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002章 热轧厂遇到的问题
003章 请不要为难炉子
004章 信你的邪
005章 做大做强
006章 我们在熔炉中纠缠，我们在熔炉中升华
007章 请开始你的方案陈述
008章 第一阶段实验
009章 我成功了一大半！
第四季度了，各行各业都在赶产量、冲目标。
外面的电子厂、仪表厂、机电厂、变压器厂的采购负责人天天求着江钢供货，供应高质量的取向硅钢。
这些厂有许多是轻工部、机电部的下属企业，他们的条子呈送到了主管部门，随即传递于冶金部。
冶金部也是很硬气的，人家江钢自有安排，钢材生产有它的规律，别再往我们部送条子了，风气都被你们搞坏了，哼！
说是这么说，但作为庞大且漫长的工业链上的钢材供应方，江钢当然是想多供货多创效益。
内部外部的压力施加到马汉兴、赵青山、周铁男身上。
马汉兴下达了死命令：“我跟你们一起，吃住都在实验室，搞不出来不准回家！”
“这……哦。”赵青山、周铁男服从命令。
“马工，电话，你爱人打来的。”实验室里进来一位同事，喊马工接电话。
“打打打，打个鬼！女人就是事多！”马汉兴骂骂咧咧离开实验室，他说马上回来，你俩继续做实验。
马汉兴来到办公室，拿起话筒，温柔说到：“喂，英子，什么事？”
爱人的请求既简单又重要，她说等下要去水果湖，跟市里工会的同志们搞联谊，不能按时到幼儿园接孩子回家，让马汉兴早点下班去接孩子。
马汉兴面露难色：“我工作上蛮忙哦，可能去不了那么早。”
爱人：“忙忙忙！你的工作重要，我的工作无所谓是不是？那你忙吧！”
马汉兴捂住话筒东张西望：“你重要你重要，你去忙你去忙，我早点下班去接曦曦。”
走回实验室的路上，马汉兴倍感内疚。他中年得女，现在都是独苗，女儿当然是掌上明珠。
说句公道话，姑娘长这大，几乎都是爱人在照顾，他就连接送姑娘上幼儿园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爱人让他今天去接姑娘，亦是出于无奈。
别个爸爸妈妈把小伢都接走了，只剩姑娘一个人惨兮兮的留守幼儿园，泪汪汪的盼爸爸等妈妈，必然会在姑娘幼小的心灵上产生不可磨灭的阴影和创伤，甚至影响她的一生，摧毁她的人格！
马汉兴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满脑子都是“接姑娘”、“小棉袄”、“伟大的父爱”、“父女欢度今宵”。
“小赵，小周，我家有急事，我姑娘的事，我先走了。”马汉兴简单说了说情况，深表歉意。
赵青山十分理解中年男人的艰辛：“幼儿园花朵的事，那可是大事！马工你快去接姑娘吧，别让孩子等太久。”
周铁男也是菩萨心肠：“是的是的，实验室交给我俩，马工你快走。”
马汉兴离去不久，周铁男亦表歉意：“我老娘今天五十岁生日，家里请了客做生日，我也要早点回去哦。”
赵青山点点头道：“百事孝当先，老娘最最大，你快点回家孝敬老娘。”
马汉兴下达“不出成果不准回家”的死命令之后的30分钟之内，实验室里只剩赵青山一人。
并不是说马、周二人出工不出力，恰恰相反，他俩是十分敬业的科技工作者。
但谁家没点急事呢？
赵青山锁好实验室的门，深呼吸一口，开始吧！
氧化镁，78.0%。
三氧化二铬，6.0%。
二氧化硅，5.5%。
三氧化二铝，4.0%。
三氧化二铁，1.7%。
二氧化锆，1.1%。
五硫化二锑，0.6%。
氧化锌，微量。
……
火焰持续加热，反应皿里的化学物质融合、排斥、再次融合、发生化学反应。
粉末状的物质散发不起眼的灰白色光泽，加水，搅拌，形成流动性和悬浮性良好的液态涂料。
它看起来越肮脏，赵青山的眼睛越发光，他不怕99种材料的阻挡，只怕氧化镁-三氧化二铬投降。
赵青山小心翼翼的将液态涂料倒入喷涂装置，试验用的取向硅钢小型板坯送入烘烤箱，100度，200度，300度。
喷！
液态涂料经充分雾化后天女散花，它不再肮脏，它美丽端庄，它自由飞翔！
Boom！
莫要慌张，这并不是爆炸，只不过是一种热力学音效而已。
试验硅钢板坯表面形成0.8mm的保护涂层，借着板坯的热量，涂层迅速干燥。
温度继续提升，500度，800度，1000度，1200度。
以2FeO·SiO2为主要成分的氧化铁皮有液相形成，液相和涂层中的某些组分相互渗透、扩散，通过物理化学反应形成致密的反应层带与扩散层带。
玻璃相中析出大量微细晶体，有效的阻隔气氛对钢坯的氧化，提高了涂层的弹性，对硅钢板坯与涂层间因膨胀系数不同而产生的应力起到缓冲作用。
涂层的EDAX分析结果显示：
氧化镁：微晶体22.2%，固溶体25.5%，基质20.8%，方镁石氧化铬94.7%。
三氧化二铬：略。
二氧化硅：略。
三氧化二铝、三氧化二铁、二氧化锆……略。
实验室条件下的烧损率降低了91%！
“我成功了一大半！”
赵青山兴奋的握拳晃动，他之前担心记忆中的理论方案难以在1986年的实验室实现。
现在看来，只要认真仔细、胆大心细，是可以实现的。
记录实验数据，打扫实验室卫生，赵青山抡抡胳膊，好累。
这个“成功了一大半”的实验持续了十几个小时，从昨天下午做到今天清晨。
“果然是吃住都在实验室啊，年轻真好，单身真好。”
年轻拥有充沛精力，单身拥有诸多便利，然而年轻的赵青山时刻惦记老婆。老婆老婆，你快快长大。
“咦，门怎么锁了？”
实验室门外传来马汉兴的声音。
“赵青山来的这么早？”
周铁男也在门外。
赵青山打开门，他疲惫的神色中透着成功的喜悦：“我做了一通宵，终于做出了理论上最优的配方，进来吧，看看数据。”
周铁男的眯眯眼扩张到极限程度：“EDAX、结构反光、热物理性能的数据都很好！强于卡耐基钢铁实验室！”
“实验室条件下的烧损率降了91%，工业生产突破50%有望！”马汉兴极度兴奋，他看过配方成分后恍然大悟：“五硫化二锑是很重要的原料，唯一的一个非氧化物，居然起到了这种作用！”
实验数据摆在这里，在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硅钢保护涂料研究方面，江钢实验室超越了国内外其他实验室已公开发表的研究成果。
也是巧了，昨天马汉兴提前下班接孩子，周铁男于20分钟后回家孝敬老娘，仅剩赵青山一人呆在实验室干了通宵，他竟然做出了大家梦寐以求的实验结果！
010章 实验转生产
011章 尊重科学
012章 重要日子
哦不，笔误。岁月如梭，一转眼两天过去了。
今天是1986年11月20日。
喷了钢研所自研涂料的取向硅钢，从热轧厂三号加热炉里出来了4200吨，合格率达98%。
钢的质量基本上大局已定，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万一剩下的800吨全都废掉了呢？
这晚，赵青山在学习方面对孟小青进行了一对一的辅导。
“小青你明年参加高考，根据最近四年的录取情况，我预测在87年的高考中，楚州省理科考生考到450以上，就可以上清华。400以上，一本稳妥。350以上，保底二本。300以上，读大专去吧。”
“是的小山哥，我们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50分是一个档次，小青你现在两百五，定个小目标吧，先冲到300分。”
“来吧小山哥，冲！”
“基于孟小青你的个人特征，我为你制订的战术是：理化英持续拔高，数学和生物随缘，语文和政治……哎，我真不想骂你，你家里一个劳模、两个党员，语文和政治加一起考53分，我觉得这与你的智商无关，纯粹是态度问题！”
1987年的全国卷理科高考总分为710，其中语文、数学各120，生物70，英、政、理、化各100分。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偏科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孟小青的数学和生物，赵青山不想管了，真的是随缘了，孟小青考几分算几分，多拿一分赚一分。
理化英持续拔高，三门科目拔高到280~300的区间，牢固的基础就此打下。
加上语文和政治，孟小青还是很有希望读大学的，至少也能混个大专。
