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牢笼
暗云对着铜镜梳理自己稀疏的头发，镜中人已经满脸皱纹，灰白色皮肤，更显苍老。
终于将自己少得可怜的头发梳理整齐，暗云放下手中梳子，拿起桌上的一封烫金信封，上面写着，暗云大学者亲启。
这是今早送来的。
“唔，地精科研院的老东西等的不耐烦了。”暗云拿起信封，轻轻撕开，抽出一张信纸。
就着苍白的晶石灯光，暗云迅速读完这封来自地精科研院的书信，如他所料，科研院的长老又在催促他拿出新成果。
“得去看看我的小宝贝儿们研究的怎么样了。”暗云将信纸放在桌上从靠椅站起。
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皮大衣，确认干净整洁，暗云嘴角挂上一丝微笑。
小宝贝儿们在地下室，暗云不急不缓的走下层层台阶，他称地下室为育儿所。
育儿所的入口是一扇铁门，上面挂着一把拳头大小的铁锁，还未走近，就听见灰耳朵在门内焦急的狂吠。暗云将手伸进口袋，他的大衣口袋很大，装了很多东西。
“钥匙，钥匙，哦，你在这儿呢。”暗云找出一串钥匙，打开铁门。灰耳朵见到主人，兴奋的摇起了尾巴，长舌头耷拉到地上，口水腐臭。
灰耳朵是一条哥布林恶犬，暗云用它看守育儿所。
暗云从大衣口袋掏出一根骨头，上面还残存着血红的肉丝。
“乖，灰耳朵，好好看门。”暗云拍拍灰耳朵的大脑袋，暗绿色的狗头光秃秃的，上面支棱着两个灰色的耳朵。
灰耳朵叼住骨头，兴奋的呜咽起来，它的利齿咬断骨头的声音特别清脆，暗云喜欢这种声音。
育儿室的大门后是一条长廊，左右分别是一个个单独的小房间，暗云给每个房间都标了号，这次要去的是二十号房间，在走廊最末尾，紧挨着他的解剖室。
走廊的灯是劣质晶石灯，光线灰黄昏暗，暗云年纪大了，视力大不如前，他考虑着要不要换成白晶石灯，太过昏暗他解剖的时候下刀总是会歪，他不喜欢听实验品的惨叫，老年地精的心脏不好。
第二十号房间到了。
暗云弯下腰凑近去看铁门上贴的备忘录，上面写着：灰地精罗克，十六岁，当前课题：地精马车传动器。
暗云记不得这是二十号房间的第几代住户了，还好有备忘录。备忘录是好东西，毕竟他已经一百五十岁，记性很差了。
直起身子，暗云顺铁门窗口的栏杆往里看，一张小木床，隔开的厕所，正对着铁门的工作台，一张小板凳，以及一个骨瘦如柴的地精少年，这就是这间小房间的全部。
当当当。
暗云敲了敲门，提示呆坐在板凳上的罗克，有人来了。
罗克背对光明，他身前的黑曜石桌面平整光滑，上面模糊映照他的面容，尖尖的耳朵，灰白的皮肤，一头蓬乱的银发已经脏的打绺。
此刻的罗克还迷糊的很，上个小时他还在k2-18b星私人实验室做实验---一次伟大的足以载入人类史册的实验，曲率折跃。
在加速轨道他成功加速至接近光速，一片绚丽的能量波后，他解体为夸克穿行在四维领域。
那种肉身虚无意识永存的感觉难以形容的美妙。
按照计划，当解体结束，他会在亚光速状态重组，然后在十五光年的某处星空出现，不过现在看来，计划出现了纰漏，因为他既不在自己的实验室，也不在某处星空，而是在别人的身体内。
“曲率折跃怎么会让我进入另一个位面，这太不可思议了！”罗克难以置信，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身体能量化了但是意识没有，所以实验其实成功了，不过曲率飞船上的自己已经是一个植物人了，真正的自己反倒在另一个世界。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不过这地方可不像天堂。”罗克自言自语。
昏暗，湿热，肮脏。
狭小的空间，几台简易机器，昏黄的灯光，薄板木床旁边，厕所散发着异味，而自己，瘦的皮包骨，像个会动的骷髅。
“罗克，课题完成没？”
暗云见罗克依然呆坐着没有反应，开口提醒。因为食物的不足，还有环境的恶劣，总会有小宝贝儿倒在房间里，永远不会苏醒，暗云会把他们带到自己的解剖室，让他们发挥自己最后的光和热。
见罗克一动不动，暗云还以为他步了同伴的后尘，不由得有些犯难该让谁去接手这个课题。
“马上就完成了，老师。”正在暗云打算去找下一个接替课题的小宝贝儿的时候，牢房内，背对着暗云的罗克开口了。
“嗨，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老师再给你两天时间，要是完不成课题，老师就只能断了你的粮食了，希望你别让老师失望。”暗云亲切道，他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老师。
离开罗克的房间，为了稳妥起见暗云又找了一个地精研究这个课题，这才离开他的育儿所回到自己的房间。
罗克坐在板凳上，纹丝不动，他闭上了眼睛，倘若有人能看见他的精神空间，定会震惊，那是一片多么绚丽多么恢弘的建筑，数以千万的记忆巢穴如蜂巢一般，排满整个思维世界，在最中心，金色的思维核心闪烁着璀璨光芒，这是罗克的精神空间。
在他离去的世界，他并没有名姓，人类踏足宇宙后，制约人类繁衍的生存环境已经可以人为制造，全人类的人口在暴涨，为了更优秀的基因，高层采用克隆技术批量复制高智商人类，最终繁衍出智力更加超群的人类，这些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到了罗克这一代，作为全世界智力最高的人类，罗克拥有的也仅仅是一串十二位数字代号而已，在他离开后还会有更加超群的人类出现，他们会有更长的代号，克隆人，不配拥有姓名，他们只是人类的另一种机器而已。
因为医学手段的进步，未来的人类拥有长达五百年的平均寿命，一些富商甚至可以活到一千年之久，冗长的寿命会引起记忆混乱，后来一位克隆人天才发明了蜂巢记忆法，它会将记忆分别储存在不同的大脑区域，由思维核心操控，无关紧要的记忆在最外层，较为重要的记忆巢穴靠内，这样纵使有几千年的记忆，也可以有条不紊的储存起来，不至于导致记忆混乱。
第二章
记忆巢穴的数量代表了一个人的潜力，正常人类的记忆巢穴只能有几千个，克隆人的记忆巢穴基本都在一万以上，而罗克这种顶级精英，记忆巢穴的数量达到了千万之多，或许上千万年的记忆才能将这些巢穴填满。
此刻，罗克正审视着在巢穴边角的一个新的记忆储存点，它是在罗克抵达这个世界后新出现的，是身体前主人的记忆，也是这个世界对罗克唯一的信息来源。
罗克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精家庭，生活在溶洞房间内，以养殖无眼鱼为生，罗克是他父母的第三个孩子，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罗克少年便展现出了在地精机械方面的天赋，十二岁被送到地精学院系统学习地精知识，他的父母期望他能够成为伟大的地精机械大师，为家人增光。
罗克并未辜负父母的期望，很快就得到了地精学院老师们的重视，但他并未想到这竟是噩梦的开始。
暗云大学者，地精科研院的老牌学者，在地精族德高望重，他亲自前往地精学院挑选学生，他慈眉善目，他儒雅随和，罗克和几位同学在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成功成为了暗云大学者的弟子。
而现在，永不见天日的地牢，匮乏的食物，死亡的阴影陪伴着罗克，至于他的同学，不知道多久之前就消失在地牢中，对于暗云而言，这些天赋异禀的孩子就是最优秀的地精机械，它们会思考，懂创造，只要它们一直活下去，一直有补充，自己在地精科研院的地位就会一直稳固，甚至可以谋取更多的利益。
地牢中不分日夜，每当暗云交代下来任务，罗克就要拼命去完成它，罗克只记得，自己的头发已经剪了又剪，剪了又剪，约莫着，已经有四年时光了。
“可怜的人。”
在罗克到来的世界，克隆人同为人类制造的工具，却不至于生活的如此悲惨，像罗克这种站在社会顶层的科学家，还拥有一整颗星球大小的实验室，只要能让科技进步，人类并不吝啬资源。
死去少年的记忆在罗克的记忆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罗克继承了他的记忆和名字，却未曾将少年追求的事业放在心上，地精科技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种低劣的机械而已，少年一心想要成为地精大学者，为家庭争光，这个伟大的目标在罗克眼中也是卑微的不成样子，相较无数纪元的人类文明，地精科技又算的了什么呢。
罗克并未将所谓的地精马车传动装置放在心上，他首先思索的是自己穿越的问题，即使在科技异常发达的人类世界，灵魂依旧是个未解之谜。
人类知道意识，并且已经可以复制改变意识，但是灵魂，和意识是不同的，克隆人有没有灵魂，克隆人如果有灵魂的话，人类是不是已经可以制造灵魂了，克隆人没有灵魂的话，他和人类的差异在哪里？
罗克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他的肚子终于响了起来，一种叫做饥饿的感觉涌上罗克心头。
这是罗克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饥饿，因为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活动，饥饿这种感觉早就从他身体剥离了。以前的他更像个机器人，从未体验过活着是什么滋味。
“饿了，需要食物。”罗克依靠记忆得出了以上结论。
“食物在哪里？”罗克打量着房间，黑曜石工作台上摆放着几台粗糙的机器，零散着几块浑浊的晶石，一个绘图的本子，一支羽毛笔，半瓶墨水，在一旁的小木床上，半块草饼，一杯白水，这是食物。
灰草饼，地精用来喂养灰猪的饲料，味道苦涩，晾干以后能咯掉牙，加上一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白水，罗克将它们放在桌子上，就着水，一口一口啃着灰草饼，他知道这种味道并不好吃，好在他并未吃过什么美味，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花费了不少时间，罗克终于吃光了灰草饼，尽管身体告诉他，饥饿的感觉还在，但是远没有那么强烈了，罗克在粗糙的本子上写字。
作为一个出生就开始学习科学技术的克隆人，罗克的一生由两个字贯穿，那就是科研。
罗克喜欢科研，人类需要他这种爱好，只要热爱才会产生动力，罗克就是这样，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罗克的爱好依旧没有改变，科研机器，这是人类给他的设定，烙印进他的灵魂。
“如果我想研究意识穿越，必须要有一个实验室，要比上个世界的实验室还大，还发达，而且，我需要这方面的资料。”
罗克迅速在纸上罗列出了一堆实验设备，最后被他一笔划掉，很显然，在这个科技异常落后的世界，想重现自己的实验室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至于回到原本的世界，这更不可能。回不去就不能进行实验，想进行实验就要回去，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我可不可以在这个世界重建我的实验室？”罗克思索，如果不建造曲率折跃的实验器材，只建造生物实验室，难度就会大大降低，或许还有些几率建成。
眼下还是要离开这个地方啊。罗克将自己罗列的清单撕下，既然短时间内做不到，那这就是一张废纸了。
“地精马车传动器，它并不是类似发动机的东西，而是一种省力装置，可以提高地精马车的工作效率，让拉车的牲畜更加省力，从而提高马车的速度。”罗克将本子往前翻几页，粗糙的纸面上绘制着几种方案，这种简单的省力机器显然让少年伤透了脑筋，也正是因为久久没有进展，急火攻心，加上长久的营养不良，少年才悄然倒在牢房中。
当然，对于罗克而言，解决这传动器并不是难事，就算制造一台能推动行星的发动机也不是难题，罗克思考的是，如何离开牢房，而不是如何完成任务。
诚然，完成暗云交代的任务可以得到食物，但是结果是不变的，自己还是要待在这个又脏又乱的地方。
第三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罗克智商再高，没有工具，只有一副孱弱躯体的他也只能待在牢房里。
绘制好地精马车传动器的改造图，罗克摆弄着桌子上的机器和晶石。
晶石，这是这个世界另一种吸引罗克的东西，根据身躯主人的记忆，晶石是多数地精机械的核心，也就是动力来源，通过简单的机械和阵纹运转，产生或是光能或是热能或是风能的各种能量，这显然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牢房外走廊上昏黄的劣质晶石灯就是以晶石为动力的简单机械，还有工作台上的几台小机器，它们是雕刻机打磨机和切割机，用来制造一些简单的零件，桌子上几块零碎的晶石就是它们的动力来源。
晶石，地精族赖以生存的重要资源，地精一族身体较为孱弱，修炼天赋底下，之所以能在大陆立足，除了地精机械外就是晶石阵纹了，融合了晶石阵纹的地精机械发展出各种繁多的分支，有一些类似于外骨骼装甲，有一些类似于热武器，这些机械可以赋予地精族一些超乎寻常的战斗力，使他们可以和其他种族相较。
“一种新能源。”罗克拿起一块晶石，这是一块细碎的浊黄晶石，在晶石中是最劣等的，晶石的等级有严格的分层，一般来说有三个标准。
纯净度，从外观来说就是晶石的透明度，没有杂质完全透明的晶石就算是上等，如果是澄澈晶石就算极品，极品的黄色晶石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以用于极为高级的地精机械。
大小，晶石可以切割，但是大小还是判断晶石价值的重要标准之一，当然，这一点并不绝对，就算一座小山大小的浊黄晶石，都不如拳头大小的澄澈黄晶价值高，在分级差不多的情况下，大小是晶石的重要标准。
能量储值，能量储值决定的是晶石在同等体积下的最大能量容纳值，相同体积下晶石能容纳的能量越多就越珍贵，在正常情况下可以依靠颜色来辨别，黄色的能量储值最差，其上是白色，然后是蓝色，银色，最顶尖的就是无色晶石，或者浅色晶石。依靠颜色来分辨能量储值的方法通用但不绝对，地精学者至今还未研究明白颜色和能量储值之间的关联，而且有些黄色晶石的能量储值可以超过银色晶石。
“真想见识一些这些晶石的内部结构。”罗克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或者说满满的求知欲。
