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1) 狂风乍起,冷月寒清。 山中乌鸦盘旋,落叶席卷到茅草屋房顶。 “啪。”坐在油腻长板凳上的男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面前容貌姣好的妇人,浑黄的牙透出腥臭气。 妇人双眸通红,膝盖发软,被这一巴掌扇的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夫君……” “你是不是和背着老子在外面和别人搞?”男人唰的一下站起来,短衫上带着斑斑血迹,他右手轮起桌面的刀,目光落在那还有体温的尸体上,丑陋的面孔狰狞。 妇人苍白的唇发颤,一切解释都成了徒劳。 十四年前,她与一书生私奔,毅然离家出走,哪知那书生竟抛她而去。而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那书生的骨肉! 慌乱之中闯入这偏僻山村,被面前的这个男人抓来当媳妇,即使有孕,对方也没能放过她。 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已然沦落成斤斤计较的村妇。 面前的尸体,只不过是前几日她女儿看病的大夫,却因她遭受这无妄之灾。 妇人眼中泪珠滑落,想起过去种种,小声抽泣。 “老子问你!你哭个屁。”男人一脚踹到妇人肚子上,妇人往外滑了半米,整个人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是……”她艰难的抬起头,嘴角被自己咬破,血在白皙的皮肤上红的耀眼。 “哐当。”破旧木门被阴风吹开,兰无疆背着柴沉沉的站在门口,鼻尖血腥味充斥,她瘦弱的身子包裹在麻布衣里,目光落在门槛边上的人头,唇抿成了一条线。 “你砍的柴怎么就这么点?你想冻死老子不成?”男人一把拗过兰无疆背后的柴捆,不耐烦的用火钳翻了翻面前即将熄灭的火盆。 “你杀人了。”她抬眸,深不见底的瞳孔对上男人的厌恶的眼神,握着柴刀的手背青筋凸出。 “杂种!你怎么跟你老子讲话的!”男人拿起茶碗就甩到了兰无疆的头上。 兰无疆纹丝不动,瓦片落地响声清脆,额头上血迹滑落,她背挺得笔直,“够了吗?” “老子看你也是活的不耐烦了!兰晴,这就是你养出来的狗东西!”男人又打了一巴掌在兰无疆的脸上。 扇的兰无疆耳边翁鸣…… 兰晴一个哆嗦,断断续续道,“无疆,快,快跑。” “好啊!好!你还想跑?你是不是早就打算私奔了?”男人冷笑,大步向前,兰无疆心中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连忙跟上,刀擦过兰无疆的手臂,直接捅进了兰晴的腹部。 屋内一声惨叫,温热的血溅到兰无疆的脸上,兰无疆身子发抖,胳膊上的痛感刺激她的神经,麻布衣上感受到湿润的血流动,她扭头,对上兰晴苍白的脸。 “走……离开这,回、回兰家,带上它。”兰晴死死抓住兰无疆的手臂,把脖子上的玉坠扯下塞进兰无疆手心,强用一口气撑着。 男人本来只想吓唬一下兰晴,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不躲不闪,被他硬生生的捅了一刀。 他脸上肥肉蛮横,又把刀抽了出来,看着沾血的玉坠眼神贪婪怨毒,“老子问你要了几百次你都不给,你他娘的有种!这是兰家信物?还想回去当大小姐,我呸,肮脏下贱的婊子,做鬼也别想回去!” 兰无疆重重的喘气,压在心头的石头松裂,有什么东西从体内冒出,她甩着血淋淋的胳膊踉跄而起。 “畜生。”她声音嘶哑的吐出两个字。 准确无误的像利刃般扎进男人心里的痛处。 男人暴怒,歇斯底里,“你刚刚骂老子是什么。” 兰无疆笑了,瘦弱的身子往前,手里的柴刀似是被灌入了千斤重,她讽刺疏离的目光如万年寒冰,“我骂你是畜生。” 泥沼(2) “每一天你只要在外面受了气,就回来发泄到我和我娘身上,在外面你敢对别人放个屁么?我和娘辛辛苦苦维持着这个家,你又为这个家做了什么!你吃喝嫖赌一样不落!村口的王寡妇今夜怎么没留你过夜?你这样的人,不是畜生么,你就算是畜生,也只能当个、蛆。”兰无疆字字珠玑,心中恨意成河,她若是野兽,定会将面前人撕咬成碎片,杀个片甲不留。 耳边依旧能听到兰晴的劝戒声。 她娘被打怕了。 兰无疆心里陷下去一块,脚步虚浮,她抬手,指向自己,下颚微扬,“你现在在闹什么?是人没有杀痛快,还想杀了我和我娘?” “砰。”男人怒目圆睁,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维持多年的面具被兰无疆连着血肉撕下,他绝不允许他的威严受到挑战。 “艹,老子今天就让见识一下!”男人轮起板凳往兰无疆身上砸去。 兰无疆扑通一声滚到地上。 血从口里蔓延而出,她眼眸微垂,眼前昏暗的场景是兰晴痛苦的朝她一点点爬来。 “呃。”一声痛呼。 男人拿起柴刀在兰无疆的背部狠狠一割,见兰无疆四肢抽搐而疯狂,他掐住兰无疆的脖子怒吼。 “去死……” 兰无疆身子僵硬,脊椎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脖子上的青紫触目惊心,呼吸截断,直直昏了去。 短暂而脆弱的生命不堪一击。 她沉沦,她挣扎,她叛逆,却终究逃不出世俗,毁在那败类的手里。 身体体温渐凉。 眼眶里攒了十四年的泪滑落在地。 滴答一响。 多舛命运的轮盘在此时变化。 “想要力量吗?” 极好听的男声在兰无疆脑内回荡,如云如雾,缥缈虚无。 兰无疆心头一颤,用尽所有力气张开了嘴,喉咙却疼涩无声。 男子轻笑一声,慵懒味十足,他在兰无疆看不见的地方抬手,手心握着一枚煞气珠,如玉手指将煞气珠捏碎。 咔嚓,清脆悦耳,手里捏散的煞气朝兰无疆涌去。 他偏头,眉间一点红圣洁,凤眼狭长,白发肆意散着,淡淡道,“莫急,来日方长。” 兰无疆丹田之处传来阵阵热浪,酥麻的感觉漫布四肢百骸,意识快速下坠,熟悉的刺痛在背部做怪,神魔咒在体内徐徐苏醒。 身体伤口被黑气缝织,留下一道道深褐色伤痕。 兰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心在滴血,这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怎么能这般被人践踏? “你,你!”她已然没有一个词可以从喉咙里发出。 男人抓住兰晴的头发,像拖稻草一般把她拖到墙边,她脸上的绝望和惊恐混杂,腹部伤口因为兰无疆挡了一半,并不是太深,但此时依旧传来刻骨的颤栗。 头没有知觉的在墙上砸着,鲜血漫布满脸。 “救……救命。”兰晴本能的哽咽,字字泣绝。 不远处的兰无疆睁开了双眸,她看见兰晴命悬一线,像被激怒的野狼一般从地上弓起瘦弱的背,煞气滋养全身,此刻,她为阎罗。 兰无疆蜷着的身子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黑气在血管里流淌。 眼里,男人的背影癫狂。 兰无疆睫毛一抖,汗水糊脸,脑内怨恨滋生,她冰凉的手捡起地上柴刀……… “噗。”男人的吐血声回荡在茅草屋内,他瞪大了眼睛回头,只对上一双异瞳。 红的妖艳,紫的妩媚,与那瘦小的身子格格不入。 兰无疆手肘用力,把柴刀再捅进去了些。 生锈的铁勾住粉红蠕动的肠子。 兰无疆血丝密布的眸忽的瞪大,嘴唇颤抖,黑气无孔不入。 不疯魔不成活。 男人抬手,欲打兰无疆,却发现 腹部的刀在一寸寸前进,最终破骨肉而出。 他痛苦倒地,血溅黄粱。 兰晴尖叫一声,双手迅速护住自己,背后被男人的鲜血打湿,她狠狠颤抖,牙关死咬。 半响,兰无疆眸中的红紫悄然退去,她扑通一声跪到了兰晴面前,泪痕未干,声音沙哑。 “娘。” “别怕。” 你想回兰家,我便送你回兰家。 哪怕刀山火海,烈火烹油,我都不会让人再动你分毫。 泥沼(3) 泥沼(4) 泥沼(5) “噗。”兰无疆抱住兰晴滚到一边,肩膀被风刃穿透,血点溅了兰珺儿一脸,她跪地滑出三四米,沉沉的趴在地上喘息。 倏然,在所有人都以为兰无疆和兰晴死于这道风刃时,兰无疆挣扎着站了起来,她眼神里的恨意让在场的所有人心跳漏了一拍。 刚刚白净的衣衫绽开红梅点点,新旧伤累积,疼的后背汗淋淋。 “是谁?”她喑哑如地狱彼岸涅火,张狂不惧万丈深渊。 这些人,伤之她所爱,踏之她所护,且老天不公,苍天无眼! 兰无疆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先前压制的力量隐约爆发,脚下煞气流旋转,她在此刻扭转了方位。 下一瞬,三道风刃同时飞来。 兰无疆死死盯住徐桂,所有风刃在此刻全部打偏,入木三分。 “凭什么?”兰无疆抱着兰晴往前,如一把尘封多年的古剑出鞘,兰晴似是感知到兰无疆的痛苦,废弃多年的丹田艰难的挤出一丝灵气。 