“先从英语开始，小青你的英语现状是60~70分，我希望你能拔高到90分以上。”赵青山进入具体的教学环节，他的教材是他的手写纸，密密麻麻写了几十页。
“我们略过入门级的英语辅导，直接进入高端环节。如果你在写作中用出at large这个词组，就很高端了，分数自然而然的就上去了。当然了，这要结合考场上的实际情况，多记一些单词、词组，总归是有好处的。”
“我写的这三十六页纸，包含了一些小故事，高端级别的技巧穿插在故事里，我用红色笔作了标注。英语这门学科关键的还是词汇量，在词汇量的支撑下，技巧才能发挥最大作用。这三十六页纸你拿去，拿回你家细细体会。”
“过几天我会给你物理、化学的类似资料，你也不用天天往我家跑，三五天来一次就行了。”
赵青山一番交待，孟小青遵命照做。
11月21日，热轧厂三号炉健康运转，又一批取向硅钢合格出厂。
22日、23日、24日，一切正常。
11月25日，赵青山早早来到钢研所办公室。
钢研所实行常白班的作息制度，朝九晚五，中午休息两个小时。
赵青山八点来到办公室，他以为自己很早了，没想到马汉兴、周铁男更早。
“来这早，吃了没？”
赵青山落座他的位置，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我们课题的第一个目标，已经完成了。”马汉兴的心情不错，他说：“从10月25号开始到现在，热轧厂三号炉共出来四千九百多吨取向硅钢，合格率为98.2%，就算今天最后一炉不合格，这5000吨取向硅钢的整体合格率也已达标。”
“是的。”周铁男接过话题，他说：“工业生产数据表明，我们课题组自研的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保护涂料，在保证取向硅钢表面质量与性能方面，已跟新日铁的类似产品持平。”
赵青山点点头道：“所以不管三号炉能烧到5000吨还是6000吨……实际上它至少保持了5000吨的水平，因为最后一炉正在烧。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已经可以取代新日铁涂料了。我没讲错吧？”
“没错！”
一个肯定的声音，一位男子忽然现身，他是罗正堂科长。
过去的几个月，马、赵、周三人在科室里的行政领导罗科长的存在感较弱，今日出了成绩，罗科长理所当然的站了出来。
罗正堂也是做技术出身的，他精神抖擞的说：“如果新日铁涂料是80分，那么你们三个开发的国产涂料目前来说也是80分，小赵讲的很对，我们钢研所第二研究室自研的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完全可以代替新日铁的硅-碳化硅系！这意味着从今以后，由东瀛进口的硅-碳化硅系，将被江钢自产的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取代！祝贺你们！”
“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我们的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是只有80分，还是90分，甚至100分？那就要看三号炉的表现了。我确认了热轧厂的生产计划，这一批5000吨取向硅钢中的最后一炉，将在今天下午两点出炉，届时我会和大家一起见证光荣时刻！”罗正堂一番热烈表扬，随即离去。
“这个罗科长哦……”马汉兴摇了摇头，并无后续评论。
钢研所大楼离热轧厂挺远的，骑车得骑十来分钟。
下午一点半，钢研所一行专家骑车前往热轧厂。
领头这人是叶国立高工主任，身后诸位是罗正堂科长、韩工、裴工、马汉兴、赵青山、周铁男。
气氛还是很和谐的，毕竟所里出成果了嘛。
“小赵啊，七分胜算没错吧，该出击时要出击，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呵呵。”裴工乐呵呵的笑道。
“小赵，你们的实验数据我看过了，第一层带是紧靠钢基0.03毫米的反应层，第二层带是0.2毫米的扩散层，第三层带为原始涂层。涂层的保护机理提升到了新的水平，难能可贵。”韩工不苟言笑，交流方式以专业术语为主。
这玄冥二老没有行政职务，如今也不做具体的科技攻坚课题，二老专注于所内外、江钢内外的专家评审会议，德高望重，以德服人。
赵青山谦恭说到：“感谢二老的指点，到热轧厂了，让我们看看有没奇迹发生吧。”
斗志更加昂扬的热轧厂干部、职工，早已聚集在三号炉操作室里。
两点零三分，这一批次5000吨取向硅钢的“最后一炉”钢出炉。
这里的“最后一炉”打上引号是因为暂不确定真的是最后一炉，还是倒数第二炉、倒数第三炉……
“这一炉取向硅钢赶紧送去轧制，质量合不合格无所谓了，不对，我说错了，质量当然是要合格的，但是，我们更关注炉子。”胜利或许即将到来，突破也许就在眼前，吴厂长有点语无伦次。
013章 快去请赵青山赵工！
热轧厂三号炉仍在熊熊燃烧，门型吊蠢蠢欲动，推钢机等待命令，进料口如饥似渴。
“炉底液态渣积累了多深？”吴厂长问到。
负责监控的车间师傅答道：“不到两百毫米，平均值是197毫米！”
“好，安全！”吴厂长的右拳砸进左掌，又问：“横梁、立柱、炉底围堤耐火材料的损耗度是多少？”
车间师傅高呼：“百分之六十左右，损耗最高的部位是立柱，但不高于65%！”
“很好，很安全！”吴厂长极为重视安全，安全意味着可以继续生产。
5000吨、197毫米、60%这三个看似简单的工业生产数字，代表着热轧厂追平了三号炉的历史最高纪录。
操作室里响起掌声，掌声送给钢研所潜心钻研学问、寻求科技突破的专家们。
“叶主任，你们钢研所了不起。”吴厂长与叶国立握手，革命的情谊、同志的信任在掌心里传递。
叶国立用力晃动手掌，他说：“吴厂长，真正了不起的是勤奋扎实、技艺精湛的钢铁工人，他们是国家的支柱，是我国实现工业腾飞的基石，是中流砥柱的‘铁元素’。有请工人兄弟送入下一炉硅钢吧。”
叶主任讲话太有水平了，“铁元素”们听的很舒服，钢铁硬汉们笑出柔情。
刷新三号炉的历史纪录，取决于吴厂长的一声令下。
吴厂长下达命令：“江钢自用的那批硅钢坯，给我送进三号炉！”
与钢研所合作的这个自研涂料工艺改善课题，它毕竟是个新课题。
虽然目前的工业生产数据很好看，但这个课题仍处于工业生产验证阶段。
江钢这种特大型钢铁企业，在其扩建、扩能的过程中，需用到大量钢材。
江钢自己的仪表厂、供电厂、机电厂，也是要用到硅钢的。
自产自用呗，钢铁企业别的没有，多的就是钢铁。
江钢真的是造福他人，难为自己。
高牌号的高价、高端取向硅钢，江钢全都外销，卖给客户。
中低牌号但也能保证功能性、稍微便宜一点的取向硅钢，江钢自己用。
三军用命，一炉低牌号取向硅钢坯被送入三号炉。
三号炉运转如常，操作室里爆发更为热烈的掌声。
吴厂长与赵青山握手：“赵工，你兑现了三个月之前的承诺，在你们钢研所的帮助下，三号炉一次修炉周期板坯加热量突破了5000吨大关！”
赵青山激情澎湃的说：“朝着6000吨的目标，让我们继续努力吧！”
钢铁这个行业，统计基数太过庞大。
一批次烧制5000吨钢坯与5020吨，并没有太大区别。
20吨钢是很重的一堆东西，十几辆轿车加一起重约20吨。
但20吨钢放之于钢铁行业，产生的经济效益微不足道。
量上去了，统计起来才有意义。
炉子还是这个炉子，钢坯还是这些钢坯，工人还是这群工人，变化点只有硅钢保护涂料，然而热轧厂三号炉焕发了新的活力，它更坚强了，更有韧性了，它一直在加热，一直在烧坯，5100吨、5200吨……
没有爆炸，没有事故，没有伤亡，没有财产损失。
一切安全！
12月1日，热轧厂三号炉在这个周期里共烧制了6000吨取向硅钢，整体合格率在较优范围内。
“六千吨了！好哇好哇好哇！”
吴厂长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三号炉是他们热轧厂的摇钱树，没有什么比摇钱树持续摇钱令吴厂长更兴奋。
“六千吨，可喜可贺！我们三号炉终于打了翻身仗！”副厂长的命运与厂长、与热轧厂紧紧绑在一起。
苏联人援建江钢建厂、出铁、出钢的50年代，至勃涅日列夫执政的中期，是江钢的第一次“大炼钢”时期。
1980年“一米七轧机系统”投产至今，装备全面升级的江钢进入了第二次“大炼钢”时期。