还未坐多久，罗克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地牢中安静的可怕，囚犯之前互相交流的案例不少，但是最终都被暗云喂狗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说话了，这是地牢里的潜规则。
沉默是一种美德。
罗克想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睡觉，睡觉可以保存体力，等待转机，无意义的研究或者求生行动不过是浪费时间。
倒在床上，坚硬冰冷的感觉从身体传来，在这之前罗克没睡过床，曾经的世界他在休眠仓中休息，人基本是处于悬浮状态，那有助于他快速恢复体力，这样真实的触感反倒是很少接触。
但是罗克并未失眠，实际上他入睡很快，对于大脑的极度掌控可以让他迅速陷入深度睡眠。
罗克做了一个梦，很混乱，很冗长，很驳杂。
梦中的他穿梭在无数时空的裂缝中，时空扭曲产生的波纹像是一幅巨型抽象画，遍布他周围的所有空间，他又化作能量，像是上帝一般，似乎置身事外，又似乎在时空的深层中，似乎在观看一部电影，又似乎化作了波纹随着时空颤动。
罗克是被狗叫吵醒的，准确的说是被那条哥布林恶犬吵醒的，它不安的吠叫在走廊中回荡，伴随着它的吠叫，沉重的的喘息声传入罗克的耳朵。
暗云推着一台机械床，这张床长着四条蚂蚱一样的钢铁肢体，在暗云的轻轻助力下一步一步在走廊中前进，床上拇指粗细的铁链锁住的是一头绿色的猛兽，浑身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毛发，从外观看去更像是一只野猪，但是它锋利的犬齿和尖锐的利爪表明它可不是素食动物。
沉重的喘息声就是来自这头怪物，它的嘴被勒住了，鼻孔快速的扩张收缩，眼睛中满是血丝，显然它也知道自己处境不妙。
“乖呀，小宝贝儿，你不听话的话，等会我可不会打麻药哦。”暗云轻轻抚摸怪物宽大的肚皮，脸上的笑容异常和蔼。
罗克站在门口望着暗云和机械床消失在走廊中，哥布林恶犬的叫声逐渐消失，从走廊尽头传来痛苦的嚎叫，罗克猜测这是暗云在对那头怪物进行解剖，地精族已经有了一些基础的生物学认知，会通过解剖各种生物来进行仿生，还会从各种生物体内提取骨髓和淋巴液进行炼金学实验，不过像是这样的活体解剖也是极为少见。
罗克的时间概念很清晰，尽管做了一场混乱的噩梦，他还是能精确计算出过去了多久，他的睡眠持续了三个小时二十五分钟左右，而暗云解剖那头怪物的时间整整持续了七个半小时，在这期间怪物的惨叫不绝于耳，直到暗云推着空荡荡的机械床离开一个小时后，罗克还能听见走廊尽头怪物痛苦的呻吟。
“好强悍的生命力。”罗克有些诧异，他不清楚暗云的解剖进行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如果是开膛破肚程度的话，那这样的生命力较之昆虫也不逊色，就算原本世界一些经过基因改造的生物，也少有生命力如此顽强的，这更使罗克好奇，如果本身的生命力就可以强悍到这种程度的话，如果再进行基因改造，会不会出现真正的不死生物。
坐在床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被解剖十二个小时后，怪物的呻吟停止了，这可能代表着怪物死了，也可能代表它累了。
罗克再次陷入睡眠，再一次苏醒已经是近三十个小时之后了，是暗云将他叫醒的。
“罗克，你的课题呢？”暗云的脸挂在牢房窗口，看不出情绪。
“在这里。”罗克爬起来，长时间的食物匮乏使他有些虚脱，站起来都仿佛耗尽全身力气，从工作台上摸下本子，罗克伸出手递向暗云。
接过本子，暗云没有翻开查看，将一个手帕包住的小包裹顺着窗口的栏杆扔进牢房。
“别饿死了。”
暗云消失在窗口，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中。
罗克听着脚步声消失，弯腰捡起了包裹，这是一张白色粗布，上面画着一个沙漏形状的机器，在机器旁边是三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根据笔触来看，这画是孩童所画，其他的，罗克不得而知。
打开包裹，里面装的是三块糕点，形状像三朵小花，罗克尝了尝，是甜食。
第四章
这三块糕点很快就进了罗克的肚子，暂时解决了他被饿死的风险，百无聊赖的罗克静坐在床上，除了继续关注解剖室的动静，罗克开始尝试接触空间。
这是罗克刚刚发现的新能力，在时空穿越过后，他对于空间的感知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以至于他在睡梦的潜意识中可以直面时空的结构，当然，并没有那么真实，依靠正常生物的器官和构造，很难去准确的感知空间，因为生物进化的过程中根本不会进化出这种无用的器官，罗克依靠的，是他的意识。
肉身虚无，意识永存。
罗克看到过那些所谓的经历过生死界限的人的记载，无非是灵魂出窍，看到自己的躯壳死去的说辞，对于这些人的话罗克不敢苟同，不过如今罗克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假如自己的这具身体死去，那自己的意识将何去何从，自己真的达到了意识可以短暂脱离躯干限制的境界吗？还是这一切只是无谓的猜想或者幻觉。
当罗克闭上双眼开始极力感知空间的时候，整个世界在一片黑暗中幻化出一片黑白，黑暗的背景，加上白色的雾状线条，这就是这世界的全部，模糊，杂乱无章。远不像梦境中的绚丽多彩，可是罗克知道，那就是隐藏在世界表象后面的空间波纹，正是这一道道像是涂鸦一样的纹路，构建了这个世界的框架。
“我的观测，就像是用望远镜观测数百光年外的恒星，只能看的到，实际上却遥不可及，就连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罗克自言自语。
对于人类而言，空间是一种虚无又真实的存在，虚无到无法触及，真实到可以利用，在罗克曾经生活的世界，空间技术的应用已经十分发达了，人造虫洞技术也很成熟，尽管如此，人类对于空间的了解依旧苍白无力，所有的应用都是依靠在宇宙内已经形成的空间基础上，凭空制造空间依然是不可触及的领域。
空间的结构是什么？空间的基本单位是什么？空间与时间的关联是什么？
罗克的感知内空间似乎由一种不可理解的波纹构成，在他感知的有限视野中只能窥得空间波纹，看不到时间的流动。
“罗克。”
暗云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他看到罗克闭着眼睛坐在床上，以为他睡着了，出声呼唤。
“暗云老师。”罗克睁开眼睛，他对于暗云的观感没有好坏之分，在罗克的思维中，世界的一切都要为他所想所做服务，无论对他自己是利是弊，只要对于他的研究探索有利，哪怕牺牲自己也并非不可。
“把我的手帕给我。”暗云伸出了一只手，他的语气平和，难以判断心情的好坏。
罗克敏锐的察觉到暗云面部的微微变化，那条手帕对暗云似乎有特别的意义。
从工作台上取下手帕，罗克递给暗云。
拿到手帕，暗云的心情似乎有所变化，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是询问罗克：“鲜花饼你吃了吗？”
“吃了。”
“味道怎么样？”
“我很喜欢。”
“那就好，你的地精马车传动器改造方案完成的很好。”暗云难得的称赞了一句，然后又问道：“你有什么需求吗？”
罗克略微思考一会儿，昂起头直视暗云，“我能协助您对那头野兽进行研究吗？”
暗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你只能待在牢房里，你的要求仅限于我给你提供一些物品，而且是否提供也要看我的心情。”
被暗云拒绝早在罗克意料之中，地精的身体素质很差，如果让罗克出了牢房，年老体弱的暗云很难再控制住罗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罗克提出这个要求也不过是尝试而已。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需求。
“我需要干净的水和食物，还有一些炼金类的学习书籍，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生活的环境能够有所改善。”罗克提出了三个需求，一个是环境，一个是食物，一个是知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学习书籍，炼金术是地精将生物学和化学结合起来的学科，死去的少年并未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他生前的有限时间都用在了地精机械学上，所谓的天才少年也不过是地精们所理解的天才少年，在罗克眼中根本算不上天才，甚至连庸才都算不上。
罗克对地精族粗糙的机械文明并不感兴趣，地精族没有单独的生物学或者基因学，最接近的只有炼金学，通过炼金学罗克可以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生物学，并初步构建对于这个世界生物的研究方案。
“好，我下次来会给你带几本书和一床被子的，其他东西就看你表现了。”暗云回复，随即离开了走廊。
罗克站起身，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物他有这浓浓的期待，像是地精传说中的巨龙，巨人一类的生物简直突破了他的认知，它们的基因该是怎样的奇特，它们的结构该是怎样的精密呢？
当然罗克起身是有事情要做，上厕所，厕所单独分成一个小隔间，倒是没有多少异味，一个是因为囚犯因为食物的匮乏，上厕所的频率很少，一个是因为牢房的厕所连接着暗云住宅的排污系统，污垢会进行定期清理，因此异味也很是稀薄。
厕所除了马桶外就是一卷粗糙的纸，还有一个木桶，罗克在使用这些东西的时候不禁感叹，需要进行吃喝拉撒的身体真的很不方便。
房间的水源来自门旁的一个类似水龙头的装置，只不过接到的水很是浑浊，罗克知道有一种过滤水源的地精机械，他可不希望这具身体出什么意外，要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可就不知道会去哪了，这个世界的生物，这个世界的能源，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可都没有研究过呢，因此干净的水源是必须的，尽量保证身体的健康才能进行其他计划。
至于环境，罗克当然是希望有干净整洁的环境还有精密的仪器，显然这并不可能，暗云不会轻易让罗克离开牢房，也不可能花费力气改造罗克的房间，除非罗克逐渐取得暗云的信任，这也是罗克正在做的，目前为止已知的契机除了在课题的完成度上让暗云更加满意之外就是那张代表着某些意义的手帕了。
沙漏形状的机器看不出端倪，但是三个人，多数是一个家庭，至于是谁的家庭，罗克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第五章
暗云并未让罗克等待太久，等待了两天后，暗云推着他那台机械床来到了地牢，车上几个巨大的木桶装的是灰草饼，还有几本书和一套被褥。
像是喂猪一样，暗云从木桶中取出灰草饼，然后扔进每个房间，直到来到罗克的门前，罗克在走廊的最后一间，二十号。
“你要的炼金书籍，这本是《地精炼金入门》，这本是《地精炼金初级掌握》，这本是《地精炼金详解》，还有一本我写的书。”暗云从一叠书里单独拿出一本，和其他书不同，这本书并非印刷本，而是手抄本，可能是暗云亲笔。
“《哥布林以及蠕虫研究笔记》，这本书你多看看。”暗云顿了顿，继续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会允许你出来跟我一起进行研究的，当然，需要看你表现。”
提供对囚犯的需求，这是地牢自建成以来前所未有的对于囚犯的优待，关于食物的问题暗云只字未提，给罗克的食物依旧是灰草饼，罗克也没有问。
食物不过是罗克想要维持这具身体健康的一个需求而已，但不是必须的需求，既然暗云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那就可以静静等待，操之过急便会欲速则不达。
将罗克所需求的物品展示过一遍之后，暗云从机械床下半部分的机身打开，这是一个收纳空间，里面摆放着一台地精马车的模型，由黄铜铸造，散发着金属光泽，分量显然不轻，收纳空间里除了地精马车之外还有几块铜条。
暗云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罗克牢房的大门。
罗克并未因门开而有任何过当的动作，因为在暗云的身后还跟随着一头恶犬。
哥布林恶犬灰耳朵低着头，口水忍不住流淌出来，它品尝过这些在房间中的小点心，味道很可口，现在主人打开了门，是在给它机会吗？
“安静，灰耳朵。”暗云很满意罗克的反应，看样子罗克很畏惧他，不过光是畏惧并不是他想要的。
“这是这次的课题，很重要，我也是根据你上次的课题完成度才将这个任务交给你的，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如果这次你的表现令我足够满意的话，下次研究炼金术我会让你做我的助手。”暗云搬动马车模型，这个模型过于沉重，暗云艰难的将模型搬进了罗克的房间，放在了工作台上。
罗克并未帮忙，好感的建立不容易，他不想因为自已的行为破坏这种好感。
将马车模型放进房间以后暗云才将铜条以及书籍被褥交给罗克，最后从自己的大衣口袋中取出一张信纸。
“这是你这次的课题，关于地精马车的全面改造以及结构优化，具体的要求这张信纸上已经写了，你需要做的就是优化这台地精马车模型，这是地精科研院送来的模型，内部结构完全是微缩的马车，你可以自行拆解改造。”暗云说着顿了顿，从大衣口袋掏出了几颗晶石，同样是最低级的黄色晶石，这几块晶石相较罗克工作台上的零碎晶石透明度高了很多，大小也大了不少，将信纸和晶石放在试验台上，暗云继续说道。
“因为这次课题的重要性，时间比较紧张，我也是看在你上次课题完成度的份上才把这个课题交给你，希望你把握好分寸。”
“有其他需求的话尽管跟我说，在课题方面的需求我会尽量满足你，生活方面我也会尽量满足，你尽管安心研究。”
暗云离开了房间，罗克整理好被褥，目光投向被褥上的图案。
被褥显然比正常人所适用的型号小，面料是淡淡的蓝色，上面绣着有些卡通的可爱图案，看样子之前一直被妥善保存，像新的一样，图案中有带着华丽花纹的老虎，还有长着翅膀的肥胖小龙。
房间被暗云锁上了，罗克听见哥布林恶犬贪婪的呜咽声，显然没品尝到小点心它很不满意。
机械床的脚步声，暗云的脚步声，哥布林恶犬的声音消失在走廊中，罗克开始整理这次暗云带来的所有物品。
