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章 能干活的就绝对不要闲着 第二章 当伙计的是没有鸟权的 第三章 要听故事吗? 老板第三天回来时,浑身带了浩荡的杀气。袍袖下沾了湛蓝色的液体,带着幽幽的香气,这香气熟悉的很,在那匹鲛绡上有同样的香气,只不过要淡的多。 门上的铜铃叮叮当地响了七声,老板开了他的域。水气充盈的洞穴中突兀的出现了一座高台。高台上一束亮莹莹的光芒直射在上,仿佛被圈禁着固定在高台的范围之内。我抬头沿着那束光望去,洞穴正上方竟然有个蓝幽幽的洞口,洞口之上悬着一颗幽蓝色的月亮。 老板抖了抖袖子,往高台上甩了个什么东西。水潭底下冲出一条赤色的蛟龙,盘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接住落下去的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东西。那股幽香更浓了,也直到这时,我才嗅出这股香气是什么——鲛人血,也被人族拿来用作香料,唤作鲛人泪。那是一条我认识的赤蛟,平时欢脱的很,性子脱线到不像龙族,然而今天罕见地连声龙吟都没叹出。借着高台上白莹莹的月光,我看到蛟龙身上那块辨不清模样的血肉依稀是个鲛人。 化形的赤蛟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难看。火红色眉毛下那双赤色的瞳孔倒映着他怀里那团血肉模糊的鲛人。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鲛人放在高台之上,动作间像是抱着世上难寻的珍宝。我抬眼看了看老板,他的脸上是难掩的疲惫。 “化龙台大概也只能吊住她一口气,”良久,老板突然出声,“她的鲛珠被人挖了。” 敖炾的眼中忽然闪过希冀之色,抬头盯着老板刚要开口说话,老板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摇了摇头,伸手摸出了我之前看到的那个黄花梨木盒:“她的鲛珠被送到了我这里,但是已经没办法重新补回去了。” 盒子掀开,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散出来,水蓝色的珠子安安稳稳地躺在红色绒布上,倒映在赤蛟,也就是敖炾的眼中,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泯灭了所有的希望。 “血...血鲛珠,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敖炾有些歇斯底里,火红色的长发无风乱舞,整条龙都状若疯癫。 老板摇头叹了口气,正待走出去却突然被敖炾拦住,一双瞳孔中全是哀求:“救她,求你了,叔叔,救她。” 老板好像第一次见到敖炾一般惊奇,末了指了指他的胸口,“你想好了?” 敖炾呆了呆,目光顺着老板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胸口,楞了一下之后突然陷入狂喜,“你...你的意思是...” 老板点点头,目光中带了丝丝悲悯。盘腿虚空而坐,老板最后对我说的话是让我出去守着看着店。我转身的时候听到了背后传来痛苦而又绵长的龙吟,如泣如诉,悲伤地让人想流泪。 今天是个好天气,夏日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中照进来,铺满了老板的茶桌。茶杯上的缠枝莲纹像是水底的蔓,在阳光中仿佛在轻微地摇动。 隔壁桃花酒肆的老板娘拎着一坛桃花酿进门的时候,我正在打瞌睡,酒坛子磕在桌子上的声音太响,我惊得几乎跳起来,一根梧桐枝挑着一坛桃花酿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门上的铜铃叮铃铃地响着,内室里那套绣着桃花的罗裙已经不见了。 老板从他的域中出来的时候,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老板倒是瞟了一眼桌上的梧桐枝,了然地笑了笑之后坐在了小几前慢悠悠地捧起了茶杯,我又被赶进了他的域中。他说让我进去收拾东西,我猜其实多半是要让我去照顾里面那个半残不缺的鲛人。毕竟老板对于鲛人一族总是格外的宽容。 化龙台上躺着两个人。我揉了揉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虚弱到站不起来的敖炾,那张欠抽的脸上现在看不到一丝血色,火红的眉毛上甚至结了冰霜。我盘腿坐在他身边,伸手戳戳他,看着他勉强地睁眼,嘴角微微上扬试图扯出一个我熟悉的那种贱笑,我看着他努力的样子,心里莫名就很难过。 “你别笑了,”我摸了摸他的头,“真丑。” 他费力地转头,看着身边躺着的那个鲛人,缓缓地绽开一抹微笑,眼里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绪。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个很漂亮的鲛人,浅蓝色的皮肤透明到几乎看不见,耳朵上延展出的鳍翼上长着彩色的鳞片,精致的眉眼即使在以美貌著称的鲛人族中也可堪为绝色,修长的鱼尾上鳞片都显得精致,尾鳍的颜色是鲛人王族特有的彩色。我看着她皮肤上浅淡的云纹,突然想起来之前来和老板换了一枚还魂丹的鲛人,好像就是这个小姑娘。 “要听故事吗?”老板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手里还捧着他的茶杯,即使是在域中,飘起的雾气还是挡住了他的眼。 我点点头,又恐怕老板看不见刚想开口说“要”的时候,老板已经开始了他的故事。语调平淡,我不禁想着,其实老板他只是想说点什么东西,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想听吧。 所有的故事好像都有个美好的开始。多年以前,在南海,东海龙族的龙王敖漪迎娶南海鲛人一族的王女,婚礼盛大,四海来贺。婚后不久,王女产下龙凤胎,子为龙,女为鲛人。这个鲛人便是如今南海鲛人一族的王,明漱。鲛人一族对于种族血脉看得其实并没有其他种族那样重,除王族必须要和四海龙族通婚以外,其他族人逐爱而居,是公认的善良而优雅的族群。 明漱招赘了南海龙族的八太子,生下了作为继承人的明灿和明渺兄妹,兄妹二人从小形影不离追逐嬉戏。不知何时起兄妹之间的感情变了味,兄妹相恋这种在其他族群可能会不容的感情在鲛人族其实并不算什么,只是这两个鲛人是王族成员。于是在几乎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情况下,明灿和明渺逃了。他们逃离了鲛人族,逃离了南海,逃上了陆地,在人族的洛阳落下了脚。当时的明渺已经有六个月身孕,鲛人族怀胎十二月,一晃半载之后,洛阳富商明家喜添一女,起名明珠,养到十三岁已经是名满洛阳的美人,也在这一年,小姑娘总算学好了化形术,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不露破绽地藏好自己的尾巴和耳朵。 第四章 初见 这一年的冬至,洛阳城门大开,骑着快马的传令兵高喊着“裕王凯旋回朝啦!”踏碎了一地冬雪。原本还有些冷清的街道上眨眼间就多出来许多人,脸上带着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明珠叼着个热乎乎的刚出炉的肉包子从小巷中跑过,耳边全是人们夸赞着裕王不愧是大魏战神的声音。明珠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红彤彤的鼻子,小小的身子灵活地在人堆里钻来钻去,最后停在了一条幽静的巷子里。她做贼心虚地来回打量了一下四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明珠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三两口吞下叼了半天的肉包子,推门却看到拎着鸡毛掸子的明老爷就站在小门后等着她。明珠暗道一声“不妙”,刚要溜却被明老爷揪着后脖领子拎起来。她讨好地冲着自家老爹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刚要开口就被明老爷一句“不行”堵回了喉咙。明珠的两条小腿在空中象征性地蹬了两下,看着地上朝着书房曼延而去的青石板小路露出一副仿佛要上刑场一般的悲壮表情,气得明老爷吹胡子瞪眼。 明珠正襟危坐在书房里,装模作样地举着一本咒术书念着,偷眼看着拎了鸡毛掸子坐在一旁喝茶的自家老爹,丝毫没注意自己念串了行。明老爷轻咳一声:“背错了!”明珠慌慌张张地低头,狡黠的眉眼间带了丝丝被抓包的尴尬。明老爷无奈地看着自家耍宝的女儿,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背着手就溜达了出去。 明珠看着逐渐远去的明老爷的背影,强自按耐着想立马跑出去玩的想法,自以为忍了足有半个时辰,实际上也不过才半炷香的功夫后,她扔下了咒术书,风一样蹿出了书房。蹲在屋顶上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的明老爷又叹了一口气。 明珠做贼一样溜到花园里,花园里种了株香樟树,枝丫繁茂得几乎要伸到府外去。明珠顺着香樟树的树干爬了上去,轻轻巧巧地跳到了外面的大街上,街上熙熙攘攘的挤着很多面带笑容的人,明珠听到他们说着裕王已经进城了,好奇心一起就随着人群向着中心玄武大街而去。街上的人太多,小个头的明珠被挡得严严实实。明珠左右看了看,旁边小巷里有户人家的树长得漫出墙来,她想了想,蹦蹦跳跳地就朝那个小巷跑去。 