正如吴厂长所言，我们国家现在是缺钢的，尤其是急缺各类高端品种。
就冷轧硅钢片而言，八大钢中仅有两钢能从头到尾生产出来，全中国离“自产自足”还有较大差距，你说缺不缺嘛。
外汇储备这么金贵，很心疼咧。
谁把国家急需的高端钢种的产量弄上去了，谁是功臣呀。
吴厂长显然是热轧厂的最大功臣，他为了这个厂子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他力排众议，大胆支持钢研所年轻科技人员搞科技创新，他居功至伟……以上言论来自热轧厂副厂长。
相比之下，张远海张工，你这个同志就很保守喽。
张工解释道：“我是搞设备的，材料方面我确实不甚精通。钢研所的小赵有两把刷子，人家毕竟是院士的爱徒！”
热轧厂三号炉的传奇仍在继续。
6100吨、6200吨……
这下可引起局部震动了，二炼钢、硅钢厂、冷轧厂的厂长全都来到了热轧厂。
“老吴，你们不萎了！你们的三号炉，冲到6500吨了！”
“老吴，你们究竟服了什么灵丹妙药，短短几个月竟然引发了质变！”
二炼钢、硅钢厂、冷轧厂与热轧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号炉的加热量数字持续跳跃，吴厂长大喜过望，却又感觉有点不科学！
甚至有些担心受怕！
“你们修炉班给我检查一下，三号炉它到底还能撑多久？安全第一啊，不能出事故啊，一旦出了事故，就全都泡汤了。”吴厂长就像刚入洞房的小媳妇，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修炉班的师傅们也担心害怕呀，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你从未见过的新事物。
一番精确的实时监控检查后，修炉班师傅颤颤巍巍的说：“报告吴厂长，三号炉它……它还可以再战500吨！我以我这条老命担保，它真的还能再烧500吨！至少500吨！”
“这……这不可能吧，7000吨？”二炼钢的朱厂长一脸震惊。
“换了种我们自主研发的新型保护涂料，居然大步跨越了2000吨！”硅钢厂何厂长同样惊讶。
在此不可思议的神奇时刻，吴厂长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快去请赵青山赵工！”
014章 稀奇古怪
赵青山赵工请了个假，见他的大哥去了。
骑车回到十二街坊，赵青山看见大哥赵青峰站在单元楼门口。
赵青峰捎来了不少物资，大包小包，还有一床褥子。
“哥哥，你带这么多东西好累的吧。”
“不累不累，你这里蛮好找，蛮方便。”
“进屋坐下子，晚点我们去钢城宾馆搓一顿。”
兄弟俩进屋，赵青峰四处观察，赵青山检查物资，肉糕，肉丸，褥子，以及一大罐腌萝卜。
腌萝卜倒不重，这罐子可沉了。
弟行千里兄担忧，怕弟弟吃不好，赵青峰带来了家乡的肉制品。天气越来越冷，赵青峰带了床厚褥子。肉吃多了又怕弟弟嫌腻，于是赵青峰带来了清脆爽口的腌萝卜。
赵青峰蛮感动的，兄弟亲情血浓于水。
“你这房子有点小，但毕竟是在钢城安家了，蛮好蛮好。”28平米的房子能有多大，赵青峰很快视察完毕。
厨房里有炉灶、锅瓢碗盏，赵青峰立即拍板：“外面的宾馆饭店吃饭太贵了，兄弟之间不用太客套，就在屋里吃。把肉糕、肉丸蒸一碗，搞点萝卜，就可以了。小山，你去买瓶酒。”
兄弟俩是同一个妈生出来的农民儿子，赵青峰保持着农民儿子的淳朴本色，能省一个算一个，能在家里吃绝不去下馆子。
赵青山想得开，他买了瓶董酒。
“小山哟，这瓶酒顶你一个月的工资吧！”赵青峰心疼啊，他的本意是让赵青山买瓶三块五块的普通白酒，谁知大手大脚的弟弟一出手就是董酒级别的奢侈品。
“人活一世，快乐至上。哥哥，你想开点，该吃吃该喝喝。你大老远跑过来看我，我请你喝董酒是应该的。开盖，喝酒！”
“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小山发了几大的财哦！”
赵青峰喝口董酒压压惊，这酒真够劲，值这个价钱！
兄弟俩喝酒吃肉，酣畅淋漓，不论是在哪个时代，有钱就是他妈好使哦。
酒意正酣时，赵青山忽然问到：“哥哥，你这次真的只是来看我而已？”
“是的，我一直想来你的单位看你，拖了好久，这次终于来了，我蛮高兴。小山你混的好，我就高兴。”
“哥哥，你不会编假话，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这个……”赵青峰尴尬了一秒钟，随即呵呵笑道：“这次来江城，我主要是看你，顺便也去汉口了解了一下子行情……哦，现在叫商业信息。”
赵青峰在老家黄丕县承包了一个鱼塘，赵青山是知道的。
黄丕县那个地方的市场容量有限，赵青峰就琢磨着，把他的鱼销到汉口去。
汉口自古以来便是商业重镇，商贾云集、遍地生意。
汉口的市场足够大，但竞争也足够激烈。
就说鱼虾这种水产品吧，是汉口人民、江城人民乃至楚州省人民非常喜欢的食物，需求量较大。
然而楚州省是闻名全国的鱼米之乡，养鱼的人多了去了。
不出赵青山所料，他哥的鱼塘在销路上遇到了一定的困难。
现在的赵青峰算不上农民企业家，他就是个农民。
作为一个农民，赵青峰能去汉口调研“商业信息”，已是具有一定远见的农民了。
承包鱼塘这个事情吧，赵青峰也是跟风，同乡的伙计说养鱼赚钱，于是就有了他的这个鱼塘。
赵青山当然不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把老本亏完，他提出一个建议：“哥哥你养点其他品种行不行？”
“比如说？”
“绿毛龟。”
“绿毛龟这个东西我倒是晓得，但是绿毛龟会有销路吗？”
“绿毛龟主要用于观赏，观赏来观赏去，最后也被好吃佬们吃掉了。绿毛龟还是蛮好吃的，营养价值高，还可以入药，这么多好处，绿毛龟的经济价值肯定比喜头鱼高啊。”
赵青山说着说着给说馋了，他又道：“哥哥你的养殖范围不要仅限于鱼啊龟啊之类的，荷兰猪、鸵鸟、鳄鱼，这些品种都可以考虑一下子嘛。”
“还荷兰猪哦，还鸵鸟、鳄鱼哦！我们又不是广东人，哪个吃这些东西？”
赵青峰觉得他弟弟越讲越离谱，内地人民很少吃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如果是观赏性的动物，金鱼啊、鹦鹉啊这些小动物倒是常见，养绿毛龟和荷兰猪的高雅人士还真的是很少见。鳄鱼和鸵鸟，国家也不许老百姓养着玩呀。
说来说去，民以食为天，别扯那些花里胡哨的，好吃就完事了。
赵青峰翻来覆去想了一宿，改革开放之后，农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农民现在不缺粮了，缺钱。
守着自家的田地勤劳耕作，饿肯定是饿不死的，但想要奔小康，那必须在土地之外的领域打点主意。
养鱼不好搞，养那些稀奇古怪的动物就好搞？
大胆的尝试一下新物种？
哎，需要钱啊！
次日清晨，赵青峰急匆匆的告辞离去，看样子是忙大事业去了。
赵青山心中有数，他哥缺钱，他哥需要更多的资金去开拓新的业务渠道。
看来绿毛龟什么的刺激到他哥了。
赵青山也想搞点钱，这年头很多人都在搞钱。
80年代末期的这波下海狂潮，胆子大的人基本上都搞到了钱，政策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于是这批胆大妄为之徒富了起来。
依托特大型国企平台，消化国有资产，收益是很高的。
然而赵青山没这个胆量，最主要的是没背景。
他一个农民儿子，能有什么背景？
比较安全的搞钱方案当然是有的，赵青山暂时回归工作，先把自研涂料的课题做完，收个漂亮的尾。
12月6日，热轧厂三号炉因炉底液态渣积累到了300mm而停炉。
在这一个烧制周期内，三号炉一共烧制了7000吨取向硅钢，创造了世界级的新纪录！
根据工业生产数据进行计算，马、赵、周三人的课题组将烧损率降到了67%，每年可为江钢创造经济效益达402万元人民币！
这个战果超越了课题任务书上的设定目标，成绩极为喜人。
015章 拜访者
随着三号炉一次修炉周期板坯加热量创纪录的刷新到7000吨，赵、马、周课题组自研的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取向硅钢保护涂料具备了一定的专利价值。