首先将书籍和马车模型有序摆放在工作台上，然后将铜条摞放在一边，将晶石和之前的堆放在一起，最后将灰草饼放在工作台一角，罗克拿起了信纸。
信纸是残缺的，前半部分被撕掉了，从后文来看，前半部分多少应该是写给暗云的，从中间开始就是地精马车的资料。
地精马车并非是中世纪马车的外形，它的外壳多种多样，因为拉车的牲畜也多种多样，有性格温顺的马牛一类，也有性情凶残的猛兽，甚至还有虫类生物，或者步行鸟类，甚至是地精机械生物，地精马车只是一种统称，虽然外形各不相同，但是地精马车的结构都大同小异。
在地精社会中，马车这一交通工具只用于身份处于中高层的地精，只有他们有能力维护造价不菲的地精马车还有饲养牲畜，因此为了适应各种前期百怪的拉车牲畜，地精马车的外壳是独立于马车内部结构的。
一般来说地精马车分为四个组成部分。
马车外壳，这是最多样化的组成部分，很多高层地精贵族会花费重金聘请机械大师设计马车外壳，也就是定制外壳，优秀的马车外壳更加适用于牲畜，有助于提高美观，舒适度还有牲畜的适应度。
传动装置，传动装置是一种省力结构，有助于提高马车的速度节省牲畜的体力，罗克上次的课题地精马车传动器就是传动装置的核心部分。
加速装置，这是地精马车最高级的一部分，普通的加速装置会依靠晶石或者其他能源提供推力或者浮力，加大动力或者减轻马车的重量来提速，这次模型里的加速装置就是最普通的加速装置，是由晶石作为能源提供强劲推力的加速装置。
链接结构，链接结构连接整个马车的各个组成部分，马车的坚固度完全依靠链接结构，优秀的链接结构可以大大提高马车的一体化程度，还有坚固程度。
罗克这次的课题主要就是针对马车的传动装置和链接结构，如何使马车的传动更加平滑，能量损耗更小，结构更加稳定，提高地精马车的动力和速度，这可能是地精马车的一小步，却是地精机械的一大步。
第六章
昏暗的灯光下，黑曜石工作台已经被零件摆满，罗克用铜条制造工具迅速拆解了整台马车模型。
“没想到，地精机械竟然已经发达到了这种程度，远远超出我的预期。”罗克看着满桌的零件不由有些惊讶。
地精马车模型是完全按照真实的地精马车全比例缩小的，在技术层面远比大型马车复杂，从一些细致的地方可以窥见地精科技的发达程度。
齿轮的打磨和阵纹的雕刻已经细致到毫米，通过某种罗克还不了解的手段将各种零件铸成再组合在一起，从外表看很难看出浇筑痕迹。
较发达的微雕技术，较发达的铸造技术，相对落后的设计思路，这是罗克对这辆地精马车的评价。
可能是因为晶石能源的方便，地精设计师并未考虑复杂的结构，应用晶石只需较为简单的结构就可以达到需求，这样不思进取导致的结果就是地精机械技术停滞不前，尽管发展千年，还是停留在中世纪蒸汽齿轮的水平。
“如果说黄色的晶石提供的能量能达到优质煤炭的水平，带动整辆地精马车，那么最顶级的无色晶石能达到什么程度？微型核电站？还是像恒星一样的动力？”
罗克未曾测试过晶石能量的含量和纯度，不清楚晶石中能量的性质和种类，但是一种可以任意转换的能量，显然是非常神奇的。
工作台上，罗克正在改造桌子上的机器，想要完成罗克心中预期的地精马车，这种粗糙的切割机打磨机和雕刻机完全不够，需要添加更多组件，使其能完成更复杂的工作。
切割机还未完成改造，尴尬的问题出现了，铜条已经使用光了，那些铜条已经变成了工作台上摆放的大大小小的工具，用于拆卸改装机器和地精马车模型。
无奈，罗克只好暂时放弃改造切割机，开始阅读那几本书，尤其是暗云的笔记。
正如罗克所料，地精的炼金术还停留在非常原始的阶段，他们已经意识到仿生可以促进机械的进步，却不明白汲取经验去完善机械，几本书快速阅读过去，有营养的东西少之又少，暗云的解剖笔记中也没有罗克想要看到的东西，所谓的解剖图杂乱不堪，完全看不懂记录的是什么。
放下书籍，罗克继续研究地精马车，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快最安全离开牢笼的方法。
想要完成的他的设想，除了铜以外，地精马车还需要铁，或者更加优质的金属，这些罗克都没有。
地精的铜是一种合金，并非纯铜，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罗克不知道里面添加了什么，但是硬度和延展性显然超出了铜，硬度距离钢材还有很大差距，延展性倒是超出了普通钢材，非常优越。
“罗克，罗克。”
罗克听到有人在叫他，站起身离开了工作台，喊他名字的人在走廊对面，房间门和罗克相对，十九号，门上贴着纸条，马文，十四岁，当前课题，岩洞的建造与扩展。
马文是一个白地精，和暗云一样，有苍白的皮肤和灰暗的发色，他比罗克更瘦，透过栏杆的脸活像一具骷髅。
看到罗克的脸出现在门上的窗口，马文眼神恳切，两只瘦的皮包骨的手紧紧把住栏杆。
“罗克哥，能给我点食物吗？我没完成课题，老师断了我的粮食，我要饿死了。”
“不行，我不能给你食物。”罗克果断的拒绝了马文，他和暗云的关系刚刚有所改善，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出格的行为影响到双方的关系。
地牢之中，完不成课题得不到食物，这是一条无声的规则。
马文松开了紧抓住栏杆的手，眼睛黯淡下去，他完不成这个课题，最多再有两天，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但是我可以帮你完成课题。”罗克说道。
“我需要你的课题资料，最多两个小时，我就能完成你的课题，等暗云老师过来，你就可以提交课题换来食物。”
罗克并非同情马文，现在大家都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只是马文的课题似乎可以帮助罗克更多的了解地精族，了解的越多，对罗克的目标帮助就越大。
马文的情绪并未因罗克的承诺有所好转，他知道罗克是专精机械学的，对于建筑学的理解根本不如不如他，罗克口中的两个小时在他看来不过是敷衍而已。
被关进牢房的少年没有愚钝的，大家都是在地精学院有出色天赋才被暗云选中，诓骗到地牢中的，马文在学院的时候就是专心学习建筑的，他尚且不能完成课题，更别说专研机械的罗克。
“不用了。”马文背靠着房门坐下了，他的身影消失在栏杆内。
罗克听见马文压抑的啜泣声。
“妈妈，我想你了，我不想死......”
既然马文不需要帮助，罗克就离开了门，回到工作台，罗克拿起笔记本，他想写点什么，记录想法，或者列一张需要的材料的清单，拿起的羽毛笔久久没有落下。
就这样呆坐了一会儿，罗克似乎说服了自己，他站起来又回到了门口。
“马文，你还在吗？”
“马文，既然你都要死了，为什么不赌一次呢？”
走廊里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正当罗克准备回到工作台前的时候，马文那颗瘦小的脑袋从十九号房间窗口出现。
“我把资料给你。”
走廊两边房间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马文用一根木棍挑着几页资料顺着栏杆的缝隙递到了罗克门前，似乎是察觉到了走廊里的异常，罗克听见那条哥布林恶犬在走廊另一端吠叫。
罗克接过资料，某种因素驱动着他想安慰马文，但是最后又被他的理性抑制住了。
就这样，马文将木棍收回，他没有说话，罗克也没有说话，走廊里犬吠声持续了一会儿，随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
地精族没有历史课。
地精生活在洞穴中。
从罗克很小很小的时候，从他记忆开始的时候，他就一直生活在地下，没见过太阳的光芒，也没见过所谓的花花草草，只有晶石灯苍白的光亮，照耀在洞穴中。
父母口中从来不曾提到过洞外的世界，他们小时候也是这样，从很早很早开始，地精族就一直生活在洞穴中了，就像老鼠一样，地精是不是见不得光呢，罗克不知道。
学校中没有历史课，地精老师们也不允许学生提出这些问题，只是从各方面的情况分析，地精族的生活并不乐观。
地精洞穴异常庞大，罗克并不知道地精洞穴的具体分布和区域，罗克打开资料，资料里的改造计划是一处矿区，开采晶石的矿区。
岩石，是这片区域的主要构造，在资料内还有几张手绘图片，巨大的六棱柱结晶横亘在岩洞内，六棱柱结晶是未形成的晶石，起着支撑岩洞的作用，组成岩洞的除了岩石还有大量的沙砾，这就代表岩洞的结构十分不稳定，经常产生塌方，尤其是还有外界因素，在资料中提到，除了自然塌方外，矿区还有一部分低等虫族，这些低智生物会在岩洞内打洞，并且攻击矿洞内的工人。
“生命力顽强的新物种吗。”
第七章
罗克的认知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物种，低等虫族，它们通常以外骨骼作为装甲，在地底横冲直撞，性情凶残，智力低下，以同类或者其他物种为食。
这个世界愈发让罗克感兴趣了。
改造岩洞罗克有无数种方案，他最终选择了最普通最平庸的一种，采用金属支架加固，用融化的金属强化砂层的牢固程度，混合了融化金属的岩壁就像钢筋混凝土一样，多种不同材料将会大大加强岩壁的坚固程度。
这份课题并未花费罗克多少时间，他只是写明了想法，还有几种金属支架形状的草图，地精有将金属快速融化的技术，只是不知道地精有没有那么多金属。
“马文？”罗克将完成的图纸和资料夹在一起，神差鬼使的，他往纸张里面放了半块灰草饼，似乎是受到身体之前主人的影响，罗克对这些同为囚犯的人产生了同情之心。
马文的脑袋从对面的牢门出现，他的声音很失落。
“你也没思路吗，没事的，在这个地方，大家都会有那一天的。”
“我完成了这个课题，你看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罗克挥动手中的纸张。
马文将信将疑，他将木棍伸过来，罗克把纸张绑在上面，看到马文收回木棍后，罗克才离开牢门。
打开纸张，马文看到了夹在里面的半块灰草饼，他没有说话，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口头上的感谢的。
地精马车的改造还需继续，罗克在纸张上绘制着草图，他手下的直线曲线比尺规更标准，超乎寻常的思维核心赋予他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无论是学习还是理解，或者方向感，罗克都远超常人的想象。
草图绘制好后，罗克吃了一块灰草饼——这种食物确实难以下咽，味道苦涩，异常干燥。
时间飞逝，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伴随着哥布林恶犬的吠叫，暗云来了，他推着那辆机械床从走廊入口走来，他首先要做的事是接收各个课题，然后发放粮食。
罗克看见他将两块灰草饼扔进了马文的房间，稍稍安心。
“怎么样了罗克，课题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需要些什么？”将马文交上来的图纸放进机械床的收纳盒内，暗云来到罗克门前。
罗克闪开身子，让暗云看到工作台上摆放的井井有条的零件，地精马车模型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如您所见，老师，我已经将地精马车模型拆解了，并且绘制好图纸准备进行尝试性改造，但是我缺少很多材料，还有精度更高的机器，地精马车模型比马车更小，我需要能雕刻的更细致的机器。”
暗云望向工作台上的零件，眼中闪过几分讶然。
“好，你干的不错。”暗云将手伸进自己大衣兜里，摸索出一个精致的金色小盒。
“把你绘制好的图纸给我。”暗云说道。
罗克将图纸交给暗云，得到了金色的小盒，仅仅半个手掌大小，长方形，上面雕刻着几个可爱的地精孩童。
“这是？”罗克不知道暗云交给自己的是什么。
“糖。”暗云回答，他收起了图纸，推着机械床准备离开。
已经走出很远，暗云似乎想起什么，挠了挠自己稀疏的头发，折返回去。
“嗨，年纪大了就是记性差，忘了说了，你等我几个小时，我很快就回来，只要你能完成这个课题，以后就可以自由出入育儿所了。”
说完这话，暗云才离开走廊。
罗克攥着小盒回到工作台前，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块漆黑的糖，散发着一股罗克很熟悉的味道，像是，巧克力。
“真的是巧克力？”罗克打量着这块四四方方的糖，拿了起来，尝了一口后罗克发现并不是，只是一种味道很相似的东西，或许是这个世界特有的植物制造的。
“他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奖励？”
“还是在暗示什么？”
纵使罗克智力超人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暗云会突然给自己一块糖，自己好像还没发展到足以让暗云讨好的程度。
“莫非是一种慢性毒药？”罗克想到自己很快就被暗云放出牢房，可能为了更好地控制自己，暗云让自己服用慢性毒药采用控制解药的方式控制自己。
“为了获取他的信任，毒药吃了也就吃了。”罗克自信以自己的生物学水平制造出解药根本不在话下，这是曾经作为人类世界第一科研克隆人的自信。
不一会儿，暗云回来了，他两手空空，没推着机械床，身边也没有那条哥布林恶犬。
从大衣口袋掏出钥匙，暗云打开了罗克牢门。
“抱上你的行李，其他都不用拿，跟我走。”
罗克听话的收拾起之前暗云给他的一床被褥，抱起来走出了牢门。
这是罗克第二次来到走廊，被关进来的记忆模糊不清，这次却很清晰，走廊上方挂着晶石灯，虽然光线昏黄黯淡，却比牢房内敞亮了不少，罗克看到了解剖室，就在自己的房间后面，没有门，从外面还能看见横在里面的那头野兽。
它已被开膛破肚。
“走吧，我给你安排了新的房间。”暗云伸手摸了摸罗克的脑袋。
罗克不是白地精，他有着一头银发和漂亮的银白色眼睛，虽然同为地精族，银地精的身材较之白地精却更加纤细，很接近精灵族，曾几何时银地精也是地精族中的贵族，不过自从陷入地穴后，一切旧日的秩序规则都崩塌了。
“给你的糖，你吃了吗？”暗云突然问道。
“吃了。”
“味道怎么样？”
“我很喜欢。”
“那挺好的。”
两人走在长廊里，好似一对亲密无间的师徒。
走廊入口的铁门过后是一段长长的台阶，哥布林恶犬灰耳朵被拴在这里，正在酣睡。再往后并没有过多的曲折，一直向上走，当眼前出现更加明亮的光芒时，就已经到了暗云的住宅。
地牢的入口隐藏在暗云的卧室内，为了隐藏这个秘密，暗云特意在卧室的书架后开辟了一个小房间，小房间内就是向下的阶梯。
当然，暗云不称其为地牢，那是他的育儿所。
第八章
头顶一盏昏暗的晶石灯，比地牢走廊的亮了一些，面前是一扇书架，空荡荡的书架，地面上厚厚的灰色毛毯，灰白岩砖砌成的墙壁挂着几张画像，是地精研究员的几位长老。
暗云推开书架，明亮的光芒从他的卧室照进来，罗克微微眯上眼睛，在昏暗的环境生活了几年，他有些不适。
