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含恨而终 第二章 重生 第三章 祝亦安 第四章 下马威 第五章将军府姐妹团 第六章 虚以为蛇 第七章 当时我慌急了 第八章 我定是个好爹 第九章 蜜糖与砒霜 第十章 学以中 打出一张牌,老太太回忆状:“与人相斗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好比那做学问。” 元初瑶偏头:“哦?” “你想做什么,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想想后果可否承担得起,三思而后行,谨慎出不了大错。”裴老夫人经过调查已经清楚将军府中,外孙女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变化。 “你抹了高氏的面子,可否想过她会怎么报复你?”裴老太太直接拿元初瑶的事情作为事例。 元初瑶点头:“想过,不过我的态度很重要,若没有我对她的信赖,她在府中不可能那么顺当。” 裴老夫人虚点儿媳:“你会如何做?” 裴夫人沉思一会,才回答:“我会向父亲告状,打蛇打七寸,能决定她生死的唯有她的天。” 裴老夫人总结道:“没有证据,我不建议你直接告状,否则会被认为在胡闹,高氏是你父亲的女人,有那么一层关系尚在,还为你父亲育有一双儿女,总有些断不了的情分,打蛇打七寸,一定要有足够的力道,不然就是给敌人挠痒痒,不过也有可取之处,拥有足够的证据时,借助他人的力道去解决事情,可以避免你手段使得过重,惹来不好的感官,总体而言,方向是对的,但要掌握好那个度。” 紧接着,裴老夫人又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元初瑶沉吟:“她记恨我给她难堪,定会有报复,我可以借事生事,亦或是给她找麻烦,让她没空报复。” 保护自己的方式,不是只有一味的防护,还可以主动进攻。 “高氏很聪明,否则也无法糊弄你那么久,你父亲都没有多理会,倒不是你父亲完全不知道,而是高氏始终凌驾在一条线上,从不越线,并未危及你。”裴夫人意在提醒让元初瑶要多加小心。 三人不约而同的端起茶杯,说得多,口很渴。 裴老夫人同样提醒:“她在府中多年,定有自己的班底,可别觉得将军府多数都是家生子,便很安全,如果需要弄死你,高氏有数不尽的方法,好在她有忌讳,不敢让你有性命危险,一旦你出事,管家的她逃脱不过追责。” 元初瑶如有所悟:“所以她不会直接伤害我,而是要让我咎由自取。”这样一来,谁都会说是她自己作,无论日后有什么不好的下场,都会认为是作茧自缚,活该如此。 身在温暖如春的屋内,她突然打心底的发寒。 或许,她会与祝亦荇‘相知相识’,就有高氏的手笔在,唯有这样解释,才能说得通,为何祝亦荇喜欢元初雪,却来招惹她,因为高氏明白,唯有她才能够撼动父亲的抉择。 上当受骗,便是她咎由自取。 那么这一次,高氏会怎么对她下手,并引导将军府众人对她失望? “你的反抗,会引发她对你欲除之而后快,宅院内女人之间的斗争,如同两军对垒,诡计多端都难以形容女人的心思,想要赢,一定要明白自己手中的优势,明白如何削弱对方的优势。”裴老夫人耐心引导,语调幽幽,像是在讲个鬼故事。 高氏的恶意,恶鬼都自叹不如。 若不是拥有前世的记忆,元初瑶明白,自己依旧会是那个蒙在鼓里的棒槌。 日常一点一滴的渗透,在她还是一张白纸时,填上一笔一划,将她制造成想象中的傻子,高氏定然非常得意。 “我破坏了平衡,她未免我脱出掌控,给她带来麻烦,她会速战速决,以家中两位长辈最为厌恶的东西来陷害我,而我不知她的路数,防不胜防。”元初瑶苦恼的皱眉沉思,一张牌在她手中翻来覆去,随手打了出去。 她的心思已经不在大马吊上,“我的优势是长辈们的看重,高氏打算削弱我的保护层,她的优势是对府中的掌管,我若是要削弱她的优势,就必须要抓住她的小辫子。” 在前世,她可能找不到高氏的小辫子,因为在对方的引导下,那些所谓小辫子,在她眼里都是合理之事。 可如今醒悟,那些知悉的合理之事,反而成了她针对高氏的把柄。 见她眉开眼笑,裴老夫人和裴夫人都忍不住问:“可是想到什么好办法?” 元初瑶笑得狡黠,如偷鸡成功的小狐狸,偏偏还卖关子的摇头晃脑:“不可说不可说。” 两位端得住的长辈,被她笑得心里痒痒,裴夫人啧一声:“我夜里该睡不着觉了。” 裴老夫人更是长叹一声,双手拢进衣袖中,端起姿态:“白教了一小滑头,师父都防备着。” 元初瑶哈哈一笑,也不在意二位的‘埋汰’,开怀道:“直接知道过程,那还看什么戏啊。” 她银牙轻磨,摸了摸心口:“她胆敢对我下手,便要等着我的反噬,姥姥和舅母且看着就行,我总要学会成长,一步一步我定会小心翼翼的走,我要亲手揭开高氏的假面,我要让她尝尝寸步难行的滋味。” 我要让她生不如死,我要让她失去最重要的人,我要亲手送她下地狱。 裴老夫人赞赏的点了点头,颇有点孺子可教的欣慰,还好不是一截朽木,不然她连雕刻的心思都没有。 裴夫人却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外甥女 的状态和发生的事情,似乎有点不协调,真的只是报复被欺骗吗? 为何她觉得小姑娘想要将高氏抽筋剥皮,已经有那么深刻的仇恨吗? 还真是有些奇怪,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肯定不是查到的那么简单,否则为何会有那么深的仇恨! 在敦肃候府的日子过得飞快,三天时间一眨眼便过去,祖母已经派人来催,问何时回去。 元初瑶想到那即将前来投靠的母女二人,真好,背黑锅的人又多了两。 希望她们能够多活跃写,如此她才好无愧于心的对那对恶心人的母女下手。 咎由自取,这怕是她从高氏身上领悟出的手段,到时候定能拿出来试试手,具体章程还是需要好好考量才行,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第十一章 不该如此 第十二章 脱离掌控 第十三章 某方面还是很自信 第十四章 等待真是难熬 第十五章 除夕夜 第十六章 先磕为敬 第十七章 意外之人 第十八章 怎么编我都想好了 第十九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二十章 学习新事物 第二十一章 你尽管操心 敬安堂内,元碧云悄悄看了上首的嫡母一眼,意外发现元老夫人面上的笑意与平日截然不同。 元老夫人别看性情温和,实则手段却柔中带刚,惹到她不一定能发现她不开心。 事后倒霉才幡然悔悟,原来是得罪了她! 元碧云会远嫁,性情必定是不安分,所以没少受嫡母软刀子掌控的阴影。 现下从元老夫人脸上看到温柔、慈爱这等从未见过的神情,元碧云恍若见鬼。 看来将军府大小姐,在元老夫人心中分量不轻。 得出结论,她面上笑意顿时多了几分不自知的算计。 元老夫人小觑她一眼,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元碧云没了夫家,娘家就是她的根,若是她胆敢有不安分的心思,一旦被发现,等同于断绝活路。 离了将军府,孤儿寡母,无根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指不定就淌向未知的黑暗,从此难见天日。 帘子掀开,元碧云和白音容的目光瞬间被摄了过去,不同于中午去往院子安定时见过的二小姐那样温柔娴雅,将军府嫡出大小姐自有一股精神气,她面上甚至没有笑意,走进敬安堂的步伐随意又安稳,她衣裳色彩偏暗,整个人却异常明亮。 她并没有让婢女上前服侍,反而是自己动手解开斗篷,随手递给身边的贴身侍女,露出里面方直的襜褕,彰显英气的装扮,令她看起来有种坦荡的风流。 