兰无疆步步紧逼,手中魂绸滴震荡,灵气流彻底激活玉坠。兰晴身上的血混合着灵气一起涌入到魂绸滴内。 灰扑扑的表面散出刺眼的光,它脱离兰无疆手心,飞升上空,一条光线注入兰晴体内。 徐桂暗道不好,一把推开兰无疆,欲毁掉漂浮在半空苏醒的魂绸滴。 “大夫人,您这么急着收集血源,莫不是想早些把这位姑娘送到兰家祠堂认亲?”兰珺儿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掉自己脸上的血,眼底疯狂蕴酿。 只要魂绸滴发生异样,这件事必会闹到祖爷那里。 徐桂想将她草草嫁个富贵公子了事,她偏要踏一脚贵族世家。 这回在门口闹事的母女,若真是兰家嫡系,她就算卖了这两人一个的人情。 若两人不是,生死如何与她何干?! 徐桂,你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此招吧。 “你个疯子!”徐桂手心灵气爆破,却在下一瞬,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面前比她矮一个头的少女。 兰无疆眼里的杀意不加掩饰,她从牙缝里挤出字,字字狠厉,“你若敢毁这玉坠,我定颠覆兰家,大夫人,莫欺少年穷。” “好一个莫欺少年穷!”徐桂被兰无疆气笑了,一掌直击兰无疆心肺,兰无疆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在玉石墙上,香尘四起,她咯血,半条命悬已。 “大夫人!祖爷和大小姐来了!”闻乐快步走进屋内,与闻喜同样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祖爷,您慢些。”绝色少女扶着一位庄严老人翩翩而来,她暗红衣袖如火,额间宝石璀璨,一颦一笑似画,如是人间四月天,艳煞一众富贵花。 老人黑发用玉带束起,雍容之气非常人能及,所过之处寂静一片,静眸深沉,手中权杖光芒夺目,她缓步,威严沙哑的声音打破死局,“徐桂,你身为兰家主母,纵使有万难,也断不该对小辈出手。” 千年沉香木权杖仗底触击地面,徐桂脸色苍白,席卷而来的威让众人压抬不起头。 这便是兰家的掌权人,兰赫,兰家祖爷。 兰无疆目光闪烁,心口发闷,手指的血珠无意和兰晴伤口渗出来的血合二为一,散成血气,蓬勃往上,悬在空中的魂绸滴颜色骤,它速的飞向兰晴眉心,化做一滩水融了进去。 “唔……”兰晴脸色刹的变红,兰赫凝神,不可思议的看着兰晴,手中权杖险些握不紧。 “晴……晴儿?”她缓缓抬手,一身龙涎香让人安心。 兰晴后颈上扬,破碎的丹田在体内重聚,手背青筋暴起,她轻软腰肢颤颤。 “娘?娘!”兰无疆连忙把头凑近兰晴心脏,双眸腥红,情绪失控。 泥沼(6) 泥沼(7) 泥沼(8) 泥沼(9) 泥沼(10) 挣脱(1) “我的房间在何处?”兰无疆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侍女身上。 侍女内心一个咯噔,望着兰无疆的双眸无辜,连忙起身,又随手拉起她旁边的侍女,吩咐其做事,“小姐请跟奴婢来,你且带三人给小姐准备沐浴要用的物件,小姐初来轻欢楼,还请焚香梳洗。” 兰无疆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帘帘珍珠秀眉微挑,跟着侍女进了里屋。 众侍女悬着的半颗心放回了心窝,毕竟刚刚兰无疆和兰温酒动手的时候都看的清清楚楚,兰温酒是出窍一阶火灵根,在兰府也算是拔尖的好苗子,可她败在了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用的少女…… 暖烟袅袅,香炉凋媚,兰无疆踩着木屐被侍女簇拥到屏风后,随意一瞥,只见那百花争艳图奕奕生辉,屋内的四个角落用金支架放着四颗灵气充沛的灵珠。 兰无疆整个人泡在水里,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浴室内雾气腾腾,马奶和花瓣搅在了浴水里,透着丝丝香甜。 她阖上眼,心脏处新建的丹田被灵珠灌入了丝丝灵力,腹部的废弃丹田不安的颤了颤。侍女却不知所云的为兰无疆按着头。 “出去。”兰无疆忽的感受到丹田异常,她睁开眸,冷面无情,声音沙哑,煞气席卷而出,吓的旁边侍女手中花瓣洒落。 “奴婢告退。”侍女们弯着腰小心翼翼退到房外。 兰无疆额头出了层细汗,她筋骨通红,屋内只剩下重重的呼吸声。 “一心不可二用,定神,莫让灵力岔了气。”凤昭在兰无疆神识内缓缓引导兰无疆。 兰无疆暴露在温水外面的胳膊轻颤,她咬牙,四股灵气从四个方位以她为中心回合。 避开最初的丹田,流入心脉。 练气一阶,二阶,三阶……八阶。 她身上的灵气罩不断破碎又再次重建。 离筑基只有一步。 忽的,兰无疆手指纂紧,将最后一点灵气阻断。 她不能在这突破,灵气不够充沛,若强行突破,只会被反噬。 兰无疆胸膛滚烫,她紧紧的靠在浴桶边,虚弱的擦掉额头上的汗,整个人焕然一新,似是被洗髓。 凤昭为她造的丹田极好,修炼速度乃是常人的十倍,加上灵气珠补给,兰无疆用了半日时间便完成了别人数年的修炼。 最基础的练气入体不过是修仙之路的第一步,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每层八阶,越往后便越艰辛,每一步都悬隔着千里之差。 兰无疆绕起一节黑发,偏头,只见琉璃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彩云泛滥。 外面侍女跪的整整齐齐,在没有兰无疆指令,她们不敢惊扰。 “进来吧。”兰无疆仰起脖子,活动了下筋骨,屋内的四颗灵气珠已经变的灰扑扑。 一场无声的进阶悄然结束。 “小姐,祖爷那边传话,让小姐过去用晚膳,可许奴婢为小姐更衣?”为首侍女对兰无疆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好。”兰无疆手臂搭在侍女手心,从浴桶里站起来,脚踩软锦,水珠滑过她纤细曲线,撒了一地。 挣脱(2) 挣脱(3) 挣脱(4) “砰” 长刀在对上蛇鞭的那刻擦出冷光。 兰温酒扬眉,蛇鞭在下一刻缠上了长刀,一层层缠绕密裹箍住,鞭子里灵气流转,欲将长刀吞噬,她狂笑道,“兰无疆,你就这点本事吗?” 鞭把的蛇头带着灵气扭过脑袋,它幽绿的眼睛如毒液,蛇信子嘶嘶作响。 兰无疆手肘用力,将长刀往自己这边拉近,眼见蛇头欲袭时她猛的抬起膝盖,在兰温酒的肚子上狠狠一脚踹上,手腕柔转,长刀削断一缕青丝,三片紫蛇鳞飞溅而起。 八阶练气能用的力量一滴不曾浪费。 兰温酒眼球凹凸,胃里翻江倒海,一口血气喷出,甜腥上头,“噗噗。” “刺啦”兰无疆顺势后退数十步,将长刀抽了出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纱衣翻飞发丝飒爽。 “恶毒!”兰温酒怒目圆睁,看着自己短了一节的头发,堪堪稳住气息。 兰无疆一个空翻而上,破风声逆耳,长刀直斩蛇头,眼底冷凉。 “恶毒?”她缓缓勾唇,柳眉锋利。 兰温酒瞳孔猛缩,手腕灵力纂流,手心提鞭凌空而击,出窍一介的纯灵力夹着火灵根的功法一同爆破。 轰的一声,兰无疆的护体灵气被炸开。 兰无疆心口一疼,手中狠厉长刀却直直砍下毫不耽误。 指尖殷红渗透指甲。 她睚眦必报! “你不要命了吗?”兰温酒身子发抖,险险接住兰无疆的长刀,指尖发颤。 兰无疆喋血一笑,以人载灵,一道巨光攻出。 兰温酒咬牙,双手不稳,白皙脖颈被划兰无疆的长刀出一根血线,血珠洒落口中,蛇鞭红光更胜,兰温酒捂住脖子,脸色惨白。 “你猜。”她眸薄凉,发丝从额角滑落两根,长刀直指,毅如泰山。 “兰无疆,你以自身丹田透支力量,三招之内必死无疑,本小姐劝你速速认输,把轻欢楼给本小姐腾出来。”兰温酒脖子上的伤口被自身灵力愈合,她手上液体粘稠,鞭柱蛇头又扭了一转,冰凉蛇信子舔过她的手掌,绿色双眸餍足的眯起。 它是四阶器灵。 兰无疆眉眼弯弯,笑容渗人,“认输?六小姐可真爱说笑。” “猖狂!”兰温酒猛的挥鞭,再次攻了上来。 她十成的力量全部攒足,红色灵气罩灼热逼人,从脚尖始起,刚烈火焰粲然燃烧,绝烈荒野。 她足蹬双焰,眼底沾了一抹狠色,眼波凌凌。 十年轻狂,最傲不过少年郎。 她可是独树一帜的绝色,怎能容忍尘埃攀附交杂? 兰无疆快速后退,蛇鞭还是擦过了兰无疆的脸颊。 火辣辣的灼伤,带着皮肉焦味。 她眯眸,心脏丹田灵力紧紧纠在一起,兰无疆的脑子顿顿的痛,她眼前昏暗,力量陷入体内血流漩涡。 “挡我者,死。”兰温酒胜券在握,一击致命。 观战的兰赫心头狠狠一跳,正欲阻止,兰珺儿却抓住了兰赫的手。 兰珺儿明媚一笑,悠悠道,“祖爷,兰家可不留废物,这是您亲自下的家规。” 兰赫抿唇,修长宽厚的手掰开了兰珺儿的手指,“若无疆能挺过温酒三招,三招之后,无论输赢,她都是我兰府嫡系,庶系不可欺。