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进周宅 建康城的五月已然开始闷热,未时一刻,别家府院的主子均于此刻午休,而独礼部侍郎的周宅,不与常同! 一府院的女人集聚于雅韵阁中,上至当家主母,下至贴身丫鬟,无一不神色凝重! 雅韵阁乃府中议府内大事及家人聚餐会客之地。 府中的主子小姐们均于两边落坐,而主位次座上,坐着一个身着蓝色祥云锦服的人,眉目间略有些许嫌弃地打量着屋子中间站着的那着一身素衣的女子。 “楼丫头是吧?老太太最疼爱的便是你母亲,而今她仙去,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受了不小打击,许是你这张脸与你母亲长得太过相似,故而方才老太太瞧见一激动,便晕了过去。” 沈心楼闻声,低了低头,眼眶有些湿润。 今日是她初进周宅的日子。 这里是国都建康城的周宅,她舅舅家!她是被母亲临终托孤于此的! 心楼本是渝州知县沈志嫡女,但父亲宠妾灭妻,虽为嫡女,却一向不受父亲疼爱,母亲病重,因担心她去后心楼于府中被父亲小妾欺负,便临终托孤于娘家! 母亲当年因父亲便与家里断了联系,而心楼的外婆舅舅,先前也一直只存在于母亲口中而已,她曾多次幻想随母亲一同回建康看望慈祥的外祖母,可是……这天终于来了,却是她只身前来,身旁再无母亲! 方才说话的人是心楼大舅母关氏,关氏瞧了一眼心楼,便继续道:“小姑多年未与家里联系,不过她既将你托付于周家,往后这便是你家。” 语气中满是嫌弃,心楼不傻,先母在世时对她这位大舅母所提甚少,母亲又多年未与娘家联系,而今她一身素衣进府,舅母觉得她晦气乃是正常。 屈膝行过一礼,心楼应下:“谢过舅母!” 关氏并不太想搭理她,挥手便让旁边的李嬷嬷来为她一一介绍两旁坐着的那些女眷。 大舅有一妻一妾,妻为主母关氏,育长女周妍安及府中孙辈唯一男丁周志安,妾为邱氏育长房次女周姝安。 许是男丁皮实些,今日未到此,但大房的这些女眷均不太待见心楼。 二舅仅有一妻,育一女周榆安,这俩母女待心楼的态度却友善得紧。 见过礼之后,关氏便直接让李嬷嬷带她去了她母亲先前所住的兰心院。 李嬷嬷一边领着她往兰心院走,一边与她说着府中的情况。 “府中的夫人姑娘,表姑娘您都见过了,老奴便也不多废话,小公子顽皮,今日未到,大老爷朝中任职礼部侍郎,正忙公务,二老爷镇守边关难得回府……” 心楼一边听着李嬷嬷的介绍,一边瞧着府内的构造。 这宅碧瓦朱檐,檀木隔窗梁柱亦是精雕细琢了雕花图案;圆门而入,便是后宅,左右分道两处转角长廊,宅院中间种着一池荷莲,莲池中间修筑着一座假山,清澈的水不断从假山周边涌出,形状各异,煞是好看。 心楼曾听母亲提过,外祖母格外疼爱她,因她喜爱荷莲,便在宅中大院为她筑了这一池的荷莲…… 暖风一卷,带着一股荷莲的清香,竟让她一时晃了神! 李嬷嬷一路引着她进了兰心院,这院子里的布局倒是与渝州的极像。 “这是您母亲当年住的院子,老夫人惦念着姑娘,这么多年来一直保留着,时常有人打扫,您且在这儿住着,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大可以同老奴或管家说。” 十七年未动过这屋子,想来外祖母着实疼极了母亲。 微微颔首,心楼谢过李嬷嬷。 正打算去整理自己的东西,李嬷嬷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身叫了心楼一声:“表姑娘!” 心楼闻声,步子一顿,转身不解的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上前几步,屈膝一礼:“大夫人的意思是,近些日子您就莫要去探望老夫人了,今日情形您也瞧见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几番刺激,待老夫人情绪稳定后,夫人会派人来通知您,届时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舅母担心之事,心楼也是明白,今日她刚见外祖母,外祖母便晕了过去,到底年迈,自刺激不得。 点头应了下来,李嬷嬷瞧着,亦不想多呆。 她刚出院门,便遇见了搬着心楼行李进院的芫荽。 芫荽是自幼便陪着心楼长大的丫头,此番来建康,她也是央求父亲许久才允她将芫荽带来建康的。 “姑娘。”让下人将心楼的东西都搬进主屋,芫荽便提着裙子小跑至心楼面前,屈膝一礼:“这院子与咱渝州的极像,您这般忧愁,可是忆及夫人了?” “方才李嬷嬷传达舅母之意,让我暂且莫要去见外祖母!”心楼淡定地将李嬷嬷带来的意思告诉芫荽。 芫荽闻声一愣,似也明白了自家姑娘何故这般忧愁,“老夫人最疼咱夫人了,而今您见不着老夫人,当如何?” 心楼一直觉得母亲之死必有他因,母亲病逝前三天,还是好好的一个人,那时母亲还让她去离渝州五十里外的寺庙为她求平安福,可她求后归来,原本活生生的母亲,却只剩下一堆黄土。 心楼有惑,央父亲明查,可奈何父亲压根儿不让她查,渝州时父亲最大,她无可奈何,次日外祖母的人便来到渝州接她。 来时,心楼本觉得外祖母定有法子帮她,可而今外祖母这情况…… “芫荽,你且去打听打听,舅舅可在府上!” 既然外祖母那儿行不通,舅舅那儿可得试上一试。 芫荽办事还是挺可靠的,未出半个时辰便打听好了。 前段时间梁楚大战后和谈,过些时日楚国使臣会来都城详谈,身为礼部侍郎的周邺自是忙得不可开交,今日便有贵人来府,正与周邺在书房详谈。 这贵人是谁,心楼不知,不过,事谈几个时辰,自会疲倦乏累,加之天气闷热,彼时若是心楼贴心的为这未曾谋面的舅舅做碗降火的绿豆汤,那她与舅舅提母亲之事儿,舅舅也应当更容易答应帮她吧? 想来便着手干,心楼带着芫荽一路从兰心院问至厨房,待她做完汤后,也不过才刚到申时,于凉水中冰了半个时辰,便端着往书房去。 时辰虽早,但心楼觉得,自己前去多等些时辰也无妨,还能更显诚意! 想是这般想,但她未料到的是去途却出了意外。 从厨房去书房是需得路过莲池的,可心楼刚到莲池,便瞧见了一个身着粉色罗裙的人…… 她迈着莲花小步款款而来,浅粉色的裙摆随着卷起的暖风飘起,头上的步摇因着这风,碰起清脆的声响,侍郎府的礼仪教得很好,心楼这大表姐生得标致,瞧着端庄又大方。 但…… “听闻妹妹想去书房献殷勤,我本是不信,现下瞧着却是不得不信了。”周妍安看着芫荽手里端着的汤,阴阳怪气地道。 这语调一听,便是前来找茬的,心楼也着实是去书房献殷勤,故而也未反驳。 而周妍安瞧着她没什么反应,心头火气更甚,当下也未顾及仪态,“你不过就是一个弃女,却心思不正,初来这建康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接近殿下了?!” 第2章 家规 “大表姐可是误会了什么?”周妍安字字尖锐,正所谓来者不善,心楼也是大意,未曾想初到便碰到块硬石头:“心楼初到,闻舅舅繁忙定会乏累,便备着凉汤示表孝心。” 周妍安怎会信这话,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春铃使了个眼色。 春铃会意,上前便从芫荽手中将那一盅绿豆汤给抢了去。 “你……”芫荽急了,本想上前理论,却被自家姑娘给拉了回去,芫荽不明主意,侧头瞧了一眼自家姑娘,姑娘脸色平和,温顺地向妍姑娘赔礼。 “今日是心楼鲁莽,向表姐赔罪,改日寻个空闲日再去给舅舅问安吧!” 周研安瞧着心楼这般快便认怂,当下也未过多为难,只是对她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便带着春铃往书房去。 “姑娘,表姑娘敌意您,您初来便如此软弱,她日后定会觉得您软弱可欺的!”芫荽被气坏了,方才表姑娘直接当着自家姑娘的面儿说姑娘是弃女,日后还指不定会如何欺负姑娘呢! “人在屋檐下,小事便罢,先忙正事。”芫荽气急败坏,可心楼却从容得紧:“至于她……慢慢来吧!” 不过,就今日所见所遇,心楼在周宅里头的日子,似是有些难过了。 转身往兰心院走,心楼打算,先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待舅舅那边空下,她再去问安也不迟。 微闷的暖风一卷,卷起她素衣的裙摆,垂下的青丝亦随风飘了起来。 许是院墙边的大树枝叶太过茂盛,下头的人均未发现正躲于树上偷闲的人。 白衣飘然,有人半躺于树梢上,闭目半磕,一头青丝自然垂下。待下头声响小了,他这才坐正了身子,往心楼那个方向瞧了一眼。 彼时的心楼已行远,他瞧着那抹背影时,觉得像极了东宫墙上挂着的那副画,上面有着太子的亲笔提字“渝有佳人唤心楼,性傲聪敏得吾心。” 她也唤心楼,莫不是……她? 心楼自省,许是她着实急切了些,故才出师不利。 看来,去寻舅舅,得寻一个极好时机!眼下她需注意的便是如何于府中生存! 倒也非是她爱将人想至恶毒,她因自幼所处环境影响,父亲妾室于后院中用过的那些手段均让她受益匪浅,凡事多留个心眼始终是好的。 