白音容不喜欢她,第一眼就不喜欢,或许是对方长得好看而嫉妒,又或许是她那无一不精的‘简洁’衣饰感到自惭形秽,也可能是她看向自己时不含情绪的眼神觉得难堪。 比起早先见过那位温柔浮于表面,虚伪刻入骨髓的元初雪还要讨厌。 在元初瑶这里,她觉得自己不被放在眼里,好像她是个随时可以踢出门的寒酸亲戚。 “祖母,午间休息的可还好?”元初瑶对于两位客人的打量,没有丝毫反应,安然的朝着自家祖母露出乖巧浅笑。 元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好得不得了,今儿怎么有空来烦扰我,听说你最近舞刀弄枪,忙得紧。” 实在是以往的事情令她心有余悸,孙女不是不喜欢,可就是太好糊弄,最近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鼓吹,十几岁了才来练武,也不嫌晚。 元初瑶知道自己不够机敏,所以她没有急着回答,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借着动作缓冲的时间思考祖母话中暗藏的意思,坐好后才道:“提不上舞枪弄棒,我也就是强身健体,没想能有什么成就,早前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喝药都喝怕了。” 她一通皱眉嫌弃的表情愉悦了元老夫人,立时就弯眼含笑,心情轻快:“那不如同我学五禽戏。” 元初瑶十分动心的犹豫一下,还是选择拒绝:“我都跟着护卫长学拳法了,贪多嚼不烂。” 说着像是才想起旁边有两人,转头看了二人一眼,问祖母:“家里来客人了,我关顾着和您说话,还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姑是不可能叫的,又不是父亲嫡亲姐妹。 元老夫人垂眼压住藏于其中的笑意,也不知是谁提点这孩子,总算是长点脑子了,老天保佑,之前感觉到的不是错觉,瑶儿果真醒悟不少。 “这是你庶姑姑和……表妹白音容。”元老夫人想了想,到底没把‘名义上’三个字说出来。 元碧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笑的格外和气:“这就是大小姐吧,我们家容容初来乍到,不知大小姐有空时可否能带她熟悉熟悉。” 元初瑶并未直面回答,“说起熟悉,我还不如雪儿对皇都熟悉,她认识的人比我多了去,不如庶姑姑去拜托她,她也比我有耐心。” 姐姐是不肯再叫了,以前不曾想起,重生回来还姐姐叫的欢快,虽说意味早就变了,可她还是不大愿意。 “说来惭愧,我以前常在府中,小姐妹没几个,现在长大一岁,恍然发现不可如此懈怠,还要拜托表姐为我扩充人脉。”元初瑶流露出爱莫能助的无奈,然后像是才想起来,“祖母,表姐让我明儿出去一趟,估计就是要介绍她的小姐妹给我认识,我还要回去准备准备,就不耽搁您整理佛堂了。” 三言两语点明来意,顺便道出祖母忙着呢,其余人等别赖着不走。 元老夫人真是又欣慰,又好笑:“何至于此,你作为将军府嫡女,敦肃候府唯一的外孙女,便是不去交好别人,也会有人来交好你。” 白音容听到这里,心态差点崩了,嘴角微微抽了抽,转而故作天真好奇的问,“表姐是要去侯府吗?侯府是什么模样?比将军府还大吗?” 元初瑶扯了扯嘴角,并未搭理她插入话题的问话,对着祖母笑颜道:“哪能仗着身份就等着别人来接触,皇都里随意遇上一人都非富即贵,比咱家富贵的多得是,哪能傲成那样。” 老夫人同样未理会无礼插话的白音容,“算你还懂事,不然要是抱着以往的想法,出去就要给你表姐得罪人了,行了,走吧,别在这里碍眼。” 元碧云出嫁那么多年,别的不说,精明只增不减,祖孙二人的对话,一是提醒她们不要借着与将军府的关系惹祸,二是告诉她们别瞎打主意异想天开,三是告诉她们该走了,别继续留在敬安堂碍眼。 依旧是一刀又一刀的软刀子,戳人不见血,伤的都是心肝脾肺,明明五脏六腑都难受,却还是要保持微笑。 她没有安慰随意插话却被无视的女儿,反倒是对着元初瑶道歉:“刚刚唐突大小姐了,烦请大小姐原谅我为人母亲的心焦,容容年纪不小,我夫家又靠不住,总该由我这个母亲为她操心。” 名义上的长辈,终归还是长辈,她一番道歉,若是外人听见,元初瑶就是有理也变得无理。 元初瑶一脸迷茫,随即恍悟,不由惊讶:“庶姑姑这是什么话,您要为表妹操心,尽管操心,我又不曾阻止你。” 刚见面就要别人帮她带孩子,还真是够操心,你要操心就好好操心,别把人丢给我,咱们真不熟。 元碧云噎住。 第二十二章 负心汉 第二十三章 貌美不自知 第二十四章 密谋什么 第二十五章 女子本性 第二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关心 第二十七章 有妹万事足的狗东西 “大哥,我虽然傻,但还是有救的。” 继上次与小姐姐们小聚,她饱受小姐姐们日常生活丰富的碾压,打心底承认自己是个平庸的普通人。 没想到才过去一天,她又得承认自己是个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二傻子。 元初瑶拿着一本书,走到元景琛身边,往他们案边跪坐下来。 元景琛一看她打算坐下细说,手头收拾的动作停住,也就不在压下心底的疑惑,“此话怎讲?” 元初瑶垂下眼:“细微处见真章,以往对高氏不曾有过疑心,经人点播,我还不肯相信,想要力证高氏清白,结果反倒吓到自己。” 好些地方,高氏野心显而易见,可蒙住她双眼的猪油太厚,从不曾注意过‘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等兄长继续过问,她主动将自己的发现告知:“我自小没了母亲,有高氏关怀,还真填补内心不少空缺,以至于对生母的过去关心得少,更是不清楚母亲陪嫁中具体有什么东西。” “高氏屋里的东西无一不精,以往我认为那是咱们将军府底蕴丰厚,有故人认出元初雪戴过的发钗,其实是母亲年轻时的所用,不过是一套头面拆分来用,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她目光没有焦虑的落在案上,语气有些悲凉:“我还未曾调查,就自己吓病了,我忍不住想,要是她所作所为是真的,用意何在?” 元景琛浑身一冷,原以为高氏能得妹妹喜爱,便有些小动作,他与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可已经涉及过世母亲的遗物,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让这件事过去。 所以妹妹醒来后就送去拜帖,前往敦肃候府验证真假,如今她已然变了态度,显然一切都得以验证。 结果不言而喻。 “你怎么不早一些告诉我?”元景琛喉间发紧,心下涩然。 元初瑶早在他问及的那一刻,脑海就开始翻涌,从重生前到重生后,皆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联系自己重生后的所作所为,双眼一亮,立马做出反应。 说得差不多,她就闭口不言,像是说不下去,实则是让哥哥的思绪自动延伸至她后续的作为,从而联想到前因后果,由他亲自去思量,更能丰富这个理由的真实性。 她看似感伤,实则逐步靠近书案,打算偷偷看看桌上的一些东西,指不定能看到点什么。 可惜…… 元初瑶鼻尖微动,闻到一股熟悉的烧焦味,看来重要的东西,第一时间就烧毁了。 明白这一点后,她虽有遗憾,却又欣慰,哥哥还是谨慎一些好。 她抬眼露出愧疚:“我因受高氏蛊惑,一直与兄长不亲,连带着敦肃候府也鲜少走动,外祖父去世后也没怎么回去探望外祖母,父亲的日常也不曾过问,我不是个好妹妹、好外孙女、好女儿,我愧对你们的好。” “我没有付出什么,一遇到事情还找你们解决麻烦,我不怕你们不信我,但是我不想你们在外劳累回来,还要为这些事情担忧。” 