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楔子 第二章 死士 第三章 陌生男子 第四章 破败之身 第五章 神秘之村 “爷。”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在他们五六步远的地方。看得出是护卫的打扮,不过即便只是护卫,身上的灰裳的布料也是极好,丝织得很细,怕也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皇甫贤瞥了若馨一眼,轻笑道:“我们走吧。” 语落,他对自两人开始交谈便一直保持沉默的村长微一颔首,而后转身,越过若馨的身侧,往村外走去。 那个叫回春的冷漠男子目不斜视,应了声,也跟着皇甫贤离开, 若馨抬头看看树梢顶枝,时值秋日,树叶要掉的几乎都掉光了,只余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还稀稀疏疏地留在枝头,几只在寒风中瑟缩的小雀子翘着尾巴啾啾啾叫唤着。邻边皆是田野,稻谷都已收割,如今田野一片空旷,倒真不知这人到底藏身何处。 总之,又是一个不可轻忽之人。 真是见鬼了,白家村平静了几十年,如今到底算是得罪了菩萨还是讨了佛祖欢心,竟招惹来如此多不平凡的人。 是觉得她如今的生活太过平静,想来点刺激不成,只怕想早点招她上西天了? 心中调侃,面上的客气做的滴水不漏,若馨非常恭敬地目送他们离去,外加一句,“祝皇甫公子一路平安,后会有期。” 今日一别,只望再不相见。 皇甫贤的最后一瞥,让她有种错觉,仿佛是如来佛祖对着站在自己掌心欲施一逞的孙猴子的态度。 她是孙猴子? 想到那满身的黄毛,若馨眼皮一跳。 站在原地,等了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再也见不到了,若馨这才回身,吁了口气,说道:“水伯,下次最好别在外人面前提及白家村的历史了。” 村长垂下头,抖着胡子,颤巍巍地说道,“先生教训的是,是老汉大意了。” 看着村长战兢的身体,僵硬的面部表情,若馨几乎想仰天长叹,“水伯,若馨只是提醒一下罢了,您不要太过在意。” “是,是。”看若馨的语气温和,话语中并未有怪罪之意,村长稍微放下心来,他低声说道:“老汉见那个人并无恶意,又对我们村子的生活颇感兴趣的模样,便多聊了几句。本想着我们迁出京城已经快一百年了,都已经是老汉爷爷那辈的事了,这才失了戒心,不小心说漏了嘴。” 村子里已有近一年未有生人来访,也难怪村长会如此兴奋。若馨笑了笑,“我明白的水伯,只是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怕的是那些人并未有停下对白氏一族的追捕。说给了不知情的人也就罢了,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告了官去,怕是事情又要麻烦了。” 听着若馨的解释,村长脸上也露出一丝后悔的神色,“对不起,先生。不过老汉还未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先生便出现了” 若馨摇摇头,“没关系,看那男子对我们也没有恶意,如今他也已经离开,想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低沉嗓音,“抱歉,我有一物遗漏在此地了。” 若馨蓦然回头,瞪大的双目望着几步远外那个闲适淡笑的男子,心中大惊,皇甫贤已接近他们身旁了,她竟然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连他什么时候靠近竟也不知。 “你......”看着皇甫贤慢慢靠近的步伐,若馨想保持镇定,却已是语不成声。 ...... 第六章 区别对待 走到大树下方才所坐的位置处,不知拾起了什么,放入袖袋中,皇甫贤弹弹袖摆,扫去沾在上面的一点枯叶尘土。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带着特有的慵懒贵气,待那物放好,他回身望向若馨,见她脸上仍是一副大惊的模样,皇甫贤嘴角微微上扬,缓声问道。 “怎么了?” 惊醒,若馨收回惊诧的表情,有些犹疑的盯着他,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 思索片刻,若馨还是开口问道:“不知道皇甫公子方才是否听到了什么?” “听到什么?”皇甫贤笑笑,“皇甫刚来而已,有听到,也只是树上几只山雀的叫声。至于二位方才交谈的,若是白姑娘愿意将谈话内容相告,皇甫倒是也有兴趣。” 表情很自然,除了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依旧让人看不清意味的眼神。 他是真的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 若馨眸光一闪,语调平静,微微笑道:“不过是本村的一些无聊之事,不足道也。” 如今不管他所言是真是假,她只有陪他把戏演下去,若他真对白家村无恶意最好,若他有心告官,她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人除了,即便与他相抗的结果是一去无回。 那是她的命运,生下来便注定的命运。 若馨嘴边带笑,却半敛下眸,掩去其中森冷的杀意。 空气中一时间静默而诡秘。 “姐姐,水伯。” 正当若馨想着下面该如何行事之时,远远的,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抬头望去,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背对着夕阳,自村口处向他们的方向跑来。 雪白的长裙,翩翩而行,身后橘黄的夕阳将她的周身勾勒出一条金边,朦胧如幻,让萧条的秋景也鲜活不少。 少女一边挥动手臂,一边轻快地跑来,渐渐近了。桃花面,秋水眸,水汪汪澄澈清明,一张鹅蛋脸丽质娇艳。头上挽着俏丽的发髻,耳后梳两条长辫垂至胸前,娇俏可爱。 她的面容与若馨有六七分相似,是若馨同母异父的妹妹——白茹雪。同若馨一般嘴边时时挂着笑,只是若馨笑中犹存五分意,含而不露,她则是将笑意完全地袒露于外。若馨一身红衣鲜艳如血,多了几分烈性,而少女身上雪白的衣裳,不染纤尘,裙裾飘扬,飘飘然带着出尘的气质。 白茹雪身后的年轻男子,身材修长挺拔,眉目俊美,比之皇甫贤的如画清雅,多了几分狂野之气,肤色也不似皇甫贤的白皙,略显深色。长发尽数缚于头顶,干净利落的模样。 这名男子正是白枫林,与白容既为一母同胞的兄弟又是同出一门师兄弟,相同的容貌,相近的身手和性格,若是让他二人并列而站,即便是相处了二十几年的同村人,怕也分不出谁是谁。 他们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各自的主人。枫林奉白茹雪为主,白容则是伴她左右。 尤记小时,茹雪见他二人长相相同,举止动作也无什么不同,仿佛看着镜中镜外的同一人,茹雪觉得有趣,便也想将白容一同要了去。当时白容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两颊绷得死紧,黑漆漆的眸中有着一抹决然和隐藏得极深的一丝惊慌,那犹如动物一般的黑瞳让她心软了。虽然平日里总是宠着顺着白茹雪,这事,无论白茹雪如何与她耍赖撒娇,她却终究没有答应。 如今想来,当初若是答应了,怕是如今也不会这么头疼了吧。 不管当初他会如何伤心,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但至少,他会跟着白茹雪,活得好好的。 “姐姐,我回来了。”跑到若馨跟前,茹雪带着讨好模样的笑容抱住若馨的手臂,撒娇地蹭着。 枫林站在一旁,看见若馨,只是微一点头,恭敬却有些疏远地叫了声“大小姐”。 他始终保持在白茹雪身后三步之遥以内,无论何时都是一副防卫守护的姿态。这也难怪,茹雪不似自己曾经拜师学过些功夫,她天性单纯又爱四处游玩,常常带着枫林溜到城里,东跑西闯。以她脱俗的容貌,自然也很容易引来一些垂涎之徒,如果没有枫林陪在她身边,她早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看着茹雪平安归来,能跑能跳能笑还能和自己撒娇,若馨心中便也放心了,看她那张小脸上满是餍足的笑意,想来这次出门,又是玩了个痛快。 虽是安了心,若馨还是微微沉着脸,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出去玩了三日,终于知道回来了?” “姐姐。”白茹雪抓着若馨的手摇晃着,微微嘟起嘴,有点委屈地说道,“天天呆在村子里,人家很闷嘛。” 若馨任她抓着自己的手臂摇晃,继续道:“并非姐姐不让你出去,只是希望你出去前能与我打个招呼,而不是话也未说上一句,便跑个不见踪影。” 白茹雪微垂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虽然你身边有枫林相随,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外。但你也该考虑下姐姐,别让姐姐天天为你担心伤神。” 白茹雪侧头,朝有些担心地望着她的村长吐吐舌头,便又低下头,嗫嚅道:“知道了,姐姐,是雪儿错了,雪儿下次不会再忘记了。” 若馨摇摇头。每次都是这样,但是未过几天,便将她的这些叮嘱抛到了脑后,一时心血来潮不知又会跑到哪里去了。 “这次回来,你就暂时呆在村里,一月之内不许再出去了。” 白茹雪闻言,立刻露出难看的表情,“姐姐,一个月不让我出去,茹雪会无聊到憋死的。” 若馨笑意盈盈,却让白茹雪背后隐隐发汗,“你不会无聊,这一个月,你将书房中的那几册医典看完,末了姐姐自会考你。若是你回答不上来,禁足的时间便再延长。” “背医典?姐姐,那会要了茹雪的命。”白茹雪一副头疼又不可思议的模样,“姐姐,你精通医道,村里已经有你能为大家看病,茹雪为什么还要背医典,背来也没用啊。” 若馨张了口,却又闭上。 要如何说,说她命不长矣,日后白家村的事务也将一点点移交给众人,在下任祭司未出现时,她作为白氏的圣女便将暂时承当。 若馨摇摇头,表示此事没有有商量的余地。 白茹雪垮下肩,“姐姐,你不能这么对茹雪啦,那么多的书,茹雪记不下来。”水气渺渺的乌眸眨巴眨巴,像是乞人怜爱的小动物。 若馨瞥了她一眼,硬下心肠,“你天资聪颖,只要肯分出三分游玩的精力,要记下那些东西并不难。”看白茹雪使劲摇头,又凉凉加了句,“与我讨价还价,看来你精力充沛,回去将医典抄上一遍。” 白茹雪见这回姐姐是铁了心要罚她,忙可怜兮兮地望向村长。 “先生,小雪丫头平安回来就好了,她也知道错了,您就别再罚她了吧。”村长虽然有些畏惧她,却依旧壮起了胆子,为自己疼爱似如亲孙女一般的白茹雪求情道。 若馨叹了口气,“水伯,我何尝真的罚过她。小惩大戒,不过是要让她记住我的话,她如今也已十七,不再是小孩,我只希望她能有些担当罢了。” “先生,小雪现在还小,还能再等几年。至于这回,您要怪,就怪老汉吧,当初小雪丫头去城里时,与我通过气了,说是让我同您说一声,都怪老汉的臭记性,一时间竟然给忘记了这事,先生......” 白茹雪不敢说话,只是在一旁使劲点头。 若馨知道村长是在为白茹雪找借口,心中颇有些无奈,“水伯,你们这样会宠坏她的,每回茹雪做错事我说她时,你们总是偏袒着她,这才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村长点头应道:“是是,都是老汉的错。” 若馨无语了,让她如何能对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老人怪责? 看向白茹雪,“这次先免了你抄书的惩戒,但医典还是得背,时间宽限。” 虽然依旧要罚,但这对白茹雪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白茹雪苦脸顿消,笑靥嫣嫣地抱了抱若馨,又跑到村长身旁,撒娇地挽住村长的手,“就知道水伯最疼小雪儿了,小雪儿谢谢水伯。” 若馨摇头,淡淡一笑。 是什么时候开始,村民们对她的态度开始不同了呢? 