明珠看了看左右无人,捏了个轻身诀,一跳就蹦到了树上。她找了个较平稳的枝丫喜滋滋地坐下来,还从缝在大氅内层的兜里掏出来一把瓜子。 军队进城的速度并不快,明珠一把瓜子嗑完才看到一匹黑色的骏马慢悠悠地从街道上出现。人群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人们大声笑着,高喊着“恭迎裕王归朝!”,声音震天,透着无边的喜气。小小的明珠坐在树上晃着两条腿,一眼就看到了骑马走在大军最前方的风裕。 黑色骏马上的裕王龙眉凤目,脸型俊朗,眼睛周围似乎泛着浅浅的绯色。明珠眨眨眼,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笑起来。裕王身上带了旁人勿近的气息,转头跟身边的人说话时的样子也是冷冷的,围观人群中的少女们看着一身英气的裕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张张小脸羞得通红,明艳得像是三月绽开的桃花。街旁的楼上抛下来一张张带着香气的丝帕,有一张绣了朵海棠花的帕子刚巧落在了裕王的马上。风裕挑眉向楼上看去,隐约可见一袭浅蓝色的长裙以及半张红艳艳的小脸。风裕拈起那张丝帕,右下角还绣了一个小小的苏字。苏家吗?风裕挑了唇角笑起来,带着丝丝玩味。 作为副将跟在裕王身后的李炾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树上的小姑娘。小姑娘冲他挥挥手,白狐狸毛滚边的浅蓝色大氅随着她的动作抖动起来,看起来像极了掠鸟。李炾笑起来,顾忌着还在军中只是冲那边点了点头,小鸟一样的姑娘见他回应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容即便是多年后还留在他的心上。 大军凯旋,皇宫夜宴。领军的将领结伴唱着豪迈的歌,街上张灯结彩,皇帝下了旨意,特赐解了今日的宵禁。即便是到了深夜,街上还是有人来来往往。明珠坐在自家园子里的假山上,白日里偷偷溜出去玩到底被老爹抓了回来,被罚控水术练习三个时辰。明珠脱了鞋袜,白嫩嫩的脚丫拍打着水面,倏然就变成一条漂亮的鱼尾。这夜无风,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白莹莹的月光像是一匹白练,鱼尾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尾鳍上还装饰了一圈拇指大小的彩色珍珠,水波荡漾间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风裕找了借口离了宫宴,去了城东的马场。黑色的骏马似风一般在马场中跑了数个来回,停下的时候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回了朝便压抑得不行。 城东马场到裕王府的路有好几条,裕王拣了一条人最少的路策马而去,那条路正巧就要经过明府后巷。 有歌声幽幽地从明家的院子里传出,鲛人夜歌,族群特有的优美声线像是勾人的毒,缓缓地流入正要回府的风裕耳中。他拉了缰绳,马停在巷子里,男人低沉的嗓音问清了随从旁边的两家人的名姓。富商明家,尚书苏家。风裕挑了挑眉,拢了拢缰绳。马蹄声哒哒响起,却也不似刚开始时那种急躁,反而是带了些稍显轻快的节奏向着裕王府慢慢行去。 老板的声音停下,他低头喝了口茶,转了转缠枝纹的茶杯,水汽飘飘渺渺挡住了他的脸。老板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香随着水汽袅袅飘散,一双丹凤眼微动,眼眸眯起,似笑非笑。 “人族啊,总是想当然。” 我低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惊讶地发现鲛人小姑娘的眼角划过一颗眼泪。鲛人泣珠,我蹲下身,伸手捡起那颗水滴形的珍珠,泛着幽蓝色的月光下,那珍珠白的刺眼。 第五章 明家有个捣蛋鬼 第六章 征兵 第七章 某些记忆 第八章 什么叫神将啊 所谓的沙场无情刀剑无眼,这条定理能成立的必要条件在于,参战双方的物种差距,不能太大。 李炾躺在两枝粗壮的树桠上,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的模样,嘴里还叼了根草叶。他眯眼看着下面山谷里那片营寨,视线停在了营寨侧边隐隐传来马嘶声的树林里。树林中的马鸣声突然急了片刻,倏然归于平静,牧马人的胸口破了大洞,从洞口看去,牧马人的心脏被捏成了一团烂肉。李炾蹲在溪流边嫌恶地疯狂搓洗,几乎要洗到脱皮。手上已经没有了血迹,血腥味也被流淌的水带走,他抬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臊味依然缠在他的指尖。 “这玩意儿居然还带了点巨魔血脉,”李炾把手从鼻尖拿开,那股腥臊味闻得他想吐。“难怪这次老爹死活要让我来这里了,”李炾捏了捏手指,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巨魔混血?有意思。”李炾起身抬眼看了看原本还有阵阵马嘶声的树林,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拍了拍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李炾回到营寨,旁边经过的军汉热络地跟他打招呼,他笑着回了一句,一个饱嗝儿随着他的回应飘了出来,引起阵阵哄笑,其中一个声音粗犷的汉子高声笑起来:“这小子一定又在去探军情的时候偷偷打兔子吃了!”李炾连连摆手,颇有些狼狈地从人堆里溜出来,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般钻进了主帐。站在沙盘前的风裕看着身上带了从地上滚了一圈的尘土显得有些灰头土脸还打着嗝儿的李炾,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消息?”风裕看着一脸嘚瑟的李炾,挑了挑眉。 “前面山谷里斡犴部的马没了。”李炾笑眯了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斡犴部得罪了哪个部落得罪得太狠,我看见那个放马的,啧啧,老惨了。” “哦?”风裕眉眼一动,斡犴部的骑兵在整个草原蛮族部落里也能排到前三,虽然在攻城上骑兵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两军对阵时却是让如今的大魏军队头疼的存在。斡犴部马没了,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了。风裕挑眉看着面前站着的有些跃跃欲试的少年,鲜活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年他初进军营的样子,欢喜和失望都写在脸上,是一个单纯到极致的少年。 “想不想亲自动手去宰了这帮蛮子?”风裕沉默了半天,看着少年的脸色由期待逐渐黯淡下去,突然就笑出声。 “想啊!”李炾眼睛一亮,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倏然又有些小心翼翼,“头儿,真让我去啊?” “去啊,”风裕坐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碗水,“别堕了你们李家的名头,本王给你三百人手,突袭斡犴部。这回你要是能干得漂亮,本王提你当副将。” “真的啊!”李炾笑眯了眼,狗腿地凑上前去,“那我能用赤龙营的人吗?” 风裕斜了他一眼,甩手扔了枚令牌出来,“自己去挑人,怎么服众是你的事,十五日后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李炾响亮地应了,乐颠颠地从主帐离开,直接往赤龙营的位置一路小跑而去。 陆鸣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天上的云很白,他躺在地上,看着天上飘过的那朵云,第一反应是,这云怎么这么白?然后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被打翻的,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手。陆鸣顺着那只手看去,十六岁的少年眼睛弯成了月牙。他顺着那手的力道站起来,后知后觉地觉得肩膀和胸口处疼得厉害,原本热闹的演武场上出现了片刻的寂静,赤龙营的人大约也没想到不过两三回合的功夫,自家教头就被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少年撂倒了。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几乎大半个赤龙营的人都被惊动,军汉们围在演武场周围,神情诡异地看着中央那个抛着令牌的少年。 李炾从赤龙营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三十人,陆鸣也在其中。风裕说给他三百人,李炾却觉得三十个够了,多了的都是拖累。 五日后,李炾带着三十名赤龙营军汉夜袭斡犴部,陆鸣跟在他旁边,彻底见识到了少年的凶残劲儿。 赤龙营的制式兵器是一柄三尺三寸长的厚背大砍刀,刀刃锋利,削铁如泥。上阵杀敌时,尽管刀刀入肉,却也顶多将人砍杀,李炾却并不是用的这种砍刀。陆鸣亲眼看着十六岁的少年戴了一双寒光闪闪的拳套,五根手指被锋锐的尖刃包裹,每根尖刃上还有两条暗红色的血槽,李炾对他呲牙一笑:“我老爹给的,老李家传家兵器。” 