这个专利的价值是多少数额，现在还不好说。
取向硅钢保护涂料运用于取向硅钢的烧制，如果兄弟钢厂连取向硅钢都做不出来，那么这种保护涂料对兄弟钢厂而言暂时没有价值。
也就是说，这种涂料的专利使用范围较为狭小，国内目前只有一家兄弟钢厂有可能需要，国际上的钢铁企业暂时说不准。
“二位，不管如何，我们应该先申请自研涂料的专利。”赵青山提出了建议。
“是的，越快越好。”马汉兴做了那么多专利消化课题，他懂专利方面的事情。
周铁男倒是有自知之明，他心平气和的说：“自研涂料的实质性发明工作几乎都是赵青山做的，第一发明人肯定是写赵青山的名字了。”
马汉兴点点头道：“这是毫无疑问的。”
最重要的第一发明人以无可争议的方式确定下来，赵青山略感欣慰，他说：“第二、三发明人写马工和铁男的名字吧，没有问题的话，那我就开始写专利申请书了？”
“写吧。”
赵青山奋笔疾书写完专利申请书，附自研涂料总结报告书，呈交所里批准。
所里一路批准，很快批到了所长。
秦所长大加赞赏：“叶国立说你们是三个臭皮匠，不，你们是三个诸葛亮！小赵啊，你好好干，前途无量。专利该申请就申请，依托江钢这个大平台，你们有无限的发挥空间。”
秦所长讲的很对，依托央企平台，就算申请了专利，恰好又有企业肯花钱买下专利，那么专利费能否全额给到专利发明人，还是个未知数呢。
“一米七轧机系统”于70年代开始安装调试，1980年正式投产，于1985年达到核定设计能力。
过去的十年，大批西德专家、东瀛专家赴江钢，协助“一米七轧机系统”如期投产、达到核定设计能力。
“一米七轧机系统”在85年底已达核定设计能力，西德专家、东瀛专家在86年陆续回国。
仍有一小批外国专家留在中国，观望“一米七轧机系统”在1986年的表现。
1986年还有几天就要过完了，江钢各方面的数据尘埃落定。
热轧厂的核定设计能力是300万吨，目前该厂在今年已完成了309万吨热轧钢，超过了核定设计能力。
热轧厂的设备由新日铁株式会社供应，设计设备的人比使用的设备人更懂设备。
木下五郎是热轧厂三号炉的设计者之一，他亲眼见证三号炉的烧制能力从最初的几百吨提升到2000吨，再提升到4000吨的设计能力，采用了新日铁研发的保护涂料后，三号炉的能力一举冲到5000吨。
令木下五郎震惊的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江钢自行开发了一种新的硅钢保护涂料，据他调查，这种涂料是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与新日铁的硅-碳化硅系完全不同。
江钢自研涂料运用到三号炉烧制的取向硅钢上，竟使三号炉的一次修炉周期板坯加热量提高到了7000吨！
难以置信！
木下五郎随即向总部汇报：“据我调查，江城钢铁公司研究所的三位工程师，在近期成功研发出了一种全新的取向硅钢保护涂料，使热轧厂三号炉的能力提升为7000吨的惊人水平！”
“对比之下，我们研发的硅-碳化硅系，显然该被淘汰了。江城钢铁公司的硅钢生产能力目前只有7万吨，其中取向硅钢不到5万吨，而我们新日铁几个厂的硅钢生产能力是他们的十倍。”
“他们热轧厂的加热炉，与我们广畑厂的加热炉，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建议，用最小的代价获取他们的自研涂料专利，请立即安排商务人员与他们洽谈，拜托了！”
东瀛人的办事效率真的高，次日，新日铁技术专家木下五郎、商务代表入江恭介及翻译拜访钢研所。
木下君、入江君是江钢的老朋友，他俩说明来意，想拜会贵所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涂料的三位发明者。
秦所长呵呵一笑，懂了，我晓得你们想搞什么了，那就谈谈呗，接客。
钢研所会议室，中日双方人员友好交谈。
木下、入江皆未预料到，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涂料的第一发明人，居然是如此年轻的赵君。
一番寒暄之后，入江说到：“我们进入主题吧，贵司研发的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涂料，我们渴望获得其专利使用权，并承诺为贵司保密。”
10月25日之前，江钢一直在用新日铁的取向硅钢涂料，操作方法是，新日铁将硅-碳化硅系保护涂料的专利使用权授权给江钢，收取一定的专利费，由江钢焦化厂生产出硅-碳化硅系保护涂料，运用到热轧厂的生产中。
客观的说，入江是个讲诚信的商务谈判人员，他建议中日双方采取相同的商务合作方式，由江钢将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涂料专利使用权授权给新日铁，新日铁支付合理的专利费。
“没问题啊。”赵青山很爽快的答应了这种互利共赢、有来有往、细水长流的合作方式。
“同意。”秦所长当然也不会反对，不仅不反对，他甚至有点激动。
长久以来，都是东瀛人、西德人转让或者授权专利给我们。现在，东瀛人找上门来，求着我们授权专利给他们。
重大突破！
秦所长笑眯眯的说：“许翻译，你问问入江先生，他们愿意拿出怎样的价格？”
入江先生非常肯定的说：“10万美元。”
10万美元……马汉兴的手心里沁出汗水。
新日铁的硅-碳化硅系专利授权给江钢，收取的专利费是7万美元。
江钢自研的氧化镁-三氧化二铬系运用到相同的硅钢、相同的炉子，使炉子的能力从5000吨提升为7000吨。可大致理解为涂料性能提高了40%。
一分钱一分货，入江先生报出了10万美元的价格，人家十分有诚意。
016章 啊哈哈哈哈哈……
017章 争取一下？
018章 科技人员表彰大会
019章 生命高于一切，放弃危险想法
020章 海军需要的钢
赵青山于正月初八离开黄丕县沟子乡返回江钢，他哥和嫂子下定了决心，准备去户部巷卖糊汤粉，元宵后实施具体行动。
由黄丕县去钢城必经汉口，四大名镇之一的汉口在1987年的下海狂潮中繁荣昌盛，汉正街的个体户们早在初五就开工了。
布匹绸缎，药材粮油，百货商品，琳琅满目，卖的是激情，买的是豪情，便宜点撒老板，再便宜老子就要跳江了哦……算了算了，这个价把你，下次还进我屋里的货撒。
汉口的码头文化浓厚，人们豪爽，精明，好斗，敢拼，市侩，风趣，开口闭口老子老子，喘气跺脚洪亮嗓门，似乎永远都在吵架。
也有抢生意的斗殴，也有灰色地带边缘的疯狂试探，码头是打出来的，老子们从来不怕什么恶势力，亦会为弱势群体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赵青山在汉口码头乘轮渡过江，长江与汉江交界之处，汉阳滨江的琴台正在修缮，伯牙善奏，子期善赏，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
长江大桥架于汉阳、武昌之间，挺拔坚固，岿然矗立，果真巍巍乎若泰山，桥在人在，桥在城在。
当年长江大桥通车之际，领袖亲笔题词：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刻有领袖题词的纪念碑立于武昌桥头堡，今日天气晴朗，能见度极高，赵青山在甲板上眺望武昌，竟能看清纪念碑上独具风格的草书题词……
确实能看到纪念碑，碑文是他脑补的。
南来北往的列车途经长江大桥呼啸远行，九省通衢笑迎八方客，承担着重要的交通枢纽功能。
汉口站、武昌站是全国唯二以辖区命名的火车站，武昌人端着热干面在黄鹤楼下挥挥手，汉口、汉阳的伙计们，吃了冒。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太白纵有神仙才，不敢妄书黄鹤楼。
历史上的黄鹤楼多次被毁，多次重建，这座江南名楼的脾气正如江城这座城市，只要你打不死老子，老子就能站起来。
轮渡航行至江中，赵青山凝视江面。
如今的长江在江城流域的水质颇佳，一群群红色精灵旋转跳跃，嬉戏玩耍，它们是江豚，本地人俗称“江猪子”。
江豚对水质非常敏感，它们大规模聚居的流域，必是清新干净的宜居之源。
仅仅二十年之后，长江里难觅野生江豚，它们成了濒危物种，有灭绝之虞。