她深吸一口气,双眼定定的看着兄长,将自己心底的愿望阐述:“告状简单,但以后呢?一直如此下去,你们能护我一辈子吗?我想变得有用,在你们在忙碌之时,不用再担心我受人蛊惑,拖你们后腿,能够无后顾之忧。” 元景琛胸口发闷,他想说可以保护她一辈子,可她会愿意吗? 如果妹妹一直单纯不知世事,他会默默的守护她,但如今她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迫成长,早已不能保持天真,毫无负担的接受他与父亲的好。 所以不行,他没能道出那句话,而是沉默着上前拍了拍她的头,一如以前的温柔,干涩的开口:“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找我,父亲对高氏并不看重,你无需怕她。” 兄长最像父亲,重情重义,明明她没有多好,可他们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她。 元初瑶心下触动,有些情谊好像是一座山,风雨捶打照样坚定不移。 对高氏她有不同的看法,想起前世父亲与兄长都逃不脱元初雪的算计,她便沉下心湖,恢复平静:“高氏是父亲亲手扶上去的继室,她为父亲生儿育女,其子元景和更是城外驻军京畿营的副统领,手中握有兵权,掌城外诸事,与你的职责有着莫大关系,解决她明面上必须师出有名。” 元景琛百感交集,她已经筹算到如此地步,他不好再有犹豫,给她解释:“京畿营底下大部分是曾追随过父亲的兵,父亲意在培养元景和才会将这件事分给他去做,但一直以来,元景和表现不佳,父亲已经有换下他的想法。” 他们皆不是走正经科举的路子,靠的都是家族荫庇,便是他手中赤甲军统领,也是归父亲所管。 一旦他们之中,有谁无法担任,父亲便会铁面无私的撸去他们官职,以免无能惹祸拖累家中其他优秀子弟。 元初瑶与元景琛互通信息之后,两者皆有豁然开朗的体会,一个对外边的来来往往有所明晰,一个对内宅的弯弯绕绕有所认知。 两人在书房中聊上许久,元初瑶突然顿住:“好像忘了点什么。” “你这一说,我也这么觉得。”元景琛骨节分明的长指在桌上轻点两下,面上流露出认真沉思的神情。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颤颤的笑意,他们将晟王给晾在安景堂,完全没想起还有一人在堂中用饭。 祝亦安以为收拾书案上那点儿东西,应该会很快才是,可他左等右等,等到忍不住先打开食盒,挑了几样东西垫肚子,又干坐好一会,然后外头倒是有人来了,结果一看是厨房将元景琛加的吃食送过来了。 看着桌上几样吃食热度渐凉,他不得不承认,元景琛那有妹万事足的狗玩意,将他给忘到脑后去! 如此没人性的家伙…… 还等他干甚! 祝亦安愉快的享用起食盒的点心和桌上的吃食。 第二十八章 好生无耻 元初瑶想着,反正都忘了那么久,再忘一会也没什么:“哥哥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连饭都不知道吃。” 许是与元景琛交心,相处起来也少了别扭的斗嘴,想要问点什么,也能够顺其自然的问出口,一点突兀的感觉都没有,或许这就是温素说的套近乎守则之一——循序渐进。 元景琛将书案上的东西整了整,稍稍迟疑了一下。 “可是不能说?那你还是别说了。”元初瑶非常有眼色的表示。 元景琛将一叠资料归置好,摇头失笑:“倒不是不能说,怕会吓着你,宣平候长子李迁昨日当街遇刺,早已人尽皆知,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 元初瑶双眼微微睁大,似是才知道这件事,惊讶的问:“可查到凶手了?怎么那么不要命,当街都敢行刺。” 以退为进有效了,那她就可以直接问出口,过于委婉会显得刻意,倒不如坦然的展现自己的好奇心。 元景琛没意识到自家妹妹在他身上试用小姐妹教她的小心机,没有防备的摇头:“还未找到,不过嫌疑人倒是有了,但应当不是。” 眼见自家妹妹双目湛湛有神,前所未有的灵动,她似乎很喜欢听外边的事情,便决定将晟王暂且放一放。 “不是?怎么确定的?”元初瑶清澈如水的眼眸轻眨,视线充满迷惑的落在元景琛身上,满是求知欲。 元景琛毫无抵抗力:“李迁出事的前一天,与廉郡王在马场为争一匹马打了起来,但谁会为一匹马派人当街刺杀,杀人者还是伪装成皇都居民刺杀老手,一旦被发现两者有关系,代价未免太大。” 所以凶手是廉郡王的可能性太低,可惜那凶手已经死了,晟王让他查一查廉郡王和李迁打起来那天,马场还有什么人,以及往前几日,李迁都与什么人有过接触。 上升到刺杀,绝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 元初瑶没有继续再问,捡起桌上刚刚拿过来的那本书,笑盈盈的提醒他:“问了我也不能帮你什么,还是不要把得用的人晾在一旁,好生招待才是。” 继续问下去,太过细节,她无法从众多细线中找到主线,倒不如主动丢下这个话题。 反正她目前的能力而言,套话不是最主要的任务,她给自己的目标是接触他人,套出一些话却让人无法察觉。 元景琛作为兄长,对她防备心不重,所以才能那么快问出东西。 从家人慢慢试验,倒是能让她循序渐进的成长,目前她接触的人不多,能试验各种小心机的地方太少,不仅是家人,她还打算对知心他们下手。 无论是什么,熟能生巧很重要。 或许有一天,她的小心机有碰壁的时候,但那又有什么,人活在世,有点心机没什么不好。 经她一提醒,元景琛也爽朗一笑:“也不知道待会殿下要怎么埋汰我。” 说着将收拾好的东西叠起来放进一个个小木盒中,然后把盒子纷纷放进柜子内锁起来。 元初瑶视线随着兄长的动作而动,在他转身之前收回眼神,若有所思的想着:看来平日,我也该将自己的东西规整放好,不然日后找起来岂不是很麻烦,再就是那些东西也不大适合让人看见。 看来得多买一些锁回来。 “我先走了,你要看什么自己挑。”元景琛摆摆手,头也不回的除去,格外放心。 元初瑶答了一声“好”,不急不缓的精挑细选,近来元景琛有得忙,书房能进来的机会不过,她最多就是送送吃的,所以还是多挑几本。 随便挑是不可能,万一挑中佛经,叫苦不迭的就轮到她自己了。 父亲的书房还是有点不敢进,她得缓上一阵,给自己壮壮胆,再提进击父亲书房的事。 元景琛从书房出来,拐过一个拐角,来到安景堂时,便发现桌上已经剩下一堆残羹。 “……” 祝亦安看他终于来了,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桌上,丝毫没有愧疚心的哈哈一笑:“本王用得差不多,你要是嫌弃,那就继续等着,我先去歇歇,到时候一道去马场看看情况。” 倒不是他想要多管闲事,有人特意选在城中犯事,挑选的目标还是贵族,颇有种故意闹大事情的架势,他有个猜想没有告诉元景琛,这个想法比较荒唐,也许幕后之人,不仅和李迁过不去,还在刻意给元景琛找事。 或许是有过节的针对,亦或是转移元景琛的关注。 如果是第一个还好,第二个说明幕后之人私下另有预谋,还是不惜牺牲重要棋子,也要办成的事情。 不论是哪个,元景琛去马场都不会顺利,倒不如加上他,多一个人,多一双眼。 元景琛没有嫌弃,心下惦记着早点办完事,回来给瑶儿说说原委,让她开心开心,拿起筷子就打算随便对付几口,又想起瑶儿的警告,让他好好吃饭,不免就慢下筷子。 祝亦安说完发现元景琛没什么反应,以为元初瑶应该是走了,便又往书房而去。 才走进来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本想转头离开,以免让元景琛那狗东西以为他觊觎元初瑶。 结果视线快过脑子,先一步往声源处望去,便看到她踮起脚尖,正在够一本厚重的书籍。 祝亦安还是走了过去…… 元初瑶费劲的伸手,觉得自己距离那本书就差一点点的距离,没必要用什么凳子。 