对茹雪依然如同往日一般的疼爱,只是对她,却再也没有人摸着她的头,疼爱地说,“馨丫头,” 对茹雪是宠,是疼,如长辈发自内心地疼爱晚辈孙女一般,行为语气间也皆是宠溺呵护;对她则是恭敬中透着畏惧,同她相处时,甚至也将身份放得极其卑微的模样。 只有那些孩子们,少不更事,因为她是他们的先生,教导他们的功课,他们对她便如姐姐一般看待。 但是,谁又能知道,这些孩子长大后呢?是否也会像他们的父母那样,慢慢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将她捧到了极高的位置,却也离得远远的。 或许只除了茹雪,自己的亲生妹妹,她从小一点点带大的妹妹,也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同。还有白容和胭脂吧,想到他们,若馨心中一暖,虽然名为主仆,感情却比兄妹姐妹更亲,心中也是真正的为她。 虽然有时过了些。 若馨站在一旁,看着茹雪靠着村长撒娇,说着一路而来有趣的事情,看着枫林在茹雪身后,与平日不同有些温暖的眼神,冰冷的嘴角为茹雪的话偶尔流露的笑意。 凉风吹过,衣袂飞扬,若馨身上艳红的衣色在身后那片萧索的田野的映衬下,竟然凭添了几分孤意。 若馨轻轻叹了一声,侧头时,却发现皇甫贤竟然还在,倚在树下,兴味地看着。 他竟然还在? 真是个可怕的人,能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到几乎让人们发现他的存在。 若要真与他为敌,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微一蹙眉,若馨带着微笑开口说道:“让皇甫公子见笑了,这是舍妹——白茹雪。” “茹雪。”若馨唤了她一声,茹雪笑嘻嘻转头,发现还有外人,便略侧着颈子,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直往皇甫贤的脸上打量着。 片刻之后,她眼睛一亮,“皇甫大哥?怎么是你,你是来找雪儿的吗?”。 说话的同时,她松了挽着村长的手,冲到树下皇甫贤的面前,明眸若水地望着他,语气中说不出的惊喜与亲昵。 枫林自然早就发现了皇甫贤,本是对他采取漠视的态度,这时,表情匮乏的他如今却表现出相当的敌意,黑漆的双眸也略有些复杂地望着皇甫贤。 若馨看看几人,觉察几人间不同一般的氛围气流,微蹙起眉,半敛下眸。 第七章 心意动荡 第八章 花街舞伎 第九章 骄纵大少 第十章 初次交恶 那些仆从低下头,正好让她望见说话的客人。 口出恶言的是一个相貌出众的俊秀公子,唇红齿白,肤色白皙,身材纤秀.身上所着装束鲜艳华丽,光彩逼人,脑后的长发,黑亮而顺滑。年约二十,正值青春年少,眉宇之间,多少还带着一些孩子气,只是那神情风采,的确也显露着贵气,非同一般, 再往那桌上看去,上面铺陈的瓷碗盘碟,无一不是新颖别致,正不提那盘中佳肴,山珍海味,冷热荤菜,样样皆备。 那样精致美味的菜肴是馊饭烂菜?怕是大少爷没见过真正的馊饭烂菜吧。 “撤下去,重上一桌。”大少爷发号司令,身旁的仆从便迅速行动起来,撤菜肴的,换桌布的。 一个貌似管家,五十余岁的男人在一旁安抚男子道:“少爷,您别生气,老奴让他们再上一桌便是了。” 大少爷“哼”了声,俊俏的脸上满是嫌恶,这会索性话也不说,环臂坐下。 难得耳朵有了片刻的宁静,若馨侧首望向窗外。窗外便是一条纵穿万春县的十几丈宽的江水,今日天气晴朗,阳光充沛,江面几叶翩舟在水上慢慢地走着,几个游玩的人悠闲地坐于其上,观赏两道景色。绿水轻舟,倒也映衬得风景如画。 暖阳斜斜地照进来,让人昏昏欲睡,若是耳边没有那个大少爷的一声声怒喝的话。 “再换。”当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来时,偌大的二楼又响彻着大少爷嫌恶的声音。 “关少爷,这已经是第三桌了,小店的师傅已经尽力做出最好的菜了,您还觉得哪里不满意,可以提出来,小店也好改进。”掌柜手不停地擦汗,一边弯腰赔笑道。 大少爷嗤笑一声,“这就是尽力做出的菜了?那么福名楼盛名也不过尔尔。” “少爷......”一旁的管家也颇觉得有些无奈。 大少爷声调再提,说道:“听不懂本少爷说什么吗?本少爷说换——” 姓关的? 这万春县如今也就只有一家人姓关。 若馨打了个呵欠。 原来他便是那个从京城迁来的关家大少爷关景天,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跋扈骄纵比之传言犹甚几分。 有稍等了片刻,看看时辰,与郭皓轩约定的时间将至,若馨便让小二上菜。福名楼效率极高,不一会的工夫,便将若馨所点的菜肴送了上来。 白嫩如脂的八宝豆腐羹、清香软糯的粉蒸肉、芡汁稠香的八珍菌,清淡爽口的冬瓜汤。果真不愧是万春县最赋盛名的酒楼,单是看着这些菜,便已经让人食欲大开。 那边,大少爷依旧挑剔着,已经撤换下了几桌的酒菜依旧不满意,那掌柜倒没有什么怨言,东奔西跑着周全承应。 过来时间掐算得极准,当几盘菜都送上来后,郭皓轩便也出现了。 底气十足而豪爽的笑声传来,“白家丫头,老夫来啦。”伴随着话语,身旁的椅子拉开,一个蓄着胡须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坐了下来,便是那叔公郭皓轩,他身板魁梧高大,动作不仅不迟钝反而很是灵活。只是他年不过四十,却总喜欢摆辈分,以“老夫”自称。 落坐后,一双耗子眼在若馨略显苍白的脸上左看右看一番后,摸摸胡子,点点头,“还好,看来半年内还死不了。” 若馨微笑着摇摇头,她知道他只是话说的难听,其实,他这几年都在和他妻子一起为她寻找着延命的草药。 郭皓轩从腰袋上取下一个红色的布袋,扔给若馨,夹了一大口粉蒸肉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道:“这是火红曼佗罗,是你婶婆找到的,不过太毒了,不到万不得以不要用。” 布袋里是一株根部还带着湿土的火红色的植物。若馨心中感激,将布袋小心地放好,头才抬起,还未开口,那郭皓轩便叫道:“别说谢,老夫听了会起疹子。” 说完,他又看着桌上其他的几盘菜,吸了吸口水,连连赞道:“啧啧,色香味惧全,快要让老夫把舌头都吃掉了。” 完后,话也不说了,埋头便吃。 那边,关景天对着摆上来的第五桌酒菜依旧拧起了眉头,举着筷子,在桌上的几盘菜上左挑右拣,最后夹了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蘸了蘸姜丝和香醋调和的蘸料,送进口中。 嚼了嚼,吐了,评价了句,“太硬。” 又从仆从手中换了双筷子,往另一旁清蒸斑鱼上戳去,在上面熟练地挑了挑,剔去鱼肉,挑出里面的鱼肝,才尝了一口,又皱起一双秀气的眉毛,吐了去,“这鱼腥气这么重,从小养在茅坑里?” 扔掉了筷子,大少爷大发雷霆,“这些菜是臭水沟里的馊水烧的吗?是给人吃的?扔给猪,猪也不愿意吃上一口。” 郭皓轩对那边发生的事理也不理,一边吃着一边说道:“真是人间美味啊!要在这福名楼吃上一顿可是不容易,多亏我早几天在这预定,今儿才有座。让猪尝口都是暴殄天物啊.” 那边的管家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郭皓轩大嗓门的话语,竟然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说道:“是啊,少爷,这已经是本县最好的一家酒楼了。” 大少爷往若馨这桌的方向一瞪,朝着管家吼道:“我不管,你请也好,绑也罢,给本少爷去弄几个我满意的大厨来。” “少爷。”管家战战兢兢地说道:“漠漠小姐快要到了。” 不提还好,提了,那关景天更是火冒三丈,捶着坚硬的红木桌,“知道漠漠要来了,还不快去准备?要是她来了,不满意这里的菜,你想让本少爷再在她面前失了面子吗?她本就瞧我不起,在我面前也总是表少爷前表少爷后,本少爷会比那个她的表少爷差吗?” 原来是情场不顺,把脾气都发到外人身上。 若馨慢悠悠舀了勺汤,吹了吹,送进嘴里。 很香,想来味道不错。 管家看起来十分为难的模样,想是这什么少爷平日里逞凶作威惯了,捏了捏袖口,他小心翼翼地说:“少爷,漠漠小姐不会在意这些吃喝的东西......” “我不容许有半点差错。”关景天握紧了拳头,“本少爷就不信会比不过那个穷酸鬼。” 周围的仆从静默着,没有半点反应。 若馨咀嚼着口中的佳肴,颇觉得这个大少爷有些好笑。 怕是真的比不上那人吧。 “还不快去?”下人的沉默让大少爷气恼,冲管家喊了声,同时一脚踹出。那老管家不察,躲闪不及,跌坐在地。 若馨皱眉,将那少爷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心中添了几分厌恶。 那关景天一时间也愣住了,站在原地,气冲冲地看着管家,粗声粗气地说道:“没事吧?” 仆从搀扶着管家起身,管家连忙摆摆手,安慰自己少爷道:“没事没事,老奴的身体壮得很。少爷不用担心。” 见管家没事,关景天又“哼”了一声,低声道:“反应那么慢才会被本少爷踹到。” 管家应道:“是是。”顿了顿,叹口气,温言劝关景天,“少爷,漠漠小姐不会在乎这些的,我们还是快点把饭菜准备好等她吧,否则等漠漠小姐来了,让她坐着空等,怕是更不好了。” 不知是关景天真的听了进去,还是因为方才的举动心里有点愧疚,粗粗应了声,“知道了,那你快去准备。” “是是。”若馨看到那管家和掌柜同时吁了口气,接着,快步下楼准备去了。 关景天坐回椅子上,抬起头,目光正好停在若馨的脸上,大少爷顿了下,鼻子出气,又“哼”了声。 若馨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没有压制的不屑与嫌恶。 关景天看了她几眼后,勾勾手,让一个仆从上前,低声说了几句,那个仆从从衣袋中取出一叠银票。关景天视线瞥过若馨的方向,抬起下巴,用颇让人心里不舒服的口气说道:“把这些给他们,让他们把二楼的位子全部让出来。免得漠漠来了,看到有外人在,坏了心情。” 仆从应了声,便走出来,劝离那些二楼剩余的客人了。 大少爷财大气粗,加之家族与京官有来往,旁人面对如此行经,虽心里憋地慌,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脾气软的,拿了银票下了楼,性情傲些的直接拂袖离开。 如今二楼空荡荡的,除了中央的那桌,唯剩若馨这一桌了。 若馨对那些来劝她离开的人始终笑容以对,却也始终不离座。 她先前同意换个位子,只是不喜为难人,人人都有难处,退一步又何妨。 只是此刻,她却是不想退了。 关景天见下人在若馨着说劝半天,始终无用,便直接起身走了过来,下颚上扬,“给你比他们多一倍的银票,你把位子让出来。” 若馨垂眸,慢条斯理地夹菜入口。 无人回应。 关景天有些羞恼的模样,又大声道:“你这无礼的女人,你的耳朵是聋了吗?本少爷的话你没有听到?” “姑娘。”一旁的小二艰难地保持着微笑,语音颤抖地叫了句,“姑娘,关少爷在叫你。” 若馨终于抬头,却是看着小二,很是亲切地微笑,“哦?我以为是一只狗在咆哮。” 第十一章 少爷被整 第十二章 花街柳巷 第十三章 床第疑云 第十四章 最后之虑 热烫的手轻抚过若馨的面颊,男人低沉地笑着,“虽然年龄大了些,这长相倒还符合本王的喜好。都言凝雅楼的花娘各各年轻貌美,以你这般年岁还能在凝雅楼占据一席之地,怕是也有几分‘功夫’。” 男人以调笑的口吻说着话,却不见丝毫猥亵之意。 虽然身体无力,也无法出声,但她的眼眸依旧清明。 “尤其,你还有一双如此美丽的眼睛。”带着赞意的话语说出口,男人的手指也轻轻拨弄着若馨黑而长的睫毛。 ...... 原来他把自己当成青楼的女妓了。 虽不知为什么会从清和坊中的凉亭被人弄到这,但若没有猜错,她怕是被人设计了。 是谁? 是一场意外?还是早就设好了坑让她往里跳? 在昏黄的灯火之下,若馨的发色比白日看来更淡了几分,只是摸上去依旧柔顺。乌丝披散在大床上,映衬着身上艳红的衣裳和身下滑柔的白丝被,蜿蜒绵延着,带着一丝勾人的妩媚。 男子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的一绺长发放到唇间轻轻碰了碰,视线依旧不离若馨端容静秀的脸庞。 若馨黑澈的双眸也注视着自己身子上方的男人。 他是王爷...... 