赵青山回到江钢，初九上班，他拜天拜地拜红旗，祈求新年大吉，国富民强，万事顺意，健康平安。
“赵青山，你上报了。”周铁男递来一份最新的《江钢工人报》。
赵青山接过报刊，阅读起来。
通讯员小白写了篇文章，如实报道了钢研所青年科技工作者赵青山的先进事迹。除了科技专利处理权，其他的内容小白都写了。
“可以啊赵青山，年前的表彰大会表彰了一百多位科技人员，上报的只有两人，你和矿山研究所的老包。”周铁男显然是羡慕的，评上先进、登报表扬自然是有好处的。
赵青山把《江钢工人报》还给周铁男，说到：“内部报刊而已，又不是人民日报。”
“你去首都领奖，就能上更有影响力的报纸。”周铁男继续翻阅报纸，又道：“自研涂料的成果，报冶金部评奖了。”
赵青山点点头道：“是的，我知道。”
钢铁相关的科研成果，评上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大多是品种研究成果，开发出了新的钢种，取得了重大突破，这些是品种研究。
冶金部科技进步一等奖会考虑非品种研究的科技成果，工艺、涂料、新的采矿技术，都有机会评上冶金部科技进步一等奖。
赵青山当然想要研究品种，想什么来什么，有个重要品种需要研究，领导让赵青山去开会。
传话人是叶国立，由高工主任直接通知赵青山开会，可想而知会议的重要性。
赵青山来到会议室，入座旁听席。
发言席坐了一堆领导，林破敌副经理，江钢总工程师，钢研所的所长、副所长，总工、副总工。
就连钢研所的一众高工主任与资深高工们，也只能入座旁听席。
评上先进、上了报纸，使得助理工程师赵青山破例旁听重要会议。
会议如此重要，来宾是谁？
这时进来两人，身穿海军戎装，一个是大校，另一个是上尉。
林破敌的老本行是负责重大接待，他简要的作了介绍，掌声响起，有请海军某舰队的同志讲话。
余大校即刻立正，行军礼，他说：“人民海军在全国人民、工人阶级、尤其是冶金战线广大职工的支援下，从无到有，由弱变强，发展的很快。领袖曾题词，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一定要建立强大的人民海军。”
“可喜的是，我们人民海军在党和军委的正确领导下，出色的完成了保卫领海、解放沿海岛屿的任务。但是，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海军的装备比较落后，有时眼睁睁看着胜利就在眼前，却因我们的装备不如敌人，失去了有利战机。”
“那次，我们在解放某岛屿的战斗中，与敌舰正面交锋。从战争性质上分析，我们打的是反侵略的正义之战，从实力上考量，我们有祖国大后方，有全国人民，其中包括钢铁战线同志们的支持。所以我们人民海军有信心打赢这场仗。”
“我们与敌舰接上火了，他们是排水量大、时速快、航程远的大型战舰，而我军的战舰，速度就是提不起来，干瞪眼，急死人！但在祖国和人民的支持下，我军英勇作战，重创一艘敌舰，眼看再干它几家伙，就会令它葬身海底。”
“在取得重大胜利的关键时刻，敌舰竟加大马力，拖着残躯，从死亡中挣扎逃跑了。我舰拿出吃奶力气狂追败将，却怎么都追赶不上，气得我们海军官兵直跺脚，有的士兵用拳头重捶甲板，到手的大鱼跑了，气啊！不甘心啊！”
“为什么会错失良机呢？是因为我们的装备不如敌舰，其中就有驱逐舰的甲板钢903钢顶不住海洋的狂风恶浪，扛不住高速的冲击。”
余大校言及此处，战意昂然却又扼腕叹息，仿佛重回大海，再次经历了那场激烈的海战。
江钢众人无不遗憾，军工钢大家都懂的，他们比海军官兵更懂军工钢。
903钢由兄弟钢厂自主研的，运用于051舰。
六十七年代的903钢那绝对是牛逼的，可是051舰服役到80年代中后期，903钢与敌舰相比，显的有些落后。
确实落后了，江钢现如今连904钢也研制了出来，但因为诸多原因，055的建造暂时停止。
船厂未动，钢厂先行。
寻求更高级更先进的军舰钢板，是海军将领赴江钢之目的。
021章 兵贵神速
022章 低合金高强度钢
海军基地的军代表并非首次赴江钢，之前来过好几次。
截止1987年，051舰已经服役了不少艘，其中大连船厂建造的大连号、开封号服役于北部舰队，这两艘军舰的钢板由江钢提供，并接受了战斗考验。
钢研所的同志们对于军舰并不陌生，有些同志还是民间的军事专家咧，给他一艘驱逐舰，他自称能解放全世界。
余大校的到来在钢研所掀起一股热议，军代表又来江钢了，这个秘密难以保守。
但更高级的机密，必须进组才能接触到。
不仅科技人员热衷军工钢的研发，就连生产车间的工人也酷爱冶炼军工钢。
做好了军工钢，记功。这是大家都晓得的。
军舰钢板课题组的大佬、中佬、小佬业已确定，诸多打工仔们跃跃欲试，皆渴望进组，为国效力，为军人保驾护航。
“从051到055，这个跨度太大了，虽然我们江钢把钢板做出来了，但是其他方面跟不上。我觉得055在短期内难以复工，这个短期至少是3年，甚至有可能是十几二十年。”马汉兴是个军事专家，他分析的头头是道。
“十几二十年，那还复个什么工啊，直接研发下一代军舰得了。”周铁男也很懂军事呢。
马汉兴好奇的询问：“小赵，你参加了军代表会议，你说说新的军工钢是为哪种战舰服务？”
赵青山神秘兮兮的道：“从有限的信息上分析，新的军工钢应该是为水面舰艇服务。”
周铁男白了赵青山一眼：“这还用你说？你能不能讲具体点？”
赵青山摊手道：“我知道的信息跟你们一样多，我旁听了会议而已，又没进组。”
他们三个臭皮匠暂未进组，但有些打工仔陆陆续续被招进组里。
钱金洋高工主任召唤了第一研究室的张通桥工程师。
严宝生高工召唤了实验技术室的皱天喜工程师。
鲍则刚高工主任召唤了第三研究室的蔡博康工程师。
卞启明高工召唤了化学研究室的梁敏芳工程师。
……
召唤师们大多是小佬级别的高工主任和高工，最了解基层打工仔的人是这些人。
许多打工仔候选人举手报名，志愿加入军舰钢板课题研究组。
充分尊重打工仔个人意愿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专业方向对口。
张通桥、皱天喜、蔡博康、梁敏芳等工程师年纪最大也才33岁，他们并未参与过大连号、开封号、904钢、909钢等军工项目。
这些率先进组的工程师有个共同点，他们从各个维度切入，在平常的工作中主要研究HSLA，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High-Strength Low-Alloy Steel是低合金高强度钢，合金元素含量较少，强度显著高于相同碳含量的碳素钢。HSLA这个类型的钢常运用于船舶、桥梁、压力容器的大型工程构件。
904钢、909钢中的数字是军工钢代号，9字头的项目一般是舰艇项目，6字头通常为陆军服务，比如说战车钢板681钢。
新成立的军舰钢板课题组，必然是9字头的课题组，召唤进组的工程师几乎都是直接或间接研究HSLA的工程师。
秦所长说课题组第一批成员的数量在50人左右，眼瞅着50人就要满了，依然没有大中小佬召唤第二研究室的三位臭皮匠。
“我们三个主要是研究硅钢的，术业有专攻，我们做好本职工作吧，策划下一个硅钢项目。下个课题我们将研究硅钢品种，虽然取向硅钢价值更高，但因为无取向硅钢卖的便宜，未来几年甚至十年之内，无取向硅钢依旧会占据大量市场，我有个想法，我们研究铁损极低的高级无取向硅钢，来来来，开始行动，新年新气象，新年新成绩。”马汉兴灵活应对，把自身该做的工作做好，就是为所里建功。
周铁男有话说：“马工，实不相瞒，我在东北工学院读书时做的毕业设计是HSLA。”
马汉兴训斥道：“好你个周铁男，一到关键时刻，你就成HSLA专家了？”
赵青山补充道：“我在燕京钢院跟过叶国成教授，他是正儿八经的HSLA专家。”
“小赵你真是过瘾，做自研涂料时，你说你是杜院士的爱徒，现在又得到了叶教授的真传？总而言之你是全能选手呗？我没记错的话，叶国成教授在84之后主要为首钢服务，很少在钢院带学生。难道你就是叶教授为数不多的学生之一？”马汉兴不由起疑。
赵青山信誓旦旦的说：“我读大三大四的时候，有一半的时间在首钢跟课题，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吵什么吵！”忽然走来一人，叶国立。