因她今日初进府,晚膳便是一块儿用的,算是为她接风,白日里忙得不见身影的舅舅也自是来了,唯外祖母身子不适未过来。 在周研安旁边坐着一个着墨青色袍子的少年,瞧着心楼时,还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心楼:“……”想来这位便是她那位表弟了! 今日众人皆在,心楼想请舅舅帮的忙,却不大好现在说出来。 舅舅话少,见着心楼也不过说了两句缺什么便知会管家之类的话,也不知是朝中事忧心,还是舅舅本就如此,亦或是他对心楼有着什么成见…… 应了舅舅两句,心楼也未多语,她怕自己说得多了,这顿晚膳会闹得不愉快,还是等晚膳过后再与舅舅说母亲之事儿。 心楼有意好生享用这顿晚膳,可偏生有人不许! 刚动了筷,周妍安便阴阳怪气地道:“母亲,这家里多了个奇怪的人,着实有些不习惯呢!”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众人皆明,但她未理。而也正是因为周妍安这些话,让彼时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瞧着心楼没反应,周妍安锲而不舍地道:“想来也是姑姑未好好的教导妹妹,乃至于妹妹的思想大胆卓然,初到建康,便想着去攀高枝儿!” 周妍安这话一出,整个气氛都变了,到底是府中嫡长女,她话说得这般失礼,也无人敢出声,不过,周邺的脸色却难看得紧。 也不知是因周妍安的无礼所致,还是因周妍安说她想攀高枝所致。 而心楼就似是没听见一般,照常优雅的用着膳。 旁边坐着的周姝安却忍不住插了句:“长姐慎言!今日心楼表妹为殿下熬绿豆汤之事儿,兴许是个误会呢?” “你……”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话,这周姝安道出,周妍安的脸色却是变了。 心楼抬眸扫了两人一眼,心头大概有了个数。 许是她这大表姐心仪那位殿下,故而在得知她做绿豆汤时误以为那是给殿下的,才会半路来抢,瞧着她的脸色,许是她将那绿豆汤说成是自己做的,于是在周姝安道出心楼做的绿豆汤时,周妍安脸色才会这般难看吧! 这一餐倒是让心楼看出了谁才是最可怕的那一个! 周邺冷眼扫了一眼周妍安,周妍安吓得连连低头,许是因着心头被周姝安那话给堵了口气,所以想给心楼难堪。 “表妹不说话可是默认了自己的野心?” 这下,心楼才轻轻放下碗筷,拿出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歉意颔首:“大表姐见谅,沈家家训,食不言,寝不语!” 比起周妍安一边用膳一边与心楼说教养问题,她这一句话,更能突显出谁的教养有问题。 这下周邺再也崩不住了,直接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身为孙辈长姐,礼仪学得都不如妹妹!回去抄家规十遍,不抄完不可用膳!” 第3章 结下的梁子 周邺也着实给气着了,这一筷子拍下去,晚膳都不想吃了,直接起身离开。 心楼瞧着,便也连忙起身,屈膝一礼:“两位舅母,表姐表妹们慢用,心楼告退。” 说罢,也未等他们回应,心楼便追了出去,那步子快得,步步生风! “舅舅留步!”瞧着周邺步子迈得飞快,心楼都有些追不到了,便喊了一声。 周邺闻声,步子微顿,转身便看着提着裙子追过来的心楼,问:“有事?” 跑到周邺面前时,心楼稳了稳,屈膝一礼:“舅舅,心楼母亲之死必有蹊跷,舅舅可愿帮我查母亲之死真相?” “蹊跷?”周邺听到心楼这话后,眉头紧蹙:“她不是病逝的?” 认真的点了点头,心楼将母亲去世前的事情一一说与周邺听,但周邺的表情却又像是听一个不熟悉之人的悲惨人生似的,脸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说到一半时,心楼便觉得奇怪,待她说完后,周邺沉默了一会儿,却道:“渝州那边的事,我无权插手,亦不好插手,此事可报由你外祖母,让她替你做主!” 周邺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心楼霹得外焦里嫩!她这是听到了什么?他的亲妹妹,他却说他无权? 母亲生前也提过两个哥哥都疼爱她的,可为什么,母亲死后,疼爱母亲的哥哥却又…… 心头有疑意难平,心楼本想问,可奈何周邺似是知晓她要问一般,直接道:“梁楚大战方停,我公务繁忙无法分身,府宅家事我无心问管,你若有需,可询问舅母或外祖母,心楼,你且记得,国之安定,家才能平!” 意思就是想要告诉心楼,他公务忙,国事大于家事,这种事情他没精力去管! 道理心楼都懂,但舅舅这反应着实让她有些生气,母亲之事凭她一己之力压根儿不能成事,舅舅这儿不帮,那她只得将希望放至外祖母那处,可外祖母她…… 唯今之计,心楼也只得在这周宅里好生呆下去,至少得到她有能力查母亲之死! 外祖母虽受此打击,心楼也无须外祖母操劳,只需得外祖母一句话即可,其余之事均可她来。 再次屈膝,心楼轻声应下:“心楼明白了。” 心楼应得这般快,连一丝反抗都没有,亦让周邺觉得有些奇怪,带着狐疑便向书房行,刚走两步,他似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当下转身便问了一句:“你可识太子?” 手里捏着的帕子一紧,心楼手颤抖了一下,但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坚定的摇头:“不识。” “太子今日……提过你。”她说不识,周邺是不信的。 “许是提的与心楼闺名相同的姑娘吧,心楼自幼生长渝州,离都城千百里,又怎会识得建康城的太子殿下?” 这话倒是没错,周邺点头,许是他想多了,转身便继续去了书房。 心楼瞧着周邺渐行渐远的身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芫荽瞧出来了,叫了一声“姑娘”,心楼抬手打断:“先回院子吧!” 她走前,侧头,装作不经意般的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个梁柱后头。 待她走远后,那梁柱后头躲着的两抹身影才现身。 身着湖蓝色襦裙的女子微笑的看着前头早已没了影的方向,手里拿着的团扇轻轻煽动:“没想到她来此竟是想着让父亲为姑姑查死因的,咝……话说回来,长姐心念着的太子妃之位,觊觎之人还当真不少呢!” 说话这人并非是别人,正是长房次女周姝安。 因着今日给太子送汤之事,周妍安本就耿耿于怀,今又听得父亲之问,再听周姝安这话,周妍安意更难平。 冷哼一声,周妍安瞪了心楼离开那方向一眼:“不过就是一个弃女而已,拿什么与我争?这府里她能否呆得下去还未可知呢!” 说罢,甩了甩衣袖,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姝安瞧着,嘴角微微一勾,这府里……往后便更热闹了…… 心楼是知晓她与舅舅说话时是有人偷听的,她觉得,她来府里的目的单纯,她们偷听到也无妨,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偷听人的注重点并非她母亲,而是太子! 更没有想到,进府第一日,便直接这样与周妍安结下了梁子…… 第4章 不与其母同 第5章 不知已吃哑巴亏 心楼初到周宅,不知府内结构,老夫人院中阁楼有扇窗,可直观雅亭景色! 雅亭四周是莲池,这亭亦为心楼母亲所建,这十余年来,老夫人每每思女切之时均会上阁楼悄悄观亭周景色,因院中有大树遮挡,亭院瞧不见阁楼之窗。 这事府中鲜少人知,但身为当家主母的关氏是知晓的。 所以,在心楼去顺怡院请安前,关氏便开始着手为心楼挖坑! 先是派下人于顺怡院门前说心楼初进府便想勾搭太子之事,再添油加醋的说她进府便给府中人甩脸子,还设计让周妍安被罚抄家规! 再说心楼在渝州时上讨长辈喜,下污奴才名。又编排了一大堆心楼做的荒唐事情! 最后这些事传到了老夫人的耳里,她本是不信,可去阁楼时,又瞧见周妍安正老实的抄写着什么,再后又瞧见心楼去雅亭一遭…… 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一个是昨日才见过一面的外孙女。 再加上,老夫人不喜心楼父亲,就是因心楼父亲骗她女儿,品性不行,故而…… 孙嬷嬷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丫鬟,跟了老夫人几十年,也知晓许多事情。 当下便有些为难的问:“老夫人,那您现下又当如何?” 即厌心楼品性,但到底也是自己女儿仅有的血脉,老夫人觉得,得将心楼的品性改过来。 于是便道:“晚些你且拿我信物进宫一遭,寻太后,于宫中请来学仪嬷嬷来教导她。” 宫中的学仪嬷嬷可都是是出了名的严格,让学仪嬷嬷教心楼习仪,除却礼仪,也好让学仪嬷嬷磨磨其耐性! 