“跟我来，你的房间在楼上。”
走进暗云的卧室，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一台巨大的沙漏形机械，这台机械复杂的程度从外表就能看出来，玻璃壁覆盖着一层雕花金属外壳，沙漏中流淌的并非沙子，而是一种暗红色的高温金属，随着金属的流动沙漏中无数齿轮带动精密的机械结构，在玻璃壁中十几个机械小人翩翩起舞，从上方飞舞到下方，像是一场舞台剧。
“这是我的毕业设计，可能也是我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
罗克并非好奇这台沙漏的作用和结构，他只是想起了那张手帕，上面画的三口之家，那个巨大的沙漏。
暗云的卧室很空旷，一张床，沙漏，加上地毯，书架，还有一张梳妆台，一张椅子，这就是卧室的所有家具。
罗克紧随着暗云走出了卧室，步入客厅，客厅很空旷，除了两张沙发以及一张桌子以外再无其他，客厅旁边就是楼梯，罗克跟随暗云来到二楼。
两人止步在一扇木门前。
“以后这间就是你的卧室，左边那间是我的书房，靠右的那间是工作室，以后你就在那间工作室工作。”暗云顿了顿提醒罗克。
“前提是你能完成这个课题，如果完不成的话，还是要回到你原来的房间。”
暗云推开面前的木门，“先把被褥放进去，然后去书房，我去书房等你。”
罗克抱着被褥走进房间，相比地牢里的房间，这个卧室简直像是天堂，一张实木大床，墙面被粉刷成天蓝色，房间内书桌晶石灯书架椅子一应俱全，罗克注意到床上空荡荡的，显然自己怀里抱着的被褥就是暗云从这个房间带走的。
除了空荡荡的床，书架上的书也缺了很多，从上面残留的灰尘痕迹来看，显然是近期拿走的，还有墙上几块颜色稍淡的区域，明显是曾经挂着的什么东西被带走了。
将被褥放在床上，罗克离开房间，房间的这些变化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来到书房，暗云坐在沙发上，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横在他身前，背靠着一面墙壁大小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罗克注意到大多数都是笔记，而且是暗云亲笔。
办公桌上是一叠厚厚的图纸，暗云指了指罗克身后，那里有一张椅子，罗克将椅子拽过来坐上去，清了清嗓子，暗云打开了厚厚的图纸。
“这个是第一代地精马车的设计图，来自三百五十年前的私人工坊。”暗云抽出一张设计图，上面的地精马车还很简陋，只是普通马车略加改进。
“这个是第二代地精马车的设计图，来自三百二十年前的地精学院。”图纸上的地精马车结构更加复杂了，可以看出此时的地精马车各个组成部分尚不清晰，根本没有加速装置，只有粗略的传动装置。
“到了第十代地精马车的时候，就基本没有进步了，所谓的第十一代十二代不过是增加了华而不实的内饰，一直到这个东西出现。”
暗云找出了一张设计图，这张设计图远没有其他设计图那么大，就连纸张都是粗糙无比，罗克认得这是自己亲手绘制的地精马车改造图。
“你的改造图堪称完美。”
“但是，有一个问题。”暗云将手指向这张设计图的一个零件，随后从桌子上又拿出了一张图纸，那张图纸上绘制的是放大的零件。
“地精科研院收到了这个方案后立刻进行实验，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设计，我们采用钢铁混合熔铜铸造了第一个零件，它确实可以有效的提高传动器的传动能力，但是，仅仅几个小时，这个零件就断裂损坏了。”
“然后我们采用了不同材料铸造了第二个零件，这个零件没撑过一天就扭曲变形不能再用了。”
“很明显，你设计的这个零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材料，我想问你的是，既然你学习过材料学，怎么会想出这种完全不符合现状的零件。”
暗云站了起来，一双遍布皱纹的眼睛死死盯着罗克，极具压迫感。
“因为我有自信制造出符合标准的新材料。”罗克回答。
“哦？”暗云眼神一松，但是并未坐下，“你凭什么这么有自信？”
罗克真想告诉他，我来自一个科技水平远远高于你们的文明，如果这种机械结构所适用的材料都制造不出来我还怎么曲率折跃，但是他不能那么说。
“因为我是天才。”罗克说了一句貌似很装逼的话。
“天才？”暗云放声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他放肆的大笑持续了很久，直到喘不过气，他还在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暗云才拽着自己的衣角，强行止住了自己诡异的笑声。
“希望你是真正的天才。”暗云道，因为大笑他的声音更加沙哑，将桌子上的图纸重新整理整齐放在一边，暗云整理自己的大衣，因为刚才的用力拉拽，衣服上多了不少褶皱。
“你是不是天才，要你自己证明，上次的地精马车传动器只是个开始，这次的地精马车改造才是重头戏。”
“地精马车的结构已经稳定了几十年，现在的地精马车已经很实用了，之所以提出改良地精马车并非科研院的长老突发奇想，而是因为在三号矿区发现了一条浅层流沙暗河，这条暗河由一种带有磁力的细流沙构成，无法用船只渡过，只能依靠地精马车深入，据说，暗河的尽头就是地精洞穴的出口。”
“传统的地精马车动力不足，无法在流沙中行走，就算是最强健的岩牛拉车也走不了多远，而且磁场还有强烈的腐蚀性，地精马车行驶在暗河中很容易解体，这就意味着传统的地精马车无论是传动装置还是加速装置，还有链接装置都有缺陷，改进地精马车的课题已经由科研院长老下方到各个大学者手里，这次的课题不但需要极高的完成度，还需要更快的速度。”
“罗克，如果你完成这次的课题，我可以答应你，放你回家，而且还会保送你进地精科研所。”暗云从身后的书架取下一本笔记。
“这本笔记对你应该很有帮助。”
第九章
笔记的纸张暗黄，封面被血污浸染。
“这个是我的一位朋友在三号矿坑的调查笔记，后来三号矿坑出了事故，我朋友不幸遇难，但是他的笔记留了下来，这里记载着一些特殊的材料学工艺，还有一些对流沙暗河的研究记录，应该能对你有所帮助。”
“好了，该说的就这些，我年纪大了，可能会忘掉一些东西，以后想得起来再说吧。”暗云将笔记和一堆资料推向罗克。
“拿到你自己的房间慢慢看，我要休息了，过一会儿你还要陪我去一次育儿所拿东西。”
罗克收拾起厚厚一沓资料还有笔记，这些资料对他的帮助有限，唯一的好处是让他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地精族，可以帮助罗克完善他的实验室计划。
离开书房，罗克回到自己的新卧室。
历代的设计图罗克并不感兴趣，这一堆资料里只有那本笔记是有用的。
“穿越流沙暗河可以离开地精洞穴，离开地精洞穴才能探索更广袤的世界，这件事我一定要参与进去，把握好自己手中的筹码，才能摆脱暗云的束缚，去和地精科研院的长老谈判。”
罗克打开了染血笔记，这本笔记封面无字，里面详细的描写了三号矿区的环境和对流沙暗河的研究记录。
地精族在洞穴繁衍了不知多少年，很难设想起初的岁月地精族是如何渡过的，那时候的地精族一定生活的异常艰辛，然后地精长老会出现了，他们创立了第一所地精学院，随后创立了地精科研院。
整个地精城邦围绕着地精科研院建立，在城邦外，穿过长长的隧道便是各大分区，养殖区，矿区，工业区。
晶石就是来自于矿区。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就已经学会使用晶石了，具体久远到什么时候呢，就像人类第一次学会使用火一样久远。
为了获取更多晶石，地精族疯狂扩展在地下的探索区域，一号矿区，二号矿区，三号矿区，时至今日已经有了五片矿区，每一片矿区都比数十个地精城邦加起来大。
晶石驱动挖矿机器，挖矿机器挖掘晶石，久而久之，每一个矿坑都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实地考察地精矿坑是每个地精科研院学者必须要经历的事情，这本笔记的主人就是首个发现流沙暗河的学者之一，也是在流沙暗河的事故中去世的。
流沙暗河的发现起源于一次挖矿机器失踪事件，十几台挖矿机器在流沙暗河区域离奇失踪，地精科研院以为是一次普通的故障，派遣了一支修理小队处理，笔记的主人尼克就是其中一员。
修理小队沿着挖矿机器的痕迹来到了一处深坑，挖矿机器挖掘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坍塌掉落到了暗河中，从上方到下方足足有十几米的高度，笔记记载，当时的小队决定留下四个人临时驻扎，两个人回地精科研院报告，资历尚浅的尼克主动要求驻扎，希望丰富自己的履历。
尼克就是笔记的主人。
尼克和自己的导师同学在深坑旁边扎下帐篷，然后用绳索吊着侦查机器探入深坑，侦查机器被拉上来时完好无损，当时的众人并未察觉到下方有些诡异的重力，领头的导师做了个鲁莽的决定，派人下去勘察，第一个人是尼克的同学，他成功抵达深坑底部，并且发现了停止工作的挖矿机器，向上方的三人传达了一个错误信息。
安全。
尼克第二个抵达深坑，前行几百米后，眼前出现一条壮观的地底暗河，散发着荧光的流沙缓缓流动，整条暗河像是平铺在地面的瀑布，在顶部的溶洞晶石映衬下美轮美奂。
尼克将这一幕画在了自己的笔记中，流动的荧光流沙仿佛一片绚丽的星云，就连罗克也不禁感叹，自然的造物真是神奇。
挖矿机器抛锚在流沙中，因为时间尚短，从外表看它们更像是故障，此时的尼克并不知道挖矿机器的不少链接点都已经被流沙腐蚀了。
导师第三个抵达深坑，留在上面的人便是暗云，他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宁愿待在上面接应，也不愿去争取这个危险的机遇。
对流沙进行采样，修复挖矿机器，探索流沙暗河，导师带领自己的两名学生展开研究。
流沙暗河不深，只到腰部，除了略显沉重外对人体也没有危害，这种平和的表象麻痹了三人。
尼克最先发现流沙的磁性，流沙暗河在流动过程中形成了一种沉重的磁场，生命体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金属受到的影响却异常严重，挖矿机器被吸附在流沙中无法挪动，像是被一张巨口咬死在大地上。
流沙的腐蚀性随后被发现，原本光滑的挖矿机器此时已经变得粗糙，用手触摸明显感觉到一些外部装甲已经薄了很多，一些链接的地方更是断裂分解，流沙顺着挖矿机器的缝隙流入内部，几十台挖矿机器全部报废在此。
确认流沙只对金属有害对人体无害后，三人决定继续向前探索，他们沿着流沙的流向前行，随着逐渐的前行，两边的岩壁愈发高大，流沙暗河的宽度也逐渐拉长，两边的岩壁出现了一些文字和壁画，文字并非地精文，壁画也并非地精所画。
暗河的这片流域是一位高等虫族的诞生地，它在这里产生智慧，在岩壁上用源自血脉的虫文记录下自己的诞生，并且在岩壁上留下壁画。
颜料是鲜血。
此时的三人才幡然醒悟，闯入了高等虫族的领地，但是为时已晚，在撤出途中，三人遭遇了高等虫族的附属部族，凶残嗜血的低等虫族。
尼克的笔记到此结束。
这次对流沙暗河的探索说长不长，但是也有三天之久，矿区距离地精科研院并不近，等到地精科研院的人员来到，下方的三人已经被虫族吃的干干净净了。
高等虫族，一种新的智慧生物，尼克对这种生物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这种生物天性弑杀，自诞生的一刻起便可以领导繁衍低等虫族，在地底每一位高等虫族都是异常恐怖的存在，除非它们主动闯入地精城邦，在城邦之外任何地精遭遇它们都是死路一条，毕竟地精天生孱弱。
第十章
“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流沙暗河目前展露的只有两个特质，一个是磁场，一个是腐蚀性，但是谁知道有没有其他特质还未被发现，就凭地精目前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值得信任。”
离开地精洞穴关乎着罗克探索这个世界的第一步，往远了说更关系到他重建实验室，影响到他搞研究，这事不能儿戏。
“如果有机会能去暗河流沙实地考察就好了。”罗克有些遗憾，现在虽说暗云对他略微放下戒心，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无视警告走出暗云的住宅。
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人说的话，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新的图纸在罗克笔下呈现，考虑到流沙暗河的多种不确定因素罗克增加了很多装置，完全超出了地精族对地精马车的定义，仅仅是传动装置就比地精马车模型复杂了不知多少倍。
罗克突然停笔，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现在所有的动力组件的改造都是基于地精对晶石的理解，通过简单的阵纹来分解引导晶石内部的能量，如果依靠地精的技术传动装置工作起来就需要更多的动力组件，这就会产生连锁反应。
更多动力组件会使传动装置更复杂，更复杂的传动装置需要更精细的工艺，需要更优质的材料，需要能配合的其他装置......
罗克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烦躁，落后的地精科技，糟糕的处境。自己想改造一台马车竟然都要受到如此多的阻碍，作为曾经的科研机器，哪怕是作为机器研究各种先进技术他都没有遭受过这种委屈。
改造图被简化，再简化，逐渐不符合罗克的需求，意识到自己心态受到影响，甚至影响到了工作，罗克立马停笔。
恰在此时暗云推开了房门，他的大衣不带一点褶皱，头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唯有双眼还可见些许疲倦，年纪大的人休息不好是正常的。
“走吧。”暗云没有多说，刚起床的他不想多说话。
下楼，暗云止步在客厅。
“你等我一下，我去推机械床。”暗云走进客厅一侧的房间，房门关上，罗克的眼睛不由飘向客厅大门，大门未锁。中间露出一条缝隙，像是一张嘴在出声诱惑。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还等什么，快跑，开了门就是地精洞穴，打开门你就自由了！”
“去地精科研院，去告状，去找长老，审判这个恶魔，快跑，迟了就没机会了！”
罗克的脚神差鬼使的向前迈出一步。
第二步，第三步......