正当她一口气没吊住,想要跳起来放手一搏的时候,一只修长白皙宛若玉竹般的手,先一步抽出了那本书,然后……放到更上面一层。 元初瑶半张着嫣红的小嘴,呆呆的看上一小会,才微微偏过上身,震惊的看着祝亦安好看的下巴,此人真是好不要脸,刚做完如此恶劣的事情,竟然还能垂下头,云淡风轻的朝她笑出声。 好……好生无耻。 小姑娘水汪汪的眼好似玉盏清露,一眼就能望到底,她的惊呆的模样,丝毫不损她清丽的容颜,反倒是更添灵动,她一个侧身,两人的衣摆碰到一起,若是有人经过,估计会认为两人依偎在一起。 祝亦安眼一颤,心……漏跳一拍。 第二十九 追命的传说 本想逗元初瑶的话,祝亦安给忘了干净。 他妹妹幼夕小时候,也没这么让人想要薅一把。 “你……您这是干嘛呢~” 元初瑶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恶语给吞下去,一个着急转弯没刹住,给憋出一声奶音,不经意的腔调好似撒娇,回过味来,她面红耳赤,热度怎么也下不去。 看到她羞恼,祝亦安不知道为何,也跟着拘谨起来,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合适。 他忽而偏头,听到逐步靠近的脚步声,想要走开,却又停下,抬手将元初瑶要拿的书拿下来,递给她。 元初瑶没察觉到自家哥哥正往这边而来,看着送到面前的书,顿住一瞬,直到听见临近门外的脚步声,才手忙脚乱的接过来,说来奇怪,他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哄她的样子。 祝亦安放轻脚步,来到书案前坐下,背对着元初瑶,翻开一本书,假装自己一直都在这里。 元初瑶有样学样,将收拾得差不多的书籍,一把抱起,状若无意的要离开。 恰好元景琛踏入房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妹妹元初瑶已经挑好书本,打算要走,随即才注意到坐在书案边上的晟王祝亦安,本想和妹妹再说两句,碍着有人在,他便摆摆手没有多说。 元初瑶识相的往外走去,没有一点儿的停顿,提着一口气,一直到出了院子,才骤然放松。 "小姐?" 知心很是郁闷,小姐一出来就走的飞快,弄得好像后面有狼在追似的,现在又突然停下,莫不是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应该啊,小姐还有心情抱着书出来,应当不至于不高兴。 元初瑶略略覆下眼睑,未免情绪泄露,让知心看出她回过神后的窘迫,祝亦安果真是她的前世冤家,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她的心神,让她失去正常判断。 不过还真是奇怪,此人不是稳重话少吗? 怎么还做得出那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走在路上,元初瑶也没有将书本交给知心,只要不是在外面需要顾及脸面的场合,许多能自己做的事情,她都不会交给别人。 多走动,多动手,才能时时刻刻都锻炼自己的力气,可劲坐着躺着等人伺候,时间长了,走两步路都带喘。 回到蒹葭院,她将那本有关机关术的厚实书籍放下,倒不是讲解如何制造机关,那种书籍想要传下来一般做的比较薄,才会好存放,这本里边讲的是各类现世过的机关特点,长得大概什么样式,作用是什么样等等。 元初瑶没什么目的,拿了纯属好奇,不过单手拿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崴手,忒重了些,还好祝亦安帮忙拿,不然砸下来,她的脸估计很难保全。 这么一想,她捧着书走向榻上的动作一顿,驻足想着: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祝亦安才过来拿走那本书的吧?难道是错怪他了?他其实是好心……逗她? 另一边,元景琛同祝亦安准备出发前往马场,临走前,祝亦安目光忍不住在元初瑶之前待过的地方看上一眼,似是不经意的提起:“你家书架上的书放的不大合理,大本的放在上面,若是个子太矮,伸手去够,容易砸到脸,上重下轻,还容易造成书架不稳。” 元景琛听着觉得还挺有道理,可他个子不矮不说,书柜下面还囤积有好些没看的书籍,应该不至于上轻下重,还有就是祝亦安来他家书房的次数早就数不过来,以前怎么不见他提起? 他蓦地想起自家妹妹,随即又摇头否定这个可能,祝亦安是谁,圣上最看好的儿子,自小心黑手冷,哪会是遇上个小姑娘就体贴温和的货色。 不熟的人会觉得他平日里寡言稳重,爱干实事,熟识他的人便会知道他三句话两句带讽,偏生他说话对人,转身一遇上圣上,他又能厚着脸皮说些伶俐话,遇上不喜之人,那叫一个两面三刀,场面话说得头头是道,背地里毫不犹豫下黑手,不管是不是人干的事,他多多少少都干过,结果别人还一无所知。 一张冷脸吓退过许多人,连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沁云公主,一见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想来想去,如此人物,怎么可能会因小姑娘心软,绝无可能。 元景琛想明白后,觉得应该是他将对方晾在厅堂里太久,以至于对方没事找事。 “行吧,待我得空,再来整理。”书房重地,不假他人手,怎么着也得等到休假,可怜见的,赤甲军需要守护皇城,别人休假他们不一定休假,别人没休假,他们绝无休假的可能。 祝亦安见元景琛完全没记在心上的模样,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叹口气,怎么做兄长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虽说他并无觊觎之心,可身为兄长,连基本的守护意识都没多少,改日妹妹被不知打哪来的小子给叼走,再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两人各怀心思,紧赶慢赶的来到京郊云腾马场,一路通畅无阻,借着身份便利唤来负责人问话。 管事的倒是不慌不忙的行礼:“殿下万安,说起来也是怪,小的觉得那日两位爷会打起来,为的不止是追命,您也知道,追命就不是人能骑的马,两位爷怎么可能为一匹烈马涉险,廉郡王那脸红脖子粗的架势,倒像是争一女人闹起来的模样。” 马场管事不敢胡扯,但那日的事情一查便知,为骑追命闹起来的理由根本不成立,追命与寻常烈马不同,它简直就跟个悍匪似得,不爽快的时候不让骑,高兴的时候也不让人骑,脾性古怪得像上了年纪的倔老头。 除非那两位爷不要命,不然就是累死追命自己,它也要将背上的人抖下来尥蹶子,你跑了它还会追个不停,不给你一蹄子,它都不罢休。 正是因为如此,追命的大名才会叫做追命,惹急了,它追的真的是一条命。 管事很无奈,意图骑过追命的两位也是无言以对,那是马吗?明明是位大爷。 祝亦安和元景琛只听当事人提及马场的事情,却没想到问是哪一匹马,所以追命绝不是那两人争执的理由,除非一个个活久了,嫌命长。 第三十章 交换信息 听说元景琛出门了,元初瑶也跟祖母打个招呼,随后架马车,往皓月楼赶去。 那天散场前,五人相约,第二天下午将收集的消息整理出来,重新分析此次事件。 今日一个个都很殷勤,没一个晚来。 “新来的先发言。”裴沐心将裹着的斗篷随手扔在一旁,带来的婢女直接留在外边小屋里看守,没让进来。 温素、闻如意以及闫欣三人,则是迅速的将笔墨备好,把之前整理的资料摆在一旁,随时待用。 