在头脑的记忆中搜寻着,果真记起一年半前那场意外中几人的面孔。果真没有料错,其中确实有这个人。可是即便确认了男人的身份,对于目前的境况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帮助。 如今该怎么办? 她要考虑的并非只是自己能否逃脱的结果,而是整个白家村的存亡安危。 要保护白家村的村民,那是她生来就必须担负的职责。 是悲哀是无奈却也是永远无法逃避的。 虽然如今她浑身无力,但若是真的要恢复体力保全清白,也并非不可能,结果不过是损失了自身能力的一部分东西罢了。 就如她一年半前用同样的手段救出白茹雪..... 从男人的吐息可以判断他并不懂武。一个不懂武的男人,以他王爷的身份,不可能单独出行,他的随扈必定就候在外头。要放倒眼前的男人容易,只是如今她的身体状况不如从前,她对于男人的情况又是完全不了解,根本不清楚对上那些人能否全身而退。 只是且不说逃不逃的了,怕的是,在这一系列事件发生之后,她会引起这个男人的注意。 并非是真的喜爱或是追求,只是男人对于反抗自己的女人总会特别的注意,生出一种征服的欲望,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得到。这是男人的劣性,从古至今始终存在,而那些手握权势的男人,更是如此。 若是引了男人的注意,其后带出的结果是她无法预料的。一个王爷,要命人在万春县方圆百里寻找一个人易如反掌,而找到了她就意味着白家村的暴露。 他们逃了皇族整整百年,他们战战兢兢的生活着,只是怕会遇到皇家的人,怕会因百年前白氏一族的潜逃而加罪于己身。 而如今,她却该死地遇到最不能遇上的皇家人。 ...... 要她失去清白保全白家村么? 若是母亲在世,她必会这般表示。 她的母亲一生便是为了白家村殚精竭虑,保证了白家村的平安和延续,也因此至今被村民景仰而怀念着。母亲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为了白家村生,为了白家村亡,这生唯一生过的私心,恐怕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女儿——白茹雪,母亲在逝世前嘱咐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白茹雪,一句不管生死都要保护白家村保护妹妹,从十七岁那年注定了她的一生。 那是身为白氏祭司必须承担的,也是身为一个长姐必须担负起的职责,所以她保护了妹妹,尽管失去了许多...... 而如今她也要为了白家村,失去身为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么? 尽管那个她也并未真正在意过,尽管她对于用自己的清白换取白家村平安的结果感到可笑...... 若馨弯起唇轻笑着,笑中带着淡淡的讽。 第十六章 无情无爱 第十六章 男人身份 第十八章 深夜奇遇 第十九章 重回舞坊 不是早就明白,早就释怀忘记了吗,为何今时今日却又如此深刻地忆起。 让她都有些......无法再笑着去面对。 身子所有的气力仿佛一下子全被抽空,她在闭眼的前一刻始终凝视着男子深灰色的眼眸,只是,看着那双带着沧桑和淡淡忧郁的深眸,忽然之间她很想流泪。 ...... 意识一片混沌,白茫茫却是空洞的,汲目不见任何人任何物的存在,仿佛天地之间,陪伴她的只有无边的孤独和生死无尽的茫然。 她漫无目的地前进着,越往前,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爱,一种强烈到让人心痛的恨,仿佛有人将不属于她的情绪强行输进她的体内,让她不能负荷。 她困难地抬起头寻找着,在一刹那间,白茫空洞的混沌之中,突然现出了一个朦胧的影子,而后,她在那个影子上看到了一双似是熟悉又似是陌生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着恨爱交杂的浓烈感情注视着她,狂烈的爱意仿佛想将她和自己融为一体,极至的恨又仿佛让那凌厉的眼神化成两柄锐剑,下一刻便会深深刺穿她的心窝。 “......”心头揪揪的痛,她的视线也紧紧地锁住那双眼睛,张开嘴,想将噎在咽喉的那个名字唤出来,却始终出不了声,满腔浓烈深沉的感情也无法发泄。 最后,那双眼睛中所有的感情消失,换上的是浓浓的失望和悲哀。慢慢的,朦胧的身影慢慢淡去,那双她说不出为什么会让她有如此情绪起伏的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别走。 她焦急地向前迈了一步,一脚踩空,整个人仿佛从万丈的悬崖上落下,浑身一颤,她的意识也仿佛一下子从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抽脱了出来。 手猛地一紧,手心相贴的是一个温热的物体,那个触感,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你先松了手,我去唤人弄些水进来,不会离开的。”耳边有个声音低声安慰着她。 泠泠如清泉般的声音,仿佛一股清流淌过她躁热的心头,脑中那些杂乱无序的情绪也奇异般地慢慢平复下来。 慢慢地松开手,感觉那个人轻轻地从她紧握的拳头中抽出手去。 心头不知觉地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心情。 不久之后,隐约地,她察觉有人用打湿了的汗巾,覆上她的额头,轻轻擦拭着。 照顾她的人不辞辛劳地为她换过了几次汗巾,动作始终轻柔且不急不缓。清凉的感觉随着汗巾渗透到她热烫的肌肤,也让她的意识慢慢清醒了过来。 睫毛颤了颤,若馨缓缓地睁开眼,眼前的景物还有些晃动而重叠着。她以手肘为支,慢慢撑坐起来,人有些虚弱,不过起身的一个动作,人便有些眩晕了。 把手按在额角,指尖轻轻揉了揉闷闷的太阳穴。 一个白瓷碗出现在她的面前,茶香清溢,让她昏眩的脑袋也感觉舒服了些。 身旁的人很体贴地将瓷碗贴近她的唇边,若馨就着那人的手浅浅啜了口,吞咽着,干涸的喉咙突然触到清冽的茶水,竟有些不适,不觉咳嗽了起来, “慢些喝。”昏沉之时听到的清泠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同时,背后也传来力道适中的拍抚,让她顺过气来。 几口茶水入腹,她的眩晕之状也渐渐褪去,当两眼能够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时,她一侧头,便看到了那个男子,那个闭眼前见到的男子正坐在她床边的圆凳上。 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很好地照顾到她,也不会因为男女之间的不便让她有被侵辱之感。 是个很细心的人。 若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才知他的眸色果真是深灰色的,深而沉的灰却比黑更添了几分晦暗。 男子将手中的茶碗搁在一旁的矮几上,脸上带着清淡的笑,轻声道:“姑娘终于醒了。” 若馨视线移到他活动的手腕上,上面有着一圈红色的印子,有的地方甚至还现出一些青紫的血淤,大概便是她昏迷时紧握不放造成的。轻咳了一声,若馨清了清嗓子,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这是哪?” 身下一张乌木床,白纱帐,屋子正中的圆桌上摆放一个古铜的烛台,上头的红烛已经烧了大半。寝房另一侧靠窗的位置放置着一张乌檀木书桌,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桌后则是几乎占了半面墙的一大排的书柜,柜上的书册摆放得井井有序。 墙上挂着几条字幅,高韵神秀的淡墨山水画,风神秀朗的诗词字句。空气空仿佛也带着清清淡淡的墨香的气息。 整间屋子清淡雅致,透着一股沉稳的书卷味。 “清和坊。” 听到男子口中的这个名字,倒是颇让若馨吃了一惊,没想到绕了一圈,她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看着若馨面上略有些意外的表情,男子随后又道:“昨日在下与小仆出行归来,不巧半途落雨。为了避雨才进了那间废旧的庙宇,而后便遇到姑娘,当时姑娘晕倒,且又高热不退,在下不知姑娘家居何处只好将姑娘带回清和坊,坊中恰好有大夫为姑娘诊断。”说到这,男子脸上表情带着些微窘意,轻轻移开眼,却还是继续轻声道,“大夫说姑娘是因为身体......身体过于劳倦失力,虚疲之下水火无法即济,这之后身上又沾了寒露,寒邪侵体,这才引发高热。大夫开了方子,为姑娘喂了两次药后,烧也慢慢退了。姑娘如今可还感觉身体有何不适?” 轻且柔的嗓音,不带丝毫异样的意味。 若馨低下头,身上的衣物已被换过,破碎不整的裙裳换成了轻软舒适的绸衫。 “姑娘身上衣物是回来后让坊中女婢换下的。”想是担心若馨误会,男子轻言解释道,眸中似有一些怜惜,薄唇张了张,似要问什么,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开口相问。 婢女为她换衣之时定然也看到了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吻痕。深夜山野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单身的女子,衣裳不整,且又是一副刚被侵犯过的模样,想是男子误以为她遇到什么不堪之事。 若馨摇摇头,轻轻笑道:“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倒是劳烦公子辛苦照顾了。” 其实若以若馨原先的体质,那些小事根本不会对她身体有任何影响。然昨日出门,她将红信石的手环留在了家中,身体里的寒毒没有那些红信石的压制,又因为一连串的事因导致身体虚疲,自然浮于体表,导致高热。 只是这些,一般的大夫却是诊断不出。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看若馨情绪并无什么异常,男子脸上的神情也稍稍松懈了一些,“姑娘醒来便好,青衣这一夜过来探了十余次,如今也能安心了。” “青衣......”倒是没想到会在男子口中听到青衣的名字,脑海中闪过一点,莫非他就是...... 第二十章 风华公子 第二十一章 心意萌动 第二十二章 表白求爱 她从未任性过,她看淡身边的东西,却第一次真正想握住一样东西,至少让自己短暂的、快到头的人生不要留下最后的遗憾。 缘分,错过了或许就再难把握。 她曾放弃了一次去争取幸福的机会,过去的事,她不想也不会去后悔。如今,她只想让自己不要再错过第二次。 风华望着她,满面诧愕,静澈的双眸不复平静。 寝房中一片死寂,从清和坊前厅遥遥传来的丝竹之声此刻听来格外清晰,歌女靡宛虚渺的歌声让凝滞住的气氛显得有些诡秘。 房门不知何时被打了开,门外站里的是依旧一脸平淡的青衣小仆和另一个不知何时来的、一脸愕然不可置信的云锣。 轻风透过开敞的门吹了进来,拂过风华身后伏贴的长发,一缕黑发飘飘地掠到额前,风华没有动作。 风华的头发看起来黑顺而柔软,人们都言发软之人心也软,不知他是否也是如此? “白姑娘方才说......”许久,风华缓缓开口。 看着风华静淡的脸庞上如今不复平静,若馨淡挑秀眉,嘴角微扬,“我说,我想让你做我的男人。” 她早已不是十七八岁容易害羞的妙龄少女了,况且,也没害羞的必要。她很少有真正执着实在非得不可的东西,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是对于她真正喜欢想要得到的事物,她也不会扭扭捏捏,缚足不前。 门外又传来一声抽气声。 若馨淡淡瞥了一眼,抽气捂住嘴的是云锣,无言依旧静静地站着。 云锣估计也非少见多怪,以风华如此才貌人品,向他有意求爱的女子估计不少,只是若她这般如此直白露骨地道明目的的怕是没几个。 “白姑娘莫拿此事说笑,事关姑娘名节......”在若馨从容惬意的目光之下,风华移开视线,微微蹙起了俊眉。 若馨毫不在意地笑道:“世间男女的情爱本就是自然之事。喜欢一个人,想要一个人,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与名节有何关系?” 