明日我会进宫,为晴儿请一个诰命。” 兰珺儿眼皮一抽,牙齿发酸,脸上笑意却不减,“是,以练气八阶对抗筑基一阶,十四岁能有这样的天赋,想必兰姨母在世时定有好好教导。三招后哪怕输了轻欢楼,祖爷也能为她寻个更好的住处来。” 挣脱(5) 挣脱(6) 挣脱(7) 翌日。 “小姐……”侍女见兰无疆睡醒,冷静走到兰无疆面前,规矩的跪在地上递上水盆。 兰无疆颔首,漫不经心盯着水盆里灵气腾腾的一层桃花花瓣,素指轻拨,掀起一圈涟漪,水珠拂面,蕴着丝丝花瓣香甜。 “小姐,珺儿小姐一早在外面候着呢,奴婢说您在养伤,可珺儿小姐还是执意在外面候着……”侍女垂眸,盯着地面。 兰无疆唇角动了动,又用灵茶漱了口,“让她进来吧。” 从她进府开始,那女人无一步不是在算计她……这兰府日子还真是精彩,从不见消停。 兰珺儿一身轻纱,美的像雾里的人儿,她细语,神采奕奕,“祖爷赐的生肌丹可真是个好物件,姐姐如今容光焕发,可看不出半点疤痕痕迹。” 兰无疆抬眸,沉静的目光与之对上,“我能进府,还多亏了珺儿小姐。” 兰珺儿心里一喜,手指攥紧,语气里的愉悦掩盖不住。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兰无疆记着她的那份恩情。 兰珺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微服身,坐在梨花木椅上,惊讶道,“姐姐说这些场面话做什么?姐姐不在兰家,祖爷知晓了下落也定会去寻的。” 兰无疆轻笑一声,是嘲讽还是愉悦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当年母亲失踪,兰家却对外宣传母亲已死,无非是怕母亲在外闹出丑闻,对兰家不利。 祖母眼里的关切真真假假,她握在手心的,也只有祖母怜悯。 区区怜悯,怎够她在兰家站稳脚跟。 “六小姐的还伤未好全,今日本约好去比武台的,现在也是去不成了,我与二哥哥有约,可一个人去总归不好,姐姐若不嫌弃可否与妹妹前往?”兰珺儿眉目含笑,见兰无疆不接话,便自顾自的把计划往前挪了一步。 “姐姐有所不知,比武台向来热闹,京城的俊俏公子们也常常汇聚那里。”兰珺儿故作亲昵的握住了兰无疆的手。 兰无疆不动声色的抽开,眼底带了凉意,“你既然开口,我断不会拒绝你。” “那妹妹就在门外候着了,红酿,备车。”兰珺儿粲然一笑,头上云鬓微斜,珍珠流苏泛起一层润光,她挪步,步步花拂柳,甚是窈窕。 兰无疆眯眼,缓缓下床,手指搭在侍女胳膊上,墨色衣衫微晃,嗓音微哑,“比武台是到底是什么地方?” 侍女心思一转,淡淡开口,“奴婢并未去过,只是常听闻里面说什么生死不论,只讲输赢……珺儿小姐……。” 兰无疆抽回手,套上外衫,不可置否的挑眉,“好了,为我簪发吧。 总有高位者以为自己执棋,殊不知自己才是棋。 轻欢楼朱门被侍卫推开,兰无疆坐在软轿里,眉眼薄凉。 “姐姐!等等我,我也去比武台。” 兰小五不知是从何处得了消息,骑着一匹小黑马驹追了出来,声音急促雪亮。 兰珺儿脸色一变,正欲让侍女把兰小五撵走,兰无疆的轿子却是停在了前头。 “姐姐!”兰小五忽略兰珺儿,立刻翻身下马,小手迅速掀起兰无疆轿子的幕帘,红彤彤的脸蛋笑容灿烂。 挣脱(8) 挣脱(9) “嗤嗤。”长剑渡出层层蓝光在空中磨出火花绚丽夺目。 刹时,轰的一声攻破武昌黎的灵气罩,快似闪电,疾比风! 武昌黎倏的后退,身边灵气点点残影花乱,他轻笑,手心力量汇聚成虹光炽烈而现,伴随着高空烈日红心抡起,声势浩荡! 兰轩逸冷冷一笑,手腕飞的翻转,一跃而起,长剑直直往下劈去。 今日就让他试一回这武昌黎几斤几两! 武昌黎袖袍猛挥,掌中灵气成球,涛涛力量外包裹着一层紫雾,夺目绚烂。 “轰隆” 四周烟尘炸起。 灵气球将长剑击了个粉碎。 单单一招,溃不成军。 兰轩逸那一剑,甚至都没能碰到武昌黎身子,就被灵气球撞在比武台的保护罩上。 保护罩乃出窍期修士设下,战斗时坚如磐石,兰轩逸撞在保护罩上,一口热血喷出,狼狈的趴在地上残喘。 “咳咳……”兰轩逸翻了个身,只见自己握剑的手,血淋淋,掌心嵌入了几片剑柄碎片。 他视线模糊,嘴里血腥味弥漫。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练气八阶? 不止是兰轩逸一个人不敢相信,在场所有人都安静如鸡。 兰无疆一怔,心脏莫名发紧。 原来……这才是练气八阶的巅峰? 武昌黎粲然一笑,眸中似有星辰,他单膝蹲下,拿出条帕子意味不明的帮兰轩逸擦了擦唇角的血迹,随后将帕子丢到了兰轩逸的脸上,轻讽道,“多谢二少赐教,武某叨扰。” 他站起来就走。 “站住!”兰珺儿红了双眼,不顾旁人阻拦便冲上了台,美目怨毒的瞪着武昌黎。 武昌黎脚步一顿,低头嗤笑一声,转过身冷着脸望着兰珺儿,“不知小姐有何贵干?” “你伤了二哥哥!”兰珺儿心疼的将兰轩逸脸上的帕子掀开,将兰轩逸扶起来。 “珺儿小姐,比武台上不论生死,这一点你二哥怕是比我清楚。”武昌黎对这个女人没有一点耐心,愈看,却想掐断对面纤细脖颈。 “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兰珺儿衣衫微乱,眼泪在眼眶里弥漫,欲落又止,惹人心疼。 此刻,台下的群众议论声窃窃。 “这武家少爷也太不留情面了,好歹珺儿小姐也是京城贵女,却将人家哥哥伤成这个样子。” “是啊,兰二少年纪毕竟还小……” 兰珺儿与武昌黎对视,手指攥起,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那你要如何。”武昌黎冷冷的扫了一眼台下的群众,笑容冷血。 兰珺儿身子一抖,慌乱目光落在了兰无疆身上,手指尖微微发颤,脸上血色尽失。 把一个无助美人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无疆姐姐,你昨日能赢以练气八阶赢筑基一阶,今日也定能为二哥哥讨回个公道对不对?” 兰珺儿泪珠落地,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在场的无数男儿为其担忧。 议论声再起,四周人看兰无疆的眼神开始锐利。 “唉,看来这女子与珺儿小姐是姐妹,居然见死不救,可真是铁石心肠。” “若换成我哥伤成这模样,定会为我哥讨一个公道。” “有此等实力居然袖手旁观……姑娘,你便与那武少爷过两招吧,过两招又不会要了你的命,你怎么能见你哥哥和妹妹这样被人欺负呢!” 一穿着华服的少爷在台下指着兰无疆,理直气壮的责问。 挣脱(10) 胭脂血(1) “哐当” 狂风席卷整个比武台,兰无疆体内力量在这一刻似是被抽干,五脏六腑都挤压在一起。 干涩,凝固,从脚底蔓延上来的寒意。 疯狂的一击! “轰。” 刺眼光晕充斥在保护罩内,粉尘飞舞。 兰无疆被后劲反噬,退出三四米,狼狈撞在栏杆上,靠双手支撑着自己整个身体。 武昌黎原地不动,他垂着眸,死死盯着自己发麻的手掌。 忽的苦笑一声,唇角血迹夺目。 “滴答。” 地面溅起了一朵血花。 兰无疆被这滴血激的一抖,她牙关打颤,干涩喉咙发出沙哑声音,抬头道,“你输了。” 武昌黎手背青筋跳动,眼底多了几分探究,“你没有能力与我过第二招。” 兰无疆缓缓站起来,意味深长的盯着武昌黎,学着他的动作将煞气蕴育在指尖。 小小一方的立体空间在她手中扭曲。 热气隐约显现出煞的形状。 “你大可试试。”她偏头,细软青丝松松垂在两肩。 兰无疆砰的一声将手中煞气捏碎,眸光如剧毒的罂粟,引人堕入深渊,“敢赌吗?武少爷。” 武昌黎修长手指蹭过自己嘴角的血,愣了片刻,缓缓扬眉,“你赢了。” 场下一阵唏嘘。 兰珺儿的脸色一白,五指在手心掐出了印子,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 “恭喜无疆姐姐,旗开得胜。”还是那温细的嗓音,听的人发麻。 “还看比武吗?”兰无疆接过兰小五递来的茶水,一口吞下,喉咙微微缩紧。 兰珺儿心口一堵,强颜欢笑道,“无疆姐姐,比武台太危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兰家吧……” “哎,二哥哥醒了!”兰小五站在兰轩逸面前,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二哥哥!”兰珺儿俯身去看兰轩逸,兰轩逸却推开兰珺儿的手,怨毒的盯着兰无疆。 兰珺儿一愣,有些不解,下一刹,风拂过,眼前闪过一道残影。 只见兰轩逸抄起桌上削水果的小刀,居高临下的站在兰无疆面前,小刀刀刃离兰无疆脖颈仅仅一纸之隔。 “为什么不杀了他?”兰轩逸愤怒的对着兰无疆质问。 “为什么要杀他?”兰无疆平静的双眸冷冷的看着兰轩逸。 