元初瑶把红色的狐裘放在一旁,接过表姐甩下的话头,将今日的收获收拢阐述:“我没有多问,大概就是李迁受伤颇重,太医去了好几个,连名医江一玄也去了,险而又险的抢回命来,估计要躺上个把月,嫌疑人有一个,但是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也就是李迁受伤前一天和他在云腾马场起过争执的廉郡王。” 提及江一玄时,她语速慢下一瞬,几人还未察觉时,她又继续说下去。 江一玄会死,但她忘了具体是哪一段时间,不过随着重生而来的切身体会,令她曾经的回忆逐渐清晰,对方就是在她十六岁这一年死去,死因未知。 之所以会记得这位名医,还是因为对方常在勋贵世家府中行走,元初瑶家的常用医师之一便是江一玄,他的死去,祖母得知,也是叹息不止,不过具体怎么死,因为元初瑶当时也在的缘由,下人并未细说。 宣平候一家子,存在感都不强,前世她从不知道李迁和祝亦安私下有来往,不过她鲜少出门,别说不止两人有过来往她不知道,连表哥和祝亦安熟识她都不清楚,好吧,自己兄长和祝亦安往来,她其实也不知道,淦! 闫欣去过宣平候府,她给添上一些信息:“我还以为李迁受伤不重呢,我去了他们家,李灵倒是没什么苦恼的模样,反而还想着家里人来人往很不方便,问她也是一问三不知,可我却又觉得她好像知道点什么。” 闻如意是个认真的性子,犀利的询问:“你如何猜出她知道什么?” 闫欣眼睛微微往上看,细细回忆道:“我问他兄长是不是得罪谁的时候,她一脸不以为意,问到她兄长伤势如何那会,她吩咐下人给我拿点心,然后跟我抱怨家里人来人往,分明是在逃避话题,隐瞒自己所知的事实。” “我与她关系不错,她又是个不会说谎的单纯姑娘,定是她兄长的伤势有点问题,才会让身为知情者的她不想提及,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估计与传言不符。” 听着闫欣的消息,包括元初瑶在内的四人陷入沉思,假设李迁伤势并没有传言的重,他有为何要假装伤势过重快要挂掉的样子,又是如何骗过一众太医和江一玄。 元初瑶想得更多,江一玄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到底是无意中发现李迁伤势作假,还是李迁伤势作假与他有关?无论是哪一个,是否与江一玄日后的死因有关系? 裴沐心奋笔疾书,一一记录元初瑶和闫欣的消息,并将一系列猜测写在对应的另一页。 “我回去后,问过父亲,李迁与清源酒馆老板娘的女儿关系匪浅,他曾是那女子的救命恩人,恰好那女子帮过廉郡王,对廉郡王有恩,算是两人的交集之一。”闻如意一开口就暴出一大消息。 她父亲是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责,自有一套消息来源。 裴沐心啧啧两声,感觉啃到一块大瓜,精神倍感清爽:“等素素说完她知道的消息,我们还可以针对这件事进行剖析,将李迁和廉郡王的资料稍加完善。” 指不定两人中的谁,会多一个小美人相伴。 酒馆与美人的搭配,算是时下最流行的一种经营模式,广受大众好评。 可无论是两人中的哪一个,都不可能迎娶酒馆老板娘的女儿为妻,倒不是什么瞧不瞧不上的问题,而是一种勋贵世家的默契,妾室随便纳,妻室属于原则问题,与家族兴衰相关,不可轻易决断。 像是元初瑶的父亲,若是另娶一妻,那将军府与敦肃候府的往来必定会隔着一层,甚至会因为各种缘由,被敦肃候府防备,让身份不足的高氏顶上妻室名分,那便不足为惧,无法损害到元景琛的利益,敦肃候府与将军府的关系就会得以延续。 要想得到另一个,必定要舍弃现有的。 而且以父亲的年龄,另娶一妻,继室的娘家定然也比不上敦肃候府,排除感情缘故,她父亲也不会另娶。 温素是英国公**,家中这一代无人立下功劳,爵位无法延续,以至于她自小练就八面玲珑的手段。 除去她们这五人小队之外,她手中还有无数小圈子资源,同样有获取消息的渠道。 “李迁对那姑娘无意,他不过是日行一善罢了。”温素捏着一块糕点,慢条斯理的吃着,“李迁的母亲给他算过命,他命中带煞,需日行一善,破解煞气,反倒是廉郡王,似乎对那女子有些别样的意思,暗中给清源酒馆排查各种隐患,反正他的爱慕者说了,从未见他对谁那么上心。” 世家勋贵中的各家公子,日后都可能会是各家小姐的未来夫婿,其中风度翩翩的自会吸引一群爱慕者,或许连那些个公子哥都不知道,有一行人,比他们的对手还要了解他们。 温素轻笑:“廉郡王这次有不少姑娘都对他失望了,比起冷漠无情的人,有些深情更令人头疼。” 无情,但不代表不能与妻室相敬如宾,可若是对一妾室情根深种,那他的妻室便会成为一个多余的人,甚至会是那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此聚集在一起,哪会有安生日子可过。 这个道理元初瑶还是从《春日涟漪事》的小故事中误到的,若是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深意,谁会觉得一本讲述男女风月的书还能有教人明事理的效用。 说到这里,各种消息汇聚融合,元初瑶迟疑的道出心里的猜测:“该不会是那女子对李迁有意,廉郡王意难平,双方起了冲突。” 第三十一章 没白等 越想越有道理。 裴沐心甚至还补上后续猜测:“李迁之所以要假装病重,或许就是要让那女子死心,好避过这朵娇桃花。” “那他还真是够胆,伤势作伪,事情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温素向来讲究小心驶得万年船,她拉过抄写得差不多的消息内容,细细看了看,以便回忆一下打探来的消息,以免疏忽大意忘了些许细节。 闫欣不以为然:“最后要不要追究,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没人破坏他的筹谋,到时候身体恢复,再轻轻放下,这家事也就过去了。” 闻如意,靠在温素肩头,同她一起查看,心里头可没有她们那么乐观:“疑点还是很多,或许伤势问题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是还是有很多地方说不清,那个刺杀李迁后就咬毒自尽的刺客从何而来?这才是整件事中的重点,其余作为,都不过是李迁遇袭后的一些打算,并没有破解案子本身。” 元初瑶煞有其事的点头认同,点了点手中关于廉郡王的资料。 “如意姐姐说得不错,凶手未知,廉郡王嫌疑并未完全洗脱,尤其是温姐姐所给出的消息证明,廉郡王对待清源酒馆老板娘的女儿似乎颇为用心,年轻人,脑子一热,做出点什么冲动事,也不一定。” 廉郡王嚣张惯了,派人刺杀李迁,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此人作风张扬肆意,从不遮掩自己的性格,冲冠一怒为红颜,怎么看就是他的风格。 闫欣扭头多看了一眼,忽而道:“他会不会是被利用了,也许他真的派人去教训李迁,可安排的人出了差错,或许有问题的人,还有那家存在感十足的清源酒馆老板娘的女儿。” 她想法一向发散,虽然有一定道理,但还是缺乏验证真假的依据。 元初瑶一愣,不知想到什么,嘴唇抿了抿,却没有说出来。 温素眉头逐渐收拢,所有人多没想过,如果李迁若是将计就计,想要摁死廉郡王,亦或是廉郡王并不无辜,想要做个没有多少嫌疑的幕后之人,亦或是两人共同谋划此事,吸引众人目光,实则暗中另有筹谋。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其中的危险系数已经不可估量,不是她们能够涉及。 她神色一肃,拍板:“此事有蹊跷,不可深入调查,若是触及太多,唯恐引发幕后之人察觉,导致性命不保,我提议封存档案。” 裴沐心心头咯噔一下,看着温素一改笑脸,摆出严肃的黑脸,便知她是切入这件事想到什么,才会如此慎重其事,在座各位都不是没心眼的姑娘,细细琢磨一下,便明白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不容许她们继续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调查下去。 “散了散了,出了门就把事情忘了。”温素脸上恢复轻快的笑意,说完几句话就起身,当断则断,一点都没有听故事听一半。猫爪挠心的留恋。 五个姑娘家,一个个心急火燎的来,又一个个淡定从容的离开,门一锁,连同着之前的调查也锁在里面。 但……好奇心是不会停止。 元初瑶半路改道,前往浓云酒肆买酒,来往过程中会恰好路过清源酒馆,她作为元景琛的妹妹,不管是否有在清源酒馆停留,似乎都会引人注意,但去浓云酒肆又不同,同样都是小酒馆,浓云可比清源要来得有名气许多。 浓云酒肆在南夏全国遍布,存在的年份比南夏还要久远,名副其实的老字号,他们家的熏鹅和烤鸭是下酒双绝,熏鹅味道独特,烤鸭香味诱人。 马车一个停顿,慢慢稳住。 酒肆中拎着大号酒盏喝酒的人,目光皆注视在弄出动静的马车上,没认出是哪一家的马车,便忍不住多看几眼,心下猜测着会是哪一家的。 知心掀开车帘先一步下来,放下脚踏,元初瑶走出马车,理了理明红的狐裘,也不用扶手,从容的走下。 恰好这时,另有一行人拉着马儿走到浓云酒肆门口,元初瑶看一眼,发现不认识,也就懒得搭理。 她却没有发现,整个酒肆,在她款款走来的那一瞬,鸦雀无声。 好在另一行人的行走声音打了岔,令众人回过神。 牵着马走在前头的廉郡王,看到她也是一个晃神。 少女身着艳色,通身气质却冷然疏离,红色狐裘衬得她肤若凝脂,不可逼视,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清凌凌的望过来,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夺人性命的女妖,端的是一个不知情滋味的冷傲姿态。 浓云酒肆与皇都的其他建筑不同,它是屋内烧炉取暖,大门敞开,丝毫不惧寒风。 大家伙喝酒烤火,看街上百态。 元初瑶不是第一次来,她年纪还小的时候,跟表哥表姐来过一次,两辈子算起来,也有个十来年没来过。 酒肆有二楼,但二楼是仓库,唯有一楼是用来喝酒吃东西的地方,不过与寻常小酒馆不同,浓云酒肆门面宽敞,往里面走还有许多隔成一间一间的座位。 她往记忆中的位置走去,那是一个很角落的位置,不靠窗也不靠墙,但能将浓云酒肆一楼尽数收入眼底。 点了一壶半梦,要一叠盐水花生,她就这么撑着下巴,吃着喝着,好生自在。 可别人却没了平日里的自在,目光频频往她这边搜过来。 廉郡王本想去清源酒馆的脚步,也因她而踏入浓云酒肆。 知心不安的讷讷道:“小姐,不买回去喝吗?” 元初瑶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好久不曾来坐坐,回家也是无事,倒不如在这里喝点在回去。” 廉郡王都进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想了想也没转身就走,倒是走向少女隔壁桌的位置。 他们一行人的动静不小,廉郡王坐下之后,便时不时抬头看向少女喝酒吃东西的模样,浓云酒肆偏大的酒盏,被她如冰似玉的手捏着,举止间那份安然潇洒的韵味,俊美异常。 本来是不想来往太匆忙显得异常才往里边坐下,可当看到江一玄出现的那一刻,元初瑶觉得自己没白等。 第三十二章 凑巧 江一玄不是一个人来的,准确点说,还带了个姑娘。 小姑娘大概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相貌清丽,肌肤倒不算多白皙,但也恰到好,走在江一玄身侧,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颊生红晕,双眼晶亮得像是泛着水光,眨眼间似有波纹荡漾开来。 犹如林间小鹿般的女子,看着便想要呵护几分。 元初瑶本想过去问江一玄几个问题,可看到他边上有人,只得作罢。 不过眼神并未离开那两人,有些凑巧的是,江一玄携着那女子,往她隔壁的隔壁坐下,坐下后恰好背对着她。 廉郡王的视线本就悄悄随着少女而动,见她抬眼看向门口,便也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 这一看,便皱了皱眉。 萧萧姑娘怎么在这?她和江一玄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两个问题打心底冒出来,廉郡王看着江一玄的目光有些不善。 林萧捧着一个酒盏,脸颊嫣红未褪,眨巴着眼,腼腆道:“江先生,不知李公子如何了,可……还好?” 一听到这,廉郡王隔着一张桌子,气得想要爆炸,捏着杯子的手猛地用力,骨节泛白,若不是及时控制力道,酒盏怕是要碎裂,惊扰到相谈甚欢的二人。 林萧说话的语调带着三分天真浪漫,让人无从防备,江一玄摇头失笑:“李公子的情况差不多人都知道,林姑娘怎么还来问我。” 江一玄并未透露有关李迁的具体情况,元初瑶若有所思,垂下眼睑,喝上一盏酒,继续偷听。 林萧低着头,声音带着羞怯的味道:“小女子心悦李公子,早已与李公子交付心意,如今他出事,我身份低微不得入宣平候府探望,若是他重伤无法恢复,我想要借此机会报答于他,若是无事,当我从未过问。”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似是对此报以最差的设想,早已有了最差的准备,明明悲戚,却努力微笑,惹人心疼。 可不知为何,元初瑶总觉得有些古怪,她怎么那么凑巧会碰见这两人在此商谈? 而且……这等地方,要是被其他人听去,岂不是容易闹大? 浓云酒肆吸引来的客人非富即贵,两人应该不至于没有基本防备心。 元初瑶闲适的抬头看看周遭,发现熟面孔一个都没有,她还纳闷一小会,这两人运气还挺好? 不过转瞬间,她就想明白,这个时间点,有一定影响力的人都在职位上办事,怎么可能会有空闲到处跑。 所以不是两人没心眼,而是清楚这个时间点,无人会因为他们的话而起心思。 也不一定…… 元初瑶刚刚扫视整个大厅,恰好看到相隔有点距离的那桌人,从对方衣物配饰来看,定是皇孙贵胄无误。 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祈求江一玄给个准话的女子,该不会就是清源酒馆老板娘的女儿吧! 清源酒馆距离此处很近,或许此女是故意在这个时间寻江一玄说话! 她忍不住往旁边那桌看去一眼,见他认认真真的听着他人说话的模样,是否可以肯定,他也在偷听江一玄那桌人说话?照这么看来,他就是廉郡王无疑。 怎么那么凑巧就正面目睹一场大戏,由此推断,此女定是知道廉郡王这个时间会经过附近,元初瑶想起刚刚两方人马碰见的时间,如果廉郡王没有进浓云酒肆的大门,也会恰好在路途与那两人碰见。 以廉郡王对此女的关注,定会感到意外,指不定会悄悄跟随而来,听到两人的话题,肯定会下意识窃听。 此时此刻,要是江一玄再心一软,说出点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有些事肯定就会越闹越大。 江一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似是不忍看着面前女子感伤,“萧萧姑娘何至于留恋不该留恋之人,知道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你还能怎么报答他?” 元初瑶面色古怪,似乎她遇见的人中,总有那么几个男子,完全不知与女子沟通应当委婉,如此直白的大实话,实在是伤耳朵也伤人心,难怪江一玄至今还没个伴。 “……” 听得良久沉默,果然,那女子也无颜继说下去,元初瑶如此想着。 可她还是错估此女的心思,缓过劲来,便听到那位萧萧姑娘继续卖惨。 “先生,我知道配不上,但若是他将死,我必定嫁给他,为他守节,为他孝顺父母。”