陆鸣看着李炾的双手,一手插喉咙一手捅心脏,熟练程度像是练习了十几年,他的身子抖了抖,几日前对打时被少年击打过的肩膀和胸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两个时辰后,陆鸣有些幻灭地看着几近全灭的斡犴部硬仗,又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绳子,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点真实感。绳子的另一头捆着骂骂咧咧的斡犴部冒雉耶单于,李炾笑眯眯地凑到冒雉耶单于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冒雉耶瞬间安静下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再也不敢出声。 同行的将士找了毡布胡乱擦干净身上的血迹,见到这场景倒是惊奇不小,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啪”地拍了一下李炾的肩膀,豪迈地笑出了声:“没想到你小子还懂蛮子的话。” 李炾摸了摸头,笑嘻嘻地回答:“我老爹教的,他以前可是在黄松峪守了八年关呢。”简易化的巨魔语,他可真是,听得太懂了。 陆鸣看了看手里的绳子,又看了看李炾小心翼翼收起来的拳套,颇有些一言难尽地开口:“你们老李家的功夫,都这么...” “啊?”李炾抬头,“怎么?” 陆鸣指了指他的拳套,李炾后知后觉的笑起来:“哎,你说这个啊。” 话音落下,李炾拉开架势打了一套极其漂亮的拳,招式套路一看就是京中公子哥儿们常习的那种。“上战场嘛,讲究的不就是个稳准狠,再用这个我怕是拳架子还没拉起来对面已经一刀砍我头上了。” 汉子们一阵哄笑,一行三十一人,除了两个轻伤之外,几乎完完整整地回到了驻军营地,还活捉了斡犴部冒雉耶单于。 李炾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主帐,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得风裕想拿茶杯砸他。 他领了副将令牌后颇有些狼狈地从主帐里滚出来,围在旁边的将士们哄然笑起来,全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李炾嘚嘚瑟瑟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一摊,副将令牌躺在那里闪瞎一群人的眼,李炾战术后仰:“什么叫神将啊!” 主帐里飞出一个茶杯,“你去后山给大家打猎加餐去!!!” 军营里弥漫着快活的空气,李炾摸了摸鼻子,转头向着后山走去。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个三角形的平安符,散发出阵阵温热,李炾咧嘴笑起来,他仿佛看到那个扎了两个小揪揪的小姑娘歪头冲他笑,那个淘气捣蛋却让他觉得温暖的小姑娘,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第九章 班师 第十章 庆功宴 第十一章 还愿 第十二章 李家想要的媳妇儿 第十三章 归朝 第十四章 欢喜 第十五章 我慢慢地听,心裂开的声音 第十六章 错过 下山的时候,李炾偷偷把明珠丢掉的那枝梅花塞进了胸前的衣服里,他想起明珠丢掉这枝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温柔而灿烂。 半支梅花像是垃圾一样躺在地上,明珠笑着说:“你看,这颜色多好看,可是我爹娘最讨厌的就是红色了。” “那你呢?”李炾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声音微不可闻,明珠却像是听到了一般抬头看着他:“我啊,我其实还挺喜欢这个颜色的。” 李炾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跟着笑了两声后,在他们为了躲人迅速离开的时候,伸了手用了灵力把地上那枝梅花收进掌心,匆匆忙忙地塞进怀里,做贼一般心虚。 去藏梅寺的马棚里牵马的时候,李炾看到旁边停了一架装饰华贵的马车,黄花梨做主体,车顶上装饰了浅蓝色的纱幔,纱幔边缘零星缀着洁白的珍珠。厚实的金丝锦缎遮挡了马车入口,让人无法窥探马车内的情况。车架前挂了水沉木的牌子,刻了一个花体的“苏”字,牌子下面还坠了个银质的小铃铛。看这样子,应当是苏尚书苏家的马车,兴许也是来做什么所谓还愿的吧。李炾撇了撇嘴,牵了马离开。这些人啊,信的东西总是奇奇怪怪。 回了家的李炾像掏出什么宝贝一样小心且爱惜地将那半枝梅花插进水莲纹的花瓶里,李夫人瞅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美感,有些怀疑自家老大是不是有点傻,突然就生出了丝丝危机感,要是小儿子也傻成这样该怎么办?!不行,得赶紧请先生教学问了。李夫人摇着头快步走出去,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拎了个先生进李家,李老爷人都蒙了,就出去打个猎的功夫,这家里又多个人吃饭? 城东的望江楼,是近两年新起的酒楼,走的就是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望江楼还出了个榜单,三个月一换,评的是京城中各家贵女和公子的才能艺能,端得成了各家挑选媳妇儿和女婿的一个重要的参考标准。望江楼建在水上,一圈粗壮的柱子做基,上面起了一圈亭台楼阁,每个楼阁间以悬空的拱形长廊连接,一圈楼阁中间孤零零的立着一座高约三米的亭台,四周用天青色的纱帐围起来,那是给各家意图展示的贵女搭的台子,虽然朦胧,但也足以让人看清楚身形,也不至于被人直接看了去,损了闺誉。 这望江楼,自然又是明家的手笔。明珠带着几个小丫鬟溜进去的时候,掌柜的正和各个阁楼的负责人对账,收支账本对了还不到一半,一群人就看见窗户上映出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隔壁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随后传来自家大小姐欢快的声音。几个人对视一眼,掌柜的挠了挠头:“正好今天约了倚袖楼的苏家二小姐身体抱恙,她愿意玩就让她玩去。”众人只得点头,不然还待如何,这小姑奶奶闹腾起来,他们可遭不住。 明珠在更衣间里换了烟云蝴蝶裙,外面罩了大红色的对襟羽纱衣,带了长长的水袖,跳起舞来格外有柔媚的风韵。 小姑娘没在意今天原本是谁的场,只要她来了,这就是她的场。明珠在纱帐围起来的亭子中且歌且舞,唱的是前几日新从娘亲那里学会的曲子,红色的裙摆扇叶一样展开,水袖抖落了漫天花瓣,乱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 望江楼位置最佳的楼阁上,风裕看着中央亭台上翩翩起舞的小姑娘,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他垂了眸吩咐随身暗卫查清楚中间跳舞的是哪家胆大的姑娘,片刻后暗卫举了望江楼的预定簿跪在他面前。风裕伸手接了那本不知用什么材质钉缝起来的预订簿,带着薄茧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带着丝丝香气的名字,最后停在今日的记录上。那一页上只有一个名字,望江楼特制的带着蔷薇香气的花青色墨迹写着“苏府  苏棋”。风裕屈了手指叩着桌面,忽而问还跪着的暗卫:“你听这歌声是不是有点熟悉?” 那暗卫愣了愣,再凝神细听时,瞳孔骤然紧缩,暗卫偷偷抬眼看着那个眸色深沉不定的主子,想起多年前那个被沉了塘的女人,突然打了个哆嗦。 明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引起了某些人的兴趣,她只管自己玩的开心。她从台子上跳下来之后,做贼一般溜进了换衣间里,找了个隐秘的角落把自己背着爹娘买的红色裙装藏好,带着自己的小丫鬟开开心心地跑回家,小姑娘开开心心地笑闹着,一路上满心都是今天穿到了自己喜欢的衣裳的欣喜,欢笑声传了那么远,远到坐在楼上的风裕似乎都被带得笑起来。 几日后上朝的时候,风裕趁着皇帝高兴,开口求一道赐婚的圣旨。皇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下来,脸色虽然难看,却还是碍于情面张口问道:“是哪家的姑娘这样有福气,得了皇兄的青眼啊?” 风裕跪在殿中,垂下的头掩住了他眼中的嘲讽,皇帝的不满从问话中溢出,不过是不想他有后,怕夺了他的江山罢了。 “苏尚书家的嫡次女,苏棋。” 风裕冷静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来,苏尚书都愣了,连忙出列跟着跪下来连称“惶恐”。 皇帝气得笑出声来,甚至还被口水呛到咳嗽,他当即取了笔,用了极大的力气控制着手不哆嗦,一笔一划地写着赐婚的旨意,写到“贤良淑德”几个字的时候差点将笔捏断。 明黄的圣旨“啪”的一声摔在大殿上,皇帝拂袖而去,风裕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土,弯腰将圣旨捡起来交到大殿中一脸苦相的大太监手里:“有劳了。” 李福全苦着脸看着这个满脸写着理所当然的一字并肩王,张了张嘴,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了那道圣旨,应了声“不敢当,这是奴才的本分。” 