毕竟是在舞坊中谋事,见多了听多了,因此对于若馨大胆的求爱吃惊只是一段时间,未过须臾,风华也慢慢定下心来,平静地说道:“白姑娘,你我不过初识。若是风华的言语举止让白姑娘有所误会的地方,风华向白姑娘道歉。” 若馨摇摇头,黑眸清明隐隐带着璨光,“人和人不都是由初识进而熟稔的么?即便是熟识的两人也并非是真正了解对方的,况且两个人在一起,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互相了解。我并非因你的行为举止而误会什么,我只是的的确确从心中想要你这个人。” 风华注视着若馨,却没有丝毫动心的痕迹,他淡淡回道:“并非时间的关系。风华与白姑娘投缘,但对姑娘并无男女之意。” 听到风华的拒绝,若馨并不气馁,心头反而微微有些愉悦的感觉。 唇边带笑,若馨问道:“风华婚配与否?可是已有妻妾伴随?” 风华看了她一眼,暗灰的眸子深深,轻移开视线,答道:“尚无。” 笑意深了些,若馨再问道:“风华如今可有倾心的女子?” “没有。”风华眉心淡蹙,却还是没有隐瞒地回答她。 “风华从前可曾与哪个女人私定了终生?答应她一生不再接受其他女子?山盟海誓过一类的?” 随着若馨唇边笑意的加深,风华的脸色也愈加僵凝,虽是如此,依旧答道:“没有。” 若馨笑着坐正身子,坦然地看着风华,说道:“若馨行事心中皆有一个准则。对于男女之事,若馨的准则就是不坏人姻缘。若风华身边已有情投意合、心之所向的女子,若馨定然不会再说一句让风华忧扰之言。你如今依旧独身一人,我自然不能逼迫你喜欢我,但你却也没办法让我放弃去追求一个人。”指间轻轻地顺过衣袖,停顿了一下,若馨慢慢再道,“我并非要风华允我一生,只是想你能陪我一段时间。”反正她的时间也剩不长了,陪她,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门外少女轻声一句低骂,似是在说她不知廉耻。 若馨笑笑,不予理会,她从不在意旁人眼光。若因为顾及廉耻,而失了她渴盼的东西,这才更让她呕心。 风华听完后神情淡淡,面容微垂,隐在烛光幽暗之处,不知他心中所想。半晌后,他才道:“风华无心情爱,和风华一起,只恐辜负了白姑娘的一番心意。” 若馨莞尔笑道:“是不是辜负,是由我自己来判定的。若是结局这份情依旧不能为我所得,便是我无能,也是我们当真无缘,若馨自不会再强求。只是如果这一次连争取都没有就放弃,或许我到死了,也会留下遗憾吧。” 她已经放手过一次,只因那个人脸上的爱恨都非因她。 却没想到,时值今日,她会遇上一个让她感情再起波澜的男子。她未奢求过她喜欢的人也会以同样的心情喜欢她。她只是想要追求一次,尝尝男女情爱的滋味,去体会一下光明正大喜欢一个人追求一个人的滋味。 她命不长矣,白容她不敢碰,碰了等于将他一同拉进了地狱。风华情淡,或许还是好事,至少到时她走了,他也不会感到多少悲伤。 风华呼吸微微一乱,几不可察。他从床边圆凳上起身,眼睛也未看若馨,淡淡道:“天色已晚,若不嫌弃,白姑娘就留在这待一宿吧,明日风华会让人为姑娘备好马车。风华就不打搅你歇息了,告辞。”言毕,他缓缓转身向门口走去,仿佛先前若馨的言语只是一场空梦,颀长的背影带着淡淡的冷寂之感。 若馨笑意未减地看着风华离去的背影,看着他轻掩房门,也掩去了门口两个表情不一的观众的身影。 她慢慢躺回床上,桌上烛火未灭,幽暗的烛光照映着白纱帐,隐约而朦胧。 ......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惊人之语 第二十五章 完美情敌 第二十六章 白容归来 第二十七章 疗伤之窘 两人并肩而行。乌头在他们身旁撒蹄轻快地奔跑着,一会跳到矮树丛边绕着转圈,一会跑到前头路旁的草堆中嚼上几口草料,仿佛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日头落下,天便一下子变得混沌黑沉的样子,拂面的微风也骤然凉了许多。 白容侧头看了看若馨,而后卸下肩上的包袱,从里面抽出了一条黑色披风,抖了开,长臂横过若馨的身后,将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 若馨略讶,转头看他。 白容神态平静,仿佛做的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低沉的嗓音说道:“姑娘如今身子不好,黄昏冷暖变换明显,姑娘受了凉很容易感染风寒。” 若馨左胸蓦的一跳,温热温热的感觉充溢心头。手指滑过蔽密保暖的披风,她看着白容笑意暖暖地说了句,“谢谢你,白容。” “姑娘客气了。”白容垂首应了句,便又正过身继续前进。 那张虽是满面风尘却依旧神俊清朗的容颜,黑眸漆黑如墨,炯炯有神,挺直的鼻梁显示着他坚毅的性情。白容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漠,却是心细如尘,有着一颗柔软的心。他日,若有女子有幸成为他的妻子,一定会很幸福,他也定然会好好守护着自己的妻子,相伴一生。 他是该有那样的人生,若馨移开视线,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想。 …… 回到家,还未进大门,便有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劲服的女子使轻功跃了出来。 “姑娘。”女子走到若馨面前出声唤道。同白容相差无几的年纪,有一双形状优美的凤眸,却冷漠地让人不觉退避三舍。身形窈窕修长,却永远包裹在一套黑沉的劲服中。 看到若馨手上沾染了血迹,她的眸中立刻闪过厉色,靠近若馨,对她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方才放下心来,却根本不管受伤的是否是和自己走在一起的白容。 “胭脂,你何时到家的?”看到胭脂回来,若馨笑容益深,开口问道。 “姑娘和那些老头子议事的时候。”胭脂垂眸,又道,“阴剑胭脂已经取回,如今置于姑娘房中。另外,胭脂回来时,正好二小姐带着枫林出去,我进门后,看到桌上放着这张纸片。” “纸片?”若馨隐约有感,接过纸片,果不其然,上头写着几个凌乱的字迹,“姐姐,茹雪有急事离家两日,下元节前定归,侧有枫林护随,勿忧莫恼。小妹敬上。” 看完后,若馨不觉蹙起眉头,将纸张揉成团,“这个丫头!这个时候还跑出去做什么?” 胭脂垂下眼,说道:“姑娘,胭脂没来得及拦下二小姐,请姑娘责罚。” 若馨转眸看着甫归的胭脂,看着她面上的倦色,有些心疼,对应着想到自己的妹妹,心中又略觉得疲惫。若馨拉起胭脂的手,握在手心,另一只手则轻轻地将她垂在颊畔的长发挑到耳后,一边说道:“责罚什么?在我心中,你也和茹雪一般是我的姐妹。只是茹雪常劳你操心,我心中也颇觉得有些惭愧。” 胭脂擅追踪之术,茹雪跑没个影的时候,常是胭脂将其找回,她劳心劳神却从无怨言。若是茹雪能有胭脂一半懂事,她便也能放下大半的心了。 “为姑娘效劳,胭脂万死不辞。当年,若非姑娘将胭脂自那帮恶匪手中解救,胭脂早无存于此世。而后姑娘助胭脂得报家仇,胭脂便已发誓,此生不离姑娘左右,至死跟随。”说到后面,平日里冷清的胭脂也有几分激动起来。 “我知道。”若馨心中暗叹,有些感动有些无奈,拍了拍胭脂的手,说道,“你路途奔波,吃了饭后去好好歇一歇。茹雪便不用担心了,枫林同她一起,他会照顾她,把握好分寸的。” 接着,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白容道:“白容,你先去换洗一下,我去准备药酒,等会帮你上药。” 白容一怔,而后回神答道:“不用,姑娘,白容自己可以……” “别与我罗嗦了,你身上伤处颇多,背后的伤口你够不着,如何抹药?你洗完后,再准备一盆热水等我。” 白容薄唇启了启,终是无言,最后也只能听从若馨的话。 …… 若馨去药房找出大堆的药,细细磨成粉倒进碗中,和水调成糊状,又取来纱布和剪子。当她去了白容的寝间时,他已经洗好,着着一件单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塌边。 见若馨进屋,他站起身,敛首垂眸唤了声,“姑娘。” “你躺上床吧。”若馨走过去,将盛着药糊的碗和纱布剪子一齐放到塌边的木桌上,一边开口道。 白容动作停顿了一下,才慢慢揭去上身的单衣,卧趴在床上,浑身如今只余一条衬裤,明显能看出他宽肩窄腰的精健身材。 看到他的伤势,若馨倒抽一口气。深深浅浅密布的伤*杂在他的背后,有些略浅的开始结痂,其他开裂的伤口如今隐约渗着血,说隐约,是因为他的背后已经看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说不清那是血迹还是留下来的疤痕,其中最深的一条自他的肩胛斜划到衬裤之下。 这样的伤口绝对不是他说的什么滑下矮坡。看他手上的擦痕,怕是从极高的地方坠下,背后被岩石划伤,他的手则是在抓握能减缓坠势的树枝藤条时擦破了。 心像被人用尖利的指甲刮下一般的疼。 若馨咬着牙,取过一块纱布沾湿,轻轻触上他伤痕累累的背脊,将那些凝滞的血迹擦去。 白容颀长的躯体,在若馨触碰的瞬间,明显地抖了一抖。 若馨停下动作,双眉深蹙,轻声说道:“很疼吗?你忍忍,我将污血拭去后才能上药。这药是我方才调配的,能止痛并且加快伤口的愈合。” 白容摇头,声音微微沙哑,道:“姑娘尽管下手,不会痛。” 话是如此,在若馨上药的时候,他精瘦的肌肉始终紧绷着,身体也在一直微微颤动着。 当上身的药抹好,若馨伸手触上他的衬裤,要将他如今身上唯一的遮蔽除去时,白容竟然不管背上的伤势,动作迅速地翻身而起。 那张麦色英俊的脸庞,如今色泽暗深,竟是红了面颊。 他伸手紧紧拉着衬裤的裤口,沉稳的低嗓中如今含带着窘然,“姑……姑娘,下面没有受伤。” 若馨这才发觉她冷漠的侍卫如今竟是在害羞。 原本紧绷的心神也不自觉放松了几分,只是他身上的伤也不能不管。 若馨停下手,唇边带着微笑,说道:“事实摆在我面前,你如何骗我?好吧,你不让我来,那便找其他人来,枫林不在,那让胭脂来帮你上药?或者找邻里的男人?” 白容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神情,最后还是说道:“不用了……那还是麻烦姑娘吧。” 第二十八章 伤情要求 第二十九章 以身相抵 第三十章 黄泉不见 第三十一章 狼狈大少 第三十二章 初上心头 第三十三章 祭鬼之典 第三十四章 皇甫之心 一阵愕然之后,沉潭一般的黑眸如今积聚着阴沉的怒气,若馨深深吸口气,万万没料到竟是自己的小妹将外人带进了祀堂。 茹雪胸无城府,行事毫无心机,交友也只凭着自己的喜恶。只要自己喜欢的人与她合拍,无论那人身份家世如何,她都会对他推心置腹,真诚以待。也因着这不拘小节的性子,茹雪小小年纪便交了江湖四海不少朋友。若馨不想用死板的教条束缚她的性子,然而她可知世上千个人便有千般的面貌,又岂是她一双眼所见的那般单纯? 皇甫贤容貌俊逸清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攫人眼球的优雅和贵气,的确很容易让茹雪这般年纪的少女春心大动。可是他身份不明,看起来心机城府极深,在没有弄清楚他的来历之前,茹雪怎么敢将他带回白家村,怎么敢带他来看白家村的祭祀? 白容收手回到若馨身后,茹雪则赶紧跑到他们中间,一会看着皇甫贤,一会看着若馨,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呐呐地看着若馨说道:“姐姐,皇甫大哥是我领来祀堂的,他只是来观礼,并没有恶意。” 若馨的脸上没有笑容,比往日更显苍白的清容如今仿佛覆上了寒霜一般,冷冽的眸光严厉地扫向茹雪。 茹雪知道自己是犯了姐姐的大忌了,低下头,使劲捏着轻柔白裳的袖口,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若馨的性子慢散,对一般的小事并不在意。对于白茹雪平时惹的麻烦,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一笑而之。如今,白茹雪却是犯在事关白家村的事情上。 也难怪若馨要如此动怒了。 松开扶着胭脂的手,若馨缓慢地走到茹雪面前。