兰轩逸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与我兰家作对多日,让他死在比武台上是最好的结果。”兰轩逸咬牙切齿,看着兰无疆恨铁不成钢。 兰无疆手指夹住刀刃,微垂的眸讽刺满满,“那他为何不杀你?一劳永逸。” “你疯了,你到底是不是兰家人!你给我松手!”兰轩逸死死抓住小刀刀柄,却发现自己不能抽动分毫。 额头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无疆姐姐,你就松手吧,别让二哥动气!”兰珺儿向前去拉兰无疆的胳膊,生怕兰无疆伤了兰轩逸。 “我松手等他伤我吗?”兰无疆勾唇,戾气的眼神让兰珺儿心跳漏了一拍。 “珺儿姐姐,你就别帮倒忙了。”兰小五皱着眉头,不安的看着兰无疆。 她有种预感,若真让兰无疆生气了,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胭脂血(2) 胭脂血(3) 胭脂血(4) 胭脂血(5) 胭脂血(6) 胭脂血(7) “哗嗒” 在岩浆淹没兰无疆的前一刻她的煞气破体而出,一层透明薄膜罩住她整个人。 兰无疆一手五指张开迸发撑住煞气,喉咙涌上一股甜腥。 岩浆从煞气罩上滑落溶蚀石板。 脚下岩浆滚动成珠,融入缝内的流淌的岩浆从边缘往中心坍塌,地面震动板块移转,偌大的岩浆潭从中凸突弥漫而出,干裂的灰尘在空中四起,温度骤升,似要将人烤融。 兰无疆身子一抖,脸上血色全无。 凤昭难道在里面? 她额上汗珠落地,被热气碾灭消逝。 煞气在她手心缠绕,兰无疆颤栗着将它拧做一股绳往岩浆潭内直直探去。 “呲啦。” 兰无疆猛的抬眸,只见煞气绳从岩浆潭接触的那端透出鲜艳的红。 如血夺目! 兰无疆牙关打颤,徒生出一股无力感。 为什么呢? 她不剩什么东西了,为什么不能给她留下一些活下去的念想? “噗。”兰无疆怄出一口血,捂着心口发抖。 她从来不求苍天虚无缥缈的怜悯,但如今兰无疆在内心极度渴望凤昭安好。 岩浆潭下有无生还? 沉着眸里酝酿着疯狂,兰无疆忽的笑了起来。 冰凉的手往岩浆内探去,煞气包裹在指尖…… 岩浆下,凤昭成为一架黑骷髅人沉在其中,岩浆从他骨骼里穿流,手骨处依旧死死锁着玄铁链。 他没有五官,亦没有血肉。 似乎他本来就该是一副死亡多年的枯骨。 几百年前的荣耀早就不属于他了。 他从神坛跌落,比最卑微的蝼蚁还不如……却妄想着逆天改命。 黑骷髅人的骨架抖了抖。 失落时,却瞧见一只白嫩的手探向岩浆下。 黑骷髅人没有眼珠的头骨一颤,愣了片刻,忽的向前游去。 哪怕每进一寸都是神魂灰飞烟灭的危险。 “哗啦——” 他破开层层岩浆热浪避开通红的岩石艰难的靠近了那只手,手骨缓缓抬起,不可置信的碰了碰兰无疆的指尖。 一瞬间柔软的触感漫布全身,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融入这具黑骨,为他解开被桎梏的生命。 黑骨手指僵硬,骷髅头缓缓抬起。 兰无疆睫毛扑扇,在感受到岩浆潭下有活物时眼眶骤的湿润,忽的一声哽咽,泪不断落在岩浆潭里,情绪在顷刻间崩溃,“你还在……” 凤昭愣在岩浆潭里,阴差阳错的忘了收回手。 兰无疆紧紧抓住只手骨,将自己手心的煞气源源不断都包在住黑骷髅的身上,另一只手毫无保护的摁在岩浆石面上撑着自己整个身体。 灼烧感铺面而来,兰无疆双眼充血,她咬紧牙关,颤巍巍跪着的身体双膝撑地一点点挪了起来。 黑色骨头出现在视线内的那一刻兰无疆心如坠冰窖。 “扑噜。” 凤昭的骨架露了一半在岩浆潭面。 髅头一缩,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一把推开兰无疆,溶液四溅。 兰无疆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手腕上的玄铁链,链子立刻烫烂兰无疆的皮肉,她痛呼一声,手指却死死扣进铁链的缝隙,泪眼血丝密布,艰难道,“你、回来。” “咔。”骨架发出一声粗重的闷吼。 “凤昭!”兰无疆脸上泪痕未干。 蜷着身体将铁链往手腕上绕了两圈,腿往后狠狠一蹬,软皮靴卡在岩石缝里。 衣服皱起一道道深深的折痕。 胭脂血(8) 胭脂血(9) “好。” 凤昭狭长的眸眯起,嘴角微微上扬。 “我去修炼,把压制的煞气给化了。”兰无疆咽下喉咙里外冒的血,睫毛颤栗,眸光扫了一眼地上的残肢,忽的轻笑一声。 心魔出现只不过是因为她怨念妄生,魔气纵横,可她心中的怨念多了去,何惧这一个心魔? 她只知她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谁敢强夺,杀无赦! 兰无疆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双唇。 凤昭手心聚力,一枚煞气珠出现在兰无疆眼前,缓缓道,“把多余的煞渡进去,别急于求成。” 她是天然的融鼎,能载天地之煞。 若无疆贤良方正…… 罢了。 贤良方正堪为天下大任又如何?兰无疆只是兰无疆,她想活成什么样的人,应该由她自己决定。 白雾起,兰无疆在碰到那颗煞气珠时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丢出了识海之界。 “嘶。” 兰无疆神识落回身体,她靠在床边,素手揉了揉眉心,一身冷汗淋漓,眼白血丝密布,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打捞而出。 外面天还未亮,窸窸窣窣的声音扰的她心神不宁。 “听说了吗?三小姐从皇宫回来了,还得了皇上亲赐的玉如意,据说她已经筑基八阶了,此等天赋,真是让人羡慕。”侍女一边浇花一边振振有词。 另一侍女眼咕噜一转,鬼鬼祟祟从袖子里抹出一对玉镯子给旁边人,“柳青,这表小姐平日里也不于我们亲近,来轻欢楼好些天了也从来不给我们什么打赏,脾气还古怪,三小姐天赋异禀,你又和三小姐的墨香姑娘关系甚好,不如你……” 侍女把镯子往柳青怀里一塞,脸都快要笑烂。 兰无疆手指仅仅摁在柱子边,硬生生的将上面压出印子来。 “你好大的胆子,不知轻欢楼是祖爷在管?我可帮不了你。”柳青把镯子推了回去,飞快的提着水壶走了。 侍女不甘心的咬唇,殊不知一切都被兰无疆看在眼里。 呵,天赋异禀? 兰无疆体内煞气一时间没有控制住,直直往上冲。 “噗。” 一地鲜红。 粗重的喘气声与这奢靡的卧房格格不入。 她仰头,煞气珠从手心浮起,一道道浅蓝色光晕从她体内抽出,融入煞气珠内。 而后心房处猛的缩紧,屋内四角的灵气台乍亮。 经脉全开,体内气息运转,单薄的身子冒出一层层密汗,浩瀚丹田内似有无尽宇宙。 天通穴由灰暗一点点变亮,痛感细细如针扎。 此刻天地昏暗,唯有她手持星辰。 煞气珠悬浮,废丹田处与灵田同时扩张,一寸寸扎入骨。 灵气在心脏游走,煞气在腹部环绕,指尖泛出光亮,散开的发丝迎风飞舞。 “哐当。” 琉璃窗大开,月亮垂微,最后一缕月光照在无疆脸上。 一夜间,白瓷般的脸褪去稚嫩。 柳眉锋利乍现。 灵气泉涌,身上的毛孔被清洗,打坐之处亮起一个小光圈,一呼一吸之间,本浮躁蛮横的煞气在此刻安宁。 月落日升,天边鱼肚泛白,发红的晨光如金撒了一地,兰无疆掌心煞气珠融入手心。 “呃……” 她一声闷哼,竟将昨夜吸收的所有煞气全部炼化,煞灵两股力量在体内纠葛,她双手放置膝盖,再一次吐纳。 清气进,浊气出。 小半时辰后,明亮双眸睁开,眼底水光粼粼。 筑基一阶! 凡人修仙问道,一年筑基可为天才,三日筑基堪比天方夜谭。 可她做到了…… 胭脂血(10) “宣。”兰无疆掀开珠帘,声音沙哑。 小侍女闻声开门,瞧见兰无疆的衣服汗湿,连忙把头垂了下去,目光躲闪,一颗心在胸膛里快要跳出来。 兰无疆低笑一声,将珠帘放下,大步向前,白皙手指抬起小侍女的下巴,悠悠道,“怎么了?你抖什么?” 小侍女一个寒颤,整个人立马跪了下去,手腕上无意露出的玉镯看起来格外刺眼,“表小姐息怒,是奴婢伺候不周。” “伺候我沐浴,我要去兰苑。”兰无疆无悲无喜的盯着着小侍女,淡淡的开口。 “回小姐,今日是三小姐的洗尘宴,大夫人一早就派人来传话了,让所有小姐少爷都过去。” “奴婢这就为您梳洗打扮,还请小姐移步朝歌殿。”小侍女整个人往后缩了缩,脖子莫名发凉。 兰无疆一怔,忽的笑出了声,“你是在帮我做决定吗?” 小侍女连忙把头贴到地面,急忙辩解,“小姐恕罪,奴婢万万不敢!” “那伺候吧。”兰无疆偏头,绕起一节发丝,没由来的一句话让小侍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她一副不敢相信兰无疆就这样放过了她的样子,整个人脸色惨白。 兰无疆眼里最后的一点笑意也没了。 她做什么了?在她眼里她是十恶不赦的恶魔? “求小姐留奴婢一命,奴婢愿为小姐做牛做马!”小侍女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闭嘴。”