早朝就这样不了了之,而后裕王求了赐婚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传扬开去,引得不少闺中少女心碎了一地。 第十七章 赐婚 第十八章 大婚 第十九章 下聘 第二十章 下落不明 裕王作为当今皇上仅剩的兄弟,据说早在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便重权在握。皇权交替之时,已经所有人都以为当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裕王会登基上位,谁料裕王并无揽权的想法,反而力排众议,一手将当时毫无当时势力的十二皇子扶持上位。就在朝中诸人皆以为这新皇大概是要成为裕王的傀儡时,裕王爷又做了一件跌破众人眼镜的事儿。新皇登基之后,裕王毫不留恋地交了手上幽州,密州和冀州的三州政权,当时手无寸铁的新皇瞬间握住了整个大魏的命脉。唯有边关兵符,新皇当时为了表示对其倚重,死活不肯收到手里。裕王当年倒也没觉得如何,这兵在他手里稳住了大魏人心。也稳住了大魏周边诸国。 而今裕王觉得,皇上对他这位皇兄的心情该是极其复杂的,虽仍是是倚重不已却也应是含了丝丝忌惮。这个从皇帝对他的婚事也能看得出来。一道赐婚圣旨下去几乎惊了整个朝野,倒也不是没见过赐婚,只是这婚期定成这么仓促的,往前数也只有前朝功高震主后来被车裂而死的那个将军了。 二月下聘三月完婚,中间隔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任谁想都觉得皇帝怕是极端不赞成这场亲事,却又碍于兄弟情面不得不答应下来,这么短的时间,不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字并肩王,婚礼怕是所有皇室子弟中最寒酸的一个了。 说不上是倒霉催的还是什么旁的原因,也许是老天爷都不想让风裕好好享受下新婚燕尔的感觉,三月底,离裕王成婚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敲开了还带着逐渐淡去的喜庆气氛的洛阳城,“嗒嗒”的马蹄声像是催命符一般敲在才平静了不久的城中,带来的消息就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进了水里,激起了千层浪。 北漠蛮族联合南疆巫族并周边石凉、香祖、金英、山乌四国纠集百万之众陈兵边境,大有吞没大魏之势。 事急从权,还在新婚燕尔休沐期的风裕被皇帝连夜召见,御书房的灯火亮了一整晚,几个大臣吵翻了天,最后还是风裕临危受命,点了八十万将士星夜兼程赶往边境,只留了不到五万人马拱卫洛阳,由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统一调度。 每天跟明珠捉猫逗狗闲磕牙的李炾也忙了起来,明珠仿佛又回到了前两年李炾随军出征的日子。这档口她倒是想起了李家的小儿子李炽,想起来那小子之前奶声奶气信誓旦旦地说将来要娶她做新娘子,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明珠开始整日往李府跑,明夫人笑着跟明老爷打趣说怕不是给李家养了女儿。听了这话的明珠吐吐舌头,强自分辨说李夫人一手刺绣做的极好,她可是去做正事儿学本事的,听得明老爷只撇嘴,还学本事,那一本陵水诀背了三个月还没背下一半,这小丫头的心思怕是根本就没用在正地方。 不管是搪塞还是爹娘拗不过,明珠最后是成功地赖在了李府,每天倒也真跟她说的一样,跟着李夫人学学绣花,搬了棋盘教李炽下棋,偶尔还拿新娘子这个说法逗弄逗弄才三四岁的小孩,小日子过得可谓是极其舒坦。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一年过去了,这一日明珠像往常一样捏了一枚白子看着对面坐着一脸纠结的李炽,嘴角勾着胜券在握的笑容:“你确定要下在这里?” 李炽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还是坚定地决定就在这个位置,明珠笑眯了眼,一枚白子落下,不光封了李炽所有退路,整条大龙也被这一子直接盘活,白子像是入了海的蛟龙瞬间释放出阵阵杀意,黑子在这种攻势下溃不成军。旁边看着的李夫人露出颇为自豪的笑意,仿佛赢的人是她的女儿一般。 “你又输了。”明珠伸手捏了捏李炽的鼻子,看着小家伙一脸不甘心噗嗤一笑。 明珠松手去一旁水盆里净了手,取了丝帕擦干,做到李夫人旁边的软塌上。软塌上摆了一个方形小桌,桌上放着七八种形貌精致的点心。明珠伸手捏了一块梅花糕正待往嘴里放,却见李炾突然进了屋子。 李炾的脸上带着非常复杂的表情,有些如释重负却也有些僵硬,甚至脸走路姿势都僵硬的很。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人一严肃起来就让人感觉有些莫名的滑稽,还带了点恐慌,你会觉得连这么二不拉几的人都开始担心了,这事儿是要棘手到什么程度。 明珠颇有些好奇,平日里他从五城兵马司回来得到了将近申时末了,今日这不过刚过未时便出现在这里,怎么想都是有什么事儿的样子。 明珠抓紧嚼了两口,把嘴里的梅花糕咽下去,却因为吞咽得太急被噎到脸上泛出红晕,赶忙喝了两口水才压下去。 李夫人拿了帕子给她擦嘴,带了点点嗔怪:“慢点儿吃,又没什么大事儿,着急什么。”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明珠顿了顿,接了李夫人手里的丝帕,“五城兵马司那边不用忙了吗?” “今天以后都可以轻松下来了。”李炾颇有些放松地坐下来,伸手就要去摸桌上的点心,却被李夫人打了手背,灰溜溜地站起来去一旁洗手。 “哦?那边有消息了?”明珠托腮看着小方桌上的纹路,一圈圈木纹蜿蜒曲折,布满了整个桌面。 “算是有结果了吧,估摸着这两天战报就送过来了。”李炾重新坐下,叼了块小桃酥含糊不清地说,“赢了。” “赢了不是好事儿?”明珠抬头看他,神情轻松,并未注意到李夫人抱着李炽悄悄离开了房间。 “有啥可高兴的,”李炾举起桌上的茶杯灌了口水,“嘶,烫!”他吐出舌头哈着气,模样活像巷子口晒太阳的大黄狗。 “胜了也是惨胜,”李炾总算缓了过来,“八十万人估摸着能回来的不到十五万,而且基本上没啥囫囵个的,啧啧,惨啊。”他摇头晃脑地感慨着。 明珠撅了嘴,面上是阵阵不忍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图个啥,战争啊,惨哟。诶对了,”她像是刚想起来,抬头看着李炾问道,“那裕王爷呢?” 李炾看出来明珠似乎有些担忧,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向来柔和平静的眼中带着少见的惊惶,李炾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刺痛,转开了脸不与她对视:“裕王...率八百人夜袭敌方大营,斩了巫主和蛮族大将,被追杀至断魂崖,下落不明。” 衣袖忽然被人扯住,李炾定了定神,有些艰难地一字一顿道:“那八百兵将,一个,都没回来。” 第二十一章 仓皇 第二十二章 断魂崖 第二十三章 她只要他始终是活着的那个 第二十四章 还魂丹 第二十五章 交易 第二十六章 老板教你做生(奸)意(商) 第二十七章 救治 不知是不是那小伙计滴的那两滴翡翠色液体的缘故,李炾醒得比明珠早了半日,他抚着胸口蹲在一边看着气色逐渐红润起来的小姑娘,想伸手摸摸却又不敢,手指就保持在将伸未伸的状态,犹犹豫豫的模样看得旁边趴门边偷偷看着的白渊都皱起了眉。 “磨磨叽叽干啥呢,要摸就摸不摸拉倒,别在这儿吊大家胃口!”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尾音似乎还带了鸟哨儿似的的声响。 李炾转头,窗户没关严,不知谁家的黄嘴儿鹩哥在那里双翅叉腰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念念叨叨,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那股神气劲儿,就好像这小铺面是它的一样。 白渊从外面进来,倒拎着鹩哥儿就出去了,边走还边碎碎念着“我说你这家伙好歹看点场合啊,你也不看看人家那是俩小孩儿,小孩儿脸皮薄,你哪能这么直接蹿出去跟人说这个 ,一点都不懂事...” 李炾一脸懵的看着一人一鸟出去的背影,感觉自己的脸周围好像长出了一圈金黄色的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应景地学一学猢狲抓耳挠腮的模样。 正当李炾做了一系列心理建设之后手停在耳朵后方正要挠一挠的时候,软塌上的明珠像是终于睡饱了舍得起来,眼皮动了动之后睁开了那双蔚蓝色的眸子。 李炾呆了呆,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上前把明珠扶着坐起来,寻了个软垫让她靠着,而后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珠笑起来,指着软塌旁边的椅子跟他说:“坐那吧。”模样看起来还像是之前一样毫无变化,可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疲惫的很,仿佛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一般。 李炾依言坐下,看着小姑娘的蔚蓝色眸子渐渐变成常人的棕褐色,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明珠接下来的话打断。 小姑娘像是犹豫了很久的模样,垂了眼,不敢看李炾的眸子:“你..你也看到啦,我不是人的。” 