孙嬷嬷明白,点头应下,随之又道:“表姑娘与姑娘长得极似,按您性子,若是心软一心疼,不就前功尽弃了?” 这一点,老夫人自己也明白,沉默一会儿,便道:“就说我病需静养,拾掇一下,明日便回禹州老家养病吧!” 周妍安被罚有气,心楼本以为周妍安今日会来寻她闹上一场的,再不然冷嘲热讽也是正常。 但今日注定是一个不正常之日,傍晚时分,周妍安是来了,但关氏是随着一道儿而来。 心楼屈膝见礼,瞧着周妍安的样子,看来家规是抄完了,本欲开口问她们来此之目的,但周妍安却抢先道了一句:“表妹生来便是好福气,你可知,祖母疼惜你,特意为你请了宫中的习仪嬷嬷来教你礼仪!” “习仪嬷嬷?”心楼一愣。 关氏淡淡地瞧了她一眼,随之挥手让旁边的婢女递了一本册子给她。 随之便道:“今日来此也只是想知会你一声,你既身在周宅,定当守周家规矩,这册乃是家规,望你尽快熟记,后日习仪嬷嬷过府,届时你便开始学习礼仪,可莫要辜负你外祖母的一片心意!” 厚厚的一册子,心楼瞧着亦是惊了一下,怨不得周妍安十遍家书抄了那般久,她知晓宅门大院家规繁多,可这周家的,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这周妍安被罚完后竟未找她麻烦,委实有些意外。 关氏许是怕沾上她的晦气,将事情交代完便离去。 今日一切似乎都不太正常,外祖母明明病中,又怎会操心她礼仪之事?而且……还去请了宫里头的习仪嬷嬷! 觉得不太正常的心楼让芫荽去打听府中可有什么事儿,但芫荽去了一个时辰,都没有打听出什么来。 心楼听后,觉得定是自己想得太多。 然而次日早膳刚过,二表姐周姝安与表妹周榆安一同来了兰心院! 心楼放下手中那册家规,出门将两人迎进了主院,她亲自为两人倒着茶,周榆安突然问了她一句:“表姐进府两日,可有什么不习惯?还是……府中有人惹表姐不快了心情不好?” 手上动手一顿,心楼一脸狐疑地看向周榆安,摇头答:“并无,表妹何故这般问?” 刚抿了一口茶的周姝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她道:“榆妹妹主要是想问,今日祖母出府回老家静养,心楼表妹为何不前去送行!” 第6章 谁传的瞎话 第7章 卯时习仪 第8章 困惑 第9章 机缘难得 第10章 挑拨 卯时二刻,鸡鸣声渐起,学仪堂内站了满满一排。 应心楼提议,府院中的姑娘们均被叫了起来学习规矩。 周妍安睡眼惺忪,捏着帕子的手掩唇打了个呵欠,早早被人叫起,周妍安不爽得紧,忽地听到旁边周姝安嘀咕道:“心楼表妹也太爱为咱操心了,嬷嬷的课着实不是谁都能上的,但是这卯时习规矩……” 周姝安这话说得小声,但却足以能够让旁边的周姝安听个明白。 这不听倒罢,一听,周妍安当下便怒了,也不顾规矩仪态,直接越过周姝安及周榆安至心楼面前,猛地将心楼一推。 心楼毫无防备,周妍安可是半分力气示省,这一推便将她推倒在地,摔得她屁股贼疼。 “是你德行有失,惹得祖母不快,故请吴嬷嬷出宫教导你,怎的还将我们几个姐妹给拖下水?你这是诚心的!” 方才周妍安还是好好的,一下子冒这般大的火,若非是无人挑唆,周妍安何至于此? 心楼看了那头的周姝安一眼,周姝安反应倒是极快,连忙上前拉住了周妍安:“长姐息怒,心楼表妹也是为了咱们姐妹好!” 周妍安霸横惯了,直接猛地将周姝安甩开。 周榆安胆子一向是小的,瞧着周妍安发火,她吓得整个身子都在打抖,但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担心心楼,唤了一声“表姐”后,便将心楼扶起。 这猝不及防的一摔,心楼着实伤着了,方才站起,那头吴嬷嬷款款走来。 “周家的规矩老身倒是见识了。”吴嬷嬷身子站得笔直,冷眉扫了一眼她们四人:“好在进来的是老身不是别人,周侍郎家一向注重家风,若今日此事传出,不知各位姑娘觉得,周家可否有光?” 宅中姐妹争风吃醋虽是常事但却非是光荣之事,周妍安心头虽有气,但在吴嬷嬷这儿,还是不敢说什么,退至一边沉默,想要息事宁人。 哪知周姝安却直接在这种时候道了一句:“嬷嬷息怒,长姐也只是一时冲动……” 本来这事儿大家都是打算翻篇儿的,可这周姝安此话一出,便直接指明了此事是周妍安挑起,吴嬷嬷号称严厉,初课想对几位懂规矩的姑娘松一些,但因周姝安这话,不罚倒也不足以示公正。 “姝姑娘的意思是妍姑娘冲动犯错?”吴嬷嬷话至一半,看了一眼周妍安,周妍安在听到吴嬷嬷这话,脸都被气绿了,瞪了一眼周姝安,似责怪她多嘴。 吴嬷嬷将这小女儿家的神色全收于眼底,看了一眼那头忍痛站得笔直的心楼,道了一句:“如此看来,妍姑娘的《礼记》习得不深,今日内抄写一遍以作温习,明日交由老身查看罢!” 《礼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一遍下来,也够周妍安抄写好一阵儿了,可怜的周妍安,这前日才刚被周邺罚抄了家规,今日又被吴嬷嬷罚抄《礼记》,心楼都有些开始同情这没长脑子的周妍安了。 但是……这吴嬷嬷就只罚周妍安? 第11章 认罚 第12章 楼姑娘的看法 第13章 猜测 第14章 不轨 第15章 异常举动 第16章 果然在皇宫 第17章 危险 第18章 你是谁 第19章 萧玦 第20章 问题 第21章 家法 第22章 真像 身边有两人力气极大的丫鬟将她按着,藤鞭扬起,心楼即便是想要反抗,她也无法动弹。 眼瞧着那藤鞭便要落下时,心楼闭下,紧接着,一急促声响起:“夫人且慢!” 也正晨因为那个声音,所以,关氏扬起的这一鞭子没有实实的落在她身上,可毕竟是在关氏要打她时才响起这声音的,故,也不知关氏是有意未收住,还是无意没收住,那一鞭子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心楼闷哼一声,也没叫唤。 喊停的那个声音心楼听着耳熟,但却一时未反应过来是谁,待那人走过来之后,心楼才看清楚那人,是外祖母院子里头的孙嬷嬷。 外祖母离开时,这孙嬷嬷并未跟着一同去,这也是心楼后来才知晓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孙嬷嬷未走,才会引起心楼对外祖母未出建康的怀疑。 到底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关氏即便是为一家主母,那也是会给她些面子的。 将手中的藤条递给了旁边的李嬷嬷,关氏一笑和善的看着孙嬷嬷:“嬷嬷,你这可是要偏袒楼丫头?周家对子女的教育一严谨,而今,楼丫头做出此等有辱名节之事,您若是不让我教管她,那日后下去,也势必会影响着咱们府内的其他三位姑娘!” 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沈心楼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日落前出府后便彻夜未归,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就算牵扯不到周家的姑娘,那心楼于这建康城中的名声,也不会好! 心楼拧眉,这事儿她被罚是跑不了的,即便是她说出了真相,她未归府便就是未归府。 孙嬷嬷闻声,也未着急回答着关氏些什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心楼,当下便道:“老夫人会劳请宫中的吴嬷嬷前来教楼姑娘学仪,老夫人此举,她老人家是何意,大夫人这般聪明,老奴即便是不说,您也应当知晓。” 没错,关氏知晓! 老太太就是在乎沈心楼!如若不然的话,她又怎么可能扯下那张老脸去请吴嬷嬷来教沈心楼? 可是,知道归知道,当罚的就应当得罚,她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又岂能浪费? 看了一眼她孙嬷嬷,关氏有些为难:“可是楼丫头未归府是事实,她虽非我周家女,但却住我周家宅,若是此事就此放过她,一不小心传了出去,外人定然会觉得是我周家家风不严谨!” 关氏着实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心楼从她所说的这些话中,便就能够明白,关氏的手段,可要比渝州那位厉害多了! 孙嬷嬷也是一个明白道理之人,老夫人也正是因为害怕楼姑娘会于周家受什么欺负,所以才会让她留下来照看着。 老夫人虽然嘴上说着心楼姑娘的行风不正,但是,她也并非是一个能够被表象所蒙蔽的人,再加上,关大夫人为她子媳多年,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什么样的人,老夫人心头跟明镜似的,虽如此,但是她这么多年来也未说什么,原因便是关大夫人掌家着实是有一手! 可而今要体罚心楼姑娘…… “心楼姑娘纵然有错,大夫人也应当先问一个缘由,如此直接体罚,怕是无人能服!” 孙嬷嬷也算是用力了,若是当真没有办法帮着姑娘,她也没有办法。 