叶国立言简意赅的勾勾手指：“赵青山，跟我来。”
赵青山来到叶国立的办公室，叶国立丢给他一张纸：“保密协议，签了进组。”
赵青山细细审阅保密协议的内容，我无条件的遵守公司规定，保守公司秘密……
军工项目肯定是要签保密协议的，这是常规操作，赵青山签了字。
确实是兵贵神速，签完保密协议的下一秒，赵青山跟着叶国立进了课题组。
钢研所专门腾出一间可容纳百人的大会议室作为军工钢课题作战室，赵青山数了数，作战室里有52人。
“齐了是吧？”齐总工问到。
“齐了。”
“都齐了。”
“话不多说，进入主题，大家一边看资料，我一边讲。”齐总工这便开始部署工作。
人手一份资料，赵青山快速浏览资料。
资料上的核心内容是：
1、钢板的研制规格为3~32mm，供货状态：≤16mm板为非调质态，17~32mm为调质态。
2、钢的强度：屈服强度σ0.2≥440MPa，抗拉强度σb=550~685MPa。
3、耐海水腐蚀性：要求具有较负的自然腐蚀电位，及Ni-Cr钢匹配使用时有较低的偶对电流和腐蚀失重。
……
18、钢的韧性与塑性：-40℃时夏比V型缺口试验横向冲击吸收功不小于34J，常温下纤维断口面积不小于总面积的50%，且不允许存在贯穿断面的裂开分层两米以上长度范围内大于2/3断面长度的裂开分层。
十八条技术要求罗列的明明白白，齐总工的指示是：“鉴于军代表提出的技术要求，我们决定重启945钢研究项目，即日起，此项目的代号是945钢。”
023章 合金元素
“命令如下：1989年3月之前，必须研制出性能达标的945钢，以供052首舰的建造。”
齐总工以简练的语言告知了必要的背景信息，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嚯，052舰！”
工程师们无比兴奋，他们个个都是军事专家。
“留给我们的研发时间只有两年，时间紧任务重，人人肩上有任务，大家立即行动起来，争分夺秒完成任务。”齐总工可没那么乐观，他并不兴奋，甚至还有一点凝重。
齐总工交待完毕，52位研究人员分为9个小组，各自投入研究工作中。
叶国立组共有五位成员，他任组长，其余四位组员是张通桥工程师、梁敏芳工程师、刘亚辉工程师、赵青山助理工程师。
“我们来自不同的研究室，在945钢项目组里，没有行政上的高低，只有科研上的协力。我不是什么主任，我跟你们一样，是一名钢铁工程师。”
叶国立首先定下基调，又道：“903钢为无镍铬屈服强度大于450N/mm^2级的水面舰艇用钢，海军需求量较大，最初是在鞍钢生产，后来江钢加入了903钢队伍，于73年起生产903钢。我是74年开始跟进903钢的生产及改进，我对903钢还算比较了解。”
“时代变了，需求也变了，即便军代表不来江钢，我们也晓得，903钢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它可以光荣退休了。那么比903钢更先进的945钢，其合金设计核心是什么，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问题，请各位踊跃发言。”叶国立摸出一包红塔山，派了根烟给张通桥。
张通桥是叶国立所熟悉的一位烟民，他笑嘻嘻的接过香烟，点烟之前，他说：“903钢是一炼钢平炉炼出来、老三轧轧出来的，如果没有新装备、新技术，945钢不会比903钢强多少。好在我们有了一米七轧机系统，并且一米七达到了核定设计能力，我们两年之内做出性能上提升一个档次的945钢非常有希望。”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张通桥你别盲目乐观。”梁敏芳皱起眉头，她说：“你们这些男同志，能不抽烟吗？能忍一忍吗？”
张通桥把香烟夹在耳朵上：“好好好，忍一忍，忍一忍。”
“我考虑重大问题的时候，就忍不住抽烟。尊重女同志，不抽了，不抽了。”叶国立收起香烟，表示抱歉。
吸烟有害健康确实值得重视，945钢的合金设计才是真正的重点，赵青山说到：“接着张工的话题，一米七轧机系统为945钢提供了强力支撑，在HSLA的热轧过程中，铬和钼的碳化物不产生明显的强化作用，只是通过固溶于其它析出相中起到一定的强化效果。微合金化的全部意义不仅仅局限于细化晶粒，非常重要的功能之一是实现析出强化……”
“我说的这些比较理论化，信息来源是903钢、903A钢保存在钢研所的相关资料。据参考消息报道，DDG-51首舰已经启动了，但是巴斯钢铁的资料根本是搞不到的。所以我们的052、我们的945钢，靠自己吧，也只能靠自己。”
“小赵倒是放眼全球，DDG-51是美帝最新型的驱逐舰，它的资料给咱们，咱们也不敢要啊！”张通桥猛拍大腿，又道：“海军首长要求我们在89年3月之前必须提供性能合格的945钢，结合美帝的动作，这里面大有文章！”
“高性能军舰是海军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人民海军建设现代化的进程取决于新型军舰材料的研发，945钢它不只是钢，它是击溃帝国主义侵略者的炮弹！”张通桥热血沸腾，英勇无双。
“两位军事专家，扯远了吧？”梁敏芳将话题拉回工程设计，她说：“小赵说的很对，就一般的强韧化机理而言，晶粒细化是既可以提高钢的屈服强度，又可改善断裂韧性的唯一途径。小赵刚才分析了铬、钼，我来说说锰、镍、硅、铜，这些固溶元素对钢的强化直接贡献不大，量值仅在10~15MPa之间，但常常用来改变钢的相变动力学和组织结构。当然了，镍的可取性还在于促进横向滑移，并有可能改善低温冲击韧性……”
众人热烈讨论，连续讨论了三天。
虽然签了保密协议，但也不是封闭式的管理，大家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该回家回家，该休息休息。
在合金设计方面，最终由叶国立作出总结：“感谢大家的协力合作、积极沟通，我来做个小结，440MPa级的钢种就其F-P组织而言无法达到所需的力学性能，只有导入贝氏体才有可能达到预期效果，但在非调质的合金钢中通常见到的是粒状贝氏体，韧性并不理想。945钢合金设计的大方向业已确定，也存在不少需要攻克的难题，大家开始具体的研究性实验吧，在实验中解决问题、寻求突破。”
每个组员都分配到了具体任务，战场转移至实验室、试制车间。
首先要确定的是945钢的化学成分，重中之重是合金元素。
赵青山在讨论会中提到了铬元素、钼元素，那行吧，小赵你的任务是铬元素、钼元素。
铬和钼的碳化物虽不产生明显的强化作用，但这两种元素依旧存在重要作用，在945钢中无法被取代，需要确定的是含量。
目前已报道的研究结果表明，Cr是推迟贝氏体转变最有效的元素。
赵青山选取16mm供货状态的试验钢，实验开始。
试验钢的冶炼、轧制，安排在钢研所试制车间进行。
钢研所试制车间拥有0.5吨电弧炉、150公斤中频炉、180公斤高频炉、10公斤真空炉、?500轧机、?360热轧机等设备。
虽无50吨复吹转炉和连铸设备，亦可满足赵青山的试验要求。
一炉试验钢并不仅仅为赵青山服务，其余的组员以及其他组的成员，都有课题体现在每一炉试验钢上，去验证他们的理论构想和工程设计，去寻找关键数据与决胜钥匙。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2月底。
这一炉945试验钢正在炉中冶炼，炉温逐渐提升，各温度下的样品陆续取出，供一堆工程师们研究分析。
024章 等你
“铬提高过冷奥氏体在600至650摄氏度转变区，尤其是300到400摄氏度低温转变区的稳定性，使得孕育期增长，曲线向右移动。同时，我观察到，随着铬含量的增加，珠光体转变部分移向高温，贝氏体转变部分移向低温，两个部分逐渐分开，呈现两个‘鼻子’，而在350到450摄氏度出现的奥氏体稳定性最高……”
赵青山得到的945试验钢铬元素阶段性数据比较理想，他与同事们分享了该数据。
就945钢这种HSLA而言，C元素的地位一如既往的重要，各种合金元素与C元素产生碳化作用，合金元素之间亦存在相互影响作用。
“小赵你的速度可真快呀，结果也很好。”梁敏芳给予了肯定的评价，她负责的合金元素表现不太好。
“梁姐，给我瞧瞧你的数据呗。”
“给。”