兰无疆被吵的烦了,眉头蹙起。 “小姐……奴婢真的知错了……还请小姐留奴婢一命。”小侍女眼泪如断线珠子,哭声凄厉,门外其他侍女快步走进来,见兰无疆一脸不耐烦的模样齐齐跪下。 声音统一道,“表小姐息怒。” 无一人抬头看她,卧房内只剩下小侍女的抽泣声。 兰无疆眯起眸,盯着小侍女扬眉,“你喜欢哭?” 抽泣声停止,屋内落针可闻。 柳青心里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暗骂小侍女是个蠢货。 “谁派你来的?大夫人?还是兰蔻辰?”兰无疆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 小侍女咬到自己舌尖,暗暗吃痛,“表小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兰无疆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屋内所有人,冷笑一声,“从今早你一进门就开始惊慌失措,哭哭啼啼,你想让我罚你?在把事情闹大……好给我按一个残暴娇蛮的名声?” “你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兰无疆走向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小侍女。 小侍女强装镇定,手心被指甲掐了一排红印,脸上表情却是越发显的无助无辜,“奴婢真的不知道,表小姐要杀要打奴婢都认了,可小姐断不能让奴婢去污蔑别人的清白啊……” 兰无疆轻嗤,眼底寒意如冰霜,“污蔑?让我想想……这兰府中娇蛮性格的庶子庶女不少,倒不知你和你背后的主子用过几次同样的法子?” 小侍女的精神防线在此刻被击溃,她双膝发软,当真是被吓的一动不敢动。 兰无疆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掐断一片绿萝叶子,笑颜如花,“你说要杀要剐你都认了?你很想让我发落你,是吗?” 忽的声音转冷为厉,让人毛骨悚然,“还是你笃定,我伤了你之后,你主子可以救你?” 柳青闭上眼,跪着的腿往前挪了一两步,不卑不亢道,“表小姐,此等贱婢就交给奴婢处理吧,奴婢定会给表小姐一个满意的答案。” 兰无疆又笑了,她盯着柳青笑了许久。 笑的所有人脸色惨白。 “满意的答案?好啊。” “来,你上前。” 兰无疆坐在梨花木椅上,对着小侍女招手。 小侍女此时惶惶不安,看着兰无疆如同吃人猛兽一般,背后被冷汗浸透。 骨生花(1) “你告诉我该怎样罚你才好?背信弃义的奴才按照规矩是得在脸上烙上贱字的。”兰无疆见小侍女不敢向前,自顾自的端起一茶杯,缓缓抿了一口。 柳青心中焦急,硬着头皮再度给兰无疆求情,“表小姐,此等贱奴就发卖了吧,省的留在小姐面前糟心。” 兰无疆莞尔一笑,目光游离,她放下茶盏,绕着小侍女走了两圈,“不必,祖爷待我不薄,我怎可随意打发兰府下人?你将她送到祖爷那去,就说是我孝敬祖爷的。” “万万不可!还请小姐三思!”柳青瞪大眼睛,想都不用想兰赫知道此事后说何等暴怒,兰无疆她怎么敢拿兰赫的名义来搪塞这侍女? “这也不许,那也不可,你们想要我如何?”兰无疆慢条斯理的拂袖,一丝响动都让她们的心脏高悬。 众人第一次见识了兰无疆的手段,心中暗暗祈祷。 “表小姐,此事奴婢也罪责难逃,奴婢愿自领其罪,只求小姐消气。”柳青喉咙干涩,亦想不到法子应对。 兰无疆挑眉,一把抓住小侍女的头发,逼她与自己对峙,压低了的声音格外磁性,“送你去大夫人那里好不好?” 小侍女眼里泪花闪烁,颤抖的双唇意外答了一个好。 兰无疆勾唇,目光落在柳青身上,“拖出去,烙上贱字后将这侍女送给大夫人。” “她照拂我多日,我理应好好感谢她一番。” 兰无疆下颚微扬,目光望向门外。 柳青身子一颤,狠厉的抓住小侍女的衣领,将人利落的拖了出去。 惨叫声回荡在轻歌楼。 被烙上贱字的侍女必定是犯了罪大恶极的事情,这下哪怕侍女出去造谣,也没人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小,小姐……”另一侍女见兰无疆只穿了中衣,颤着手递上一件外袍。 “你伺候我梳洗,一会去朝歌殿。”兰无疆面色如常,与往常一样坐在铜镜前任由她们摆弄,丝毫看不出刚刚那狠辣手段的女子是她。 “诺。”轻欢楼的奴仆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轻歌楼院外,侍女奄奄一息的喘气,鲜血从额头上留下,她怨恨的盯着柳青,一字一句道,“你当真要与大夫人为敌?!” 柳青放下手中烙铁,从袖子里扔了一瓶玉容膏在小侍女怀里。 “你忘了,我从来就不是为大夫人做事。”柳青声音冰凉,目光冷寒,一身青衣沾了点点血迹,越显孤傲。 小侍女纂紧玉容膏,不甘心的再扫了一眼柳青,最后一瘸一拐的走向清风道…… 朝歌殿,白石铺地暖玉生香,宽阔府邸气势恢宏,每日辰时都有歌姬吟唱,朝为歌,暮为止,灵气为歌声而蓬发。 兰无疆还未走近,就听见靡靡乐音,宽阔府道分成两路,男宾一路,女宾一路,所过处牡丹朵朵花香扑鼻,金银挂饰目接不暇,纱帐绸缎织成的地毯鲜艳夺目,碎灵石在空中漂浮,形成光芒点点,璀璨辉煌。 “表小姐,这边请。”侍女对着兰无疆盈盈一拜,引兰无疆入客厅。 “姐姐!” 欢快语调出现那一刻兰无疆身体僵直。 骨生花(2) “你伤好了?”兰无疆压下心头那点欲望,语气平和。 兰小五并未发现兰无疆的异常,眉眼弯弯道,“祖爷赐了我丹药,今日早上起来便复全了,姐姐!听说今日世子爷也会来呢。” 兰小五穿着鹅黄软丝褂子,发髻上簪了两朵黄玉花,软嫩可爱。 兰无疆垂下眸,不动声色的将兰小五挽住的手松开。 她本可以度过平安的一生,何必跟着自己冒险。 兰小五手心一空,楞楞的看着兰无疆,“姐姐?” “这就是新来的表小姐么?”一少女娉婷而来,唇上妃色胭脂清丽娟绵。 兰小五正欲开口,一道粉色身影赶了上来。 兰珺儿挽住少女的胳膊,对着兰无疆微微一笑,似乎之前没有发生过比武台的不愉快。 她眸光一转,柔柔介绍道,“芳妹妹,这是无疆姐姐,晴姨母的孩子。” “原来如此,无疆姐姐安。”兰芳轻笑,与兰珺儿相视一眼。 即刻,两个美人站在一起给兰无疆行礼,声音娇软,引起得几个公子频频窥看。 “这京城双姝可真是名不虚传。” “一个温婉可人,一个清丽雅致,相得益彰啊。” 兰珺儿心里划过一丝窃喜,兰芳垂着眸,羡慕的盯着兰无疆鞋上的翠玉。 兰小五咬牙,拉起兰无疆的手就要走,小声嚷嚷道,“姐姐,这好大一股臭味,难闻死了。” 兰芳脸色一变,兰珺儿却是笑颜如花,盯着兰小五慢慢开口,“五小姐好灵敏的鼻子,真是像极了某种动物……” “你!”兰小五水灵灵的眼睛瞪大,气不可遏。 兰无疆似笑非笑的看着兰珺儿,唇轻勾,“不是小五鼻子灵敏,是珺儿小姐口气太大了,这周围都飘着一股味呢。” “古有佳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今日有珺儿小姐闻味辩人,想来以后也会成一段佳话。”兰无疆眼眯起,字字都往兰珺儿心里戳针。 兰芳脸上的假笑快挂不住,手中帕子被捏出了皱子,“无疆姐姐,听闻你能以练气八阶赢筑基一阶,是难得的天赋,不知今日你可能以练气八阶,赢筑基八阶?” 此言一出,周围哄笑四起。 兰芳堪堪掰回一局。 “以练气八阶打筑基八阶?她疯了吧。” “真以为自己有一点出众就能凌驾于众人上了?堪堪练气八阶,也不知道在嚣张些什么。” “哎,世子爷来了。” 周围人目光往门口望去,只见兰轩逸和一高大青年笑着走进来。 青年眉高眼阔,目光炯炯,英武不凡,走来时圆领袍翻飞,玉腰带夺眼,脚下金蟒靴踩碎一地牡丹花瓣。 让不少小姐红了脸。 独朝歌殿内的兰蔻辰一脸冷漠。 她今日一身玉色白纱,清冷孤傲的气质艳压一众女眷,如高高在上的仙女。 毕竟她是皇上口中的天才之辈,岂能与凡人同伍? 世子大步朝兰蔻辰走去,将手中匣子递给了她。 “文世子安好。”兰蔻辰不冷不淡的行礼。 南魄文却是眉眼带着喜意,连忙将兰蔻辰扶了起来,“不用行这些虚礼,你想不想打开看看?” 兰蔻辰心中一动,微笑着打开了匣子,只见一块火红色的灵兽蛋出现在她眼前。 蛋身笼罩着一层红光,蛋壳上的三枚符文让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阶灵兽蛋? 这样的宝贝世子爷就拿来送人了? “一点薄礼,你可还喜欢?”南魄文如沐春风,将兰蔻辰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 骨生花(3) 骨生花(4) 骨生花(5) “狂妄!”南魄文喉结滚动,重重的呼出一口粗气。 