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茹雪,若馨抿了抿唇,正颜厉色道:“茹雪,你已经十七岁了,难道还分不出事情轻重,族中祭祀是由你胡闹的吗?” 在若馨的一声厉喝之后,祀堂中一片默然,村民们都不敢出声,只都安静地站在原地,偷偷抬眼,觑着门口的祭司和圣女。 很少见到若馨如此严厉的模样,茹雪浑身一颤,一下子红了眼。此刻白家村的村民都聚集在此,她仿佛能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的身上,顿时感到又羞窘又难堪,眼中泪花便也开始攒聚。 贝齿使劲咬着下唇,茹雪吸了吸气,忍住泪水,低声道:“姐姐,对不起。” 若是在平日里,看着自己疼爱的妹妹如此模样,若馨早已心软,只是如今,她也不得不硬下心肠,“这次你犯了族中忌讳,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姑息。等事情结束后,我会按照族规以施惩处。” “族规?”茹雪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平日里疼爱自己的姐姐,颤声道。 不止是茹雪,便是村中的其他村民也都惊讶地看过来。 始终未出过言语的皇甫贤终于开口,看了一眼身子不停发颤的白茹雪,用低沉懒慢的嗓音说道:“白姑娘何必如此严苛怪责小雪儿,不过是一场祭祀,皇甫见过不少,也未听过不能予外人观礼的。小雪儿偶尔一日提及贵村的祭祀之典,并对自己的姐姐是执行祭祀的祭司颇为骄傲,见我对此好奇,才带我来见上一见。只因这样就要以族规处置她,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若馨神色淡淡,视线转向皇甫贤,深深地望进那双略带些漠冷疏远之意长挑的凤眸,里面的幽远深沉让人揣度不出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皇甫公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劳外人插手干预。” 皇甫贤闻言,清眉微挑,“皇甫贤对于贵村而言确实是外人,可是事情既然牵及皇甫,我又怎么能眼睁睁见小雪儿无辜受责?” 听到事情又是白茹雪惹出来的,本来就对她有几分不满的胭脂,现在见皇甫贤对若馨口出狂言,一口一句不近人情,一口一句无辜受责,心中怒火中烧,冷笑一声,“是谁几次三番陷姑娘于险境,是谁天天让姑娘身心劳顿之后还要为她收拾烂摊子,你如果不知道事情真相,就不要在这里冤枉我家姑娘。” “胭脂,不要说了。”看到茹雪身子僵硬,双手紧紧握拳,羞得满面通红。若馨回头,眉头微蹙,对胭脂摇了摇头。 胭脂一心护她,若馨心中感动,只是这是她们姐妹间的事,说出来,倒让外人看了笑话。 “是。”胭脂咬了咬下唇,垂下头,只是心中依旧愤愤不平。 她先前与皇甫贤交手之时,被他一掌击中了胸口,不知伤到了何处,便是大口呼吸都隐约作疼,有些吃力。如今大声说完话,她整个人便有些气喘吁吁起来,额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凤眸一眯,皇甫贤懒懒地扫向出言维护若馨的胭脂,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淡笑,却察觉不到丝毫温度,“倒是一个护主的忠仆。只是身负护卫之职,身手却不过如此,若是真有高手来犯,你们又当如何?嘴上功夫厉害,也保不了你家主人吧。” 白容听到此言,眉头紧拢,面色泛青,沉默不语。胭脂则冷喝一声,一甩长鞭,又要上前。 若馨伸手,按在胭脂的手臂上拦住她,暗示她休要鲁莽从事。 静幽的黑眸直直地望着皇甫贤,“皇甫公子当知,以你的身手,世上能出你左右的怕是无几,公子又何必诋毁我家护卫。” “白姑娘此言差矣,皇甫不过是为你的安全考虑。”皇甫贤勾唇一笑,与若馨对望的慵懒黑沉的黑眸中自有深味,“白氏祭司重责于身,护卫之人的选择怎可大意?若有一日,祭司不幸落入仇家手中,要逃也容易些。” 若馨眸光一敛,心跳加快,一瞬间,手心竟隐隐有些冷汗沁出。 压住胸中欲起的波涛,若馨绕过垂首而立的茹雪,慢慢走到皇甫贤的面前。目瞳深幽,定定与他对视,若馨微微笑道:“不知皇甫公子所言何意?” 皇甫贤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看着她不带丝毫破绽的笑容,他淡淡勾唇,微低下头,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慢慢说道:“皇甫在京中曾听过一个传言,说百年前,为皇族祈福避灾的卜氏一族,不知为何,竟在一夜之间消失于皇城。这之后,皇帝亲自下令缉捕他们。不知这卜氏一族与白家村可有关系?” 他的话语依旧是轻缓低沉,语调轻松,但听在若馨耳中却如雷声灌耳。 身子微微有些僵,然清恬的静容依旧保持着平静,若馨轻笑慢道:“皇甫公子果然了得,学识渊博,竟然连百年前的事也如此了解,只不知这传言与我们又有何干系?白家村不过是远离京城的一个小村庄而已。我们的祭祀也不过是祖辈传衍下来的一种风俗,做个样子,又有什么能耐做到为皇家祈福避灾?” 皇甫贤饶有深意地一笑,一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黑眸直瞧进她的眼底,“你不用急着否认,也无需为我的话担心什么。我并不想探究你们的秘密,对于你们是不是卜氏一族我也没有兴趣。只是......”说到这,皇甫贤话音一低,轻轻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道:“只是我看过手下人送来的资料,对若儿你倒是很有兴趣。” 若馨抿唇,漆黑的双瞳一瞬间沉若深潭,深邃而幽沉。 慢慢地退后两步,若馨面不改色,清眸略略扫过茹雪,见她眉宇间带着担忧地朝他们的方向望来。对上若馨的视线,茹雪面上满是愧疚地低下头,不一会,却又不由自主地再偷偷望过来,那视线却是一直望向皇甫贤。 从未见过茹雪如此心神恍惚的模样,这个丫头分明是已动春心。如果皇甫贤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如果皇甫贤是个能给茹雪下辈子带来幸福的人,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愿意帮妹妹推上一把。但茹雪可知这次看上的是一个连她也没办法看清摸透的男人。 他是一个迷雾重重的深渊,望不见底,走下去,只是选择了坠入危险。 若馨秀眉轻蹙,转过头,沉思的眸子又对上那双意味深沉,漩涡一般的凤眸。 他知道白家村的秘密,知道她身上的秘密。他说他对自己有兴趣,是想利用茹雪来接近她么? 这样一个人,只怕会给白家村带来灾难,给茹雪带来灾难。 这样的人,留不得。 微微敛下眸瞳,长长的睫毛也遮住了她眼中决绝的杀意。 若馨收敛心神,思索过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重新睁开眼,若馨看向皇甫贤,语气平静地说道:“皇甫公子,虽然白家村进行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祭祀,却也有诸多忌讳。你未经允许,擅入祭坛,冒犯了白家村的先祖神灵。我可以放你离开,但你必须以血为誓,保证不说出有关白家村祭祀之事。这件事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必须接受,否则即便你有万般能耐,功夫了得,我也不会让你走出白家村一步。” “姐姐。”听到若馨要皇甫贤在历代祭祀的牌位前以血为誓,结成血咒,茹雪立刻焦急地叫道:“皇甫大哥是我叫来的,你就看在茹雪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好吗?” 血咒是为防与白家村联姻的外村人将白家村的秘密宣扬出去,而行的一种隐秘之术。血咒不伤身,只是以血为誓,一生却也等于有了一个隐性的危险。 “你闭嘴。”若馨面容凛若冰霜,转过头,冷冷地看了茹雪一眼,严厉地制止了她要说的话。 茹雪呼吸一滞,被若馨不带丝毫温度的厉声喝止,眼眶中的泪水早已忍不住掉落下来。 “不过是一点血,白姑娘何必如此严肃,倒是吓坏小雪儿了。”低沉缓慢的声音传来,皇甫贤薄唇轻勾,笑如春风,只是那双直勾勾望着若馨的乌瞳另有一番意味,他慢慢凑近若馨耳畔,轻声启唇,却是说道,“如果此举能安若儿的心,皇甫失一点血又有何妨。” 第三十五章 家法惩妹 若馨移开视线,宛若未闻。 让人取来一碗盛着浅浅清水的瓷碗和一柄短匕,若馨手持瓷碗,将匕首递给皇甫贤,“皇甫公子请。” 皇甫贤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优雅地拂起宽袖,伸出左手,用闪烁银辉的匕刃在手上一划,那若玉竹一般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上立刻划开一道口子。血珠宛若鲜红的露水一般从他的指上沁出滴落,淡淡的血腥气传来,血中隐约带着一股淡淡药香。 若馨有一瞬间的恍神,而后,便注意着渐渐被鲜红色蔓延的清水。 待碗中清水已然变成了稠红,若馨说了声够,便让皇甫贤停下止血。 茹雪快步走到皇甫贤身旁,抽中怀中的绣帕,放轻了手中的动作,小心翼翼为他包好那道深长的伤口,脸上满是斑斑泪痕,莹莹的大眼中也具是自责和歉意,“对不起皇甫大哥,都是我的错。” 若馨没有说话,端着盛有皇甫贤鲜血的瓷碗走过祀堂中央,穿过祭坛,直到那张竖有历代祭司牌位的供桌。 将瓷碗放置在供桌前,若馨点上香火,蜡烛。 闭上双目,凝神将所有杂念驱出脑外,慢慢地,牵引着那些还盘桓在那些牌位里的历代祭司的念力,将其灌入那碗血中。 而后,慢慢启唇。 只是她口中念出的咒语,却与以往以血为誓的人结成的血咒不同。 即便这样的代价,是会让她在死后受到严厉的处罚,让她的灵魂在消失前承受万般痛苦。 以惩她妄害人命之罪。 她不怕被人说成是灭绝人性,蛇蝎为心,却不想她保护下的白家村有任何危险的隐患,也不想她的妹妹日后为一个无心的男子伤心。 完毕后,若馨慢慢地睁开眼,划开自己的左手食指,在那红稠的血中混入自己的鲜血。 深呼吸几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绪后,她端起桌上的瓷碗转过身,步履平稳地走到皇甫贤面前,神色自若地对他说道:“皇甫公子饮下这碗血后,盟誓便算完成。” 接过瓷碗,皇甫贤看了眼碗中带着药香的鲜血,狭长的丹凤又将视线慢慢移回若馨的脸上,深不可测的黑眸意蕴沉沉,唇边慵懒的笑意耐人寻味,以至于若馨有一瞬间几乎以为他看穿了她暗中进行的事情。 然他举碗饮啜的动作又使她放下心来。 他一边注视着若馨,一边慢慢将碗中鲜血饮入腹中。 只要喝了这碗血,事情不久就会告一段落,皇甫贤不会立刻毙命,只会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流失了性命。 心中的情绪却不知为何有些复杂,只是她始终没有劝阻,任他饮尽最后一滴鲜血。 “好了,如此一来,若儿便也放了心吧。”在若馨微微出神之际,皇甫贤俯下头,在她耳边道了句。 温热的呼吸倾吐在若馨的颈项间,一股酥麻的感觉自熨烫的部位传递到四肢,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种魅惑,仿佛能探进他人的灵魂,将它牢牢攥握。 饮过血后的薄唇带着一种瑰丽红艳的色泽,他身上的气韵也仿佛瞬间改变,仿佛从一个一身雍容贵气的儒雅公子化身成传说中嗜血之妖。 勾人幽魂,嗜人鲜血。 若馨也只是略一失神过后便又恢复了正常,她从皇甫贤手中接过空碗,唇畔带笑,“如此甚好,事情既了,那么皇甫公子便尽早离开白家村吧,免得又再生事端。” “姐姐,既然皇甫大哥已经以血为誓,那便留他一晚吧。皇甫大哥是茹雪请来的,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茹雪心中很是愧疚,想向他一表歉意。”茹雪知道若馨的气还未消,可是皇甫贤是她请来的。让他失血结咒已是她对他不起了,如今还要这样明是请,实是赶的让他离开白家村,她实在没办法原谅自己。