大家都在一间化验室工作，使用同一系列的膨胀仪、硬度计、显微镜，同事与同事之间相互合作，相互监督，信息共享，携手共进。
赵青山细细查看梁敏芳的化验单，说到：“锰降低钢的Ar1温度，使曲线右移。”
梁敏芳点点头道：“对啊，我想在后面的几炉试验钢上试一试，随着锰含量的增加，低碳钢正火是否易出现贝氏体组织？”
“我觉得可行，试一试呗。”
赵青山离开试制车间，骑车回家。
工作上的投入让人忘记了日子，今天是礼拜天，一周里唯一的一个休息日。
寒冬已过，初春到来，气温并不高，却足以支撑各种室外活动，猫了一个冬的人们活跃起来，钢城这个工业区没有什么旅游景点，职工及家属们自娱自乐，就地取材，倒也快活。
十二街坊单元楼外，高三学生孟小青蹲在地上和小伙伴们玩耍。
娱乐项目是“撇撇”，这是一种用烟盒纸制成的三角形战斗工具，同时也是筹码。
Pia！Pia！
打“撇撇”的声音不绝于耳，孟小青精于此道，他以三个游泳“撇撇”起家，很快赢回了红塔山“撇撇”和555“撇撇”。
在当代中小学生的地下交易体系中，五个游泳“撇撇”换一个红塔山“撇撇”，三个红塔山换一个555。
玩“撇撇”的主要群体是小学生，孟小青这种高三学生对战小学生，小学生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啊！又输了！”
“哥哥你别走，我去捡烟纸！”
输光光的小学生们并不气馁，而是愈挫愈勇，不打倒高三BOSS决不罢休。
大丰收的孟小青索然无味的说：“你们太弱了，没意思，不想跟你们玩了，散了散了，都回家写作业吧。”
孟小青随即将战利品全部还给街里街坊的小学生们，就连他的本钱---三个游泳“撇撇”，也赔了出去。
啪！
一个巴掌呼在孟小青后脑勺。
呼巴掌的人是赵青山：“孟小青你是有多无聊，连小学生都骗？”
“我没骗啊，我凭本事赢的！”孟小青据理力争，又道：“小山哥，我等你很久了，今天是礼拜天，你没休息啊，去单位了吗？”
“是的，我刚从单位回来，你等我干嘛？”
“我的英语考了全班第一。”
“所以小青你等着我，是为了报喜？”
“对啊。”
“你英语考了第一，是多少分？”
“一百分。”
“满分，厉害，可喜可贺。物理和化学呢？其他几个科目呢？总分是多少？”
“物理和化学也有进步，但没英语进步的这么快。总分是378。”
“元旦在你家吃饭，你考了302分，两个月不到，你提高了七十几分，孟小青你脑袋瓜子是聪明的，智商超过了平均线。还有四个多月高考，保持这种势头，小青你面临的选择不是本科、大专，而是填报哪所重点大学。”
“这要感谢小山哥对我的辅导，你比我们老师教的更好。”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老师给你打下的基础，我也没法为你拔高。比如说数学，我就不想管你了，你自己努力吧，争取在数学上多拿几分。说真的，数学一百二的满分，你在高考中哪怕只考到了一半的分数，60分，那也上清华了。”
“清华啊……我可没敢想！小山哥，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一下，我的英语一下子考了满分，不仅是全班第一，还是全年级第一，英语老师有点怀疑我了。”
“小青你英语本来就不差，通过你不懈的努力，忽然爆发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你考了满分，要抄也是别人抄你，你不存在抄袭的可能性。英语老师怀疑你，并非怀疑你作弊，而是疑惑你忽然爆发的真正原因？”
“对对对！小山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你都不认识我们英语老师，居然把他的心态分析的这么透彻。”
“我给你的那些英语手抄复习资料，你给你们老师看了？”
“没没没！但我给几个关系好的同学看了……小山哥别急着打我，我就是让同学瞟了一眼而已！”
“然后呢？”
“然后同学就找我请教英语问题。”
“你英语都全年级第一了，你指导一下同学们，也是可以的。我再次强调，我给你的各种手写资料，你只许在家里学习，不要带去学校。”
“我没带去学校啊，上个礼拜天，我爸、我妈上早班……礼拜天也要加班赶产量，现在的江钢可太忙了。我爸妈加班去了，我姐那天轮休，她出去玩了，白天的家里就我一个人，关系好的几个同学来我家一起学习，你给我的复习资料，被同学们无意间瞟了一眼，然后我就收起来了。”
“所以呢？”
“所以同学们觉得，我身后一定有一位神秘的高人在辅导我。”
“然后你就把我出卖了？”
“没没没！我孟小青就算是死，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我小结一下，孟小青你在单元楼门口等了我一整个上午，其一，是向我告知你在学习成绩上的显著进步。关于这点，我是高兴的，欣慰的。其二，在保密方面你出现了一些纰漏，但通过及时有效的手段进行了补救。关于这点，我希望你继续加强保密意识。你要明白，我不是什么万能的救世主，我精力有限，我只能救你一个人。”
“明白！但是小山哥，事实证明，你写的这些复习资料，比楚州教育出版社的那套高考复习资料强多了，你没必要这么低调呀，你完全可以出版的。”
“孟小青你懂个屁。”
025章 都来了
026章 我通了！
027章 多多少少
“奇异个什么，简直就是稀烂。”张通桥摇摇头道，并不满意自己的试验结果。
“开会了。”叶国立来到化验室，说了三个字转身就走。
众人随叶国立去往钢研所办公大楼，一路上大家进行了简短交流。
张通桥平时爱打“跑得快”，这是一种扑克牌游戏，一副牌去掉大小王，四位玩家每人发13张牌，最先丢完13张牌的玩家为赢家。
张通桥也善于作比喻，他说：“小赵每把都是好牌，四个2加一手顺子，连续十把跑得最快。”
从自研涂料项目那时起，叶国立开始关注、重视赵青山，他的观点是：“一次是偶然，十次是必然，一次是运气，十次是技术。重任在身，别扯太多，完成任务，皆大欢喜。”
“是的是的。”张通桥表面笑嘻嘻，心中暗道，叶主任你护犊子护的太有父爱。
钢研所大楼，945钢作战室。
课题组成员全部到齐，由齐运初总工程师主持会议。
齐运初是江钢总工程师，他是江钢科研口的一把手，在行政口似乎没什么权力，但有的时候权力好像又很大。
“945钢项目正式启动一个月了，今天召开全体会议，互通有无。”齐运初望向余大校，说到：“下面先请余大校通报相关单位的最新情况。”
余大校这是常驻江钢了，代表军方监工945钢的进度，他说：“052首舰的设计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052首舰的制造单位选定为江南造船厂，江钢与江南造船厂是老朋友了，相信你们两家重点企业可以做到充分配合。”
“既然如此，就由严宝生高工的小组与江南造船厂对接。但是现阶段，我们尚未供货给江南造船厂，所以宝生的小组当前的工作重心应聚焦厂内，做好945钢的质量把控。”
齐运初立即实施了与合作单位对接的部署，又道：“945钢在试制车间的试验，初步确定化学成分，得到CCT曲线，这一系列的试验工作我称之为‘打草稿’。真正的考场是二炼钢与热轧厂，供货状态的945钢产自二炼钢与热轧厂。我们打草稿的时间是三个月，5月1日起，不论草稿打的怎样，我们必须上考场。下面请鲍则刚高工主任汇报技改方面的情况。”
鲍则刚高工主任高声说到：“齐总工讲的很生动形象，炼钢、轧钢设备的不同，做出来的产品存在差异，试制车间的设备起到‘草稿’功能，这个‘打草稿’的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二炼钢与热轧厂是真正的考场，接到命令之后，我们小组立即推进二炼钢与热轧厂的技改工作。二炼钢的重点技改项目是炉外精炼，我们已经有RH了，但引进KTB并达到工业生产能力，至少需要三年。所以最实际的做法是，在我们现有的RH炉外真空精炼的工艺技术上加以局部改进，以满足945钢的工业生产……”
945钢课题组有五十几个成员，除了齐总工、林副经理，其余成员全部来自钢研所。
随着课题项目的逐步推进，二炼钢、热轧厂、技改部陆续加入945钢队伍，直接或间接参与945钢项目的人员超过500人，并且这个数字将持续增加。