兰轩逸目光阴沉,大步走到兰无疆面前,袖袍迎风,他伸手,欲将道印拿走,“无疆,听二哥的话,这东西武少送给你,说不定都没有经过武老爷的允许,二哥知道你与武少有些交情,但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他目光灼灼,像极了一位为姊妹考虑的好兄长。 众人被兰轩逸的话带偏,看着武昌黎的目光由惊讶变成猜忌。 武昌黎站在原地轻轻挑眉,讽刺味十足。 兰无疆听了兰轩逸的话险些被气笑,不等兰轩逸碰到她,她衣摆一转,站在离兰轩逸一米以外的台子上,眼眸微垂,红唇闭合,“二少爷,先不说此物是武少爷送给我的,你无权处理,再者,你当众污蔑我与武少爷,是出何心思?一口一个二哥,莫不是忘了庶子的身份?二少,按照规矩,你还得唤我一声大表姐。” 兰轩逸嘴角一抽,脸上仿佛当众被人打了一个巴掌,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额头青筋跳动。 他压下心中怒气,扯出一个笑来,“无疆,今日这么多客人在,你可别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而不知轻重。” 兰无疆哂笑,将道印扔回了武昌黎怀里,“武少爷,多谢你的道印。” 武昌黎脸色一变,握着道印有一瞬间的茫然。 莫非兰无疆真被兰轩逸这一句话给吓退了? 他五指微微缩紧,看见兰轩逸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心中一阵窝火。 “莫多想,只是暂且让你帮我保管。”兰无疆粲然一笑,武昌欲言又止的嘴合上。 再转眼一瞧,兰轩逸一口气卡在喉咙处,憋的脸通红。 “无疆,轩逸说的不无道理,这样贵重的东西,兰家无功不受禄。”兰赫深不见底的眸光对上兰无疆澄澈的瞳孔。 武昌黎勾唇,修长手指把玩着道印,眼角染上一抹绯红,“祖爷,这物件我家老爷子说了,我若是中意哪个姑娘,就将它赠予给对方。今日我武某将坤字道印送给小姐,意思便是武家大门自是为她随时打开。” “道印已经与她契约,这是武某心甘情愿的事,哪怕无疆小姐不愿意,这道印也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荒唐!”兰赫权杖往下狠狠一击,虽未用灵力,但依旧让所有人都五脏六腑在体内感受到一阵颤栗。 武昌黎桃花眼灼灼,趁众人陷入恍惚时对着兰无疆比了个口型,‘做戏’ 兰无疆眼皮一跳,莫名觉得自己背后的目光似要把自己扎出个骷髅。 淡淡扫了一眼周围小姐,发现她们眼里的嫉妒和灼热快似是要溢出来汇成洪河将她吞灭。 “武少爷有所不知,姐姐的母亲前几日才过世,而姐姐早已立下三年内不予婚嫁的承诺,如今少爷的一片痴心,只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兰芳眼咕噜一转,按照兰珺儿的指使,把这番话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 “三年又何妨?三十年武某也是等的起的。”武昌黎含情的眸望向兰无疆。 激的他周围的小姐红了眼眶。 骨生花(6) “想不到武少爷还是个情种……可今儿明明是兰三小姐的洗尘宴,武少爷如此喧宾夺主意在何为?”南魄文冷笑一声,大声呵斥。 武昌黎背手而立,阳光在俊美五官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他轻笑,身后的人都为之失色,“既来兰家,自是准备了贺礼。” “是何宝物?”旁边围观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两眼放光,喊出声来。 武昌黎潇洒的从腰间扯下钱袋子,放在旁边桌上,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有极品玄晶石,龙骨储物戒指,珍贵的灵草灵药,一只凤头钗和些许零钱。 “这钗子可是上界玉女所持法器?一品灵宝?!”有识货的人惊呼出声。 武昌黎笑着点头。 兰蔻辰脸上惹起一阵燥意,毕竟这一品灵宝可不比道印差……如果这是武昌黎为她准备的贺礼,她倒勉强可以原谅他之前的过失。 兰蔻辰酸涩的心突然平和起来,连着嘴角的笑意也真实了几分。 她果然还是那个万众瞩目的兰三小姐…… 众人目光随着武昌黎修长手指而移动,只见他手指在凤头钗上停留片刻,又朝左移去。 他们屏住呼吸,目光相对时,皆是摸不着头脑。 莫非贺礼是那二阶神仙草? 有人泛起了嘀咕。 此刻,武昌黎细细寻找,终于在零钱堆里找到了一枚破旧铜币。 他将铜币拿起,递到兰蔻辰面前,“恭贺兰三小姐突破筑基八阶。” 兰蔻辰看着那枚铜钱脸色冰冷,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纂紧,她挤出一个笑,平日九分的容貌在此时也被气的只剩七分。 “武少爷认真的?” 武昌黎点点头,忽的面前一道劲风袭来。 兰轩逸一掌拍落他手中铜钱,怒气冲冲的攥起武昌黎的衣领,“你欺人太甚!居然拿这么一个玩意搪塞我妹妹!” 武昌黎目光幽暗,心里默数了三个数。 “噗。” 兰轩逸突然被一记灵力打退,整条手臂发麻。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发现兰赫阴沉的盯着他。 “轩逸,不得无礼,退下!”兰赫额权杖上的灵珠发亮。 兰轩逸不甘心的退到一边,殊不知他身后的兰蔻辰已经脸色铁青。 “我想武少爷需要给兰家一个解释。”兰赫眯眼,众人的心皆悬起,心道武昌黎惹了大祸。 武昌黎却是不紧不慢的理好衣领,随后又将地上那枚铜钱捡起,声音微哑,“祖爷有所不知,这是当年我父亲赠予我练气八阶时的礼物,铜币内里封印了一道真人分身,危机时刻可保其一命。没想到这样的东西在兰家眼里只是一个玩意,是武某唐突了。” 兰无疆看着故作忧伤的武昌黎嘴角一抽,她刚刚明明瞧见武昌黎在挑选铜币时故意选了一个最破旧的。 眼前这幅引人伤怀的模样皆是他自导自演,硬生生让兰赫吃一个哑巴亏。 “原来如此,想必这枚铜钱对于武少爷来讲定是意义非凡。” 爱慕武昌黎的小姐们见武昌黎伤心,纷纷为他解场。 兰蔻辰反而成了风尖浪口的攻击对象。 “无碍,之前也并不知你父亲在这枚铜钱里封印了这样贵重的心意。”兰赫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枚铜钱,正欲用神识去探解,武昌离却将铜钱收入袋子里,并且顺势拿了一根仙草交于丫鬟。 “祖爷,今日武某送的礼物让兰三小姐不喜,这枚仙草就作为补偿,改日定重新奉上贺礼,武某家中还有些琐事,就不在多叨了。”武昌黎微微弯腰,将一个贵公子的气度体现的淋漓尽致。 兰赫叹了口气,无奈点头。 武昌黎温柔一笑,握着道印的修长手指松开,道印腾空飞起,直奔兰无疆。 兰无疆瞳孔猛缩,没来得及反应,这一股道印变的白光就化在了她的掌心。 整枚道印溶了进去,手心一个坤字乍现,闪起一道金光,随后彻底消失在眼前。 丹田处一股酥麻感流入四肢百骸。 兰无疆一怔,再抬头,朝歌殿内已经瞧不见武昌黎的身影…… 骨生花(7) 骨生花(8) “你做了什么?”兰无疆一把揪起兰珺儿的衣领,眼里怒火中烧。 兰珺儿噗嗤一笑,柔弱无骨的双手攀附在兰无疆的肩膀上,轻轻道,“可不是我要对兰小五做什么,而是别人要对兰小五做什么。” “无疆姐姐你自以为让她远离你就是为她好,殊不知早有人掐中了这一块软肉,随时等着下手呢。”兰珺儿声音酥的让人发毛,指尖细细划过兰无疆的脸庞。 兰无疆粗暴的将她整个人提起抵在墙上,杀意在眼底酝酿,“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兰珺儿倒吸一口冷气,她仰着头,从兰无疆的侧脸看到了兰芳漠然的脸,心凉了一半,“五妹妹今日被你故意冷落,心里一定很伤心……对吧?” 兰无疆嘴角动了动,握着她衣领的手骤的松开,强而有力的骨节绷起,猛的掐住她纤细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练气七阶而已,不足为惧。 兰珺儿腿在空中蹬着,见反抗无用,缓缓平息下来,看着兰无疆怒极反笑,漂亮的双眸里多了几分怜悯。 她语调一转,平日的温柔模样在此刻龟裂,玉手在兰无疆的手背上挠出道道血痕,吐字如冰,“是不是想杀了我?可惜你杀不了我。” “兰无疆,你听说过无极阁吗?无极之乐,无极之痛,皆在此阁。”兰珺儿大声笑了起来,兰芳终忍不住向前劝慰。 “无疆姐姐,您此时还是去无极阁看看五小姐吧,刚刚大夫人以五小姐偷六小姐玉牌的事情被抓走了。”兰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兰无疆。 兰无疆猛的抬眸,将兰珺儿扔在地上,大步离去。 