心中虽然还是忌惮姐姐的怒气,却还是鼓起勇气,将自己心中的话说出来。 若馨冷冷地看了一眼茹雪,茹雪咬着下唇,却是不愿退缩,坚持着。 正在这时,门外出现一人。 “爷。”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男子站在门口,对着皇甫贤恭敬地叫了声。 若馨认得他,是皇甫贤身边名叫回春的侍卫。 皇甫贤侧头,回春走到皇甫贤身边,在他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但见皇甫贤眸中似有寒光一闪,而后又恢复往日古井一般的幽沉,视线慢慢地移向若馨,黑眸中又带着微微的若有所思,一直到回春禀告完所有的事情,他都未移开过视线,最后,才对回春轻一颔首,“知道了,让人再把事情查清楚。” “是。”回春垂首应了声,后退几步,又消失在门外。 “小雪儿,今日皇甫恐怕要拂你盛情了。”对着茹雪微微一笑,道明事因。而后,没有再多看茹雪满是失意的娇容,他又转向若馨。 深深地看了若馨一眼后,皇甫贤微微一笑,“皇甫暂时有事在身,就不再久留,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若馨眼睫一颤,总觉得那句“后会有期”别有深意。然她还是抬手作揖,微微的笑道:“希望皇甫公子一路平安。” 在皇甫贤离开后,祀堂中原本屏气不敢出声言语的村民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些,一直站在那群村民前的村长也走了过来,有些不安地问道:“先生,如今这祭祀该如何是好?” 若馨回头看了一眼倾倒在地的供桌,略有些凌乱的祭坛,知道今日的祭祀已是不能再继续了,便道:“让村民都回去吧,你和族中几位长老先留下来。” 村民陆陆续续地离开,留下村长和几名长老,还有茹雪主仆二人,还有若馨三人。 白家村的大长老虽然历经两任祭司,却也从未见过祭祀被中途打断的事情。心中微微有些担心,便开口问道:“祭司,这祭祀中断,可会对本村不利?” 若馨深深吐了一口气,略感疲惫,却也只能应道:“此事我也不知,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果有什么事情再来弥补。” 茹雪没有了往日的活力,她低垂着头,慢慢走到若馨面前,低声道:“姐姐,这次是茹雪不对,没有考虑周全,姐姐,你罚我吧。” 若馨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看得茹雪的心一直高高地提起。最后,若馨转过身,面对着眼前整齐排列的历代祭司的牌位,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仿佛收翼的蝴蝶。 从门外灌进的大风吹动着她披散的黑发,连同身上那一身长曳的红裙飞扬着。 在场的几人都没有出声,一直到若馨慢慢地吐出一句,“胭脂,取家法。” 刹那间,周围的气温仿佛急速下降到最低点。 “姐姐。”茹雪大惊失色。 “祭司......”村长和几个长老也都不相信若馨竟然要对茹雪动用家法。 胭脂则是没有丝毫犹豫,很快从祀堂存放家法执杖的位置取来了杖板,交到了若馨手中。 用做执行家法的是一块手掌宽度,一指厚的杖板。这样一块杖板,打在身上,却不是一般人能挨得了的。 若馨转过身面对着茹雪,脸上是冷漠的表情,“茹雪,跪下。” 茹雪惊恐地看着若馨脸上冰冷如霜的表情,眼泪滚滚而落,一张桃花容吓得煞白,她颤抖着跪下,带着哭腔地叫道:“姐姐,这回是茹雪错了,你不要打茹雪。” 站在一旁的村长和长老们见若馨是真的决定要以族规惩戒茹雪时,看着茹雪哭得惨兮兮的小脸,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先生,看在是圣女初犯族规,您便饶了她一次吧。” “祭司,这杖板打下去,便是男人都难忍刑罚,圣女真的承受不起,祭司你要考虑清楚啊。” “圣女年纪尚轻,还不懂事,祭司便原谅她这一回,便是要惩罚,也并非要到动用家法的地步啊。” 一声声都是为茹雪说着情,几个老人边说边稍微移了移脚步,将浑身发颤的白茹雪挡在身后。 若馨敛容看着几名想袒护茹雪的老人,依旧无动于衷。 “茹雪并非初犯,她一次次闯出祸来,不仅会让白家村陷入危险,也会危害到她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前有我能保她平安,那么以后呢?如果我不在了,那是由谁去承担那个后果?族中祭祀,她未经允许便领外人观礼,这已犯了族中忌讳,若不以族规处置,日后又如何让白家村的其他村民遵守此规此矩?这一次,我是不会姑息了。以前是我们太过纵容,才会让她一次次犯了错误而不知悔改,这次的家法惩戒,是要让她永远记住,得一个教训。按族规,茹雪需得承三十杖责,族中祭祀之日未过,不得见生血,我今日先罚你十杖,以施惩戒,余下二十,待得祭祀之日过后再补。” 语毕,若馨狠下心,抬起沉重的杖板,在村长他们的惊呼之中,打到了茹雪的背上。 杖板打在茹雪纤细的身子上,发出沉闷而低沉的声响,伴随的是茹雪一声声凄惨的哭喊。 第三十六章 侍寝之辩 第三十七章 深夜来客 第三十八章 夜谈惊心 第三十九章 纱帐偿情 第四十章 一吻定心 片刻之后,风华直起身,轻吐了一口气,淡淡地垂下眸子,也掩住了两汪深灰清泉中的神色。他慢慢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触上衫袍的系带,不过稍一停顿,便没有犹豫地拉下衣结。 若馨距他几步之遥,看着他慢慢地一件一件把衣服脱下来,外裳褪去,又慢慢脱下单薄的中衣。 看到他白皙光滑的胸膛前,垂挂着一块看似平凡无奇的黑色石头,若馨眸光一动。这石头便是那日她交给风华的曜玄石,虽然他不过是听她之言贴身佩带,然亲眼看到,心中却还是不觉有些暖意。 衣服一件件褪下,直到他将手触上最后一件衬裤。 风华面上力求平静,却还是让若馨看出了一些羞耻之色。 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好象是一个强迫良家女子行那苟且之事的恶霸,如今情况颠倒,倒有几分可笑。 只不过想是这样想,她也没叫风华停下手,时间慢慢的过去,若馨也未出声催促,只是等到那双僵到有些青筋迸起的手褪下身上这最后一件蔽体的布料。 与此同时,若馨的视线向他下腹望去。 还记得小时候她偷偷跑去看师父入浴,那时,她曾在师父身上看到一个类似伤痕模样的胎记,拇指长宽的淡红痕迹,便是在师父脐下三寸的地方。 而风华的肌肤则平滑无瑕。 没有那道狰狞的淡红胎记,也没有任何后天消除的迹象。 若馨不觉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不知是失望亦或是庆幸。 “躺到床上去吧。”若馨平静地道出下一句话,风华眉宇轻蹙,双拳轻轻握了握,最后,还是如若馨所言,躺上了床。 碧纱帐,白被褥。 风华静静地躺卧其上,颀长的身躯,没有丝毫遮掩。他头上束发的带子也不知何时掉了去,长发如瀑披散在洁净的被褥上,闭着双眸,抿着薄唇。看得出风华在忍耐,但还是不自觉散发出一种羞耻的感觉。 有些矛盾,却更有一种诱惑的美感。 若馨走过去,坐到床边。伸出手,温温的手指抚上他略显冰凉的胸膛,从他的锁骨处慢慢蜿蜒而下,直至下腹。 随着她的动作,风华脸上难忍的表情愈是明显,身子也越来越僵,有如石板一般。 若馨一直看着他的表情,看着他忍耐到到最后,竟然身子一侧,歪在床榻边,欲呕的样子,大口喘息起来。 若馨也没恼,只是问道:“你是不喜与人接触,还是单单厌恶我的碰触?” 风华抬起头,面色苍白,有些狼狈地看着她,道:“白姑娘莫要误会,风华小时本就不喜与人接触,长大后没想症状愈甚。” “可是前些日子,我见你与人接触都没有如此反应?” 风华微微苦笑,“那是因为我用药物控制着,今日倒是一时忘了服用。” 若馨挑了挑眉。 风华轻吐一口气,而后道,“那药在风华外裳袋中,劳烦白姑娘帮我取来。” 拾起地上那件白色的裳袍,摸了摸,果见衣裳暗袋中有一瓶药。取了桌上备有的清水让风华将药服下,若馨才再细细为他把过脉。 过了许久,依旧没有找到丝毫症结,恐怕还是因心理之故。 这个一时倒是没办法解决,若馨只好先记在心中。 而后,若馨却在风华不备之时,速度极快地点了他胸口几处的穴道。 “白姑娘?”独特的点穴手法让人全身上下酸麻无比,风华蹙眉,不解地看向若馨。看到她也伸手褪去自己的外裳,风华面色微红,转头,有些艰难地说道:“白姑娘不必如此,风华既已答应此生随白姑娘身侧,侍姑娘......自然不会反抗。” 若馨将外衣放在圆凳上,淡淡瞥了他一眼,调侃道:“我看起来有那么饥渴么?” 风华微愕,慢慢转头,却见若馨正在慢慢撸起袖子,而她身上还穿着一件长裙,然后,风华的视线又投向了若馨手中那个深色的布裹。 是插有银针的布包。 想起青衣前几日对他说的话,若馨说他身上有慢性的剧毒,待她家中事了,便来为他驱毒。 她如今......是要帮他解毒么? 风华眸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便一直神情复杂地看着若馨。 若馨倒没去看他是个什么表情,一边铺开银针包,一边说道:“我要为你施针将体内慢毒驱出,施针过程,你的身体会感觉酸疼难忍,我担心你一会忍不住动了身子,这才点了你的穴道。银针只要扎偏发丝寸毫,你的一条命只怕就不保了。” 她是在向他解释,安抚他么? 风华面色转柔,静静地看着若馨,轻轻道了一声,“麻烦白姑娘了。” ...... 施针驱毒,就如用针刺着身体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那样的痛,非一般人能忍。风华倒是有几分硬气,尽管额头因疼痛而渗出冷汗,面上表情却都未流露出一丝毫的难忍,倒是在若馨施针到了下腹时,察觉她的视线注视着他*的下身,风华的俊颜涨红,露出窘迫之意。 不若三日前用银针帮静女暂时控制住毒素,如今的她,是要将风华的毒驱出体表,加上风华体内之毒积郁颇久,因此扎针手法复杂困难上许多。 若馨凝神施针,不让脑中有任何杂念而让手中银针扎位出现丝毫偏差。 就这样,直到将风华胸前百余根银针拔除,看看时间,竟过去了近两个时辰。 若馨起身,到一旁的木架水盆中拧干湿巾,为风华拭去体表的汗水,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也已经被汗水浸透。 幸好早有准备,先脱了外衣。 将风华被点的穴道解开,若馨轻吐了一口气,感觉有些乏倦,便倚靠在床头。 自那日祭祀失败,她的身体似乎比之从前又差上许多。 只怕能等的日子不多了。 幸好已将白容的事情事先安排好,这样,即便她走也能走的安心一些了。 只是自己那个还不太懂事的妹妹。 等她不在了,有谁能照顾啊...... 村里的长辈对她太过溺爱,事事都迁就着她,倒让她行事有些不知分寸了。枫林自然会保护她,只是他和白容一样,性子太死,只怕倒时反而会因为过于护主而先送了命。 若馨略感疲倦地叹了口气。 解了穴后,尽管身体还有些僵硬酸麻,风华还是起身着了中衣,看着面色虚白的若馨,他心中有些复杂。 若馨帮他施针多久,他便一直看了她多久。 然而越看,却越觉得心中万般滋味难以分辨。 看着闭目休息的若馨,一向温笑慢言的她,在此刻仿佛也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只是淡淡的处在那,没有任何的情绪流泄,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一般。风华不觉抬起手来,温暖无茧的手掌抚上她的面颊,脱口道:“你不舒服吗?” 温暖的触碰,抚慰一般的轻语,让若馨不期然地感觉到心中一抹悸动。 若馨睁开眼,清清净净的黑眸略有些诧异。 四目相对,灰瞳里映着她清艳的容颜和微讶的眸光,风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乎意料的行为,僵硬地收回手,解释道:“你的脸色比几日前看来差上许多。”似想到了什么,风华深深望着若馨,墨眉微蹙道:“在清怡院中,我记得那名男子将药交给白姑娘时曾言及一句‘失去白姑娘的能力’,不知指的是何意?” 慢慢坐正了身子,若馨的脸上又挂上了笑,身子前倾,一只手轻抵在他温暖的胸前,她嘴角微扬,“你在关心我吗?