关氏多聪明啊,即便是心楼无错,她彻夜不归府,那也是必须得受罚的,即便是周邺回来了也是一样。 故此,她便直接让心楼说出了她为何会彻夜不归。 关氏能够让自己解释,这也让心楼出乎意料,可她究竟会不会那般好心,估计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既然孙嬷嬷帮自己争取了一个解释的机会,她自然得用上,当下便直接说出了昨夜自己遇到的事情。 只是,她跟踪吴嬷嬷及遇上萧玦的事情她并没有说! 萧玦虽然她不熟,但她到底是皇家人,跟皇家人扯上关系,准然没有好事,就比如说周妍安在知晓她识得太子后对她所做的那些事情…… 事出有因,又差点丢掉小命,孙嬷嬷于旁边听着都有些心疼这孩子了! 可是,她彻夜未归乃是事实,孙嬷嬷即便是想要帮她,也帮不了太多。 体罚倒是免了,可是,心楼还是被罚了跪一夜祠堂。 关氏罚了心楼,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待她走后,心楼便又问了孙嬷嬷一句:“多谢嬷嬷相救,嬷嬷,心楼想知心楼的丫鬟芫荽可有安全回来?” 提起芫荽,孙嬷嬷当下便勾唇笑了笑,她看着心楼,一脸慈祥地道:“芫荽那丫头鬼精得紧,她昨夜为寻姑娘,彻夜未眠,今晨好不容易寻到您,即瞧见您从端王府出来,她怕出什么事情,便一早来寻了老奴。” 听到孙嬷嬷这话,心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好在芫荽是个机灵的,今晨在寻到她时没有上前叫她,反倒是寻了孙嬷嬷,不然,今日的事情,怕不止会闹这般大了! 孙嬷嬷看着心楼,又似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说一般,瞧着孙嬷嬷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楼当下便笑了一声:“嬷嬷,您有何事儿大可以直接问我。” 孙嬷嬷也似乎是没有想到心楼会说得这般直接,于是乎,当下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方才姑娘可并未提端王府之事儿!” 提起这事,心楼微愣,过了一会儿孙嬷嬷见着她没有回答,当下便连忙道:“姑娘如若不方便答,便不答就是,老身也只是……” 话还未说完,心楼便抬头瞧着孙嬷嬷,她眉眼微弯,如同月牙儿一般,眼睛又如装着满天星辰一般明亮,她笑道:“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回答的,只是……嬷嬷您跟在外祖母身边见多识广,不用心楼明说,您也应当知晓,皇家并非是一个值得牵扯上关系的人!” 孙嬷嬷听着这话时,当下便是一愣,瞧着心楼姑娘,她突然想起了兰姑娘,这孩子,当真是同她母亲如一般,聪明又漂亮…… 第23章 言毒似针 第24章 府中的消息 第25章 不可深交之人 第26章 谁下的手 第27章 极端 第28章 是她吗 第29章 没胆 第30章 真的是你 “殿下,小女是什么样的性子,下官明白,她绝对没有那个胆子来诬陷您!” 生怕太子怪罪,周邺连忙撩了袍子跪了下来,萧烨没有说话,而后头一直瞧着好戏未曾插嘴的萧玦却忍不住笑问了一句:“那依侍郎大人所见,可是本王皇兄在胡说了?” 萧烨闻声,当下便微微的拧了拧眉头,低声叫了萧玦一句:“玦弟!” 知晓自家皇兄不想与周邺闹得太过难看,毕竟,现在自家皇兄的处境是真的艰难,他现在手下缺的便是人手,这周侍郎虽然爱名声得紧,但只要能一直将他的名声啊什么的维护下去,他倒于朝中算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知晓自己多嘴了,萧玦笑得温柔又张扬:“两位聊的正事,我倒着实听不太懂,这里头沉闷得紧,不如皇兄与侍郎大人慢慢谈,我且于外面等着!” 说罢,萧玦头也没回的离开了祠堂。 “玦弟!”太子瞧见萧玦离开后,连忙叫了一声萧玦,可是,萧玦的步子迈得极快,太子声落之时,萧玦都已经出了祠堂的门。 看着周邺,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玦弟一向潇洒惯了,不喜此等复杂之事,望周大人莫要见怪!” “殿下言重了!” 周邺哪里会有胆子去怪人家皇子啊,当下也只得低头道了这么一句。 随而太子便又问了一些周妍安具体的情况,因为……他不觉得这衣物是巧合。 太子先是看了一下那些衣物,着实是他先前微服出的时候穿过,但是,上面的一些花纹只是与他穿过的相近,却并非是同一件,他认出来了,因为,那衣裳是他母后亲手为他缝制的,花纹虽然相近,却是不同。 周妍安着实是心仪太子,平日里,像她这种闺阁姑娘不常出府,但是,宫中有宴时,她因着自己的才名也去过几次宫宴,于宫宴上见过太子几面,再加上,去年时皇后想为太子选妃,她的名册在内,故而也一直准备着,也就是前日的时候,她听闻了下人说,太子有一贴身之物遗落于府,正想着应当如何处理呢。 周妍安在知晓后,便立马将那东西让人拿了过来,她也是想借着这还东西为由见上太子一面。却不曾想,她这东西还未送出去呢,结果便将自己给搭了进去,被自家父亲发现了! 后来听周侍郎说,他去查了府中的人,并没有寻到周妍安所说的那个奴婢,此事府中有皆知,他动用了一切手段,也只是将府内的消息给封死,但是,若是府中的那些人…… 毕竟……这世上可无什么不透风的墙! 现下敌国使臣来访在即,太子也无什么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周侍郎商量了一番之后,便决定让周侍郎自己将这衣物之事儿散播出去,但是,却不能是从别人口中散播,而是从周邺自己的口中散播! 周邺听到太子的话时,还有些意外,但是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 周妍安此事做得太没有脑子,为了让她长些记性,周邺让她继续跪着,得待天色完全黑了之后再起身。 瞧着天色已快至响午,心楼端着一些饭菜想去祠堂给周妍安送饭。 周妍安被罚的这两日,心楼闲来无事,一到用膳的时间,都会去给周妍安送饭。 心楼想着,她现在于周宅的时间需长,这府中,虽大表姐处处针对于她,但是她十分的明白,周妍安的思想可没有那般多弯弯绕绕,只要她好生讨好了周妍安,她能够省下不少的事情,即便是讨好不成,在她面前刷刷好感,也是能为自己省下一些事情的! 反正现下于府中她也无事,府中,出不得,宫里进不去,她还不如好好的想想应当要如何于这宅中生存下去,只要她活着,那么,她想要做的事情才能够有机会! 今日,心楼如往常一般,带着芫荽一块来了祠堂,大舅吩咐过,不能给周妍安送吃的,但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里当真忍心让她给饿死? 不过为了不让大舅对她反感,心楼还是偷偷的过去。 提着食盒,心楼让芫荽先走前头去探探路,看看祠堂内及附近是否有人,瞧着芫荽带着无人的消息回来之后,心楼这才松了一口气,提着食盒便往祠堂去,只是,她才走没几步,便听到有人直接对着她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有一个戏谑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这提着食盒……可是要给宠物投食?” 宠物投食? 心楼一惊,转身望至声音源处,那人着一身白袍,于烈日下是那般的耀眼,笑容温柔,眼神明亮。 他为何会在这里? 心楼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芫荽是从未见过萧玦的,所以,在瞧着自家姑娘那害怕的模样,心头一阵犯疑。 刚想开口问些什么,便瞧见自家姑娘连忙对着那人屈膝:“小女见过端王殿下!” 哦,是个王爷,嗯?王爷?这就是前两日将自家姑娘带回自己府邸的那位王爷? 芫荽瞧着,连忙跪了下去,将头低得死死的。 萧玦瞧着面前的人觉得有些好笑,看了一眼心楼手中提着的那个食盒,他上前一步,心楼便后退一步。 瞧着此景,萧玦也未生气,反倒是笑着,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本王带刺?” 心楼闻声,连忙摇头。 萧玦瞧之轻笑,伸手掀开了那食盒,瞧着里头的饭菜,也算是丰盛,她带着这东西来此,不难猜想,是想给里头跪着的那人送的。 “那人怕不太想接受你的好意吧?” 萧玦说这话时,心楼有些意外,他如何知晓? 低头未抬,心楼答:“接不接受是她的意愿,送与不送是小女的心意。” 这人……还挺会说,认同的点了点头,萧玦又道了一句:“不过彼时你怕是不太方便进去。” 