好一个偷窃之名!这群欺软怕硬的人渣败类! 无极阁内,朱红的大门上刻画着百鬼图案,阴冷之气刺骨,槐树围着高墙而种,浓密茂盛,不见天日。 哪怕是名为正派的兰府,也难以避免有这样的污秽之地。 此刻,数百房间内里烛火摇曳,惨叫声此起彼伏,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兰无疆软靴刚刚踏进门槛,两个大汉就抬着一个尸体快步走了出来,兰无疆心一紧,额头出了一层密汗。 忽的,空中响起熟悉的破风声,一鞭下,狠厉血腥,四周鸟雀飞起。 兰无疆眼皮一跳,耳朵辨别着刚刚声音的方位,灵气催动,她三两步踩上房顶,直奔西北院角。 入眼,兰小五被绑在一张条凳上,背后血淋淋,兰温酒拿着蛇鞭细细的擦着蛇鞭上的残肉,眼角微勾。 徐桂则用手帕轻轻掩盖住口鼻,外罩的金丝褂子坠着东珠光鲜亮丽,她高高在上的坐在沉香木椅上,煞有其事道,“孽子,你可知罪?” 兰小五咳出一大口血,豆大的汗珠往下掉,脸色惨白,手指蜷成拳头,磕磕绊绊道,“我,我没偷,没偷她东西。” “好一个没偷,难不成我玉牌还长了脚跑到你身上去了!你分明知道这玉牌对我有多重要,你居然还敢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看我不打死你。”兰温酒眼神一亮,抬手又是一鞭。 倏的,一道残影闪过,兰温酒被人正踹胸膛,整个人如流星飞起,狠狠砸在围墙上。 骨生花(9) 骨生花(10) 迷中雾(1) “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兰无疆皱眉,目光望向远方。 医师吞了口口水,嘴皮发干,脑子里嗡嗡响,整个人抖了半刻才抬起头,一字一句道,“还有一法子,但代价巨大……还望小姐三思。” 兰无疆瞳孔猛缩,嘴角一僵,声音沙哑,“讲。” “此法还需表小姐将您自己异于别人的经脉分出一小部分种在五小姐体内,只是这么做一来成功性小,二来对您的修为以后恐有影响,可能、可能再无晋级。”医师试探的看着兰无疆的脸色,心里的弦紧绷成一条线。 兰无疆抿唇,目光阴沉。 倒不是她不愿意给,只是因为她体内的异常之处皆是因为废丹田和腹部无沟通灵气的经脉。 难道兰小五也要剔除经脉,损废丹田? 毁了丹田兰小五可能即刻毙命…… “你很想救她?”凤昭感受到兰无疆内心的不安,缓缓开口。 兰无疆淡淡嗯了一声,眼底却是闪起些光亮,“你有办法?” “有,我可以助你将煞气保存在她体内控制毒素,但你必须在一月之内找到解药,而我为保你康健,这一个月内我需化成煞气镇守毒素,你……可能见不着我,但我一直在。解药乃灵魔两气共存的双生花,一百里外的绯月林有此物,虽难寻,但也不是毫无希望。”凤昭看着识海里泛紫的雾,拿起一颗煞气珠默默的先为兰无疆解毒。 兰无疆喉咙一热,当着医师的面咳出一口黑血。 医师踉跄而起就要扶住兰无疆,却被兰无疆摁住肩膀。 兰无疆拿出帕子擦掉唇角血迹,喘着粗气道,“不碍事,我毒自身可解,你好好照料兰小五,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医师错愕的盯着兰无疆,木讷的点了点头,震惊的发现兰无疆手臂上的毒自动消退在风中凌乱。 卧房内,兰小五听见门推开的声音,快速擦干了眼泪,只是枕头上的湿润逃不过兰无疆的眼睛。 “哭过了?”兰无疆看着整个人变成紫色的兰小五,心脏抽痛。 扯出一个笑捏了捏她的脸蛋。 兰小五嘟囔一声,嗖的一下把头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发顶。 “姐姐……刚刚医师的话我都听到了。”她在被子里瓮声瓮气,手指却攒成拳头,死死压抑住内心的委屈。 “他说没救便没救吗?有我在,阎王也不敢收你的命。”兰无疆美目一眯,锐气锋利。 兰小五心脏怦怦的跳,出于本能的信任嗯了一声。 “我此次离开便是为你寻找解药,你好好待在兰家,谁若动你,就让谁先踏平了轻欢楼。”兰无疆把兰小五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只见皮肉下面的黑气纵生,血管都快染成墨色…… 她将煞气渡进兰小五体内,体内凤昭也在此刻松开了煞气珠,整个人化作一缕白烟融入废丹田。 兰小五身上的寒意减退,她震惊的看着自己肤色回归正常,疼痛消失。 “姐姐?”兰小五声音发颤,眸光里带着狂喜。 她真的有救了? 兰无疆将手松开,揉了揉她的脑袋,唇惨白如纸,笑容却是发自内心,“我都说了有法子救你,你这一个月就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她们当初怎么打的你,你就怎么打回去。” 兰小五扑向兰无疆,险些把兰无疆撞到,湿漉漉的大眼睛泛着水光。 “好!都听姐姐的。” 迷中雾(2) “你怎么还没死!”兰温酒在清风道撞见兰无疆时眼皮一跳,心里的话不受控制都脱口而出,狭长双眸似是要把她的胳膊盯出个窟窿。 兰无疆嗤笑一声,眼底寒意如刀刃,正面对上兰温酒,“我死不了,倒是你,我瞧着像时日无多……” 兰温酒嘴角一抽,看见兰无疆腹部就一阵抽痛,她袖子里还撞着徐桂给的丹药,此刻手心出了层冷汗,声音怨毒,“下个月就是家族小比,上了比武台,我会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实力。” “那本小姐就拭目以待,但愿到时候六小姐能将钱还清,免得我在你死后还要去找你娘收账。”兰无疆冷冷的扫了一眼兰温酒,逆着风走过她身边。 兰温酒抓着丹药瓶的手指生疼,口中软肉被自己咬出了血。 恨,漫布大脑,夺取理智。 她一定要让兰无疆付出代价! 敢进兰家,时时刻刻都要做好尸骨无存的准备。 绯月林,鸟兽横飞,红色的树叶如火,染红了整片山峰。 夕阳落日,彩霞漫天,浓郁的灵气在四周涌动,兰无疆唇微张,本能的想喊凤昭,却想起他这一个月都不会再出现了。 凤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心略微浮躁,丹田的白雾颤了颤,兰无疆眉头舒展开来。 罢了,他一直都在。 “姑娘可是要入林?走左道还是右道?老夫可以给你带路,左道两灵石,右道二十灵石。”一老渔夫出现在兰无疆身后,干枯的皮肤扒贴着他自己的骨头,脸上皱纹层层堆积,笑起来时会露出被烟草熏黄的大牙。 背后鱼篓里的鲤鱼鲜活的跳着,他拿着鱼竿的手老茧厚重。 一切毫无违和…… 但深山老林,何来钓鱼之处? “为何右道要收二十灵石?”兰无疆双手背在背后,细细打量着老渔夫。 老渔夫干笑两声,手上鱼竿猛的一挥,面前的绯月林就变了景色,一条黑气铺面,一条阳光大道。 很显然,阳光大道的是二十灵石的那条路。 “小丫头,你是新来的?进这绯月林都有规矩,进林需带掌路人,我何老五乃绯月林掌路第一人,从不讲价!” 兰无疆冷漠的抬起下颚,抬腿就往黑气铺面的那条路走。 何老五脸色一变,连忙扯住兰无疆的袖子,“走右道,十灵石!” “走左道,三十文。”兰无疆拿出荷包,倒了三枚十文的铜币,放到何老五手心,眉尾微微上挑。 “走右道,一灵石,老夫是不忍心看着你去送死。”何老五嘴角抽搐,不可置信的看着手心的三枚铜币。 他在绯月林带路这么多年,头一次收到铜币。 “二十,走左道,你若再不同意,我可以选择自己进去,左右不过黑了点,我不怕黑。”兰无疆讪讪一笑,将何老五手心铜币收回一枚。 看他反应,若没有掌路人进绯月林,他自己受到的反噬应该更多些,否则也不会和她纠缠…… 兰无疆睫毛颤了颤,忽的手腕被何老五抓住,他埋怨的看着兰无疆,将兰无疆手里那枚铜币又扣了出来。 “三十就三十,扣扣搜搜,以后谁敢娶你?”他捞起鱼竿往左边一挥,绯月林又恢复之前的景象。 迷中雾(3) 迷中雾(4) 迷中雾(5) 迷中雾(6) 迷中雾(7) “扑通。” 兰无疆双膝一软,滚落在地,血红双手撑着整个沉重身子,灵气丹田枯竭,再无力气支撑她这样大力度的飞奔,身后轰轰之声夹杂着石土而来。 铺天盖地,毁天灭地。 她大口的喘气,汗水浸湿发丝,双眸血丝密布,喉咙如寒冰包裹,嘶哑疼痛,此时此刻,身下土地崩塌,兰无疆整个人向下掉去。 眼前是腾起来的荧光点点,坠下去的红白两光。 “嘎吱。” 兰无疆的手指死死箍住铁链,身下即是万丈深渊。 她如浮萍攀附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伤口糜烂摩擦,血黑红露骨。 巨兽在对面摇摇晃晃前进。 兰无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她紧张的望着巨兽,只见巨兽睥睨俯视,似是看不见她的存在。 偌大体积在铁链上飞奔起来,兰无疆咬牙,已经做好手指被踩烂的准备,却只是和巨兽的铁掌擦肩而过。 皮肉血绽。 