林萧一改卑怯的低姿态,语气铿锵,一字一句代表她坚定的决心,令人动容。 江一玄再次默然,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实在是无法看着她去宣平候府自取其辱,若是李迁当真药石罔效也就罢了,她的作为指不定还能获得宣平候高看一眼,可事实如何,他最是清楚,她要是去了,不讲理的侯府夫人,定会给咒她儿子的女人一个教训。 医者父母心,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江大夫?”元初瑶觉得差不多了,抬高声音唤上一声,似有些不确定的语气,等江一玄回过身来,她故作恍然,“真是你啊,江大夫没穿那身医师的衣裳,我都有些认不出来。” 江一玄一眼就认出将军府的大小姐,当即起身行礼,“大小姐怎有空来这小酒肆,您还是要少饮些酒为好。” 一看到才过手一两月的病患坐在酒肆里喝着小酒,他那医师责任感就冒出头,将刚刚想说的话给忘到脑后。 元初瑶一直觉得江一玄此人能得各大世家所用,除去本事了得之外,耿直敢说又有责任心也是个大优点。 “我已大好,未免总是生病,还练了养生功夫,喝点小酒不碍事。”她笑意盈盈的说完,瞥见一旁的女子,又问:“江大夫可有事忙?若是无事,可能随我回府一趟,我祖母近来胃口不好,也不知是哪里不适。” 林萧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看着江一玄,似乎有话要说,偏又不敢说出口。 她视线存在感太强烈,江一玄难免注意到她,但同时,他也看到另一桌坐着面带不善的廉郡王,开口提醒的想法顿时歇了心思,大不了派人到宣平候府必经路上等着就是,一看到萧萧姑娘就给拦下。 第三十三章 提醒 决定好后,江一玄便应下元初瑶的邀约。 两人说走就走,直接将身后的林萧和廉郡王丢下。 元初瑶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好像是刻意等在浓云酒肆坏人好事,还不忘让知心跟浓云酒肆订一些酒水,光是半梦就囤上不少,近来她除了养成爱好打听事情的习惯之外,还从小姐妹那里了解到不少名媛们的二三事。 如她这样出行吃东西,不多买一些回去的贵女,绝不是好贵女。 日常囤货不知疲惫,与人聊天的时候,才不会显得尴尬。 哪次宴会与不熟之人聊天,找话题时不提及逛街囤货? 温素姐姐说了,要想吃得开,就得自己主动找一些普遍大众都喜欢的活动。 几位小姐姐的经验,她都用小本本记下,时刻翻出来看看,来回品味,努力铭记,无时或忘。 每天一翻看,三天小总结,总能品鉴出生活大道理来,内容皆是贵女人际往来的技巧,元初瑶学的格外认真,按理来说,她这背书一般的执行力,会显得太过刻意,可她深知,无论什么都有个熟能生巧的过程,不急于一时。 做上马车行上一段路之后,元初瑶心里头刚破坏别人好事的兴奋慢慢沉静下来,掀开窗帘,招呼正在骑马的江一玄靠近。 江一玄虽不明其意,但也乖觉的靠近,今日发生的事情,种种迹象证明,萧萧姑娘可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这位将军府大小姐的出现时机太过凑巧,也不知是为何,他满心也是疑惑。 “真是不好意思,让江大夫丢下友人,实在是为人孙女,对祖母身体免不了担忧。”元初瑶面露诚恳歉意。 这一点还是跟刚刚那位萧萧姑娘学的,江一玄差点就被萧萧姑娘打动,可见有些招数不管看着顺不顺眼,用起来还是非常得用的。 江一玄感觉有点怪,他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对方话语的歉意中,不以为意的摆手:“萧萧姑娘与我不过是几面之缘,称不上什么好友,倒是病人更加重要,况且便是我的好友,理应会认同我的作为。” “不是好友啊……”元初瑶一副意外的模样,“那她怎会请求你透露宣平候之子的身体状况。” 将军府大小姐的表情不要太好读,完全就是震惊于萧萧姑娘脸皮之厚的模样。 江一玄想起自己差点透露李迁的身体真实状况,实在是太不应该,明白元初瑶话中意思,他更是惭愧:“还好大小姐提醒,否则当时我还真就犯了错。” 尤其是还有与李迁起过冲突的廉郡王在,若是对方知道李迁身体状况都是假的,估计会记恨李迁。 他参与医治李迁,就近听闻不少事情,好在当时他不是第一个诊断的人,若是直接说出病症,估计会坏了李迁的事情,那么多个太医都识趣的说病情严重,可见他的医术虽然好,但是道行还是不足,难怪当初出师时,师父千交代万嘱咐,命他决不能入朝为官。 殊不知,哪里是他道行不足,而是人家压根没诊断出问题,李迁也正是知道江一玄医术好,在民间颇有名望,才会请他来,但又让他排在最后诊治。 一能验证他真的受伤严重,二能借助江一玄的耿直来断了别人的怀疑。 还真别说,有江一玄的断言,至今没人怀疑李迁伤势有问题。 元初瑶又问:“萧萧姑娘是谁,江大夫怎么会为她为难,又差点破了规矩,透露病人情况,若是江大夫喜欢对方,可要趁此机会断了她的念想才是。” 她没有第一时间问这个问题,就是要慢慢引出来,才不显突兀。 江一玄并未隐瞒:“她是清源酒馆老板娘唯一的女儿,老板娘平日里很会做人,又一个人拉拔闺女长大,会来附近喝酒的差不多都认识她们,看在老板娘的面子上,多少有些怜惜小姑娘父不详的状况。” 元初瑶思忖中一抬眼:“那另一桌盯着你们看的男子,你可认识?” 她与江一玄早早就认识,生病了没少请他至府中,索性有什么好奇,直接大大方方的问。 “我以为大小姐应该认识,那位就是廉郡王。”江一玄对元初瑶也是有点儿怀疑,但她刚刚是阻止他说出李迁病情,算得上是提醒他一回。 元初瑶干脆的摇头:“我常在家中,鲜少出门,若无必要,我可以一直在家待着不出门,如何认识廉郡王。” “不过他的大名我还是知道的,他与你有仇?为何紧盯着你看?”她将自己在一旁偷听偷看说得光明正大,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自觉。 江一玄倒是因着她的话想起小姑娘平日的习惯,确实没少听将军府的老夫人念叨小姑娘没活力不爱玩闹,太过安静什么的。 廉郡王与他并无交集,紧盯着他瞧有些不合理,不过他们那桌可不止他一人,还有个萧萧姑娘在,难不成那两人是认识的?李迁与廉郡王不和,但两人似乎与萧萧姑娘都有牵扯。 萧萧姑娘……还真挺有手段。 江一玄肃容摇头:“我应当与他并无过节,他或许是在关注李迁的伤势问题……” 说到这,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合适,李迁的伤势问题,还是少提及为妙,万一一个不小心给说漏嘴,坏了那些贵人的打算,他死个一万次都不足以填补损失。 更何况那些人,真要是知道他这里出了问题,绝对会拿他泄愤。 不过李迁分明是说,要摆脱一朵烂桃花,难不成那朵烂桃花就是指萧萧姑娘? “没有过节,又关注李迁的伤势问题,两人有过节,应该不是关心,还皆与萧萧姑娘有道不明的关系,当时廉郡王要是没有进浓云酒肆,路上也会遇上你们二人,以他对萧萧姑娘的关注,看到你们二人,定会跟随上来。” 元初瑶一点一点的串连在一起,抬眼注视着马背上正处在思量中的江一玄,微扬嘴角:“你说萧萧姑娘会不会是故意要你说出李迁的问题,她当时那番话,完全就是你不说,她就要去宣平候府嫁给李迁的找死架势,以你的心肠,绝对不忍心她去送死,一旦说出来,廉郡王听闻,定会雷霆大怒,前去揭开李迁装重伤的真面目。” 话到这里,她顿住。 江一玄被她看得头皮一阵发紧,对上小姑娘清粼粼的双眸,握着缰绳的手有点发麻,呼吸微窒,好半晌才忍不住道:“元小姐要说什么,不妨直接阐明。” 第三十四章 真相 元初瑶摇摇头:“倒也没什么,就是要提醒江大夫,祸从口出。” 她事不关己的笑了笑,像是没看到江一玄紧张的样子。 