李炾默了默,开口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后面的“反正我也不是”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明珠急切地打断。 “我不会吃人的!”小姑娘听了他的回复像是得了宽恕,伸了三根手指起誓一般急切地说道。“我们鲛人都是好妖,从来不主动惹事的!” 李炾听了这话有些想笑,他想起昨日那把他摔了个倒栽葱的水龙卷,可不就是所谓“从不主动惹事”的鲛人放的? “真的!你别不信!”似是看出了李炾嘴角含着的那微不可及的嘲讽微笑,明珠又开始着急起来。小姑娘还未恢复完全的身子挣扎着爬起来,却又因为无力摔回软塌上,疼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李炾觉得整颗心像是被针扎了洞,他一路看顾着小心照顾长大的小姑娘,就为了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人快搭上半条命了。 “你别急,我没说不信,”李炾的声音有些哑,他伸手扶了明珠躺下,“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问问老板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让你快一点恢复。” “好!”明珠看着他,看着他拉过锦被给自己盖好,像以前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冲着自己露出一个像以前一样的带了点痞气的笑容。真好,阿炾一点都没有讨厌我。明珠带着这样的想法,全然信任地闭眼又睡了过去。 白渊斜倚在墙上,抱臂看着小心掩上房门出来的李炾,啧啧两声:“值得吗?” 李炾偏头看着白渊,那人身上的气势好像陡然间升了起来,突然就再不像那斤斤计较的市井小民,然而外贸外貌2并没有什么变化,就导致这种气质与外貌不符的违和感更加强烈。 但是李炾现下并没有什么心思想别的,他冲着白渊翻了个白眼,“年轻人的事儿,你懂什么?!” 白渊一愣,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他伸手遥遥点了点李炾的方向,又指了指明珠睡着的屋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像是在对着李炾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痴儿!” 李炾有些莫名其妙,看着白渊转头离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追了上去,白渊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小渡鸦把还魂丹送到落月涧的时候,受到了山崖上双头蛇族的“热情款待”,被活生生追着在落月涧飞了七圈才找到机会,一个猛子扎进月清宫的结界里,像条废狗一样趴在地上直喘气。月胧站在它旁边看了半天热闹,良心一点都不痛,甚至还有点美滋滋的。 绿毛渡鸦总算喘匀了气,蹦起来神气活现地冲着月胧唧唧喳喳地吵着,月胧伸手取了渡鸦背上的小匣子,捏了法诀封了它的嘴,挥手开了结界把小渡鸦扔了出去。 水面上闪过几道蛇影,还有一只扑棱棱到处乱飞的渡鸦,月胧抱着胳膊隔着结界看得好不热闹,这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小丫头拉扯他的尾巴,跟他说:“哥哥,吃饭啦!”他回过头,月清宫中空空荡荡,冷得刺骨。 ################### 洛阳城的百姓都在说裕王爷福泽深厚。 听说那裕王爷奋勇杀敌,即将被俘时不甘成为俘虏跳了断魂崖。那可是无人生还的断魂崖啊,结果就在那失踪的消息传开不过三五天,一条白色的大鱼从南边的天边游过来,还在昏迷状态的裕王爷被那大鱼托着轻轻放在城楼上,而后那鱼尾巴一甩便原地消失,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守城士兵。据说那帮士兵足足愣了得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才有人惊醒一般连忙去宫中报信。皇帝初闻自是不信,然而几乎整个南城门的守城士兵是同样的说辞,半信半疑的皇帝按下了心中的猜疑和不解,笑容满面地夸了两句果真是福将是我大魏之福便下令将其送回裕王府好生将养。 第二十八章 百日酒 第二十九章 宫变 第三十章 登基 第三十一章 国师 第三十二章 摘星楼 第三十三章 少年人? 李炾僵了僵,突然就有些放松下来,不在意地坐在面前的蒲团上,单手撑头斜眼看着那个看起来邪性到不行的国师:“护国神兽?你倒是敢说。” 国师阴测测地笑起来,那条长疤在他脸上狰狞地扭动:“你们龙族,不是向来喜欢搞这种事?以什么救世主的模样出现,说什么可以保你得到天下,护你江山安稳之类的狗屁话,说到底不过就是自大罢了,图的不也跟我差不多?!” “哦?”李炾倒是没在意他前面说的什么自大之类的话,反倒是对他所说的图的东西感兴趣起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们龙族要是没点好处谁会正眼看看我们这群在你们看起来蝼蚁一般的人?”国师嗤笑一声,神情间颇有些瞧不上的意味,“要不是你们想要的东西没人族魂魄启灵取不出来,你们会这么好心当这劳什子护国神兽?” 李炾摸了摸鼻子,被这老头儿说的还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说得好像你是什么伸张正义的圣人似的,”李炾嗤笑,“你能拿到那东西,想必也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儿。那玩意儿,”他上下打量了国师一眼,有些讥讽地笑起来,“以你的道行,按理来说是压不住的。”李炾看着老道士的脸,又补了一句,“加上外面那条龙也压不住。” 国师看着李炾露出古怪的笑容,他伸手点了点那泛着血红色的地面,不紧不慢地说着:“我自然知道,不然...我为何要将这摘星楼立在这北邙山翠云峰?” 李炾眯着眼,神情看不出喜怒,嘴角有些微微咧开,露出两颗白莹莹的牙齿:“老头儿,你是想告诉我你在打这北邙山下东西的主意?” 国师挑了挑眉,颇有些兴味地开口:“怎么?你还以为你们龙族的打算隐秘到无人知晓了?这底下的东西,但凡有点道行的修士都能看出来,只不过他们用不了罢了,”国师说到这里,激动地拍打着血红色的地面,“而我不一样,那底下的力量可以被这座楼梯抽取,用来冲破这个封印,这玩意儿有多强大的力量你知道吗?你不懂,到那时哪怕是鼎盛期的龙族怕是也扛不住我的力量。蝼蚁?我就让你看看蝼蚁是怎么把大象踩在脚下的!” 国师笑得癫狂,李炾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行了,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说说吧,你打小姑娘的主意,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国师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看向李炾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大傻子,“说我打她的主意,不如说是新登基的那位在打主意吧。你觉得他现在还像个正常人?他已经疯了,你想跟一个疯子讲道理吗?反正我不想。” 李炾愣了愣,这老道士虽然看起来不像什么正经人,这几句话说的却该死的有道理。他有些犹豫地开口:“风裕?他打小姑娘的主意?” “你不知道?”国师一脸诧异,随后恍然明白什么一般,笑得眼泪都要飚出来,脸上的疤痕扭动,模样狰狞如恶鬼,“也对,我想以你们这自命高贵的性格,怕是根本没在意过人族的传说。” “传说?”李炾倒是真有些懵了,出于对人族所谓传说的好奇,他幼年时曾经了解过几个流传甚广的传说,然后发现这些所谓人族传说中的神鬼妖怪,都是被他们虚构出来的不存在的东西或者是某些法术低微的修者偶尔的力量外露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兴趣,还真的没仔细看过多少所谓传说。 “所以说你们龙族就是自大至极。”国师笑够了,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袍子。气氛突然变得缓和下来,李炾感觉有些幻灭,好像前一秒还是双方拿着剑互相指着喉咙谁先动手谁输,下一秒就坐在一起哥俩好地喝起酒来,李炾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当场结个义? 甩甩头抛开内心奇奇怪怪的想法,李炾抬眼看着面前突然站起来,而后身上道袍的火焰纹路缓缓消失重新变得慈眉善目的国师。 伴随着国师起身,整个顶层的场景突然变换,看起来诡异至极的血红色地面骤然消失,整个顶层忽然变成一片似乎无边无际的浩渺星空,唯一没变的就是那两个看起来破旧的蒲团和那张简陋的桌案,看起来像是飘在空中一般,脚下也是无边的星海。 “啧,你们人族修士还真是喜欢这一套。”李炾摸着下巴评价道,“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搞个星空出来显得自己很厉害的样子,啧啧啧。” 国师倒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还有几分无奈地摊了摊手:“随大流啊,不然不好混,要不是这玩意儿,”他指了指楼梯所在的方向,“它找上我了,你当我不想安安稳稳修炼当个好修士早日飞升成仙?