客厅一侧的房间没有动静，暗云年纪大了，又是刚睡醒，想必很疲倦，推出机械床要花费不少时间。
罗克已经迈出了第六步，脚步轻微，像是怕惊动暗云。
第七步已经迈出一半，罗克猛地止住脚步，再看向客厅大门，哪有缝隙，上面挂着一把暗红色大锁，关的死死的，不是逃出生天的康庄大道，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暗云给我的食物有问题。”
“精神类药物，有诱导性，会放大情绪，甚至让人产生幻觉。”罗克望向大门的眼睛满是忌惮，怪不得绘制图纸的时候会产生烦躁心理，这就是暗云的考验？
用灰草饼麻痹味觉，再用重甜的糕点和味道奇怪的糖骗自己吃下致幻类药物，客厅里显然有一种催化剂性质的药物，促使反应加速，要是自己真的跑向大门，那后果不言而喻。
“幸亏我的理智超越常人，意识坚韧，千钧一发的时刻清醒过来，要不，恐怕被关回地牢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回想起此事的细节，罗克心有余悸。
但是步子已经迈出，接下来该怎么做？
罗克再度迈开脚步，节奏不变，只不过这次，他调整了方向，走向了暗云前往的房间，八步，九步，十步。
还未走到房间门前，那扇门自己打开了，暗云推着机械床出来，笑盈盈的看着罗克。
“老师，我来帮您推车。”
“真是好孩子，正好老师累了，你帮老师推一会儿吧。”暗云很高兴的样子，眼睛中丝毫看不出倦态。
罗克上前接手机械床，只要握住后面的操纵杆机械床就会跟随罗克的推动方向迈动自己的四根大长腿，看似缓慢实则快速的向前行走。
客厅，卧室，隔间，地下室。
机械床的脚步声惊醒了哥布林恶犬，它响亮的狂吠从层层台阶上方都清晰可闻。
暗云从大衣口袋掏出一根骨头，放在机械床上。
“你喂灰耳朵，它记性好，多喂几次就不会咬你了，那样你再来也方便。”
罗克一只手操纵机械床，一只手抓住了骨头，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黏膜，这骨头很新鲜。
大老远的灰耳朵就蹿了过来，它脖子上扣着项圈，拽的拴着它铁链紧绷成一条直线，一条火红的舌头伸出来，眼睛死死盯着罗克手中的骨头。
骨头扔在地上，灰耳朵扑了过去，一口叼住骨头，骨头在它口中断裂，咀嚼声音清脆，它的尾巴疯狂的摇动像风扇一样。
暗云眯上眼睛，在享受这种声音，令人愉悦。
“灰耳朵以前拴在育儿所里面，老是乱叫，现在拴在外面安静多了，你知道狗有什么优点吗？”
“不管是拴在里面还是外面都是一样的忠心，给一根骨头就高兴的不行。”暗云掏出钥匙打开铁门的锁，“不过太听话也不好，太听话就太蠢了，是吧宝贝儿！”暗云从大衣口袋又掏出一根骨头扔向灰耳朵，灰耳朵猛地跃起，在半空中叼住了骨头，却不慎撞到了墙上，它并未因此而生气，开心的摇着尾巴享受美食。
罗克没说话，握着操纵杆的手心出了汗。
进入走廊，亮度一下子下降了不少，走廊安静的很，两边的地精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不敢靠近房门，罗克推着机械床走在前面，暗云慢慢的跟在他身后，从一号房间到二十号房间。
罗克注意到马文站在十九号房间的一角，用眼睛偷瞄走廊，当看到罗克出现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整个人消失在房间的阴影里。
“你先收拾东西，我去看看绿皮牙猪，你不是很感兴趣吗，收拾好了可以去解剖室看看，我还有不少有趣的收藏。”
第十一章
罗克收拾着工作台上的零件，只有这些零件和自己制造的工具是需要带走的，还有那几块晶石。
打开机械床的收纳空间，里面放着几张灰草饼，还有一些零碎的骨头，不知道是从什么生物身上拆解下来的。
罗克将零件分好部位装进收纳盒，然后收拾好工具和晶石，关上收纳盒，前往解剖室。
解剖室没有门，向外敞开，进入解剖室迎面的就是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摆放着被开膛破肚的绿皮牙猪，金属链条横七错八的穿过它的各个关节，将它牢牢固定在桌子上，它腹部的切口呈撕裂状，巨大无比，里面的五脏六腑都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暗云并没有温柔的对待它。
解剖室的内部并非罗克曾经设想过的方方正正，而是从入口开始画了个巨大的扇形，巨大方桌所处的位置正是正中心，是整个解剖室的最高点，正中心之外便是向下铺就的宽广阶梯，像是梯田一样，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立柱立在阶梯中，里面浸泡着各种残肢内脏，在阶梯最底部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骨头，像是一座小山，整个房间被昏黄的晶石灯光渲染，更显诡异怖人。
暗云站在方桌旁边，他身边就是一根高大的玻璃立柱，里面空荡荡的，没有液体也没有他收藏的纪念品，玻璃立柱的顶端盖着一口金属盖子，上面的一圈吊环上挂着各种解剖工具，比如巨大的砍刀，手斧，手锯......
“收拾好了？”暗云搓了搓手，显得有些激动。
“可能在机械学上我确实不如你，但是在炼金学上的造诣，你再学几十年也不可能有我的水平，这是我多年的心血。”
“罗克，跟紧我，我向你一一展示。”
“这些都是宝贝，宝贝，有朝一日，我将会凭借我在炼金学的造诣成为地精科研院的新任长老！”进入解剖室的暗云情绪出奇的亢奋，完全不像是一个刚睡醒没多久的老人。
暗云走到第一级阶梯的第一个玻璃立柱前，在玻璃立柱下方有一处复杂的操作台，随着暗云的操作玻璃立柱中的淡蓝色液体流入下方，里面挂着的巨大心脏离开液体竟然开始跳动，罗克注意到心脏的跳动伴随着有节奏的金属齿轮声。
“这是穿岩龙兽的心脏，经过我的改造，它具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和生命力，能够驱动像挖矿机器一样巨大沉重的躯体，我给它取了个新名字，暗云之心。”
巨大心脏的内部插着无数根齿轮和导管，铭刻着复杂的阵纹，暗云通过他独到的理解用机械还原了心肌的工作，外表的皮肉只是独特的链接体，链接着复杂的内部构造驱动机械心脏喷涌出更强大的力量。
“外面的皮肉是怎么禁得住这样沉重的金属构造的？”罗克询问。
“你问到点子上了！”暗云愈发亢奋了，在他的操作下淡蓝色液体从下方翻涌而上，整个玻璃立柱很快被液体灌满，浸泡在液体内的暗云之心不再跳动。
“我把蓝色晶石熔炼成液体，经过我独特的调配，它变成了一种肌肉转化剂，可以为脆弱的皮肉增加金属性质，哪怕是一片一戳就破的腹部隔膜也可以变得坚不可摧，哪怕是散乱的脂肪也可以变成凝固的铁块。”暗云介绍着自己的得意发明。
“可惜的是，这种液体的效果很短暂，长时间的浸泡只略微增加金属效果，所以我必须把改造好的血肉机器浸泡在液体中存放起来。”暗云的语调低下来，在他看来，只要能解决持续时间的问题，这一发明足以支撑他成为地精科研院炼金分区的重量级长老。
暗云的脚步越来越快，罗克跟在他身后，这个场所的种种颠覆了他的认知，碳基生物金属化，晶石竟然有这样神奇的力量，他最感兴趣的就是暗云的液体配方，究竟是怎样的化学反应催生了怎样的力量，使得脆弱的血肉之躯能坚韧到这种程度，承受住金属在内部工作，关键是还能保持活性，难道细胞不会死亡吗？
暗云的收藏不多，罗克注意到这些经过改造的血肉机器几乎囊括了一个完整生物该有的所有器官，除了骨架和表皮其他一应俱全，手臂，肾脏，心脏，脚掌，一些内脏甚至有两三个，比如罗克身前的这个暗红色肺片，这是第三个肺部血肉机器了。
一层层阶梯走下来，暗云丝毫不觉疲惫，一说到自己这些发明，他就亢奋不已，眼睛中仿佛喷涌着火焰，在地下的研究长达几十年，自己的伟大发明创造一直憋在心里，总算可以告诉别人，暗云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罗克静静的倾听，没有发言打断，他很理解暗云的这种心情，就像是他准备了几十年的曲率折跃实验一样，虽然有助手，但本质上他一直在孤独的工作，因为他的助手完全理解不了他的天才想法，跟不上他天马行空的思维，他也希望能有个人听他倾诉，跟他交流。
“你知道我的这项发明意味着什么吗？这完全就是一个新的体系，我完全可以创立一门新学科。”
“地精族身体孱弱，修炼天赋为零，无法和人类争霸，甚至丑陋的虫族都能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如果这项技术成熟了......”
暗云开始展望美好的未来。
罗克没有给他浇冷水，尽管罗克心知肚明，在科学的道路上，那一点点距离可能穷尽一生都难以跨越，以地精族对炼金术的探索，这种成果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样的研究可能下一次就有进展，更大的可能性是这辈子都不会有突破，就像地精马车一样，从第一代到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本质上的进步，因为地精对晶石的了解仅限于使用，根本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暗云的这场个人演讲会持续了三个小时，罗克一直在静静倾听，没有亲自解剖这个世界生物的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发言权。
暗云站在最后一个玻璃立柱下方，抚摸着外壳，因为过于兴奋，他的脸部肌肉还在不自然的抽搐颤抖，他询问罗克：“你愿不愿意跟我学习躯体改造，这是我创立的新学科。”
第十二章
暗云这一下问的罗克有些措手不及，从阶下囚到笼中鸟到亲传弟子，这个跨度快的惊人，让罗克发懵。
暗云的意思很明白了，他要罗克当他的亲传弟子，这可和口头上的师生之称完全不同，答应了暗云就绑上了他的战车，打上他的烙印，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暗云干的事可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拿到台面上的东西，囚禁地精学生，私下解剖各种生物，仅仅罗克记忆中就有不下四十人死在地牢中，这只是暗云手上杀孽微不足道的一笔，罗克只来了四年，这个地牢可不知道建成多少年了……
上了暗云的车，就要承担风险。
不过当前并没有罗克拒绝的余地，别说不能拒绝，就算可以拒绝罗克也不会拒绝的。暗云梦想着凭借自己的研究开宗立派成为一门新学科鼻祖，罗克何尝不是对未知的领域垂涎不已。
“我都叫您老师了。”罗克说道。
“您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真不容易。”平淡的声音带着些许肯定的意思。
“称得上是炼金学的开拓者了。”
罗克这话发自内心，一个人开创体系的难度系数要比团队协作高出几十倍，况且这也不是努力就能完成的成就，是需要天赋的，暗云没有罗克的天赋，能走到这一步不仅仅是努力，运气成分也很重要。
这是天才对凡人努力的肯定。
暗云的眼睛眯起来，罗克的表现在他眼中多少有些冷漠，但有些时候天才的冷漠胜过庸人的崇拜，起码暗云很受用。
“不是炼金学，是躯体改造，新体系，新学科。”暗云纠正。
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暗云摸了摸罗克的脑袋，“希望你是个可造之材，不过这事急不得，也不用急，咱们的时间大把，我虽然年纪大了再活个五六十年还不成问题。”
“先回去，现在的重点是地精马车，机械学我不如你有天赋，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暗云整理自己的大衣，这是他的习惯。
“我们先回去。”
罗克跟在暗云后面。出了解剖室的暗云一下子又佝偻起身子，眼睛没了神采，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罗克脑海里回放着那些放大十倍不止的解剖工具，还有绿皮牙猪彻夜的惨叫，到底谁是野兽？
推着机械床出了解剖室，罗克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一眼，这个新领域对他的吸引力不亚于曲率折跃对他的吸引力，好在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只要自己小心行事不出差错，肯定能经常来解剖室，自己也迟早可以亲手解剖研究。
生物改造，这是罗克所在的世界都没有研究明白的技术，尤其生物金属化这种技术，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出了地牢，暗云将大门锁上，从钥匙链上取下一把钥匙交给罗克。
“以后你就能自由出入育儿所了，如果有新的实验品我会给你解剖的机会，不过现在你还是专心改进地精马车，这很重要。”
昏黄的晶石灯打在长长的走廊，映在灰白墙面的影子，瘦长。暗云走在前面，罗克亦步亦趋，真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师徒，或者，父子。
罗克紧跟着暗云来到二楼工作室，暗云打开工作室大门以便罗克将机械床推入。
地精洞穴的土地不值钱，有时间的话想打几个洞就打几个洞，想挖多深就挖多深，暗云的工作室就是这样，因为在洞穴中，想开辟空间只要挖洞就可以。大门的入口是向下的台阶，入口处是台阶的最上方，整个工作室在此处一览无余，空间高大，面积宽广，比解剖室还大上不少。
暗云的工作室不像他的大衣，杂乱是唯一的主题，熔炉，大型切割台，雕刻机，各种零件，墙壁上订着各种图纸。
半成品机械用铁链挂在半空，零件散落在地上，废弃的机械扔在角落，熔炉烈火尚未熄灭，罗克推着机械床走到台阶底部立刻就能感觉到上升的温度，墙角还有几台辅助工作的地精机械助手，只要投入晶石它们就可以开始工作。
“这里是绘图区，这里是熔炼区，这里是淬火区，这里是切割区，打磨区，组装区，废品区.......”暗云介绍着自己的工作室，在地精学者里他的工作室并不算大，大多数地精学者都是主修机械学，为了各种各样的需求，他们的工作室也变得千奇百怪，相对而言，暗云的工作室只能算普通，因为他不是主攻机械学的，机械学只是对他炼金方面的辅助而已。
如此杂乱的工作室让罗克有些不适，他是有强迫症的人，井井有条的工作环境才是他喜欢的。
机械床停下，罗克打开收纳盒，一个个零件被摆放在组装台上，就像被收入收纳盒之前一样，每个零件之前的距离都分毫不差。
暗云站在罗克身旁，罗克这种习惯似乎勾起他的什么回忆，等到罗克将零件摆放完毕，他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像你一样，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他是个天才，很有天赋。”暗云将手伸进大衣口袋，罗克注意到他口袋中的手在摸索什么。
“您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罗克一边将机械床推到和组装台水平的一面，一边问道。