她闷哼一声,靠着双臂的力量缓缓向前移动,巨兽在她身后长啸,却也只是长啸。 兰无疆手臂酸痛难忍,无时无刻不想松开手,任由自己坠落。 感受失重感和结束这潦草的一生。 可还有人等她回去,她的身上背负着好几个人的期盼和性命。 兰无疆双手猛的用力,将整个上半身撑在铁链上。 铁链微微摇晃,她抬头,看见一道白光。 那是……彼岸啊。 整个一个时辰,九千六百三十二步,每一下都是靠着手掌抓着铁链往对岸攀爬。 这铁链的斑斑血迹上沾了多少人的亡魂?兰无疆不敢想,在碰到真正的土地的那一刻只觉得劫后余生。 入眼是硕大的花丛,唯独有一处是生长着灌木,灌木交缠往上窜,萤火虫在四周飞旋。 那就是双生花的生长之地吗? 兰无疆本能的朝灌木靠近,伤痕累累的手指拨开树叶。 温和力量漫步全身,一团白光耀眼。 她鼻子一酸,在接住白光的那一刻,白光破碎。 手中——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 兰无疆瞳孔猛缩,整个人愣在原地。 而更糟糕的事情却在下一刻降临。 兰无疆已经踏足地面,自身气息和位置就会被巨兽锁定,对兰无疆来说是鸿沟一样的距离,在巨兽眼中却不过是灵力腾飞的一瞬。 黑白的巨物影子狂冲过来。 而她已经没有一战之力。 坤字道印是她全身能用出来唯一可以抗衡的武器,却在此刻因没有灵气而犹如废石。 冷……席卷而来的冰霜贯彻四肢百骸。 兰无疆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她自己有多么的自大。 以为有了凤昭指点就敢闯这金丹修士都不踏足的龙潭虎穴?以为自己小有成就就能与兰家叫板? 她多荒唐!人生如戏。 死亡在真正接近她的那一刻才感到恐惧。 可她不甘心,她还没有真正的拼搏过。 兰无疆颤着抬起手,唇乌紫,“坤字——破。” 微弱的光在手心一闪即散。 巨兽已来到眼前。 但也就是这一瞬,不属于她的强大力量通过另外一个媒介穿透她的身体,手中坤字道印轰出一道巨大光芒。 迷中雾(8) “无疆小姐,武某才把道印送你一天,你是遇到了什么情况一日之内用三次坤字道印的,还透支武家封印在其内力量的……” 武昌黎懒懒的声音从白色玉石里传出,且伴阵阵舞乐,靡靡之音中好不快活。 兰无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刚刚那一击竟然将那巨兽打下深渊。 巨兽陨落,土地不在复原。 她牙关发颤,缓缓道,“救我。” 远在京城的武昌黎脸色一变,他袖袍一挥,眉头深深皱起,“你在哪?” 兰无疆手脚冰凉,双眸无神的望着那黑不见底的深渊,“绯月林,幽冥洞。” “等我。”武昌黎心里暗骂一声,一把推开面前倒过来的歌女,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了春风楼。 坤字道印在武他送与兰无疆之前便和自身建立了联系。 除了道印契约者本人使用可进行攻击外,神识联系者会在对方虚弱时将自身力量借与。 武昌黎并没有告诉兰无疆其中关卡,只是想在往后她有意外时助其一臂之力。 却没有想到意外来的如此之快。 他冷面如冰,借了春风楼掌柜的飞马,翻身而上,扔下一袋灵石走的迅速。 绯月林外,何老五正欲离开,就被从天而降的马撞了个满怀。 他愤愤喷出一口血气,一连退了十余米,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心里暗道今儿是倒了什么八辈子的霉,奇葩是一个接着一个。 “带路。”只见一青年纵马而来,冰凉寒剑直直架在了他脆弱的脖子上。 何老五鱼篓里的鲤鱼瑟瑟发抖。 何老五扬起头,粗糙大手对着武昌黎拜了拜,一举一动像极了一个无辜的白发老翁,“少侠再说什么?我年纪大了,听不明白,刚刚少侠还撞了老夫……” 武昌黎桃花眼微挑,唇角上扬,“哦?本少倒不知绯月林掌路人何老五现在喜欢上装傻了。” 何老五嘴角一抽,无意撇到他腰间令牌,咬牙切齿道,“走左道走右道?” “幽冥洞。”他薄唇轻起,何老五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牵起了武昌黎的疆绳,在前面引路。 幽冥动内,兰无疆坐在地上调息打坐,此洞灵气分布诡异,时而浓郁,时而稀薄。 她唇抿成一条线,苍白的脸上汗珠不断往下落。 连运气的手都快抬不稳。 眼看灵气分叉,丹田聚灵之处崩溃,一股柔和力量漫布肺腑。 兰无疆深吸一口气,堪堪将那点吸入的力量稳在体内。 武昌黎站在她身后轻笑一声,将放在她肩上的手收回,乌黑的眸微微弯起。 “兰家人是不是都挺能惹事?筑基一阶闯幽冥洞,无疆小姐是嫌命太长?”武昌黎慢悠悠的扫了一眼四周的狼藉。 兰无疆捂着心口咳了两声,身上锐利还未褪去,肌肉依旧时刻紧绷着,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也不比武少爷练气八阶来幽冥洞畅通无阻要厉害。” 两双眸在此刻相对,忽的相视一笑。 皆是身怀秘密,可谁也不打算坦诚相待。 “你来绯月林找什么?莫非你是不知道绯月林属于武家管辖?”武昌黎扯出腰间令牌,偌大的绯字耀眼。 兰无疆嘴角抽搐,心口仿佛更痛了一些…… 搞什么?白忙活一场。 迷中雾(9) 迷中雾(10) “你哪来那么多钱?”兰无疆偏头,恰恰对上武昌黎深沉的眸。 武昌黎将兰无疆在往紧里拉了点,薄唇轻起,唇角笑容得意,“臭弟弟,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穷?” 兰无疆咬牙,一记眼刀使过去,武昌黎毫不在意,笑容更加肆意。 “两位公子请……这儿可还需清清服侍?”余清清一衫浅蓝广袖,香肩半露,眉眼又纯又欲,举手投足将温婉和魅惑拿捏的恰到好处。 武昌黎将兰无疆摁到座位上,大手一挥,淡淡扫了一眼余清清,“不必,没有本公子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余清清乖巧的点点头,进退有度的对着兰无疆浅浅一笑,随后消失在天字号雅间的幕帘处。 二楼所有天字号都可直接观赏大厅,但大厅的人却无法瞧清二楼客人。 楼台亭阁台榭,无一处设计不精妙,无一出不出彩。 连面前的茶几都暗藏玄机。 兰无疆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将茶杯放下时,杯内竟自动续满茶水。 她眼皮一跳,正欲开口,却发现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诡异异常。 本能的屏住呼吸,只见余清清在台上阑珊中步步生莲,蓝色裙摆微敞,修长大腿若隐若现,她指尖生花,变出一把杜鹃往台下一散,台下客官连连叫好。 如赋予红尘乱世生命的媚母。 气氛轻而易举被推到高潮。 余清清抛了一媚眼,清丽嗓音回荡在大厅内,柔弱身子盈盈一拜,风情在眉眼间流淌,秋水婉转,“各位客官久等了!” “清清姑娘!” “千月姑娘何时出场?” “我等在容音馆守候多日,只为一睹花魁芳容!” 台下浪荡才子千金少爷皆纷纷开口,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甚至有人将珠宝玉饰往空中高抛,醉态惹人笑话。 余清清羞涩一笑,手举一把轻纱团扇半遮面,娇嗔道,“花魁岂是人人都能见?今日花魁所出题目共有三道,三道皆对者,则可进入春丽园与千月姑娘共度良宵。” 话音一落,激起千层浪。 武昌黎挑眉,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好戏来了。” “我只有夺冠才能见到这千月花魁?”兰无疆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武昌黎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问道,“不然呢?我还能把那千月花魁带到这屋子来?无疆小姐……白日做梦可不是好习惯。” 兰无疆一噎,手指微微纂紧,聚精凝神的看着台下动静。 她绝对不会放过能拿到双生花的任何一个机会。 “不知姑娘可否再添些彩头?我出三千玄晶石加一品灵宝。”隔壁天字号屋内的客人发话了。 大厅里的议论声突然小了起来,不少人好奇的抬头往上望。 大约是想瞧瞧那里面坐着的是哪位贵人。 可珠帘层层叠叠,只能隐约看见淡黄色衣衫。 余清清不卑不亢的向前一步,朱唇轻张,“奴家可做不了主,客官要是想让千月姑娘为你实现愿望,还是先过了这三道题,见到千月姑娘再去与她谈罢。” 场下传来哄笑声。 二楼男子毫不在意的轻嗤一声,便再没了动静。 “各位客官,你们可都准备好了?”余清清目光一转,笑颜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