有的选的话谁愿意把自己整成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国师的神情激动,已经完全看不出半炷香前那个癫狂之人的影子,反倒是有些...像是一个被逼得跳脚的十七八岁活泼少年。 那老道士甚至把拂尘“啪叽”往地上一摔,整个人蹦了上去又踩又跺,动作间那白须白眉缓缓地缩短,老道士脸上的皱纹也渐渐消失,最后赫然是一个白发少年人的模样,李炾看着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人,目瞪口呆。 “看你这模样我应该是又变回来了。”少年国师捏着自己的下巴抱胸欣赏了一会儿李炾的模样,“我呢,叫巫马钦阳,具体我怎么回事儿咱待会儿细说,你想知道那个叫风什么的疯子想干什么吗?” 李炾懵懵懂懂地点头,巫马钦阳从地上捡起那个被他跺得有些惨兮兮的拂尘,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念了个法诀之后随手一挥,一张水幕在他面前缓缓展开,先是一片雪花般的杂乱图案,而后缓缓出现了有些模糊的人像。 李炾斜眼看了他一眼,巫马钦阳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用得少用得少,不咋熟练哈哈哈。” 第三十四章 起死回生 水幕上的人像渐渐清晰,两个人影相对跪坐,李炾看出其中一个是白眉白须的老年版国师,另一个一身银灰色铁甲,头上还戴了一顶几乎全包的头盔。 李炾看着这个身影,有些眼熟,视线转移看向巫马钦阳,巫马钦阳努努嘴示意他接着看。 “都已经找到小老儿这儿来了,也就没什么必要藏头露尾的了吧。”白胡子老道士挥了挥手臂上的拂尘,很有些仙风道骨地对着对面跪坐的铁甲人影淡淡地说着,声音在空旷的星空中有些悠远地回荡着,显得格外冷静自持又端庄肃穆。 那铁甲人影倒是没按老道士说的摘了面上遮遮掩掩的头盔,他低了低头,那头盔反而扣得更结实了。 “我听人说,你是有大法力的人?”那人沉默片刻后开口问着,声调没有丝毫起伏,声音在头盔之下显得有些沉闷,李炾听起来却有些莫名的熟悉。 “大法力谈不上,”老道士煞有介事地捋了捋胡子,“看你想要什么,又肯付什么代价了。” “那,你能做到什么?”铁甲人影并没有直接说能付什么价格,反倒是似乎对这老道士的能力范围有了些兴趣。 “小老儿能干的事儿那可多了去了。”老道士瞥了对面的人影一眼,样子有些不屑,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未赶人离开,“你就直说你要求什么 好了。” “起死回生,你可能办到?”那人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又强自克制住保持镇定。 “起死回生?”这回倒是轮到老道士诧异了,“你是从哪儿听说还有起死回生这回事儿的?”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了,你只要告诉我可不可以就行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急切,连音调都不自觉提高了。 老道士淡然的表情出了一丝龟裂,神色有些难看起来:“荒唐,你可知世间万物生老病死皆是命数,妄图逆转生死起死回生要付出什么代价你可清楚?!” 男人沉默了,带着盔甲的身形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颓了下去。片刻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甚至激动地喊出了声:“鲛珠!他们都说鲛珠可以起死回生,吊魂续命!” 老年版国师露出诡异的神情,似乎有些讶异面前这个没有丁点灵力的人居然听说过鲛珠。他甚至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个凡夫俗子想要的是什么,被这胆大包天的想法气到笑出声来:“鲛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鲛珠的主意?!” “不过是一群半人半鱼的串种东西,有什么打不得主意的?”男人反问,言语间似乎带了难以言表的狂傲与自信。 “半人半鱼?串种?”老道士神情有些绷不住了,面前这人有些狂妄过头了,真是让人害怕。 水幕外了李炾看到这里,斜眼看着抱着胳膊一脸不爽地看着回放的巫马钦阳:“诶,就这你还不赶他走?我没觉得你这人这么怂来着啊。” “嘁,要不是他拿着之前救我一命的恩人的信物来找我,高低我给他扔出去。”巫马钦阳撇嘴,傲娇地扭过头去,背影倔强,看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水幕里的画面还在继续,老道士的脸上的皱纹已经挤成一朵菊花,满脸都写着抗拒:“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懂什么?!鲛珠?哼,你若是能寻来鲛珠那老道儿就豁出这半条老命给你做一次这起死回生的术法又如何?!” 水幕外,李炾的眼睛眯起来,看向巫马钦阳的眼神里写满了危险,巫马钦阳咳嗽了一声,赶忙解释道:“气话,气话,都是气话。” 水幕中,那男人声音中的喜意隔了头盔都能听得出来,老道士咳嗽一声:“先别忙着高兴,鲛珠也不是万能的,你要复活的人必须具备几个条件,其一身体完整,你既然能说出鲛珠起死回生,必然也是知道这个的吧。” 男人点头,似是怕老道士看不清楚一般,那整个被铁质头盔包裹的头颅上下运动的幅度就像是在打水的压水机。 “其二,”老道士伸出两根手指,缓缓地说着,“鲛珠是通灵之物,你要对你要复活的人记忆足够清晰才能通过它沟通魂魄,但是如果魂魄不愿意跟你回来那这颗鲛珠就废了。” 男人犹豫了一瞬间,似是坚定了什么想法一般,点头应了。 老道士看他的样子,有些不忍的样子,开口说道:“这样吧,小老儿我帮你找到鲛人,鲛珠什么的你自己去取,擅造杀孽不利于小老儿修行。” 男人似是很有些惊喜的样子,犹豫了一瞬间,伸手揭了头盔放到一旁,跪地像老道士叩首:“晚辈在此多谢前辈大能。” 李炾看着水幕上赫然出现的风裕有些愣神,呆愣愣地看着水幕中风裕叩首完毕起身抱着头盔离开,老道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诡异地笑了笑之后,水幕上的画面渐渐消失于无形。 “你这笑得有点渗人了啊。”李炾评价道,显然已经缓过神来了。 “多有意思不是,这人主动打鲛人的主意,”巫马钦阳抱着胳膊幸灾乐祸,“这世间哪个修士不清楚龙族和鲛人族臭...啊不,肝胆相照,啧啧啧,果真是不知者无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想说臭味相投。”李炾斜眼看他,巫马钦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嘿嘿”笑了两声:“你看这不是,那小姑娘不是你守着呢嘛。不过话说回来小丫头长得挺好看的,估摸着血脉挺纯的,你可得看好了啊,这要是被嚯嚯了得多让人心疼。”巫马钦阳咂了咂嘴,一副有些惋惜的样子。 李炾起身,转头就走,背身冲他挥手:“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嘁。”巫马钦阳嘀嘀咕咕,“都这样都这样,说什么不用我管不用我操心,结果什么都得我管,这破事儿就不能换个别的人担着吗?!呸!就看我好欺负吧,一群懒蛋!” 已经出了摘星楼的李炾并没有听见巫马钦阳的碎碎念,他只是往北邙山下走去,走了大半之后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摘星楼的方向,那顶楼之上有个白胡子老道士临风而立,【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感觉。 “有意思。”李炾摇了摇头,转过头离开的时候突然笑起来,还好,情况还不算太糟。 第三十五章 选妃 第三十六章 国师的主意 李炾近日来往摘星楼去的频率高了不少,巫马钦阳其实对朝堂也没什么兴趣,不管是老年版还是少年版都没什么兴趣,故而多数时候还是在摘星楼待着。 去的次数多了之后,李炾也看出来巫马钦阳的精神似乎有些问题。说他时而癫狂时而脱线倒不如说他一具躯壳里寄居者两个灵魂。形容苍老时是一个癫狂偏执的疯子,少年人时又是一个还有些搞笑天赋的热血青年。 李炾兴致盎然地看着对面坐在蒲团上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的老道士,这几日来他和少年巫马钦阳把这他这老头儿版巫马钦阳研究了个透彻,这老道士除了在某些事情上偏执地吓人之外,其他的也不过就是个嘴毒的小老头儿,坏心眼儿倒是没见得有什么,真论起来可能还不如少年版坏水儿多,毕竟一开始听了风裕打算打鲛珠的主意复活什么人的时候,做出来这儿看热闹的决定的可不是那个看起来像是道骨仙风老神仙一般的老年版巫马钦阳。 “所以其实你这皮相下面不一定是哪个人?”李炾端详了半天少年的脸,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喂!你这副样子啥意思?!”巫马钦阳跳脚,“我会披着得道高人的皮出去招摇撞骗吗?我像是干得出来这种事儿的人吗?” “像。”李炾点点头,神情严肃中带了几分认真,给人一种绝不是在说笑,而是在陈述什么事实的感觉。 “嗯?!”巫马钦阳一副跃跃欲试想动手的样子,却只是被李炾瞪了一眼之后愤愤不平地收了拳头,蹲到一旁碎碎念画圈圈。 “啧,少年身老头儿心,或者老头儿身少年心,哪个都挺奇怪的吧。”