心楼抬头,刚想问些什么,继而祠堂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紧接着从那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唤着面前的人:“玦弟!” 心楼:“……” 是他? 心楼下意识的往萧玦的身后躲了躲。 第31章 早便发现了 第32章 当初 第33章 东西太丑 第34章 消息 第35章 着急 周榆安闻声,当下便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心楼的衣角,低声道:“表姐且小声些,此事不可宣扬!” 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着实过于大,心楼歉意的低了低头,周榆安瞧之微微一笑,杏眼都柔和了起来:“其实,我也是前日去给大姐送衣裳时,无意中听到大伯母与大姐说的。” 前两日啊? 突然间想了起来,前两日二舅母娘家给带了几匹上等的蜀锦,这料子虽不难得,却也不太易得,二舅母好心,便将那些料子拿来给府里头的几个姑娘都做了一身衣裳,心楼也是有的,二舅母亲为她选的颜色,是水蓝色,心楼很喜欢,不过她还在孝期,所以,那衣裳也只能先珍藏起来,待她孝期过后再拿出来穿。 “大舅母会与大表姐说,故而大表姐近来没有时间我倒是能够理解,可是……二表姐为何最近也没有看到影子?” 这一点很是奇怪啊,按照那周姝安的性子,她应当不会这般没有存在感的才对! 提起这里,周榆安叹息了一声儿,她摇头:“她那性子,这种重要的事情,她又哪里会不想法子去的啊,听闻最近她与邱氏都在想着法子,看看能不能进宫罢!” 听到这话,心楼心中所疑甚多,但是却都未开口问。 且先不说这大舅不过只是一个侍郎之位,不说周姝安一个庶女,又怎么可能进得了皇宫去参加什么宴会? 周榆安虽是府中三姑娘,但是,她再怎么说,也是二房嫡女,母亲名门之后,父亲又是边关大将,她能进宫不出奇,可是,周姝安一个庶女…… 这话心楼没有说出来,毕竟这话也不好说出来。 看了周榆安,心楼当下又问了一句:“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方才表妹你自己说过,是为敌国使臣来梁所设的宴,又怎么会办一出让官家女眷也出席的宴会呢?”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啊,不过,周榆安不愧是这侍郎府中的眼睛,她闻声,微微的勾了勾唇,笑道:“母亲娘家人前两日来时与母亲谈及过,听闻是敌国公主想来建康择婿,她听闻大梁多是好男儿,便想嫁来大梁为大梁妻,皇上与皇后娘娘怕公主来了不太习惯,便让皇后想出了这么一法子。” 听到这里,心楼便明白了,也就是说,公主要过来和亲吧! 只不过理由寻了一个比较好听的。 本来心楼还以为,敌国的公主和亲,会直接将公主塞上花轿送过来,但是,现下却以公主来建康择夫的由头……如此一看,即便是败了,敌国也还是想护着自己的国土的面子! 公主来建康,建康皇城里的那几位未立正妃的皇子,怕是都蠢蠢欲动吧! 看着自家表姐未再说话,周榆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心楼,周榆安笑问:“表姐可想参加此宴?” “嗯?”听到周榆安这话的时候,心楼还未反应过来,说实话,她也不太想与皇族的人扯上关系,这宴会啊什么的,她倒也不太喜欢,只是…… “进皇宫吗?” 周榆安点头:“自然,宫中皇后及后妃,均不得出宫的啊!” 听到这话的时候,心楼一喜,有些激动的拉了拉周榆安:“我可以去?” 周榆安闻声,当下便笑了笑:“听闻姑父升职,过不了多久便会到建康做官,您既为其嫡长女,若是请大伯去与皇上说说,亦或是由祖母与太后娘娘提提,进宫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心楼:“……” 呆呆的看了周榆安好一会儿,她张了张嘴,问:“你说……我父亲要升官了?” 这件事情她人未在渝州,先前也未听到有什么动静,所以,不知晓也是应当的,可是,这种事情……周榆安却知晓了? 知晓自家表姐在惊讶什么,周榆安低头继续着自己手上的事情,一边绣着,一边道:“表姐可莫要以为邱氏当真是天真的,您要是再觉得邱氏天真,想想二姐便能明白,大伯宠爱她,有时候也会跟她提上一嘴,不过邱氏的嘴不牢,倒也抓住府中人说过,只是府中有不敢宣扬罢了,表姐就未曾觉得过,这几日府上的人对您的态度都不太一样了吗?” 心楼:“……” 别说,还当真是!先前她也不过是以为因为周妍安没有再寻她麻烦的原因,再后又想恐周姝安未再在意她也有一定原因,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 不过……这些事情,榆安似乎也太清楚了些! 若是周榆安所言为真,父亲升迁,即便是父亲小妾丁氏再怎么上不得台面,只要在父亲耳边软磨硬泡一下,父亲也能够将沈丁氏扶正的!毕竟,家中若是无个掌事的主母,有些事情倒也不太方便。 如此一想,倒也是太便宜了沈丁氏! 这夜,心楼一夜无眠,她担心若是到时候父亲当真升迁,沈丁氏上了位,那么,她想要查的事情,恐会更加困难! 且先不说沈丁氏现在还未上位,她现在都还没有能力做些什么,日后,她又应当如何? 瞧着那满天的繁星,心楼彼时有些迷茫。 翌日芫荽打水进来时,瞧见自家姑娘一直站于窗前,瞧着姑娘眼下的那些青色,芫荽连忙去给自家姑娘拿了一件披风给其披上。 “姑娘,您这是在这里站了一夜?您可得当心一些,莫要让身子受了凉才好!” 芫荽一边说,一边帮心楼整理着披风,心楼伸手帮着拉了拉披风的带子,看着那边泛起的鱼肚白,心楼叫了一声芫荽。 芫荽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家姑娘今日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还未来得及反应些什么,结果便听到了自家姑娘突然道了一句:“见外祖母的事情可不能再拖了,但是……现下外祖母人在皇宫,你说,我要如何才能够见到外祖母啊?” 芫荽闻声一愣,看了自家姑娘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姑娘,先前您还说过,见老夫人之事儿得慢慢来,怎的没几日,您便这般着急了呢?” 第36章 我有法子 第37章 得不到与给不了 第38章 被发现 第39章 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第40章 我等你 第41章 猜疑 第42章 会留意 第43章 是谁 第44章 来不及了 第45章 惊鸿舞一曲,名扬建康城 第46章 麻烦的人物 第47章 出什么事了 今日这宴会,参加得一点也不顺利,明明是打算进宫寻外祖母的,可是,心楼的屡次尝试,却又屡次失败! 她其实于席间以如厕为由去宫里头转了几次,可是,这皇宫之中戒备森严,四处都有禁军巡逻,心楼是借口出去了几次,便被那些禁军给拦了几次。 皇宫,确然比她想象中的要难得多! 她不明白,外祖母明明也是在意她的,她会寻外祖母,也多半是有急事,但是外祖母为何却连半分缘由都不听她说? 此次入宫,心楼有些失落,再如此下去,她也不知晓母亲的事情何时才能够得到解决,再加上,父亲又快升迁至建康,到时候很多事情需要再查的话,恐怕便更加的难了! 如此,她得寻一些人帮助她才行,可是……她初至建康,识人不多,又能够时常于皇宫走的更加…… 正想着呢,眼前突然间冒出了一个人。 “两位姑娘这步子慢得,周夫人都甩两位一大截了!” 说话的这人并非别人,正是前些日子被追杀,害得她也跟着一起逃的萧玦! 话说回来这人当真是挺……明明早于半个多月前,这人还受伤昏迷着呢,尤还记得当初,他伤后的第四日,也就是那次祠堂前相遇的那次,她再见他时,却是生龙活虎! 一般来讲,伤那般重后,怎么着,也得在府中休养个几日吧?毕竟还是堂堂王爷! 周榆安与心楼连忙对着这人行了一礼:“端王殿下万褔!” 萧玦闻声,眉眼微弯,大挥一拂便让两人起了身。 周榆安看了一眼萧玦的后面,发现他身边没有跟着别人,当下便问:“王爷这是……要去东宫?” 萧玦在听到周榆安这话的时候,当下还有些讶异:“周三姑娘怎知本王要去东宫?” 周榆安闻声,当下便拿起手帕,掩着唇笑道:“王爷常与太子殿下在一处,您这去的方向也是东宫的方向,小女能知晓,怕也是不难的吧?” “素闻周三姑娘自幼聪慧。”萧玦惊叹道:“而今一瞧,果不其然!” 这两人倒也是这样寒暄上了! 心楼看了一眼萧玦,本来是想开口说些什么的,但是,她现下除了请他帮忙的话能说,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但是,请他帮忙的事情,却又不能够当着周榆安说! 也不知是否是老天瞧见了心楼的为难,所以,正在她有些不知晓应当要如何的时候,旁边却有个宫人直接上前,屈膝对着周榆安一礼:“榆姑娘,如嫔娘娘有请!” 