“很可惜。”暗云只说了三个字，他将手从大衣口袋拿出来，手中空无一物。
“材料区有常规材料，你可以自己取用，我累了，去休息了，饿的话自己去厨房拿糕点。”
暗云的背影消失在向上的台阶中。
罗克并不在意暗云的离开，他已经来到绘图区，桌子上是一张巨大的图纸，一旁摆放着绘图尺，各种粗细的绘图笔杂乱的插在笔筒中。
罗克按照自己的记忆还原了地精马车模型的结构，随后又分别绘制了地精马车四个部分的结构。
对于原本的地精马车，罗克并不感兴趣，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马车各个部分的阵纹和动力组件。
他要设计一种新的地精马车，或者说一种专门用来穿越流沙暗河的新型机械，原本马车上唯一值得借鉴研究的就是阵纹和动力组件。
回到组装区，罗克将有阵纹的部分和动力组件组装起来，将晶石放在动力组件的分解阵纹中心，罗克将旁边的金属扣锁上，小小的黄色晶石被牢牢固定。
阵纹开始运转，晶石的下方以及周围，几根直接接触到晶石表面的纹线微微亮起。
这种低级阵纹是在金属上雕刻凹槽然后注入熔化的银色液体制造的，地精机械学里这种银色液体叫晶能银液，熔炼晶能银液的金属叫晶能银。
阵纹呈现放射状，从最中心向四周辐射出去，出了中心外围便是复杂的螺旋结构，最外一圈是繁复的花纹，这一圈完全是装饰作用，没有一点用处，外围的几根主要纹线连接动力组件的特殊齿轮，当最中心放入晶石并与晶能银液亲密接触阵纹就会开始工作，微微亮起的纹线传递着晶石内的能量，这一过程异常快速。
罗克手中的动力组件已经开始工作，齿轮飞速旋转，震得罗克的手指有些微微发麻。
第十三章
“为什么通过这种放射状的纹路就能引动晶石内的能量？是图案的作用吗？还是晶能银的作用？”
扣在阵纹中心的晶石颜色逐渐变得灰白，不是白色晶石那种晶莹的白，而是燃烧后的灰烬一样的白。
这块质量低下的黄色晶石没能支撑多久便化作一块灰白石头，压榨完它的最后一丝力量后阵纹停止了工作，罗克将晶石取下，手中的灰白晶石已经失去了它神奇的力量，变成了一块真正的石头。
“要是能有高级显微设备就好了。”罗克有些遗憾，通过观察完整的晶石和使用后的晶石一定能看出些端倪，甚至可以直接观察阵纹工作时晶石的变化。
如果是图案的作用，那直接铭刻阵纹是否有效果？
其实这个问题很多地精都研究过，答案是无效，这具身体原主人上学的时候不止一次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
单独的阵纹是没有效果的，单独的晶能银有效果，这是老师千百次强调过的。
晶能银并非是自然形成的特殊金属，而是银色晶石和贵重金属熔炼冷凝的结晶，一块小小的晶能银都异常珍贵，需要用极其稀有的银色晶石还有大量金银宝石制造。
冷凝后的结晶还不是晶能银，还要经过多次提纯才能变成晶能银，一堆珍贵材料才能制造一小块晶能银。
晶能银的配方并非什么秘密，每个在地精学院上过学的地精都知道这个配方，还有详细的比例，罗克从这个配方中把握到了些许重点，传导性，延展性，稳定性。
金银的延展性和稳定性有助于晶能银的熔炼，浇铸阵纹，除此之外就是银色晶石，还有两种宝石，一种叫紫辐石，一种叫臻晶，这两种宝石一种具有放大增幅的性质，一种具有超强的传导性。
制造晶能银的工序发展多年，已经十分成熟完善，起初的熔炼还会出现意外，熔炼失败或者冷凝过程断裂，宝石处理不得当浪费材料，现在这些问题都已经有了严格的流程规划，不会出现了。
罗克回忆着晶能银的制造过程，可惜这并非重点，在学院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有过多讲述。无论是银色晶石还是金银、紫辐石、臻晶，都是稀有金属宝石，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就连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没参与过晶能银的制造，别说这些学生了，讲了也没用。
罗克暗暗记下，要找一些晶能银制造方面的资料，还有紫辐石臻晶详细信息的书籍，然后开始下一步探索。
晶能银的性质就是稳定，超强的传导性，增幅能量，优秀的延展性。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晶能银本身就是晶石的一种，而且是顶级晶石，它和普通晶石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假如晶石内的能量是水，那么晶能银就是一种介于水和某种能量之间的导体，当它和晶石接触能量就会像水流一样奔涌而出。
“阵纹的作用仅限于引导吗？”
罗克已经来到雕刻区，他的手很稳，操作着雕刻机在铜板上绘制阵纹，放射状的线条从最中心延展出去，罗克回忆着外围复杂的螺旋结构，雕刻机器的刻刀稳定的游走于铜板上。
手动雕刻阵纹难度很高，现在的阵纹都是用特定的雕刻模板冲压成型，罗克之所以手雕就是为了寻找阵纹的原理。
没有进展。
罗克稍微有些失落，不过这在他意料之中，这是一门完全陌生的学科，如果被他短短时间内找到原理那地精学者这么多年岂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还是要从晶能银入手。”罗克调整好心态，他决定将阵纹和动力组件暂时搁置，先设计马车外壳。
防御性，流线形，稳固型，美观。
罗克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种预案，他选择了四种绘制在图纸上。
第一种外观粗犷，以稳固性和防御性为主，罗克考虑到流沙暗河的长度，将这一方案定义为货车，牢固可靠，运载能力强，可以在暗河中长途跋涉。
第二种外形狭长，像是一颗子弹，它的运载能力几乎为零，但是较为灵活，如果动力组件成功改进，罗克会为它的后半部分量身设计一套传动装置和加速装置，速度和灵活性是它的特点。
第三种就很奇葩了，仿生类，长着八根大长腿，像是一只大蜘蛛，体型硕大，全地形穿越能力，进攻性，运载能力兼具，缺点是速度缓慢。
最后一种是履带型，无论是速度还是穿越障碍能力，或者是运载能力，进攻性防御性都很均衡，但是它是备选方案，除非罗克能解决流沙的腐蚀性，否则履带在穿越暗河的过程中有很大可能性抛锚，变成废铁以后再均衡的能力都没用。
用轮胎接触暗河比用履带接触暗河好的多，地精马车的轮胎是一种和橡胶性质很相像的材料制造的，只不过这种材料不是来自植物，而是来自动物，流沙对非金属物质的腐蚀性很弱，所以地精科研院才提出改造地精马车。
罗克进入研究状态就废寝忘食，等到他绘制完四张图纸的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还要吃饭，真麻烦。”罗克放下手中的绘图笔，将图纸整理好，绘图笔被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离开工作室。
刚出工作室罗克就听见客厅内有人在说话，除了暗云的声音外还有个陌生的声音，顺着二楼的栏杆向下看，客厅的沙发上暗云正和一位衣着华丽的光头地精交谈。
光头地精皮肤黝黑，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壮硕的很，对面的暗云比他小了好几号。
这是一名黑暗地精，他们是地精族的主要分支之一，和其他地精不同，他们天生高大，身材强壮，善于铸造，对火焰的掌控力普通地精难以企及。
“罗克，你出来了，快下来坐。”暗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看到罗克出了工作室立刻招呼他下楼。
“这是？”暗云对面的黑暗地精有些疑惑，他知道暗云已经独居多年，怎么家里突然多了个人。
“这是我前段时间收的学生，在协助我研究地精马车。”暗云解释道，一边说着一边将已经下楼的罗克拉到了自己身边。
“罗克，这位是科研院铸造体系大学者余烬，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吗，正好可以请教他。”暗云抓着罗克的手稍微用力，将罗克拽着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可是材料学专家。”
第十四章
坐在暗云对面的余烬皱了皱眉头，他直接打断暗云的话。
“我大老远过来可不是教导这种小崽子的，你别转移话题。”
黑暗地精脾气暴躁，说话心直口快，暗云和余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见余烬不悦立刻终止了话题，罗克坐在他身边识趣的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不是专攻机械学的，短时间内我不可能拿的出改造方案。”暗云松开抓着罗克的手，倒了一杯水推向余烬。
余烬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眉头并未松开。
“这些老东西自己搞不了的东西全推给下面，一天到晚像催命鬼一样催来催去。”水杯砰的一声砸在桌上，玻璃碎片纷飞。
“算我倒霉，跟你分在同一个项目组里，本来以为你能有点用，没想到这么多天你连个屁都没憋出来。”余烬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桌子上，厚重的石桌瘫下一角。
暗云并未因余烬的话而生气，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你过来催我，我也没办法，你怎么不去长老会撒泼。”暗云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倒是不急，这次课题进度慢了老子两年的研究材料都要被分走，你不是专攻机械学的老子是，你愿意做个穷光蛋老子不愿意，今天你不拿出点东西来别怪我不客气。”
“你不是养着一堆智囊吗？怎么，喂猪食都喂死了？你废物他们也都是废物？”
“真以为这种脏事没人知道呢？我明着告诉你，你要是一直划水影响到我的研究资源，别怪我去长老会揭你底，到时候扣你个十几二十年的活体生物，咱俩一起当穷光蛋。”
余烬明显是气极了，一颗大光头闪闪发光，拍在桌子上的手按住一堆玻璃碎片，吱呀作响。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次地精马车的课题每个大学者都参与进来，长老会抽了风，为了增快研究进度将大学者两两分组，希望协作提高进展，这想法没错，别人都加快了进展，唯有余烬，带着个拖油瓶，负重赛跑。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暗云一点帮助都没给，自己的进度远远落后，这可是影响到以后十几年的金属资源晶石资源分配，要是垫底了以后自己的所有研究都要被迫中断，成了穷光蛋不说还要被其他大学者冷嘲热讽，这谁受得了。
这次余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看着暗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科研院的大学者一共就那几个，余烬对暗云知根知底，包括暗云干的那些缺德事，都是一个圈子谁瞒得住谁，他这是直接把话挑明了，你要是再划水别看你是专攻炼金的那你也吃不了兜着走，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坦。
死光头沉不住气，暗云腹诽。
“你先消消气，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毛躁。”暗云拍了拍身边的罗克。
“我机械学不行你是知道的，年轻时候就没多少天赋，现在年纪大了更是心有余力不足。”
暗云话没说完余烬差点就把桌子掀了，“你别在这找借口，你主修炼金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断你的研究资源，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我年纪大了，这不是有年轻的吗？”
余烬站起来，一双赤红的眼睛望向暗云身边的罗克，银头发脏的打绺，腰还没他胳膊粗，瘫在沙发上半眯着眼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就他？我怕搬块熔铜条都能把他累死，这种小崽子白送我我都不要。”余烬满脸的嫌弃。
“年轻人可不是干体力活的，你不要以貌取人。”
“你怎么证明他有能力帮到我？”余烬抱着膀子。
“罗克，你去把你的设计图拿下来。”暗云吩咐道。
罗克躺在沙发上，没动弹。
暗云轻轻拍了拍罗克，罗克没反应，暗云用力推推罗克，罗克像个死人。
“怎么了，演不下去了？想找个小崽子糊弄我？”余烬冷笑。
罗克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从出了地牢汤水未进，别说他本就体质羸弱，就是身强体壮的黑暗地精饿上二十多小时也遭不住，暗云刚把他拽到沙发上的一会儿罗克还能勉强维持意识的清醒，等到余烬摔完杯子发脾气的时候罗克就已经意识模糊了。
到了暗云推动罗克的时候罗克已经完全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世界被黑暗包围，罗克感觉不到饥饿，感觉不到疲倦，他短暂的失去了身体。
黑暗中出现了线条，是空间波纹，和上次的梦境一样，由黑白构成的世界像是画卷在微微波动，罗克俯视这画卷，黑白灰是永恒的色调，雾状线条是全部结构，给人一种无力的死寂感。
这张画卷像星空，不断变化却又难以辨识，直到罗克看到一点星光，银色星光，它出现在画卷中，死寂的世界出现了光，出现了亮点，罗克想走近它，它伴随着罗克的脚步后退，这段距离是如此短暂，罗克甚至能看见光点完美的六棱结晶结构，这是一块会发光的宝石。
罗克接近，它后退，距离永恒不变，它的美丽罗克只能远远观赏。
幻梦一样的世界里无法计算时间，这里似乎也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世界重归于黑暗。
暗云的卧室，罗克躺在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张毛毯，暗云和余烬在一旁交谈甚欢，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消失的干干净净。
罗克睁开眼睛，他的意识恢复的极快，瞬间就想起来自己因为饥饿疲惫在暗云身边昏迷了。
此时头下枕头柔软，身上毛毯厚重，温暖，要不是身体还在嚎叫着食物食物，罗克还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
吃力地掀开身上的毛毯，映入眼中的是一台巨大的沙漏，罗克这才知道自己在暗云的卧室，在他的床上，距离床不远的地方，暗云拿着一张图纸，余烬像是学生一样乖乖站在暗云身边，完全没了那股嚣张劲。
这是怎么回事，罗克还记得余烬摔掉了暗云的杯子，现在的状况似乎和自己昏迷时完全不同。
第十五章