这么多单位联合开展工作，必然存在沟通协调上的业务，林破敌副经理任945钢项目后勤总指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破敌听完鲍则刚的汇报后说到：“诸如RH-KTB这种中长期重点技改项目，肯定是要做的，我的建议是，由钢研所非945钢课题组的同志们牵头，技改部配合，在七五计划之内完成或接近完成，就可以了。秦所长，你在会后落实一下？”
“好的，我去落实。”秦所长接下这个活儿，他可太忙了，虽然担任945钢课题组第一负责人，但把钢研所其他业务推的一干二净，秦所长也是做不到的。
林破敌接着道：“1989年3月之前完成945钢的任务，这是死命令，必须做到。我的理解是，1989年2月28日是最后期限，我没说错吧余大校？”
“行，我接着说，我主要是负责沟通协调方面的工作，则刚提到了几点当前需要落实的技改课题，一是铁水脱硫技术的改进，二是连铸工艺的改进，三是热连轧机轧制工艺的改进。一二两点在二炼钢实施，第三点在热轧厂实施，二炼钢、热轧厂由唐副经理分管，技改部归我分管。”
“既然是技改，肯定涉及停机施工，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车间的产量。会议结束后，我将与唐副经理沟通，拜托生产系统做好生产调度方面的应对，也希望课题组把握珍贵的停机施工时间，用最快速度完成各项技改，使生产影响度降到最低。”
做到副经理这个级别，自然是什么都懂的，林破敌一番安排，令众人服气。
忽然，林破敌发现角落里有个年轻人坐立不安、欲言又止，他盯着年轻人，说到：“这位小伙子，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赵青山吧？年前的表彰大会上，我给你颁过奖。”
刷！
众人的目光转向赵青山。
加入了945钢课题组，赵青山有机会与副经理、总工这些大佬直接对话，他站立起来，不卑不亢的说：“是的，我是赵青山。”
林破敌问到：“赵青山你抓耳挠腮的样子，是有话要说？”
“我不耽误各位领导、同事、部队首长太多时间，我长话短说行不行？”
“你说。”
“好的，谢谢领导。”
赵青山望向鲍则刚，说到：“鲍主任提到的第二点，连铸工艺的改进，我觉得改的太少了。945钢与其他军工船板的最大区别之一，是945钢将通过全连铸来实现。所以咱们的连铸机得多改点，以保证945钢满足性能指标。鲍主任，我不是针对你们小组，我就事论事而已，请多多理解。”
“小赵，在这个课题组里，不存在针对不针对，大家都是为共同的目标而努力。”鲍则刚大度的笑了笑，又说：“那请小赵你稍微讲具体一点点，少，少在哪里？换言之，多，应该多在哪些方面？”
028章 经验之谈
029章 好极了
030章 人间烟火
031章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032章 太近了！
033章 推开窗户，拥抱芬芳
034章 你看看
035章 意外之喜
036章 善有善报
037章 做点什么
赵青山问到：“孟小青说他想学英语专业，优先考虑上海的院校，你们三个呢？”
顾文娜最先发言：“外省院校在我省招生，名额非常少，录取分数高。同济医科大学的实力并不比中国医科大学弱，但中国医科大学在我们省的录取分数高于同济，最近几年都是这样的。所以我还是报省内的院校吧，比较保险。”
“顾文娜你想学医？同济？”
“对啊，希望能考上同济，不过好难哦。”
赵青山告诫道：“学医很辛苦的，当医生也特别累，顾文娜你可得想清楚了。”
顾文娜笑道：“小山哥你的口吻，和我爸好像哦。我爸是江钢一院的医生，他并不赞成我学医，但也不反对。我考虑的很清楚了，首选同济，其次省医学院，考不上，就复读。”
“顾文娜你是铁了心要学医，既然如此，我能表达的只有敬意。”赵青山说到，他又问：“你俩呢？”
“我对微机很感兴趣，我想学相关的专业。具体报哪些院校，现在不好说，估完分才能做出判断。”陈玉洋有理想也保持理智，确定目标的同时保持观望。
“我想去首都读大学，院校、专业的选择也是要等估完分才好判断。”林阅微确定了地理上的坐标---伟大的首都，剩下的事情几个月之后再说。
“看来你们四个或多或少都设定了考学目标，你们的美好愿望能不能实现呢？来，先做道题吧。”
赵青山施展浑身解数于物理、化学，点拨四位同学。
一上午很快过去，同学们皆表示受益匪浅、颇有启迪。
“节约时间，中午就在我家吃挂面，没意见吧？”赵青山撸起袖子，准备下厨。
孟小青提议：“去我家吃呗，或者端过来吃也行。”
陈玉洋说到：“别麻烦你爸妈了，挂面蛮好的。”
“嗯，吃挂面吧，小山哥，我来你帮忙。”立志成为医生的顾文娜热情的帮忙煮面，煮面之前她先去洗手，等她洗完手，赵青山已经煮完了面条。
“这……这么快就煮完了呀！”
“顾文娜洗手洗的很仔细，我是不是应该提前称呼一声顾医生？”
五人吸溜面条，一顿量大管饱的简单午餐。
林阅微心存感激：“我们每次都来孟小青家学习，或者是小山哥的家里，并且小山哥教会了我们许多独家秘典，谢谢你们两个哦。”
陈玉洋、顾文娜异口同声：“对对对，多谢多谢！”
孟小青摆摆手道：“就不用谢我了，你们应该感谢小山哥，你们是不是要为小山哥做点什么，以表谢意？”
“要做要做，小山哥需要我们做什么？”
“小山哥喜欢集邮，你们家里有邮票吗？”
陈玉洋摇摇头：“邮票啊？没有哦。”
顾文娜略作思考后说到：“我家没人集邮，但这些年的信件保存了下来，信封上的邮票应该还在，我回去找找。”
陈玉洋被提醒到了：“信封上的邮票也可以是吧？我家好像有一些，我也回去找找。”
林阅微望向角落的一张椅子：“其实我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小山哥的这几本集邮册很显眼，小山哥是集邮爱好者，我叔叔也是。我叔叔家有不少邮票，找个机会我给小山哥弄点过来。”
赵青山诧异了：“你有叔叔？”
林阅微愣了愣，随即更加诧异：“我为什么不能有叔叔？谁家没个叔叔？”
顾文娜插嘴道：“我家没叔叔，我只有姑妈。”
“娜娜你家老头子，独苗呢。”林阅微笑了起来，她晓得顾文娜有三个姑妈、两个舅舅与一个小姨。
好在顾文娜及时插嘴，掩盖了赵青山言语上的破绽。
“都吃饱了吧，那我们继续，这道物理题很有代表性，写出过程中p-V的定量关系，把它们与理想气体状态方程结合，即可得到T-V关系……你们真的没有人愿意学冶金及相关专业吗？”赵青山将话题拉回学习，在学习面前，叔叔什么的很快被忘记。
“钢铁企业不仅仅需要冶金人才，就说我们江钢吧，也有江钢医院，也需要医生护士。还有就是计算机，我爸在自动化部上班，所以我晓得计算机控制在炼钢过程中的作用。总而言之，不管你学的是什么专业，江钢都有合适的位置给你坐。企业办社会嘛，社会需要三百六十行。”陈玉洋讲的头头是道，这正是赵青山期待的二楼，自古二楼出英才。
“陈玉洋别啰嗦，让小山哥继续讲物理题。”
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夕阳西下，收获满满的同学们各自回家。
周一早上，赵青山刚到办公室，便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叶国立告诉赵青山：“冶金部的最新文件发了下来，小赵你的科技成果评上奖了，冶金部一等级。”
“自研涂料？”
“是的。”
“哦，蛮好的。”
自研涂料为赵青山带来的经济收入是两千多块钱，通常情况下，冶金部只发证书不发奖金。
冶金部一等奖是冶金部颁发的最高荣誉，在拿不到更多物质奖励的情况下，这份荣誉对赵青山而言是一种补偿，并且这份荣誉是有用的。
“小赵你很平静啊？我重复一遍，你获得的是冶金部一等奖。你领到一等奖荣誉证书后，直接给你评中级技术职称了。”
“哦，蛮好的！”
038章 刷奖专业户
039章 天大大不过合适
040章 差强人意
041章 我要当干部
042章 面谈
043章 以理智的心态面对生活
044章 发你两瓶汽水
045章 945钢初炼
046章 疑神疑鬼
047章 有气泡
048章 炉外精炼
049章 奇思妙想？
050章 双边浪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