还是被我感动了,决定要以身相许了?”带着调侃的意味说着,若馨的另一只手也慢慢抬起,纤指执起他的一络柔软黑发,慢条斯理地在手中勾缠着。 风华清眸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漠离,神色很是淡然,他看着若馨,平静地说道:“如今风华已经是白姑娘的人了,若白姑娘要风华的身子,风华绝无二言。” 房里的本有几分暧昧的空气在瞬间冷却,两人间的气氛也稍稍有些凝滞。 忽然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份了,若馨收回手,缓缓坐起,像是丝毫不介意他坏了气氛的话语,一边放下衣袖一边悠悠笑道:“静女曾说过,你心中尚有心愿未了?” 风华目光微微垂下,看着她似乎比上回更瘦了一圈的手腕,平静道:“一件小事而已。” 侧头看了他一眼。 会让他事未了,不谈情爱的心愿又怎会是小事? 知道他没有说实话,若馨弯了弯唇角,“是么?其实你不想告诉我也是正常。本是自由身,如今却要屈居我下,你心中定是恨死我了。可惜没办法,谁让我看上你了。” 说完,若馨也没看风华,只是低下头,收拾着先前暂时放在床边矮桌上的银针。 屋子里静默了许久,风华轻轻一声叹息,接着,若馨的手臂被他轻轻拉过。 若馨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不知他有什么打算,倒也没有动作,任他扶正她的身子。 风华静静看着若馨,深瞳幽幽,“我没有恨你,这本就是我自己提出的条件,又怎会恨你?只是我从未遇到这样的事,不知该如何处理罢了。” 什么事。 是女子大胆示爱?还是她言行举止暧昧,想吃了他的事情? 正想着,却没料到风华竟已有了动作,修长的十指扶上她的脸颊,风华凝视着她的眸瞳,慢慢地低下头。两人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互相交融,风华优美的薄唇已经覆上了她的双唇,没有一丝空隙。 轻浅地吻着,像是暖暖的春风,又让她想到小时曾去湖中采莲,贪着粉白的莲美,便摘了莲瓣轻轻含在口中,便也如这般感觉,轻轻柔柔,却似含又未含。 只是这回,被含的却是她。 第四十一章 大街惊魂 唇瓣被风华温热而湿润的双唇轻轻地含着,两种不同的温度,却是如此地贴近,让她一时之间心跳快了不少。 只是风华的举止也太出乎人意料了,没想到他如此一个清冷的人,还能如此主动? 黑眸大睁,若馨愕然间不觉启了唇,风华轻轻的贴着,滑进舌去,动作轻缓,却能清楚地察觉到他对她唇舌间的纠缠。 第一次的吻失在了那个莫名的画舫上,应宁王强势而霸道的吻她已经不想再去回味。 却也知道远没有风华的吻这般能让人心动。 然而,也仅仅是心动而已。 如果没有看到他眸中不含丝毫情欲的清冷神情,如此温柔的动作,唇瓣间的亲昵温存,倒还真让她有些意乱情迷起来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清眸中却没有丝毫的动情。 胸中刚刚燃起的一把火便很理智地被她给灭了,若馨双手抵在风华胸前,轻轻将他推离。 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开口,声音犹带一丝沙哑,“你不用这么勉强,这件事心中不愿,做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若馨轻轻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她抿了抿还带着风华气息的湿润双唇,唇中无味,突然又想起当时含的那片淡甜芳香、让她至今犹记的莲花瓣,若馨眨了眨眼睛,慢慢笑道:“虽然你看起来的确很让我心动,我也说过想要得到你,但还不至于这么急色,想要霸王硬上弓,强人所难。” 轻轻吐纳了几次,若馨平定了心思,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披到他身上,“今天便到这里了,以后每三日我会来清和坊为你施针,这样的治疗需得进行三个月,才能将你体内毒素散尽。稍后,你让青衣为你熬一条白花蛇,作法我已告诉过他了。” 动作一顿,她起身从圆凳上取过外衣套上,又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纸交给风华。 上面秀朗细致的墨字,写的正是有关风华在治疗期间生活中的禁忌。一条条列举详细,显然是花了些功夫的。 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楼阁外的石凳上坐着面上略有忧色的青衣,若馨笑了笑,拂了拂衣袖,便转身朝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朝风华笑了一笑,“以后不用为难自己。放心吧,你既不愿,我不会碰你。” 风华注视着她,幽深的眸瞳,波光流转,眼神忽明忽暗,再没有说话。 说完,若馨便转身下了楼。 楼外雨已经停了,只是秋雨过后,寒风唏嘘,更让人感到清冷。 青衣见她下来,面上神态微有些疲倦,一下子红了面,眼神也有些闪烁的模样。 看着模样,大概是将她在清怡院的话当真了,对比他的羞窘,若馨倒是自然多了,和他笑笑打过招呼之后,便步伐慢悠地离开。 风华伫立在窗畔凝视她的身影。 若馨能察觉到那道有些复杂的视线交织在自己的身后,微微一笑,也未回头。 本还想着既然要生个孩子,与个不讨厌甚至有一些喜欢的男人欢爱也不难,但是按如今的进展来看,恐怕距离她想要的两相情愿的情事还差了一大段距离。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感情的事本就难说,大不了过些天后去小倌楼中找个看得顺眼而且干净些的小倌。 心中盘算着几日后的计划,那一身绛红的背影,在风华久未移开的视线中也渐行渐远。 ...... 从清和坊出来,若馨倒也不赶时间,放缓了脚步慢慢腾腾地朝东门行去。 雨停后,街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一些因下雨而收了摊的小贩们这时也都将摊子重新摆了出来。 若馨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事情,一时之间倒有些失了注意力。走到一处大街的拐角时,只听到右方大街上传来几声惊呼,急促地马蹄声在人还未回过神来时已经飞快地掠到了身前,伴随而来的还有变了调的,却有些耳熟的喊声,“让开,都让开。” 一阵疾风擦过耳畔,若馨一惊,身体本能地向一侧躲去,与此同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也揽住了她的身子一闪,安全地将她护在身前。 精瘦却宽阔的胸膛,是她早已经熟悉的。 是白容。 总是一副冷淡模样却有着一个温暖怀抱的白容。 环着她腰的手臂还有些紧绷僵硬,一直没有松开。贴着他胸膛的背部也能感受到他左胸口剧烈的心跳。 白容扭头看着那匹迅疾而过,差点就撞到若馨的马,以及骑在马上头使劲拉着缰绳的锦袍男子,白容薄唇紧抿,脸色铁青,眼中有着怒火还有一丝余悸。 安全之后,若馨也抬头看向驾马的人。 果真是应验了冤家路窄这句话,不知为何这几回每次来万春县都会遇到这个骄纵的关家大少爷。 虽然受了一次教训,关大少这嚣张跋扈的性子依旧未改,大街上骑这样的快马,也不怕会伤到人。 不过......仔细看去,他倒像是无能逞英雄,骑了一匹没法驾御的烈马了。 “让开啊,让开......”关景天紧抓缰绳,在马上被颠来倒去地甩着,脚也未踩马镫,只能紧紧地夹着马肚。 没办法让这已经疯狂的马停下,关景天只能大吼着让行人让道。 四处行人赶忙跑到了道路旁的店铺下,而在不远的前面,却有一个身材清瘦,穿着淡青色书生儒裳的年轻男子,仿佛没听到关景天的吼声,正兀自低头不知看着什么。 若馨眯起眼,没多想,便说道:“白容,让马停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被那匹冲撞凶猛的马一撞,马蹄一踩,只怕有十条命也不够活了。 白容依旧没松了环着若馨腰的那只手,脚尖一踢,已有一颗石头掉入手中。灌以内力,对准飞快奔踏的马腿关节掷去,速度快到根本看不到石头在空中飞过的痕迹便打到了马腿上。那力道不轻,又是对准了关节,马儿疼痛,嘶鸣一声前腿跪地,那大少爷大叫一声后便也顺势向前甩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冤家路窄 第四十三章 小小师弟 第四十四章 同榻而眠 第四十五章 突来惊相 次日晨起,若馨睁开眼睛,发现小四儿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她的被窝里。像是极其畏寒一般,身子与她贴得紧紧,柔软修长的四肢也沿承了儿时的习惯像包茧子一般将她牢牢缠住。 可爱秀气的面庞近在咫尺,长而浓密的羽睫轻轻覆在了眼下,长眉舒展,像是极其开心的模样。淡淡粉色的薄唇微微张着,轻吐着气息,吹弹可破的肌肤白里透红,面颊微鼓,像是刚出炉白嫩的小馒头。 若馨轻轻笑出声来,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她的小师弟,永远都还保持着孩提时候的睡姿,着实可爱。 看他睡得如此酣畅,若馨便也没有叫醒他,轻轻地移开他的手脚,想抽身爬起。岂知,才刚动了动,沉睡的小四儿便也有了动静,眼睑掀了掀,慢慢地睁开。 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脸带笑望着他的若馨,尚思有些迷茫地揉了揉眼睛,犹带睡意的唤了声“阿离姐姐,”然后也不自觉地咧嘴露出可爱的笑容。 甫睡清,尚思的意识似还有些迷茫,等到他那双像水浸过一般的琉璃黑眸渐渐清明,他才像是发现了自己夸张的姿势,“啊”的叫出一声,然后表情害羞地放下手脚。 小馒头的脸颊带着羞赧的红晕,他悄悄抬眼,乌黑的大眼睛水汪汪澄澈澈,细声道:“阿离姐姐,这里夜间好冷,四儿也不知道怎么就钻到阿离姐姐的被里来了。” 若馨一边坐起身,一边点了点他秀挺的鼻梁,笑道:“是阿离姐姐也就罢了,若在他处,你这样抱了别的姑娘,就要对她负责了。” “四儿才不会抱其他姑娘。”尚思轻声喃喃。微微嘟唇,他看着若馨,好委屈的模样,“可是真的好冷,阿离姐姐,晚上四儿还能来和你一起睡么?” 看着尚思好生无辜让人怜惜的模样,本就十分宠溺他的若馨如何能招架,揉揉他睡得有些散乱的柔软长发,轻笑道:“好吧,小四儿愿意睡多久便睡多久吧。等天稍暖些了再说。” 尚思眼中异彩流光,他坐起身,又伸手抱住若馨的细腰,睡觉时只着中衣的身子温温软软,他侧着头,面颊在若馨的颈项间蹭啊蹭,“四儿最喜欢阿离姐姐了。” 又是孩子气的口吻,若馨宠溺地伸手抚着他的背。 埋在若馨颈项间的可爱脸蛋笑得正欢。 屋外落叶飘零,如今尚属秋时,还有漫长的冬季,过了冬日还有余寒碜人的春季。 ...... 这之后的日子,小四儿便天天跟在她身后,与她形影不离。只是他见到了旁人多少还是有些害羞,没怎么出声,只管低头跟在她的身后,拉着她的衣角。 当若馨去学堂为村里的孩子授课时,尚思便也跟了去,搬了椅子坐在了学堂的角落,无论若馨走到哪,那一双黑澄净澈带着欢喜的眸子便也跟到哪。 村中村民染疾来请若馨医治,尚思便在一旁为她写方子捉药。 说来,若馨帮那些村民医治皆是无偿,那本是祭司份内之事。而在村中为孩子授课是她自愿,也并无报酬。她不想同过去的祭司一般由村民供奉,吃着他们供奉的食粮,穿着他们供奉的衣裳,用着他们劳作得来的银两。 因此,她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皆是自劳自得,去山间采药,再到万春县的医馆换回银两。 因她采的药都是医馆中少见难寻的药材,所以虽然寻药稍微辛苦了些,但换来的银两倒也颇多。 自从尚思来到白家村,若馨和白容胭脂上山采药的时候,他便也背上竹篓一同前去。若馨的医术是师父传授,尚思则是由她所教,从认草药到学针灸,皆是她细心教导。只是自她下山后,尚思的学医之路便也中断,然即便如此,他的医术虽比不过若馨,却也超过一般的大夫许多。 尚思的身子骨不适宜习武,因此山上数年相处,若馨也没有教过他功夫。 去采药,翻山越岭。