“对对对，这里确实很有想法，我怎么没想到呢。”
“嗯，这里也是新设计，这个零件设计的太有想法了。”
尽管余烬刻意压低自己的大嗓门罗克还是能听见他的赞叹，毫无疑问，暗云手中的那张图纸就是自己绘制的设计图了。
饥饿带来的无力感让罗克很难受，掀开身上盖着的厚毛毯都耗费了罗克不少力气，他积攒些许气力，艰难的说道：“老师，我醒了。”
罗克蚊子叫一样的声音淹没在余烬的大嗓门中，幸亏暗云听到了身后些许动静。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一工作起来就不知道吃饭，老师劝过你多少次了。”暗云将手中的设计图交给余烬，满脸关切的走来。
“让老师担心了，以后一定注意。”罗克配合暗云。
暗云从梳妆台上取下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摆放着几块糕点还有一碗粥。
“你昏迷后不好喂你吃东西，就给你喝了些水，快吃吧。”暗云把罗克扶起来，一边的余烬拿着设计图如获至宝，翻来覆去的看。
“暗云，你工作室借我用一下，我手痒。”余烬丢下一句话拿着设计图风风火火的离开暗云卧室。
“老师，工作室……”罗克想起来自己新设计的几种地精马车外壳还在工作室的绘图桌上，没收起来。
“先吃东西。”暗云将托盘放到床上。
罗克点点头，端起了那碗粥，这碗粥放的时间不短，已经凉了，罗克一口喝掉半碗，顺手拿起一块糕点，这糕点的模样罗克很眼熟，就是暗云上次用手帕包着给他的糕点。
一口吃掉半个糕点，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甜腻，罗克放下手中半个糕点，将剩下半碗粥倒入口中，大量食物带给罗克饱腹感，对于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罗克来说，这种感觉叫做幸福。
“慢点吃。”暗云坐在罗克身旁，看着罗克狼吞虎咽，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个令他彻夜难眠，令他堕落令他疯狂的影子。
“地精马车的改造课题是由科研院长老会直接发布的，强制性课题，长老会已经很多年没有发布这种课题了，这次的课题完成者会得到大量资源，还有机会跟随科研院长老实地考察流沙暗河，课题贡献度关系到以后几十年的资源分配，我和余烬是合作关系，他这人性子急，凡事不爱动脑子，也就是跟我合作，跟别人一组他就是挨骂的货。”
暗云不紧不慢的说着，“这次的课题就算他不在乎，我也会很重视的。”
“想要开创新体系新学科，除了本身的实力，得到长老会的认可也很重要，要不是你，我都打算暴露一部分血肉机器的技术来争取这次课题的进度。”
罗克不说话，那碗粥不多，糕点也不大，他还在吃，一边吃一边听暗云讲话，分析着里面的信息。
资源？
“老师，都有什么资源，有没有银色晶石，还有紫辐石臻晶？”
“有，这些资源虽然珍贵，但是并不算特别稀有，你要这些干什么？”暗云问道。
“好奇而已，想亲手熔炼一次晶能银。”罗克回复，能亲手熔炼晶能银是每个地精的梦想，这种珍贵的材料可以给任何人的履历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吃完了。”罗克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吃光这些东西也就勉强是个半饱，肚子里有食，罗克感觉身子也有了力气，恨不得回到工作室再苦干十几小时，拔得地精马车改造的头筹，到时候手握大量资源，什么研究不能搞。
“暗云，暗云，你看这是什么？”
罗克正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就见从客厅里蹿进来一个光头大汉，手里握着一卷纸张，扯着大嗓门，活像一只脱缰的野狗。
余烬手里握着一打设计图，他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头顶的汗珠不住往下流，打湿了他的华丽礼服，就算再炙热的火焰都不会让这个高大的黑暗地精流汗，但是手中的设计图可以。
这是设计图吗？不！
这是神作，这是工匠之神的眷顾，这是地精族千百年的曙光，这是前所未有的，超乎寻常的，余烬贫瘠的词汇量让他难以描述这些图纸对他产生的冲击，对他的意义，对他的影响。
余烬高大的身躯闯入卧室，因用力过猛撞在书架上，让罗克想起了叼着骨头撞在墙上的灰耳朵。
“到底什么东西？”暗云站起来，是什么能让一位沉浸机械学多年的铸造体系大学者如此失态，他也不由好奇起来。
余烬撞在书架上还不忘将手中的设计图保护在怀里，像是保护着世界上最稀有最脆弱的瑰宝。
“这是，这是……”余烬说话都有些结巴，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嘴巴有些不受控制，他猛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声音清脆响亮，罗克吓了一跳，暗云也呆住了。
“这是设计图，地精马车的设计图，不，不是地精马车的设计图，这不是地精马车，这是……”余烬语无伦次，他说了半天还是含糊不清，最后干脆把设计图展开，这张图纸不小，余烬展开双臂，图纸完完整整的展现在暗云面前。
暗云卧室的晶石灯很亮，图纸很大，上面的图案很清晰，线条分明，按理说这应该是每个地精学者都能看懂的设计图，暗云却呆滞了，他不是看不懂，恰恰是因为看得懂，他才呆滞了。
罗克认得这张图纸，这是他设计的第一种地精马车的图纸，结构分明，除了还未解决的动力组件和阵纹，其他都已经绘制了出来。
暗云沉默了，罗克不说话，房间里只有余烬喘着粗气，他双臂很稳，就像是最稳定的支架，图纸撑在他双臂中间，头上的汗珠打湿了他礼服的高领。
暗云缓缓转过头，他艰难的将自己的视线从图纸上移开，转向罗克。
自己画不出这图纸，余烬更想不出这样的设计，他从工作室出来，这图纸是谁画的不言而喻。
第十六章
暗云眼前是一个瘦小的地精，银地精，他头发脏的打绺，他很久没洗澡了，他穿着破旧的，带着破洞的背心，还有一条打着补丁的长裤。
暗云认得他，他叫罗克。
罗克，他太熟悉了，十二岁在地精学院展露了一部分机械学的天赋，被他盯上，假借收弟子的名义诓骗到学院实验室，给他吃了自己研制的致幻药，关进育儿所，至于他的家人，一些最底层的贫民，一辈子都威胁不到他，况且他们也找不到罗克去哪了。
接下来就是四年育儿所时光，这小子天赋不错，每次的课题都能完成，运气也不错，没得过什么疾病，育儿所的小宝贝儿不少，能挺过四年的只有罗克一个，不过对暗云来说，这一切都无所谓，别说四年，就是四十年他也不过是一个会说话的工具而已。
暗云自认为很了解罗克了，罗克不过是一个天赋好一点的普通孩子而已，或许称得上天才，但是天才，不就是高级一点的机器吗？
就算他完成地精马车传动器的改造，在暗云看来也不过是突然开窍，运气使然，仅仅是有资格参与到地精马车改造的课题中。
更进一步的考研，证明了罗克是个出类拔萃的天才，暗云觉得和自己有一拼，自己是炼金学的天才，罗克是机械学的天才，但也仅此而已，有和自己对话的资格，有享受一点好处的资格，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暗云眼前的罗克却显得如此陌生。
人还是那个人，身材一样的瘦小，头发一样的脏乱，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尖耳朵，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样，但他就是变的如此陌生。
罗克躲闪着暗云的注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出格了，那四份设计图已经不是区区天才两个字可以解释的了，设计思路，结构，方方面面已经完全超出了地精机械学的体系。
暗云的视线跟随着罗克的眼睛，像是两把利刃欲刺入罗克的脑海，想要扒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精少年的伪装，看看他究竟是什么？
是伪装还是？
伪装了十六年的天才？在地精学院里伪装在地牢里还敢伪装？
“你不是罗克。”暗云阴恻恻的说了一句，他步步逼近罗克，身子挺拔起来了，像是一头苏醒的猛兽，择人而噬。
罗克枯瘦的手攥住了毛毯，苍白的指节几乎凸出皮肤。
余烬放下了手臂，就是再愚钝的人也能看的出来这诡异的气氛。
不对劲，不对劲。
余烬看着暗云走到床前，他伸出了胳膊，一条枯瘦的胳膊，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灰白，余烬似乎听见了齿轮运转的声音，从暗云身上传来。
暗云一把掐住罗克的脖子，被暗云提在半空的罗克毫无还手之力，小脸煞白。
余烬连忙放下手中的图纸，他不理解暗云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试图伤害一个天才，而且还是他的学生。
“你到底是谁？”暗云压低声音质问，他的胳膊伸得很长，露在长袖外的皮肤泛光，罗克知道，暗云这只胳膊恐怕早就被改造成血肉机器了，从暗云解剖绿皮牙猪开始，罗克就知道暗云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他宽大的衣服是伪装，佝偻的身子也是伪装。
“暗云，你在干什么？”余烬冲上前去，罗克在他眼中就是地精机械学的曙光，是珍宝，而暗云现在在做的就是毁了这件珍宝。
砰！
余烬高大的身躯冲向前，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飞回去，书架被撞得粉碎，各种书籍笔记散乱纷飞，余烬捂着自己的胸口，他难以置信的望着暗云，一百五十多岁的灰地精，身材瘦弱，竟然能一拳把以力量著称的黑暗地精打飞。
这世界怎么了？
来到暗云家中的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如此诡异，让余烬摸不着头脑，更想不通为什么。
“我是不是罗克有关系吗？”罗克感受着脖颈间逐渐加强的可怕力量，暗云的手指透着一股冰冷，是金属的冰冷，死亡的冰冷。
他艰难的挤出这句话，然后死死盯着暗云。
脖颈间的力量松懈了，暗云松开手，罗克捂着脖子趴在床上剧烈的咳嗽，这一次，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暗云将手臂缩回长袖，又恢复了佝偻的姿态，他看着在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的罗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要的是，罗克，还是天才？”罗克喘着气问。
“我确实不是罗克，但是罗克能帮你完成的我也能帮你完成，罗克不能帮你完成的我也能帮你完成，你需要的是天才，是合作者，不是罗克。”
“罗克不配跟你创立新学科，我配，我活着的价值远远大于死了的价值。”
暗云转过身去，他面对镜子，镜中人头发稀疏，面容苍老，但是那双眼睛，澎湃着欲望，野心，活力。
“你说的对，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相信利益吗？”罗克反问。
暗云低下头，他在考虑。
“好，我跟你合作。”
“放心，您还是我的老师。”
“去看看余烬大学者有没有受伤。”暗云笑了，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弯下腰，他收拾起散落一地的书籍。
罗克下了床，余烬被压在一堆碎木头下面，书架被他砸的粉碎，看样子暗云这一拳不轻，血肉机器不愧是肉体和机械的结合，只是不知道暗云是怎么解决持续时间的问题的。
“余烬大学者，您没事吧？”罗克搬走两块碎木板，余烬华丽的礼服已经被划破，露出黝黑坚实的肌肉，他侧仰着，大口喘着粗气，看样子没受重伤。
罗克的眼睛顺着余烬坚实的肌肉飘到了他的胸口，划破的礼服掩饰不了余烬完美的身材，罗克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
他看到的，是在余烬胸口挂着的项链，银色的，半透明，闪烁着美丽梦幻的光泽，最重要的是，罗克似乎看到了在梦境中出现过的东西。
那颗银色六棱结晶构造的星辰。
原来你没走啊，一直离我这么近。
罗克不由自主的将手伸向余烬胸口的项链，没错，这是一块银色晶石。
第十七章
就在罗克的手马上就要触到余烬胸口的项链的时候。
咳咳。
“我没事，不用扶，我自己能起来。”余烬咳嗽着一只手撑地爬了起来，罗克默默收回手，视线跟随余烬胸口的银色晶石移动着。
“罗克，跟我去趟工作室。”暗云将一沓笔记书籍整齐的堆放在地毯上，意味深长的看了罗克一眼。
暗云离开了卧室，罗克收回视线，紧跟着他离开。
“余烬怎么处理？”
罗克跟上暗云的脚步，他听到暗云压低声音的询问。
回头看一眼，卧室大门未关，还能看见余烬正翻开一地碎木寻找那一打图纸。
“我是学生，我听您的。”
暗云已经走上楼梯，没有回复罗克，他在思考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自己的研究暴露了，还打伤了余烬，余烬不是口风严实的人，很大几率影响到自己的计划，但是杀人灭口的话，他毕竟不比地精学院的学生，堂堂地精科研院铸造体系大学者，要是在自己家消失了，可麻烦得很。
两人还未走到工作室入口，就听见身后急切的脚步声。
罗克回头一看，原来是余烬整理好一打图纸抱在怀里追上来了。
“余烬大学者，您没事吧？”罗克询问。
“这图纸是你画的？”
“余烬大学者，我说您没受伤吧。”
“你太了不起了，你简直就是天才。”
见余烬答非所问，罗克装过头去。
“你，您叫罗克是吗？”
“这可真是我见过最伟大的设计，最奇妙的思路。”
“您和暗云要去工作室吗？”
“您要开始铸造实验模型了吗？”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我是专修机械学铸造体系的，辅修熔炼学。”
余烬怀里抱着图纸，双眼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一步一步紧随罗克，不住的询问。
“我铸造技术还不错，只要稍微适应适应，一定能铸造出符合您图纸的零件。”
“不过铸造不是重点，关键是设计，罗克，罗克大师，我相信您会成为最年轻的科研院长老，您这设计，嘿，绝了！”
眼见来到工作室门口了，余烬迈开小碎步跑到罗克暗云身前，恭恭敬敬的打开工作室大门。
“余烬，这么多年你拍马屁的功夫还是如此没落下啊。”
“要不你认罗克当老师怎么样？”
余烬嘿嘿一笑，稍微考虑了一下。
“都行，都行，只要罗克老师不嫌我笨，我肯定愿意当他的学生。”
暗云老脸狠狠抽动两下，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搭理余烬率先走进工作室，身后余烬的声音不断传来。
“您小心点，别摔着，您身体不好，下台阶小心点。”
一旦对一个人产生了崇拜心理，那所有的缺点都会变成优点，在余烬眼中，罗克瘦弱的身体是因为废寝忘食的工作，罗克脏兮兮的外表是不修边幅，罗克冷漠的态度是因为他是天才，天才，就得和常人不同，要是和普通人一样，那还叫天才吗？