说着,那宫人还故意侧了侧身子,示意那什么如嫔正在不远处她等着她! 那如嫔,便是周榆安母亲的妹妹。 周榆安会意,当下便她侧头看了一眼心楼:“表姐,我去去便来,大伯母她们都已经走远了,想来您也不知晓出宫的路,您就在这里等等我吧,我去见见如嫔娘娘后,立马便过来!” 心楼巴不得她快些去呢,当下便连忙点了点头:“你且去,且去!” 周榆安笑了笑,是又对着萧玦行了一个告退礼之后,便直接随着那宫人去了。 待周榆安走远后,萧玦看着周榆安的方向,目不转睛地问了一句:“你是否有些话想与本王说?” 沈心楼:“……” “王爷何至言此?” “难道是本王猜错了?” 心楼顿了顿,摇头:“并无!” “所以……你想要与本王说什么?”萧玦在问着这话的时候,目光转身了心楼。 心楼看了周榆安方才所走的那个方向一眼,之后便往侧边退了退,确定周榆安瞧不见她了之后这才问了一句:“小女忆起王爷伤重,故而想问问王爷伤势如何了!” 她想要说的显然不是这话。 萧玦瞧着沈心楼,便是却并没有说话。 萧玦目前的脸色平静得紧,方才还能见着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彼时的他,心楼倒是瞧不出他是喜,是怒,微微的拧了拧眉头,心楼抖着胆子问了一句:“您……您这般看着小女做何?” 听到心楼这话的时候,萧玦却突然笑了:“本王不过就是想看看,本王在沈姑娘的眼中,是否是傻子!” 沈心楼:“……” “所以您看到了吗?” “看到了!”萧玦叹息了一声儿,便道了这么一句。 心楼在听到萧玦这句话时,当下便傻了,正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呢,结果便听到这人突然又道了一句:“好大一个我!” “……” 心楼未再多言。 她方才所想的,现在却是犹豫了,因为,这样的端王殿下,瞧着并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如此,心楼倒是有些…… 看着端王,心楼一脸的为难。 而萧玦瞧着她什么话都未说,当下便直接叫了一声“沈姑娘!” “嗯?”没有想到端王会叫自己,心楼愣了愣,刚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听到萧玦直接道了一句:“一般扭捏不言其目的的人,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帮助!” 这话…… 张了张嘴,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这话刚到嗓子眼,还未来得及说些,心楼便突然间反应了过来。 “您……知道?” 萧玦闻声,当下便是一笑:“于沈姑娘的眼中,本王倒是挺神通广大的,沈姑娘有事,本王方才便看了出来,可是,沈姑娘却随便扯了一个没有必要的话题出来,这若不是在掩饰,又是什么?” 是啊,明明于他受伤几日后便又见过的,结果那个时候她是什么话都没有,今日却直接开言,萧玦若是这都看不出来,他倒也是白在这皇宫生长一回了! 看着萧玦,心楼想了想,当下便直接道:“小女想要知晓小女外祖母的下落,并且,想请王爷帮忙,让小女见上外祖母一面!” 外祖母? 听到心楼这话的时候,最先始的时候萧玦还有些不太明白心楼所言是何意,但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所提的,是周老太太。 “你怎知本王有此能力?” 萧玦并没有直接答应心楼,反倒是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心楼微愣,过了一会儿,便道:“小女前些日子发现外祖母并未回老家,反倒是进了宫来,此消息可靠,但是小女却见外祖母一面尚难,故而便想请王爷帮忙,只要您答应,小女定当回报于您!” 自从皇宫里头出来,周榆安便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家表姐有些不太对劲,想了许久,周榆安还是伸手拉了一下心楼的手,她问:“表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榆安有怀疑,今日的表姐确然有些奇怪,但是,她想着,表姐初进宫,对宫中事物好奇,所以便有些奇怪倒也说得通,可是……自她去见过如嫔娘娘之后,表姐的情绪都有些不一样了,所以,周榆安十分的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心楼也注意到了自己较平常有些异常,当下便连忙笑道:“没什么啊,只是想着皇宫如此气派,没有参观完有些,有些遗憾,再加上……今日于小宴会上得罪了孙姑娘,日后怕是有些……” 之后的话心楼并未言,但是周榆这却是明了。 当下便笑了笑:“表姐无需担心,这些不过都是小事,即便是孙姑娘不如意您,她也奈何不了您的不是?” 奈何不了她? 心楼摇头,她可并不这样认为啊! 周榆安瞧着,当下也只是笑了笑,一路两人再无话。 而心楼却回想起了方才与端王说的那些话,心头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他说,他什么都知道…… “你与皇兄于渝州的那些事儿,本王都知道!” 当时心楼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就是一白。 “您这话为何意?”心楼不认,但是萧玦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里是建康,皇兄对沈姑娘是何等心意,沈姑娘自己也清楚明白,而今他于高位,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沈姑娘此番来建康,装作与皇兄不识,本王也是能够理解的,所以,沈姑娘有何事需本王帮忙,本王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当时萧玦的那些话,心楼听明白了。 他是感激她来建康时与太子装不识,而她有事,他愿意帮,全是因为太子! 端王此举,心楼有些不能够理解,她于建康既无权,也无势,若是当真出了个什么意外,许也是真的无人能帮,这般一想,心楼先前想请萧玦帮的忙也就并未说出口。 皇族的人,果真是离得越远越好,而至于见外祖母……现下齐国长公主也是住在皇宫的,而皇后都开了口,让她陪高婉清,如此,只要与婉清公主关系再近一些,她到时候再混进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一想,这见外祖母之事儿,倒也算是解决了,心楼心头提起的石头也算是稳稳的落了地。 本来以为今日劳神事儿也算是得到了解决,可是,未曾到的是,周家还有一件事,也需得她去劳神! 马车刚于周宅门前停下,周邺与关氏这才刚一下马车,一早于府门前等着他们的邱氏与周姝安便直接冲到周邺的面前跪着。 邱氏拽着周邺的衣袖便哭道:“老爷,您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周邺被这邱氏吓得身子一抖:“府中,出什么事儿了?” 第48章 证据 周姝安站在邱氏的身后,邱氏被周邺给扶了起来后,抽抽嗒嗒地道了一句:“此事儿也绝非是奴婢小气,而此事儿,此事儿着实是……府里头的姑娘太欺负人了,这其实也怨不得谁,若是当真要怨的话,那也只能怨咱们姝儿是从奴婢肚子里出来的姑娘,是个庶出,不被人放在眼里,也倒是没有什么不对的!” 沈心楼:“……” 先前一直以为这邱氏就只是一个没怎么长脑子的人罢了,但是现下一瞧,这没长脑子的人,怕是她了吧?若是这邱氏当真是如她最近所瞧着的那般无脑,那她于府中的地位,也不会如此稳固! 要不是她的出身不高,再加上关氏娘家的背景强大,这周家大房主母的位置,早便是邱氏的了!如此一想来,她那大舅母倒是像极了她母亲生前所处的位置! 想到这里,心楼眸子微沉。 男人啊,对那种梨花带雨的女人都温柔得紧,就如彼时一般,在场的女人都看得出来那邱氏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可是,她那所谓的英明大舅,却是十分的心疼。 伸手便将人给揽在了怀里:“怎么了都是?有什么咱们进去好生说,这里到底是府外头!” 邱氏也是一个见势就收的人,瞧了一眼那头对着她翻白眼的关氏,当下便乖巧的“嗯”了一声。 周邺瞧着怀里头的女人这般听话,当下便对着众人道:“都先莫要回自己的院子,先言听阁去一遭!” 说罢,便直接带着邱氏走进了宅子! 关氏脸上倒是平静得紧,许是这么多年也看惯了那邱氏的手段,所以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而周妍安简直都快被气炸了,刚想要上前寻周姝安问些什么呢,结果便被自家母亲给拦了下来。 “母亲!”周妍安有些不满,但是关氏却拉着她直摇头,关氏聪明,她看着周妍安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心楼与她周榆安她瞧着,两个互礼了一眼。 周榆安生活这府中多年,对于邱氏的那些伎俩,她倒也是能够猜到一二,可是,心楼却不明白。即便如此,她心头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 伸手拉了拉心楼的手,周榆安道:“衣裳确实是我的,表姐等会儿实话实说即可!” 说罢,也未等心楼反应过来,周榆安便直接提着裙子走了进去。 芫荽瞧着那三表姑娘与自家姑娘说了些什么,自家姑娘还在发愣,上前五步,轻轻的唤了一声“姑娘?三表姑娘方才与您说了些什么?” 听到芫荽的声音后,心楼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的周榆安,心楼微微的拧了拧眉头:“有件事情,我不知晓实话实说还是实话假说!” 周榆安最近奇怪的举动有些多,说实话,最初始的时候,她觉得周榆安这个姑娘单纯又明亮,但是,接触了这般久之后,她发现,这周榆安也不是她心头所想的一般,当真是一面明镜! 芫荽也是陪着心楼一路经历过有多事情才有了今日的!所以,自家姑娘在说这话的时候,心头当下也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她也不可能去左右自家姑娘的思想,她虽然明白,但是好多事情她却没有办法给姑娘一些正确的意见! 也正是因为如此,芫荽没有给自家主子准确的回答,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奴婢还是觉得,随姑娘心即可!” 随心吗?听到芫荽的话,心楼苦笑了一声儿摇头,似乎有些难啊! 叹息了一声儿,她提着裙子便跟了上去。 心楼去得挺晚的,她到的时候,府中上下的人都到了。 周邺正坐于主位上,关氏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下头站着一屋子的女人,当下便道了一句:“我平常忙于朝务,府中宅院之事儿一向都不怎么管,但是,并不代表你们无法无天!” 一来便是这句话,不用说,心楼都明白周邺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微微的拧了拧眉头,但是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关氏于旁边安静的呆着,什么话也未插嘴,因为她知晓,若是她插嘴了的话,这邱氏定然还要说一些别的什么不应当说的话!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所以,关氏打算静观奇变。 周邺看着下头站着的那些人都没有说话,当下便直接问了一声旁边的周姝安一句:“姝儿今日未进宫,为何?” 这周邺不问还好,这一问,周姝安满肚子的委屈都出来了,直接“砰”地一声跪到了地上,跪行了两步之拉,便直接拉着周邺的裤角哭道:“爹爹也知晓姝儿为了进宫见见世面费了多大的功夫,可是,府中偏生有那么一些人,就是不得姝儿好的!” 这周姝安说哭便哭的能力倒也让心楼砸舌!她一直都知道这周姝安是一个狠角儿,但是,能够做她她这样收放自如的,这世上倒也确然不多! 看着周姝安,心楼当下也明白了今日她与邱氏最主要的目的,想来……也就是因为她觉得有人故意不想让她进宫,所以便在这周邺之处闹了! 这邱氏母女当真是像极了心楼渝州的芸妹妹母女!果真是,法子不怕老,管用就成! 男人都是逃不过这种又老又臭的法子! 不过,周邺这般爱面子的一个人,主才于周宅外头的时候,邱氏闹上那么一出,这周邺非但没有责怪那邱氏,反倒是心疼起了邱氏,可想而知这周邺到底是有多在意邱氏母女! 周邺瞧着始她周姝安哭得这般伤心,再加上方才她跪下来的那一声,他光是听着都觉得疼,现下又瞧着自家女儿这般,周邺便更加的心疼了! 他直接伸手便将周姝安扶了起来,满脸褶子的老脸满是心疼,伸手将人给扶了起来,周邺道:“姝儿,你有什么委屈便与父亲说,父亲一定为你做主!” 瞧瞧,瞧瞧这周邺的话…… 周姝安似乎是经常如此,所以,在听到周邺这话的时候,连忙点了点头,她道了一声谢:“谢谢父亲!” 说罢,周榆安便直接拿起手帕,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珠,当下便道了一句:“其实……这件事情若是放于平时,姝儿倒也觉得没有什么,想来定然是自家姐妹几个的玩笑罢了,也用不着放于心上,可是,您也知晓,女儿一直想要寻一个见世面的机会,因着是庶出,许多的事呢与世面,姝儿都是不曾见到的,此番好不容易待父亲您去宫中求得了皇上的特许,姝儿也不会有进宫的机会不是?” 心楼于旁处听着,当下便也明白了,自己这大舅也着实是爱惨了自己的这个二女儿,所以,才会亲自跑到皇帝那处去求恩典! 周邺自己做的事情,他自己自然是清楚的,看着自己女儿,当下便轻轻的点了点头:“明白,我自然是明白的,可是……这事儿与……” 正想要问些什么呢,周姝这便直接道了一句:“为了这个宴会,女儿有多用心,您也是知晓的,所以,前些日子,女儿也亲自制作了一件舞裙想要上场献艺!可是……就在女儿次日想要与您们一同进宫那日,女儿的舞裙便直接被人偷走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心楼闻声,下意识的捏紧了一些自己手中的帕子,因为,她话听到了这里,大部分的内容她都明白了! 而这周姝安,心楼也不得不承认,也真正儿是一个高手!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便道出了自己全部的委屈,还想要让周邺做主,帮她将那个人给惩罚起来! 看了一眼周姝安,一旁的周榆安却突然直接跪了下来,看着周邺,连忙解释:“大伯,二姐所言不一定全然是真的,您……” 周邺在听到周榆安这话的时候,当下便微微的拧了拧眉头,事后并没有打算理会周榆安,反倒是看着周姝安,直接又问了一句:“所以,姝儿是觉得,这府中到底是谁不愿意你去宫里头?” 这话周邺算是问到了重点上头。 心楼不知道为何,心里头很明白这周姝这会选择她,果不其然,她都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呢,结果便就听到了周姝安直接伸手指向了她:“这人便是心楼一表妹!” 被点名的沈心楼先是一愣,继而便连忙摇了摇头:“不,二表姐无凭无据的,您为何这般说?” 无凭无据? 听到心楼这话的时候,周姝安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冷笑了一声儿,周姝安便直接道了一句:“你还在撒谎,看来,你这撒谎的本事,是日益渐长啊!” 她?撒谎? 心楼连忙向周邺跪了下来,她跪着端正,看着主位上坐着的人,心楼便直接对着他磕了三个头,随而便道:“心楼初至建康不久,后又心着习仪之事儿,就连与榆安表妹一同练习也是挤的时间,心楼又怎么会有时间做这样的事情?” 话到这里,心楼拧眉看了那头的周姝安一眼,她道:“即便是如此,二表姐都应当先拿出证据再来说这样的话!” 第49章 怎么得罪了你 “证据?”周姝安闻声,似闻天大笑话一般,直接让自己的丫鬟夏音将一个小丫鬟带了上来,瞧着那丫鬟身上的穿着,也就是一个粗使丫头,那人身子纤细得秧苗子似的,似是未瞧过这样的大阵仗一般,吓得在子一抖擞。 那丫鬟心楼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倒也不像是她院子里头的人,微微的拧了拧眉头,好半天,她突然想了起来,那人是周榆安院子里头的一个洒扫丫鬟,这周姝安现下将那丫鬟给…… “父亲!”周姝安转身便直接又在周邺的面前跪了下来,她拿起帕子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地道了一句:“这丫鬟是榆安妹妹院子里头的丫鬟,她曾告诉姝儿,她瞧见过榆安妹妹身边的大丫鬟秋韵,悄悄的拿了什么至宛居,那东西秋韵宝贝得紧,她瞧见,秋韵将给了榆安妹妹瞧过之后,便直接送去了心楼表妹的兰心院,而最终,姝儿得以证实,那东西并非是别物,正是姝儿这些日子精心准备的一件衣裳!” 话说到这里,周姝安感觉自己更加委屈了,拿起帕子一直抹着眼泪,似开了阀的水匣子似的,眼泪一出,便是收都都不住。 “可也正是因为姝儿没了那件衣裳,故而今日才未能进到宫,父亲,女儿自幼因身份卑微,故而也未曾见过什么大的事世,而今出现这样的事情,姝儿……姝儿以后,可还怎有如此机会?” 周姝安哭得梨花带雨的,瞧着楚楚可怜,饶是心楼于旁边瞧着,都有些心疼这样可怜的姑娘,更何况是周邺? 