尚思的脚程比不过皆习过武的若馨三人,走了一段路后,便气喘吁吁浑身大汗,走路一拐一拐,只是他一声累也没喊过,依旧面带笑容跟随着。若馨发现不对劲,让他坐在路边,揭了他的靴袜,才发现他的脚底已经磨出了血泡,血迹斑斑。若馨心疼不已,采了止血消炎的草药帮他包了脚,想让胭脂陪他先回去。尚思却摇头,很坚持地要留下,若馨知道他的脾气,便也没有再多劝,只是再行时便很体贴地放慢了速度。好在尚思认草药颇有一番功夫,虽然速度慢了下来,四人采药所得倒比过去还多了不少。 ...... 自上回替白清音去万春县用绣品换了银两后,若馨就再未见过她。而那日祭祀,清音竟也未露面,若馨心中颇有些怪异。 因此这些日子,若馨日常无事便会去白清音极其偏僻的住处数次,却总是未见到她的身影。 这日采药归来,若馨回到白家村,又特意拐到白清音家中。 这次她倒是在家,只是若馨还未进门便听到清音有些压抑的低咳,同时也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门扉半掩,若馨直接推门而入,正看到清音捂着胸口有些吃力走回床榻,一边走一边低低地咳嗽着。若馨看向木桌,上面是一个留有药渣的空碗。 闻了着空气中余留的药味,分辨出是些疏肝理气的中药。 “清音。”若馨将白容猎来的野味放到她的厨房后,便走向床榻。 清音回头,见到若馨倒也不吃惊,如今白家村中还愿意来找她的人,也只有若馨了。她坐回床榻,盖上被褥,对若馨微微一笑,“若馨,你来啦。” 若馨点点头,坐在她的床头,微微蹙眉看着她憔悴了许多的病容,“这几日都不见你,去了哪?生病了为什么还到处走动。” 语调微有些责备,却是包含着关心,清音淡笑,“这些日子心中有些烦闷,出门随便走走罢了,你不用担心。” 心中烦闷? 清音平日里与白家村的其他村民从无往来,也生不出什么事端,她性子淡静,与她相交这些年,若馨倒也从未见她动过气。如今,又有什么事会使她感到烦闷。 脑中晃过一个人的面孔——素月。 前些日子忙着村中祭祀之事,后来又去为风华解毒,倒是未将素月的事处理了。 清音此番,会是知晓了素月和白井初回来的事情么? 只是她几乎不出白家村,而茹雪也被她警告了不许在清音面前提及此事。 若馨仔细观察着清音,见她面上表情自然,和平日倒也无差,那么...... “咳咳......”耳畔边又传来清音压抑的咳嗽。 若馨蹙眉,正要为清音把脉,清音枯瘦的五指轻轻握住了若馨的手,摇头道:“我没事的。咳......你不要再为我的事劳神费心了。对这村子,我已无所念,也不求多活多少日子,这一生我唯一欣慰的就是认识你。有你这样的朋友,偶而来见一见我,我心足矣。你的身子也不好,别再操心我了。”视线移到了站在外头静静等候的白容和不停将目光望进来的若馨小师弟身上,清音轻轻拍着若馨的手,虽是憔悴却依旧清丽的脸上微微有些恍惝,语意深沉地说道,“若馨,幸福很短暂,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不再属于你了。相爱不易,相守更难,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能抓牢的就抓牢吧,别想太多了。你身边有值得你相守的人,我只希望我没能得到的幸福你能得到。” 清音的话,说得很是伤感。若馨低下头,看着与自己交握,瘦得如皮包骨一般的手,上面青紫的血管根根突起,清晰可见。 她也想告诉清音,她一生几无什么朋友,清音却是难得的一个,既为她的朋友,她无论如何都会帮她,帮她努力寻回曾经失去的幸福。 ...... 次日,又至若馨为风华针灸驱毒的日子。 为风华驱毒需要的药物中有几味必须是清晨所采,因此在清晨未明之时,若馨便又早早起身,小心地没有吵醒小四儿,取了竹篓便去山谷采药捉蛇。 时已深秋,许多蛇都开始准备冬眠,因此必须在这段时间多捉上一些。 一切都算顺利,却在若馨准备捉今日的最后一条白花蛇时,手腕处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蛇触到她的血立时毙命,若馨看着手腕上两个带着血迹、深深的蛇牙印,还有隐约散发的蛇毒腥臭,眉头微微皱起,便到一旁的河边去清洗。 洗到一半,她的眼前一阵黑,身子一晃,整个人几乎要摔进河中。 若馨一惊,忙伸手后撑,坐回草地。 手腕被蛇咬到的伤口如被火烧灼痛,头有些晕眩,呼吸困难。 这是轻微中毒的迹象,却是若馨从未有过的。她体内血液特殊,白花蛇的毒液在外人看来的属于大毒,然对她本是不起作用的。如今却为何出了异状? 是那日祭祀失败,御鬼不成,反遭反噬了么? 族上从未有过关于祭祀失败的记载,因此也从未有祭司真正体会过遭反噬是什么情形。 “阿离姐姐。” 不远处一声呼唤传来,若馨忍住晕眩之感侧头望去,看到了小四儿正扒开树丛向她走来,身后跟着的正是白容。 若馨笑笑,突然一股热液涌上咽喉,虽然味觉已无,若馨却知道那是什么。 若馨怔住。 白氏祭司,若出现呕血之症,便意味着已力竭神衰。 这是......将死之兆...... 第四十六章 村中隐忧 第四十六章 王爷 第四十七章 情锋暗涌 第四十八章 姐妹隙现 第四十九章 沉冤大白 说完话,茹雪使劲一抹不自觉淌下的泪水,便飞快地转身,往回程的方向跑去。 若馨知道有枫林会保护茹雪,便也没有回头。 事到如今,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 时间慢慢过去,跳下水救人的胭脂一直没有动静,若馨心中愈加着急,她一直盯着水面,直到往下游方向不远处的河面出现了波动,一道黑色的纤影浮出水面,看到她怀中托着的清音时,若馨提起的心才微微放下了些。 帮着胭脂将清音抬了上来,若馨将清音平放在地上,压着清音的腹部让她吐出积水。好在胭脂救人及时,清音咳出水后,便慢慢地苏醒过来。 秋水寒凉,白清音浑身湿淋淋颤抖不止,被冻得青紫的双唇紧紧地抿着,若馨正想脱下身上的外衣给她披上,风华压住她的手,止了她的动作,说道:“马车中有几套干净的衣物。” 若馨感激地看了风华一眼,对胭脂道:“胭脂,你也赶紧去换下身上的湿衣,莫要着凉了,回来时顺便带一套给清音。” 胭脂点点头,扫了一眼站在一旁表情复杂的素月,确认她不会将若馨怎样后便飞快地朝树林掠去。 半跪在地上,若馨让清音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膝上。 清音脸上满是伤痕,有些是擦伤,有些则是被茹雪打过的痕迹,伤口被河水一泡,本已凝固的结痂又重新裂了开,渗出血来。 抱住瑟瑟发颤的清音,若馨用衣袖轻轻拭着她额头脸颊上的血迹,看着清音的眼角慢慢流出两道泪水,若馨心一紧,低骂道:“清音,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样跳下去只是让仇者快,亲者痛。你难道不想看到事情最终的解决,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清音慢慢地抬起手,握住若馨,虽然已没多少气力,她却依旧紧紧地握着,虚弱的低声道:“若馨,不需要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撑不了多久的。我拖了六年,只是想再见井初一面。见到他无事,我便也放心了。”有些吃力地抬眸看向满眼惊恐,躲在素月身后的白井初,清音心一痛,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不管曾经我与井初有过如何的山盟海誓,井初与她共处六载,这些年里头,是她陪着,是她照顾着。不管当初的事实如何,时间却是最真实的证验。时间能磨灭曾经深厚的感情,如今的井初,心中已经没有了白清音的影子,如今的白清音,也不再是六年前纯如白纸的女子了。大家都变了,我只想在自己还带着一丝看到故人平安的欢喜时离开,也不想在以后的日子每日每刻都怀着心痛的回忆。” 若馨摇头,正色道:“天道昭昭,因果有报,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都会还人一个公道一个事实。”认真地看着虽说不再爱却依旧心痛不能自抑的清音,若馨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若是心如磐石坚,不管是十年,还是百年,不管分离天涯海角,还是阴阳两相隔,那一份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若馨平和却坚定的话语让清音的眸光也渐渐清明起来。 若馨对着她微微一笑,道:“且再相信一次井初对你的感情,再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吧。” “我还有机会么?” 若馨点头,但笑不语。 将清音轻轻躺下,若馨起身,向素月走去,素月脸上满是警惕,若馨瞧也未瞧他,直直伸手拉过躲在她身后的白井初。 “啊,啊......”白井初被若馨扯了过去,惊恐地叫了起来,双手环臂将自己抱得紧紧,很是防备的模样,若馨索性一个手刀敲昏了他。 “你要对井初做什么?”素月来不及阻止若馨的动作,要冲过去的时候,被已取了衣服回来的胭脂一下子钳制住了。 若馨看着她轻轻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做什么?还六年前的那件事一个事实罢了。” 将白井初放倒在地,若馨将他袖子上翻,伸出手把在他的脉上。 六年前,她母亲断不出白井初到底中了什么毒,不代表她断不出。 收敛心神,若馨细细诊断着。 “你放开他。”素月使劲想挣脱胭脂的束缚,却是不能。随着若馨把脉时间的过去,素月愈是急迫,眼中寒光掠过,她掌心一翻,正要将手心中的一物刺向胭脂,若馨早已发觉她的动向,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掷向她的手腕,素月吃疼,手心中的一柄短匕掉落在地。 看着地上的匕首,若馨微微一笑,“素月,如今证据也有了。” 胭脂取出怀中长鞭缚了素月,将她扔在一旁,正要将地上的短匕捡起交给若馨的时候,若馨出声提醒道:“胭脂,苗女的东西,别碰。” 胭脂闻言,直起身走回若馨身边,不仅清音,便是风华,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苗女?” 若馨点点头,自白井初身旁起身,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绢帕,隔了肌肤的直接碰触将地上的匕首捡起。 虽然过去她体质异于常人,百毒不侵,如今却是说不准,还是小心些的好。 看着隐隐带着绿光的匕刃,若馨道:“胭脂,幸好你没碰,这上头可是淬了毒虫血液的。” 清音吃力地半坐起身,望着昏迷的白井初,面上微微带着忧虑,“若馨,井初他......” “井初体内确实中了毒,却不只是六年前一次,而是日积月累的。”看着清音微讶的表情,若馨继续说道:“我曾在师父书房里看到过有关苗域蛊毒的书,井初中的正是‘食魄蛊’,食人心魄,控人神识,故名‘食魄’。六年前,她将这蛊虫种进白井初体内,这种蛊后的反应看似中毒,寻常把脉也是把不出的,因此当年我娘才没察觉白井初竟是被人下了蛊毒。而后这些年里,白井初被持续用药,只是这下毒的人能力尚不足以驾御此蛊,再加上井初自身意志的抗拒,才使得他变成如今这个痴痴傻傻的模样。你说是不是啊,素月?” 解释完白井初的情形,若馨将视线调向素月,却见她瞪大着眼望着自己,脸色已是青白。 素月冷笑一声,看了眼清音,眼中满是恶毒妒忌之色,接着望向白井初,眸光放得温柔,“是,确实如你所说,井初的毒是我下的。我要得到他,他清醒时我得不到,那么便只得到失了心智的他我也愿意。只是我不甘心,我爱他不比白清音爱他少,从我被带回白家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他了,我也是为了他才愿意留下,断了自由。我和白清音同是与他一起长大,为什么井初偏偏只看的到毫无表现的她,我努力表现自己,让自己变的优秀,只是为了让他能将目光移向我,为什么他还是只看着默默无闻的白清音?为什么即使失了心智他还是忘不了白清音?我不服气。既然这样,我就要白清音死在他面前,让他彻彻底底断了对白清音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