“图纸给我。”来到绘图桌前，罗克向余烬索要图纸，余烬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珍之又重的图纸交给罗克。
暗云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罗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暗云是个非常善于伪装的人，罗克没有读心术猜测不到他的想法。
摊开图纸，罗克清了清嗓子，脖颈间被暗云掐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罗克丝毫不怀疑当时暗云的杀意。
自己那句话说的稍微晚一点或者说错了话，这条小命就会葬送在暗云手中。
“暗云老师，余烬大学者，我说一下我的想法。”
“不敢当不敢当，您是老师。”余烬摆摆手，黝黑的皮肤一脸憨笑。暗云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保持沉默。
罗克没搭理余烬，继续着自己的发言。
“按照老师所说，这次的地精马车改造课题来自于地精科研院长老会，目的是探索三号矿坑内的流沙暗河，寻找离开地精洞穴的契机。”
“我从暗云老师给我的资料中大致了解了流沙暗河，目前已知的流沙性质有两点，磁力和对金属的腐蚀性，除了暗河的性质外，暗河中出没的虫族也是威胁之一，我说的没错吧。”
“老师，余烬大学者，你们有没有补充的，或者关于暗河流沙的新消息？”
暗云没说话，他很少出门，在地精科研院的众多大学者里是最没存在感的一类人，这方便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因为不经常与外界交流，他的信息自然也很匮乏。
“我有些关于流沙暗河的消息。”提到流沙暗河余烬也皱起了眉头。
“罗克老师您应该知道，这次课题关系到以后的资源分配，奖励也非常丰富，我这个人有自知之明，天赋不高，能混到大学者都是依靠黑暗地精的锻造天赋，知道自己没办法争取资源奖励，但是对这次课题也很重视。”
“为了了解流沙暗河我特地去问了开拓协会，机械步兵团长是我好朋友，之前轮值的时候他带领步兵团值守过一段时间流沙暗河。”
“除了您提到过的磁力和腐蚀性以外，暗河的深度也没有那么简单，入口的一段距离确实很浅，但是到了内部，暗河的深度就大大增加了，有一人多深，再往深处可能更深。”
罗克一边听着余烬说话一边在纸张上记载这些重要信息，这代表他之前的四种设计方案只剩一种能用，除非将材料优化到不怕腐蚀的程度，否则都会淹没在流沙中。
“而且流沙暗河的磁力也不是没有变化的，越深的地方磁力越强，到一人深的区域目前最优秀的探索机器就已经寸步难行了，流沙暗河的危险程度是随着深度增长的。”
“您也知道，地精如果没有机器保护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就算是黑暗地精也难以和一只低等虫族抗衡。”余烬说着看了暗云一眼，他想起暗云势大力沉的那一拳，简直颠覆了他的观念。
老师学生两个怪物。余烬腹诽，炼金学一直都是地精科研院的冷门学科，在余烬看来不过是一些瓶瓶罐罐，制造点毒药润滑油什么的，不知道暗云通过什么药剂把自己变得力大无穷。
“除了流沙深度，我还有对流沙暗河中虫族的大量资料。”余烬暂且放下对暗云古怪力量的疑惑，继续向罗克讲述自己了解的信息。
第十八章
“流沙暗河中的虫族是一侵略性极强的迁移型种群，到目前为止那个种群的高等虫族的资料都是一片空白，光是它手下的低等虫族我们都很难处理。”
“根据暗河洞壁的壁画分析，流沙暗河是那只高等虫族的诞生地，也是它的老巢，但是它不在自己的老巢，带领自己的种群四处捕杀掠夺，暗河左右有很多被它们打开的隧道，非常高大宽广，它们的种群非常庞大。”
“目前已知的种群分类就有十几种，有负责战斗的，有负责挖掘的，有探索性虫种，还有飞行虫种，这个种群是难以想象的强大。长老会给出的最新消息，壁画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一支繁衍了一百多年的，有高等虫族带领的种群。”
罗克停止了记录，根据他最近阅读的地精笔记以及书籍来看，一支繁衍几年的低等虫族种群就已经很令地精头疼了，要探索流沙暗河要面对的种群恐怕比低等种群强大百倍千倍，长老会哪来的信心去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
“不过您不用担心，长老会和开拓协会已经说明了，高等虫族种群由他们解决，我们只要专心研究怎样跨越流沙暗河就行。”
说着余烬看了暗云一眼，就连这样的老东西都能研究出来那样强大的炼金术，长老会和专门开拓探索洞穴的开拓协会应该掌握了更强大的技术吧，要不怎么有自信负责一支那样强大的高等虫族种群。
“还有吗？”罗克问道。
“有没有暗河里的流沙样本？我想亲自研究一下这种流沙的性质。”
“没有，三号矿区距离地精城邦很远，流沙暗河又是禁区，擅自进入流沙暗河危险性极高，没有长老会的许可，就连开拓协会都不能私自探索流沙暗河。”余烬摇摇头。
“流沙暗河的流沙我没有，但是我对流沙的性质有些不一样的理解。”暗云突然开口。
“我觉得，流沙很有可能是活的。”
“活的？”余烬疑惑的看着暗云，他不明白暗云为何会这样理解流沙，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暗云和罗克好好的一对师徒说吵起来就吵起来，还会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他虽然天赋低，但是并不傻，所以他选择沉默。
有些时候好奇会带来收获，有些时候好奇会带来死亡，现在需要做的是聆听。
“你也觉得流沙是虫族吗？”罗克问暗云。
“这个我倒是没考虑过，但是我一直觉得流沙是活的，你应该看完了那本笔记，我和我的导师是最先发现流沙暗河的人，当时我们想过带一些流沙回地精科研院研究，我们以为那是一种新的材质，带有磁力的材质。”
“流沙样本从下面送上来，导师和尼克他们负责继续探索暗河，我负责保管那些流沙并对它们进行初步研究。”
“我往玻璃容器里放入铁块，测试着流沙的磁力，起初测试的磁力数据还很高，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流沙的磁力竟然慢慢消失了，伴随着流沙磁力的消失流沙的腐蚀性也消失了。”
“这个变化大概需要十几个小时，给我的感觉就是，流沙死了，不过你说流沙是虫族，这个问题我倒是没考虑过。”
罗克低着头，他之所以判断流沙是活体并且觉得流沙是虫族的一种是有依据的，这个依据不是猜测，也不是来自地精族的资料，而是来自他记忆巢穴中的资料。
宇宙很大，各种形态的生物千奇百怪，电子类生物就是人类发现的新物种之一，单个的它们没有智慧，依托着金属或者各种材料释放着电磁场，但是当千百万个电子类生物聚集在一起，当数量无限堆叠，它们就有了智慧，这是种群的智慧。
这一点和昆虫很相似，单个的蚂蚁无法铸造蚁巢，单个的蜜蜂也无法铸造蜂巢，但是当千百万只蚂蚁聚集在一起，它们就是大自然中伟大的建筑师，它们就学会了合作，学会繁衍发展种族。分则死合则生，电子类生物和昆虫一样，单个的电子类生物力量渺小的可以忽视，但是当数以亿记的电子类生物聚集在一起，它们就可以移山填海，甚至会产生智慧，在浩瀚星海中有很多星云般庞大的电子类生物，即使是当时的人类都无法杀死它们，甚至要躲避它们，它们游离在宇宙中，以恒星为食。
腐蚀性和磁场就是电子类生物的主要特点之一，弱小的它们就是依靠磁场捕获猎物并通过腐蚀进食的。
在看到流沙暗河性质的第一时间罗克就已经有了些许猜测，等到余烬讲述完虫族的性质后，罗克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流沙可能是一种特殊的虫族，它来自高等虫族，有可能是高等虫族留下保护自己老巢的，也有可能有其他目的，当然，只是猜测而已。”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亲自前往流沙暗河考察一下比较好。”罗克有些遗憾，猜测终究是猜测。
“老师，你能说说流沙样本的形状吗？有没有特殊的地方？”
暗云回忆了一会儿，他的记忆力不太好，年纪大了总有些东西会记混，这是所有老地精的通病，虽然地精体质羸弱，但是寿命都不短，长达两百年的平均寿命使得地精族出现痴呆症患者的几率极高，长老会的长老通常都患有轻微的失忆和痴呆，他们只决定大方向的方针，任务都是分发给下级的大学者们完成。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些特殊的地方，流沙的大小虽然不一，但是形状都很均匀，大多都是米粒状，我靠近观察过，很光滑，但是不透明，会散发淡淡的荧光，从外表来看没有口器也没有肢足，我觉得不是虫族。”
“荧光是因为磁场，形状呈米粒状就很奇特了。”罗克知道暗云口中的米粒状是什么形状，并不是左右尖中间宽的米粒，而是地精族的一种稻米，呈椭圆形，长条状，正常的沙砾绝不会是这种形状。
“流沙的性质我大概了解了，现在只有这种设计方案可行了。”罗克将图纸分开，除了第三种巨型蜘蛛状的仿生战车，其它都被罗克团成一团扔进了熔炉中，看的余烬心疼不已。
“我现在还有一些材料学和动力组件的难点没有解决，余烬大学者，能把那块银色晶石给我看看吗？”罗克伸出了手，银色晶石很重要，似乎和他的空间感知能力有特殊的联系。
第十九章 空间视线
余烬摘下项链攥在手里有些不舍，银色晶石对于任何一个地精来说都弥足珍贵。
“放心吧，我用完之后就会还给你的。”罗克看出了余烬的小心思，从他的大手中拽走了银色晶石。
余烬可怜巴巴的看着罗克，最后处于对罗克的崇拜和好奇按耐住取回晶石项链的冲动。
银色晶石静静躺在罗克手心，它只有大拇指粗细，呈不规则石子状，外表光滑，内部仿佛包裹着千万个星空，闪烁着梦幻的光芒，它的美丽程度和它的珍贵程度成正比。
当银色晶石触及罗克皮肤的一刹那，罗克感觉整个精神空间为之颤动，千万个记忆巢穴有节奏的律动，像是打开了一个新器官，一个不属于人类的，不属于地精的器官，用来感知空间，这一刻，之前仿佛距离千万光年的空间线条异常清晰明了，整个世界在罗克的空间视线下换了模样。
这个世界不再黑白，它有了色彩，线条之外还有无数粒子在沿着无形的轨道飞舞，每一条线条内都是无数个折叠起来的空间，每一个粒子都象征着一个三维世界的基石。
空间视线中没有声音，没有现实世界中的一切，罗克只能看到与空间有联系的东西，比如手中的银色晶石，在空间视线在它是一颗由无数个六棱结晶重重堆叠的宝石，内部流淌着星河一般的能量，除了这颗银色晶石罗克还能看到在不远处，大概是暗云大衣口袋的位置有几块零碎的三棱结晶结构宝石，流淌着淡蓝色的能量，想必是蓝色晶石。
在头顶是几乎微不可见的淡淡白色光点，如果不是罗克发现晶石和空间的联系根本不会想到去看头顶的白色晶石灯，因为在这片由大量黑白灰色调构成的世界里，那几点白色光点实在太过卑微太不显眼，白色晶石完全看不出具有规律的结晶结构，像是空间构建的残次品。
除了晶石外最令罗克感到震惊的就是暗云，他的身上盘踞着几根淡红色线条，是在缓缓流淌的晶石能量，似乎融合了某些血液或者炼金术的古怪材料，具有了可以在空间视线内显形的特性，这些线条似乎代表着暗云对自身的改造，已经覆盖了上半身和一些骨骼，对于头部和下半身的一些结构还没实现改造。
好强大的能力，可惜，似乎处于某些原因，空间视线的视野不但狭小而且很模糊，只有身边几米的范围可以感知到，如果可以无限制延伸的话，我应该能看到地牢里解剖室的血肉机器的。
暗云和余烬疑惑的看着罗克，当银色晶石拿到他手中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呆住了，然后闭上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低下头审视观察手中的银色晶石，紧闭的双眼盯着银色晶石，说是观察似乎有些可笑，但是给暗云的感觉确实如此，似乎他在用一双无形的眼睛察看周围的一切。
罗克抬起来头，他望向头顶的白色晶石灯，然后他低下头望向暗云，这一刻，似乎有一双锐利的双目探查着暗云体内的秘密，让暗云极度不适，差一点就按耐不住内心的烦躁对罗克出手，最终这种烦躁被暗云压抑住。
罗克终于睁开了眼睛，一股巨大的疲倦感从体内涌来，似乎不久前吃掉的食物都被消化殆尽，让他的身体不断的呼唤着，食物，食物。
使用了原本生物没有的器官，感知到正常生物感知不到的世界，产生的能量消耗是难以想象的，除了身体的巨大疲倦罗克还能看到在自己的精神空间，千万个记忆巢穴悄然消失了一部分，大约有几千个，这种感知消耗的不仅仅是身体的能量，身体的能量是微不足道的，消耗的精神力量才是最可怕的。
这短短时刻消耗的精神力量就足够将一个普通人变成白痴。
罗克的眼前闪烁着断断续续的黑暗，这是因为能量的过度消耗，他感觉体力不支难以站立，伸手扶住绘图桌，然后手臂一软，一旁的余烬手疾眼快上前搀住罗克。
“老师，您怎么了？”余烬一脸担忧，搀住罗克的同时不忘将罗克手中的银色晶石物归原主。
“体力消耗过大，我需要食物。”罗克声音微弱，巨大的倦意袭来，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我去给他拿食物，余烬，照顾好他。”暗云虽有不解，但还是表现出了对罗克的关爱，这是并非老师对学生的关爱，而是合作者之间的关心。
“老师您坐这儿。”余烬清理出一片空地，扶着罗克坐在了一块方形金属零件上。
“就是看看银色晶石，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余烬不解。
“你可以理解为我动用了一种禁术，动力的问题我已经有想法了，让我休息一会儿。”罗克靠着一块零件闭上了眼睛，精神空间虽然略有损耗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让罗克头痛的是以后的问题。
记忆巢穴代表着一个人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是与生俱来的，记忆巢穴是力量的具现化，记忆巢穴的数量代表着精神力量的多少，在罗克的世界，精神力量无法补充，损耗了就永远消失了，不但无法补充也无法增长，除非像克隆人一样，一代代择优培养才能培养出罗克这种天生具有千万级记忆巢穴的人。
空间视线虽然可以窥探宇宙的某种法则规律，但是损害太大了，仅仅是模糊的窥探，几米的视野就要消耗几千个记忆巢穴，如果再加增长的话，可能几秒钟的时间就会消失几万的记忆巢穴，就算罗克空间力量再强也无法承受这种损耗。
在找到恢复记忆巢穴的方法之前，空间视线还是少做动用为好，这次窥探带给我的好处是巨大的，除了明晰晶石的结构外还对阵纹有了新的理解，足够解决地精马车的动力问题，接下来的材料学，就是我熟悉的领域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机会动用这项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