十八章 猪一样的队员 第二十九章 给我们当老板吧 第三十章 无奸不商 第三十一章 角饼焖子 第三十二章 虎哥 第三十三章 唐元不是汤圆 第三十四章 回家了 第三十五章 林白棠的小脾气 第三十六章 自家的车行 第三十七章 养家难 第三十八章 车行里的第一顿饭 第三十九章 病老虎也是老虎 第四十章 睁眼说瞎话 第四十一章 我也想站在你的面前 第四十二章 医院记事 第四十三章 误会 第四十三章 我还需要你 第四十四章 逃 第四十五章 冰镇汽水 第四十六章 你就说神奇不神奇吧 第四十七章 你值得千金来娶 第四十八章 教人学武 第四十九章 你够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