李炾摸着下巴端详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也不全是这样啦,”蹲在一边画圈圈的巫马钦阳忽然抬头,“一般也就我偶尔会用用那个老头儿的样子装装世外高人,我现在这个英俊潇洒风流帅气的样子也就我自己用...” “怎么?嫌你这样子上不得台面?”巫马钦阳还没说完就被李炾突然插了句嘴,一时间几个字憋在嘴里,脸都气红了。 看着李炾有些得意的样子,巫马钦阳眼珠咕噜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自顾自地蹲在地上捶地大笑。 李炾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巫马钦阳的眼神充满了疑惑,还带了些嫌弃,仿佛在看一个大傻子。 巫马钦阳笑够了,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神神秘秘地凑向李炾:“诶,你们那皇帝,是不是说要选妃了?” “是啊。”李炾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智障,“我寻思着这不是好几天之前的事儿了,怎么,我们堂堂大国师消息闭塞成这样?现在才知道?” “啧,你说你怎么就不着急呢?”巫马钦阳这回倒是沉得住气,没像往常一样跳脚,看向李炾的神情中满是幸灾乐祸。 “我着什么急?怎么,京中有你看上的姑娘?一把年纪了还天天想着祸害小姑娘,你可算了吧。”李炾看着巫马钦阳的一头白发摇头感叹,发出啧啧的声响。 “我说你这条龙是真傻还是装傻?”巫马钦阳蹦到他面前,矮了足有一头的身影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袋,“我一个修清净道的你跟我讲情情爱爱?我要是有那个心思我还不如去修欢喜禅呢。” “你可别糟践欢喜禅了,”李炾撇嘴,“就算佛道两家互看不顺眼也不至于这么个损人法。” “那我说的有什么错吗?”巫马钦阳不服气地撇嘴,“那帮花和尚...诶不对,扯远了,谁要跟你讨论大和尚了,说真的你就不好奇你们那个皇帝为啥突然想选妃吗?”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跟我说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李炾斜眼看他,生动形象地表现了真人版的嫌弃。 “怎么说呢,”巫马钦阳摸着下巴,“这待选的适龄少女里面,虽然不像某条龙说的那样有什么我的相好,但是架不住有某条龙的相好啊。”巫马钦阳冲他挤挤眼睛,“这人老是来催我,我看在恩人的面子上怎么也得说两句,就给他划了个范围,跟他说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人能想出来的招儿还真是,啧啧啧...诶你撒开我!” 巫马钦阳摇着头正感叹着,忽然被揪着衣服领子拎起来,顿时发出不满的声音。 “你!”李炾恼恨地攥住他的衣领,只说了一个字就没说出别的话来,巫马钦阳见他真的想急眼,眼珠子咕噜一转,迅速闭上眼,再睁眼的时候白色的胡子疯狂往外冒,直到长及腰部。 老道士睁开一双带着些嫌弃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李炾攥住自己衣领的手,那手上已经开始鼓起青紫色的血管,指甲也变得有些锋利起来。 李炾愤愤地啐了一口,松开了手。老道士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衣领,用冷淡至极的声音对李炾说:“你急了?” 李炾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憋死,他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目光所及是一片浩渺的星空。 身后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老道士摇了摇拂尘从他背后走过,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世人为情所困,皆苦,小友不若与小老儿入这清净之道,清修苦练,求一个成仙坦途?” “我跟你修什么清净道,”李炾气急败坏,“你们不是常说什么人妖殊途吗,殊途懂吗?殊途!” “那你还在这里等什么?”老道士看着他,神色平静,说着让李炾心情动摇的话,“等着那已经痴了的皇帝自己放弃选秀吗?” 李炾一愣,像是突然被点醒一般,扭头就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到脚不沾地。 被抛在身后的老道士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念念叨叨着什么“殊途同归”之类的,摘星楼的门口处传来声响,李炾已经冲出了摘星楼。 老道士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还有些缺德,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桌案,桌案上摆了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盒子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第三十七章 “关禁闭”的明珠 第三十八章 话本子什么的 ,要少看 第三十九章 宫里赏了御酒 第四十章 不能吃 第四十一章 明珠的梦 第四十二章 梦醒 第四十三章 “裕”字 明珠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梦里的东西都有些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块挂在马车前面那银质的雕了金的“裕”字牌。 明珠起身,赤着脚下床,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茶杯小小的,精致秀气,明珠连灌了三杯水才觉得没那么渴。 今日外面天气极好,鸟鸣阵阵,暖风和煦。明珠推开了窗户透气。爹娘还是不准她出门。小姑娘双手放在窗棂上,下巴放在双手上歪着头看窗外的花园。正走着神,眼前忽然飘出来一只烧鸡。 明珠的视线迅速就从外面的景色转到了面前那只喷香流油的烧鸡身上。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随着香气飘了个干干净净。明珠也没在意什么形象,伸手朝着那飘在空中的烧鸡一抓一扯,拴在鸡身上的那根极细的绳子被扯断,整只烧鸡就到了明珠手里。 屋顶上传来一声哀嚎:“哎,小丫头!你别全吃了啊!给我留点啊!” 明珠手里攥了根鸡腿,从窗口探了半个身子出去,朝着屋顶喊:“那你下来啊!” 随着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巫马钦阳从屋顶上跳下来,大大方方地站在了明珠的窗口前。刚一落下,还没等站稳,巫马钦阳就有些急不可待地伸了只手出来:“烧鸡呢?” 明珠眼珠转了转,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把右手握着的那只鸡腿递了出去,边递还边嘀嘀咕咕:“吃你个烧鸡都不让吃完了,真小气。” 巫马钦阳都快气笑了,忍了忍还是没骂她,接了那只鸡腿就叼进嘴里,转了个身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花园里的秋千上,不跟这鲛人小姑娘计较,四芳斋的鸡腿,它不香吗?他三两口啃完了鸡腿,骨头随手往假山下一丢,惬意地躺平开始哼起了小曲儿。 明珠这时候才拿出剩下的烧鸡,慢条斯理地啃起来,满嘴流油那叫一个香甜。巫马钦阳负气地转了头不看吃得没什么淑女形象的明珠,眼不见心不烦嘛,我们国师大人向来这一招用得最为熟练。 等到明珠吃完了,巫马钦阳这才转了头看着她,有些懒洋洋地瞅了这个正在拿了软巾把自己的嘴和手擦干净的小姑娘。片刻后像是才回想起来一般,问了一句:“我说小姑娘,昨天我临走前跟你说的东西你有没有记住啊?” “你临走前?”明珠疑惑地挠了挠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一拍脑壳:“你是说那句...别吃?” 巫马钦阳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放心,这倒是让明珠更疑惑了:“所以?到底是别吃什么啊,你倒是说明白啊。” 巫马钦阳笑嘻嘻的,躺在秋千上晃晃悠悠:“东西啊,皇宫里赏出来的东西啊,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吃啊,吃了的话会有大 麻烦的。” 明珠也没应声,托了腮不知在想些什么。巫马钦阳见她半天没动静,有些无趣地咧咧嘴,正要离开却忽然被明珠叫住了。巫马钦阳往下蹦的身形一顿,转头看到明珠有些欢快地冲他挥舞着小手。声音清脆,似乎还带了些迫不及待的意味,许是主人焦急,那声音里还隐隐有鲛人音控术的痕迹。 巫马钦阳险些摔个趔趄,要真在这离地不过三四尺的秋千上摔下去他还真的是不用要脸了。他稳了稳身形,有些无奈地转头看向明珠:“小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明珠笑容腼腆,巫马钦阳却怎么看怎么有种被人算计了的诡异感觉。 “你知不知道这洛阳城里名字里带‘裕’字儿的富家公子有多少个?家都在哪儿啊?”明珠笑眯眯的歪头问他,明明看起来应当是和煦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巫马钦阳却无端生出一丝寒意。 “你问这个做什么?”巫马钦阳没直接回答,他干脆也不往秋千上坐了,就那样盘腿儿坐在了草地上,双手抱胸,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问着。 “你管这么多干嘛?”明珠撇撇嘴,“问你就说不就完了,哪来这么多事儿。” “嚯!你在教我做事啊。”巫马钦阳的神情没变,看向明珠的眼神却突然犀利了起来。 “嘁,不说算了,我又不是查不到。”明珠直起身来,准备关了窗户再睡个回笼觉。 “你说的那个名字里带个‘裕’字儿的富家公子,我认识且只认识那么一个。”巫马钦阳懒懒散散地说道,伸了一只手挡了挡阳光,抬头看向树上有了一点点凋谢痕迹的花。 明珠转身的动作停了,随后用更快的速度转了回来:“谁?” “你们魏国现在的皇帝啊。”巫马钦阳转了视线看向明珠,眼神中全是戏谑,“怎么?转了性子想入宫选秀当个妃子啊?” “要你管!”明珠得了答案,转头“嘭”地一声关了窗户,房间里再没有动静传出来。 巫马钦阳摸了摸鼻子,对比了一下这两日明珠的不同,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看来这小丫头,是已经吃了宫里送出来的东西了。这样就有趣多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子能干出什么事儿来,还真是让人期待的很呢。这般趣事儿,一定要买只烧鸡庆祝庆祝。 这样想着,巫马钦阳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见,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来过一样。留下的痕迹,只有那假山下的一根鸡骨头。 明珠听到外面再没动静之后,重新推开了窗户,像先前一般趴在窗口上,想着刚刚巫马钦阳说的话,怀疑着自己难不成真要选个秀入个宫不成?单凭他说也不能确定梦里那个恩人就是风裕啊、万一她这要是真入了宫,等没两天认出来自己的恩人不是风裕,这整得得有多尴尬。 这样想着想着,明珠又想起梦里那个印象格外深刻的银牌,越想越觉得熟悉,好像她之前在哪里见到过一般。在哪里呢?明珠皱了眉认真思索着,连房间里有人进来都没注意。 进来打扫的小丫鬟小心地把床榻上的被褥整理好,却在搬枕头的时候一不小心嗑在了床沿上。明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转头看到小丫鬟身上的桃红色裙摆时,电光火石间,明珠眼前一亮,她想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那块银牌了。 第四十四章 有正事儿 第四十五章 选花魁 第四十六章 不亏 明珠悠哉悠哉地走在长廊上,望江楼她熟得很,即便是原本淡雅的内饰被全部换成了艳丽的桃红色,也阻挡不了明珠的脚步。 外面虽然热闹的很,但是长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明珠依着记忆里这望江楼的布局,沿着长廊走到最北面,拐个弯向里面走。从右往左数第二个房间的门口。 明珠站在房间门口,左右环顾。四下无人,明珠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没有人,明珠把房间门掩上,转头开始环视这个按理来说只有望江楼掌柜和东家才能进来的房间。 房间不大,除了门的那一面之外全是高及天花板的黑色檀木书架,没什么诸如古董花瓶碧玉如意摆件之类的装饰品,但是即便是最高处的那些簿子也不见有落灰痕迹,可见这间小屋子被人仔细地打理着。 屋子正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堆了一摞装订仔细的簿子。明珠坐下来,桌子上摆着的笔墨纸砚和常人用的似乎都有点差别,明珠伸手握了握桌子上放着的那根笔,感觉看起来和旁的笔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握在手里就是感觉怪怪的。 明珠摇了摇头,把笔放下。现在没那么多心思想这些。她的目光投到那排整齐有序的书架上,露出一丝雀跃的神色,今日的目的,就是这排东西了。 明珠按着簿子侧边的一排小字找过去,左手边第三排右数第三本,明珠看着簿子侧边的“庆昆十年冬月”,伸手把那簿子抽了出来。 明珠掀开那本簿子,那簿子上字体算不上娟秀,倒也整洁仔细得很,日期记载一目了然,明珠翻了几页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那簿子上记得清楚,哪一日有哪些客人到访,包括车架如何,同行之人如何,尤其是那些用了单独包厢的客人更是记录详细,从衣着到随扈,已经是就差把人画出来的程度了。 若有人看到这望江楼里存了这种东西,怕是整个望江楼都躲不过被抄没的下场。 明珠看着这些详尽的记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纤细修长的停在一行字前,着魔一般地愣住了。 那上面倒是确实有那架马车的记录,上面的名字也是明珠知道的人,只是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还是愣了愣。 那名字对她来说还当真是熟的不行,不说别的,单是前几日她被关在家里不准出门的主要原因还跟这人有关。说起来被关禁闭这回事儿好像还和李炾有脱不开的关系。明珠撇撇嘴,想起来之前自己老爹在自己醒来之后一遍遍数落自己时带上的那句“要不是隔壁李家的小子,你早就把命丢了。” 一开始的时候倒是确实抱了些对自己这样不跟爹娘说一声就自己跑出去还随随便便剥了一身鲛绡惹得爹娘极度担心的行为有一些愧疚感,被念叨久了之后反而起了些厌烦情绪,颇有些不耐烦,自家老爹往旁边一坐她就捂着耳朵把自己塞进被子里,看得她爹气急败坏直拿着鸡毛掸子敲床板。 想到这里明珠很没诚意稍微同情了一把那个被自己当做是花魁参选者推上台表演的小伙子,现在的模样也不知是该有多有趣。想着想着,明珠忍不住笑起来,她又看了一眼簿子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原本在爹娘的念叨下觉得自己随随便便就为了个人付出一身鲛绡有点傻,现在看来倒是还真傻对了地方,不亏。约莫是出于心理原因,“原裕王风裕,今新皇”这几个字单是触碰就让明珠开心得不行。她又摸了摸那几个字,仿佛那早就干涸的字迹是自己要找的人的化身一般。 明珠把那簿子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外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明珠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摆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推了门走出去。外面没看到人,明珠把房间门掩上,刚转过身就看到从长廊那头过来几个穿着望江楼特制的红边麻布窄袖小衫的小厮。 那几个小厮说着前面选花魁的情况,一个小厮一边走一边说着:“天香楼的祝儿姑娘果真是一副好颜色。” “你学那文人公司整这些文绉绉的话干什么,”其中一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指望着那些什么富家小姐看上你不成?” “谁跟你扯这个了,”那小厮哼了一声,“我现在说的是那个天香楼的祝儿。别说那小娘们儿看起来还真带劲,身段好嗓子也好,刚才唱的那个曲儿可真是把我身子都听麻了。” “出息!”另一人笑骂一声,“不过这个祝儿,以前怎么没见她接过客啊。” “你这说的跟你有钱去天香楼消遣似的。”小厮嗤笑一声,“就算你去了也见不着,这不得是那老鸨藏起来准备卖个好价的?那小娘们儿没准还是个没开苞的雏儿,今儿这祝儿不是花魁至少也能有个名气,天香楼那老鸨指不定在哪乐呢。” 几个人聊着从长廊上走过,等走到人影都瞧不见了,明珠这才从房梁上下来。她拍了拍手上沾的灰,想了想那几个小厮说的话,突然想到那天香楼的祝儿...可不就是她给李炾随口乱编的假身份嘛。 明珠笑出声来,沿着长廊一路往前跑,追上了那几个小厮,拉住了其中一个问道:“哎,你知不知道选花魁在哪里看?” 那被拦住的几个小厮愣了愣,其中有个在望江楼做事好几年的眼尖,认出来明珠腰间那块暖玉的玉佩,赶忙凑上前来打了个千:“大小姐安。” “你认识我?”明珠挥了挥手,那人起身,刚要答什么,明珠接着说道:“你认识我那就好办了,你带路带我去那个什么选花魁的地方。” “好嘞,大小姐跟小的来。”那小厮爽快应了,微微弓了身在前面带路。 “大小姐今儿怎么有空来咱这望江楼来转转了?莫不是听说望江楼有热闹看,背着老爷和夫人偷偷跑出来的?”那小厮是个话多的,走了没两步笑嘻嘻地问明珠。 “呸!今儿可是我爹娘同意我才出来的,我可是来办正事儿的,哪是来看热闹的?!”明珠哼了一声,又想起什么,转头问那小厮,“哎,说是在选花魁,选到哪了?还有多少个?” “这您可问对人了,”小厮洋洋得意,“这选花魁负责的人是我表舅,一共十六个青楼他给分了四组,每组里面挑三个,统共十二个,然后再从这十二个里挑三个。现下里应该是正要从那十二个里选三个,看这时辰,”说到这里,小厮抬头看了眼太阳,“约莫应该到第五个了。大小姐您要是赶着看热闹咱可得走快点了...哎!大小姐!也没必要这么快!” 小厮有些无奈地看着明珠一溜烟跑远了,默默吐槽一句:“这不是认识路吗,哎,一天到晚就知道拿我们下人开涮。” 第四十七章 不愧是我 第四十八章 又得挨揍 第四十九章 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