此事事关周榆安,若是自己的女儿,周邺处置了便也就处置了,可是,那毕竟是二房的独女啊! 即便是要处置,那也得让孟氏在场。 瞧了一眼那头的周榆安,周榆安在听到周姝安的控诉却是半点也不惊慌,一般来说,被人揭了短的人,即便是没有特别的在意,那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小表情啊之类的,可是,到了周榆安这里却完全变了呢? 心楼现下不知晓具体情况,虽然心头有了个大概,但现下大舅也还未怪到榆安,故而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 看着周姝安,心楼无意间瞧见了周姝安那掩面而上扬的唇角,心头倒也更有看法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周榆安,周榆安淡然得紧,甜甜的冲着心楼一笑,瞧着周榆安如此,此事儿她怕是早便料到了,故而才会这般的镇定! 如此想来,怕是她太过于担心了! 周邺一直未开口,周姝安一向都是那种拿捏得度的人,当下也不着急。 反倒是旁边的周妍安,拉着自家母亲关氏,便低声嘀咕了一句:“你说,榆安当真会拿她的衣裳吗?” 关氏闻声,当下便连忙拉起周妍安的手,轻轻的捏了捏,随之便又直接瞪了周妍安一眼,示意她闭嘴! 周妍安虽然不知晓自家母亲为何不让自己说话,但是现下她也确然不好多说些什么,当下便直接乖乖的闭了嘴! 心楼倒是眼尖的瞧见了这一幕,但她不太想让关氏知晓她瞧见了,所以连忙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未过多久,孟氏便匆匆跑了过来。 “大哥,大哥,此事儿一定有什么误会,榆儿她一向都是一个懂事儿的姑娘,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的!” 孟氏是生怕周邺直接对自己的女儿所牵扯到的事情定了案一般,她这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人都还未到地方呢,声音便直接传了过来。 周榆安倒是算到自家母亲会很担心她的,可是,未曾料到母亲会这般的激动,当下便直接上前将人给扶了过来,连忙责怪道:“您这身子一向羸弱,叫您莫要这般风风火火的,若是您出个什么意外,让榆儿当是如何?” 孟氏闻声,当下便摇头:“此事儿事关重大,我若是不来,你又应当如何?” 说罢,孟氏看向周邺:“大哥,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心里清楚,榆儿她一向懂事,此等鼠辈之事,她断然是不会做的,您要相信我!” “二伯母此话说得很好笑!”周姝安闻声,当下便冷笑了一声儿,她道:“您说您了解自己的女儿,可是,您却连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晓,还说了解?您这话说得,不觉得好笑?” 周榆安闻声,当下便拧了眉:“二姐说劳请注意一些,您这都还未有证据证我罪呢,便又来污蔑我母亲,吴嬷嬷前些日子才将咱们礼仪教完,您后几日便闹出这样的事情,是真的想要与吴嬷嬷过不去么?” 学仪的那些日子,周姝安被吴嬷嬷也是罚过多次的,因为,吴嬷嬷是觉得这周姝安的思想不太正,想让她改,可是,周姝安却认为吴嬷嬷是管得过多,故而便一直不太满吴嬷嬷。 但吴嬷嬷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年长的人了,她自然不会同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计较些什么,故而便又耐心的教着。 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情,吴嬷嬷是真怒了,而周姝安过火了一些,她又生怕被周邺知晓,故而想私下寻吴嬷嬷求和。 自那之后,吴嬷嬷与周姝安两人也都只是表面和而已,但是,周姝安也害怕府中有人说她与吴嬷嬷过不去。 就比如说现在! 看着周榆安,周姝安拧眉,而那头的邱氏当下便停止了哭声,瞪眼看了一眼那头的周榆安,指着周榆安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对于一个无论何时都将礼仪啊什么的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周邺而言,这邱氏指着别人鼻子的这件事情太不雅观,即便是对方只是一个小辈,也不能直接指着人家的鼻子与人家说话! 当下,周邺便沉了脸! 心楼瞧着周邺的脸色变化,眉稍微动,当下也未再多说些什么! 旁边一直没什么事情的关氏,便直接让人上了一小盘瓜子,然后拉着自己女儿于一旁看戏。 “够了!”周邺沉了脸,拧眉看了一眼那头的周姝安,当下便道:“榆安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若是无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便莫要说这样的话!” 一般像周邺这种算不上多大的官,他的后院女眷想要进宫一趟,倒是难得很,毕竟,皇宫嘛,也不是人人都能够进去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这些女儿们能够进宫一次,都是十分难得的机会,而今失去了一次机会,下一次,也不知晓应当是什么时候! 所以,周邺便觉得,若是这周榆安当真是用了这样的小手段的话,那么,他也着实是有权力帮自己的弟弟管教一下女儿的! 毕竟,长兄如父,他代替自己的亲弟弟如此,周邺也并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过分! 周姝安本来就是想置周榆安与心楼无翻身机会的,所以,当下便直接应道周邺的话:“父亲,女儿还有证据的!” 说罢,便又直接让夏音又寻了几个人过来。 心楼虽然刚来建康城不久,但是,面对于这次周姝安寻过来的人,心楼再熟悉不过了!这些人……不就是她院子外头伺候的那些人么? 微微的拧了拧眉头,心楼手里头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她也不知晓,这周姝安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看着周姝安,周姝安也正好看到心楼,两人互视了一眼之后,周姝安便直接起身,开始问着那些丫鬟:“你们平日里是否是兰心院院子里头伺候的人?” 这话是什么样的回答,那是毋庸置疑的! 心楼瞧着那些丫鬟,那些丫鬟似乎还有些害怕她一般,一对视到了她的眼神之后,当下便连忙的低了低头,然后点头答道:“回二姑娘,是!” 听到这种没有意外的话,周姝安当下便继续问着自己的第二个问题:“所以,在前两日,你们在院子外头看到了些什么,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你们且放心,说出真相即可,我向你们保证,定然不会有人伤害你们!” 这话听起来还挺诱人的! 但是……心楼嘴角微微一抽,当下也未急着说些什么。 当天的事情她可清楚得紧,这周姝安为了将她给赶走,可当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最先始她便想利用周妍安赶她的,可是后来失败了,但是心楼至今还不明白,周姝安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何? 她于周宅住着,也碍不着她什么事儿才对!她其最终目的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那些丫鬟哆哆嗦嗦地将她们所看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就说那天秋韵端着衣裳来寻心楼,还准确的描绘出了那些衣裳的颜色与样式! 颜色她们能看到,这便也就罢了,可是样式?一件叠好的衣裳放在托盘上,那衣裳的样式她们怎么就能瞧出来了? 这并非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周姝安接下来的那句话! 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心楼,又震惊,又痛心的一边摇头一边问:“心楼表妹!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才会让你如此憎恨于我?!” 第50章 事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