本来还想劝他不要多管闲事,可一想到,若不是他心地好,怎么会一听到她祖母身体不适就跟过来。 这么一来,倒是不好说出口,否则就有种讽刺江一玄的意味。 江一玄松了口气,明白她是好意提醒,才笑着叹气:“元小姐说话怪吓人,不过言辞凿凿,令人信服。” 他越是善解人意,元初瑶越是无法坐视不管,有本事的好人不多,江一玄如此年轻,不该命绝于大好年华。 当日,元老夫人由者江一玄诊脉,一脸莫名其妙的凝视着自家孙女,然后将怀疑的目光锁定面前年轻的江大夫,她家孙女莫不是看上江大夫了? 江一玄开了一张消食的方子留下,对着元初瑶微笑道:“老夫人并无大碍,不过是冬日里走动少了,又些积食。” 元初瑶做出感谢的表情,笑着点头:“有劳江大夫。” 将人送走后,她细细嘱咐林嬷嬷江一玄留下的注意事项。 元老夫人见孙女与江大夫之间的互动,似有一股子默契,看着看着,越发觉得有些古怪,尤其是看到江一玄竟然将注意事项直接告诉瑶儿,她表情就更加绷不住。 以往她哪里不适,医嘱也是告诉林嬷嬷,江一玄何时与瑶儿这般熟稔? “怎会把江大夫叫来?”眼见自家小姑娘回来了,元老夫人坐不住了。 元初瑶亦无所觉:“在浓云酒肆吃酒的时候碰上,想起祖母近来胃口不好,便把人邀回来给您看看。” 小姑娘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元老夫人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表示失望。 本以为要棒打鸳鸯,没想到是她想多,否则被自家人提及心上人,心思浅的小姑娘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无。 元初瑶完全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误会,不过就算是知道,估计也是一笑置之。 “怎好麻烦人家。”元老夫人放下心来,却又忍不住想起江一玄此人,随着一些政策变革,医者身份有所提升,可配将军府嫡女,还是差了许多。 看着如花似玉的瑶儿,元老夫人心下轻叹,吾家有女初长成,已现倾国倾城之姿,一般人物,还真无法保她周全,或许大将军嫡女的身份会给她带来一定的保护,可她的夫君身份不足就容易受人挟制。 将掌上明珠用来考验人性,怎么想都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元初瑶认真的剥着松子,闻言也没抬头:“麻烦也就麻烦了,日后还回去就行。” 况且今日她也帮过对方一把,带走人的理由说出口,自然行为也要对的上,否则别人一查不对,牵连的可就是她自己。 不过一来二去,她总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戏,装模作样的本事似乎有所提升,熟能生巧果然是真理。 回到院子里,她懒散的蜷在榻上做总结:萧萧姑娘很有问题,她故意吸引廉郡王,故意探寻李迁伤势,就……好像是派人刺杀完后,关注对方真实情况的幕后凶手。 “嘶,这……” 元初瑶胡乱猜着,没想到会有如此吓人的结论。 真要是如此,那萧萧姑娘是否会是某个组织安排的钉子,哪里有用往那里落的那种。 想着想着思维逐渐发散,开始天马行空,可不管怎么胡思乱想,萧萧姑娘可能会是幕后凶手的可能性,还是让她惦念不止。 哇,好想知道真相! 可她没想到,真相来的那么快。 …… 五天后,元景琛难得有一天休假,便待在家里没有出去。 元初瑶哪里会放过那么好的打探机会,拿着看完的书上门,见自家兄长捧着本书,穿着轻便,蜷缩在书房的炕上看书,平日里书房的炕从来不热,实在是元景琛来来往往,在家里待着的时间太少,回来也不过是一会儿,倒也不贪一小会儿的温暖。 “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如此惫懒的模样。”她很是意外,元景琛向来一身赤甲军统领的军服,整个人无论是坐下还是站着,皆是笔挺笔挺的仪态。 元景琛抹了一把脸,情绪并不高涨:“知道我这样不能见人,你还凑凑过来,姑娘家家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南夏男女之间的风气管的较为宽松,互相调笑算是普通日常,不过讲究一些的人家,还是会遵从男女大防,连兄妹之间也好似隔着一层。 若是以往,元景琛必定端正坐起,可现在两人关系有所亲近,到不那么见外,反正又不是衣衫不整,他们武将家庭,不至于太过规矩。 简而言之,不管什么礼数,其实都是对人的。 元初瑶本想将厚厚的那本机关详要放到书架上头,却发现上面的书都便薄了,厚重的书都摆在底层。 “咱两又没吵架,有什么闲话好说的。”兄妹两有个屁的闲话可说,元初瑶不在意道。 元景琛看着自家单纯的妹妹,也不好把外头的一些腌臜事说给她听。 将书本一一归还,她才问及李迁事件的后续:“你能休假,肯定是李迁的事情已然解决,找出凶手了吗?” 等上那么久,终于能够听到真相,一时之间,元初瑶不知道该报以什么样的心情获悉原委。 说是期待吧,已经过去那么多天,她的好奇心早已耗费殆尽,如今不过是想要验证一下她猜测的准确性。 “倒也简单,凶手是清源酒馆老板娘的女儿林萧。”元景琛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大喇喇的给她说了。 元初瑶感觉牙根都开始泛酸了,太过准确的猜测,令她打了个冷颤,整个后背轻微的麻木一下。 “她一个普通酒馆老板娘的女儿怎么做到的?”她问出心底的疑问。 元景琛呵笑一声,语气泛着凉意:“她哪里是什么普通酒馆老板娘的女儿,她可是差点把江一玄给捅死,扭送到我们军所关了一夜,经过一番对峙,她才将事情原委吐露。” 第三十五章 后续情况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惹得他们动用手段,说出来也是有些丢人。 结果更是令人啼笑皆非,可笑完之后,又忍不住感叹命运弄人。 元初瑶吃了一惊,“江一玄死了?” 元景琛心情不大好的摇头,“没死,据说他对林萧心有防备,第一时间反抗才没有犹豫,不过还是受了点伤,需要将养一段时日。” 没死,并且还让江一玄在官府挂了名,最近应该都不会有人上去扯他的苗头。 江一玄的命运出现变化,应当算是件好事。 元初瑶心情倒是不错,“什么仇怨,让她非要捅江一玄?” 她被状况外的真相吸引,很想钻进元景琛脑子里,直接浏览过程。 见她如此迫切,元景琛瞥了她一眼,像是终于看明白她过来这趟的目的地:“你怎么也跟表妹一样,这个想知道,那个也要问。” 一边想着,他觉察出自己对瑶儿的关心还是太少,竟不知她何时养成现在这样的性子,一看就是跟裴沐心混得久的模样,可她不是只去敦肃候府一次吗? 元初瑶跪坐到煮好的茶边上,殷勤的给他倒一杯热茶,还将带来的点心摆在他身边的炕桌上。 见他懒散的靠在软枕上,磨磨唧唧的就是不肯动,她幽怨道:“我特意跟祖母打听你的口味,既然不想吃,那就……”说着她起身作势要将点心拿走。 元景琛用书敲了她手背一下,“想知道还没耐心,不容许我想想该怎么说合适?” 一脸防备的看她一眼,然后将五颜六色的碟子往身边拉了拉,防止她一言不合就要收回‘孝敬’。 “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觉得李迁能够活下来,江一玄定帮了大忙,所以蓄意报复。”元景琛咬着沾满香炒豆沫的小圆子,味道并不过分甜,很合他的口味,坏心情一扫而空,果然还是妹妹贴心。 元初瑶诶一声,疑惑道:“她不是钦慕李迁吗?怎么还怨恨江一玄救治爱人?” 元景琛忍不住嗤笑出声:“不过是搪塞之词,她说她娘亲与宣平候有过一段情,生下她之后却不再来往,她母亲开清源酒馆并不顺利,曾遭人针对,她找过宣平候,希望便宜父亲能帮上一把,可宣平候却根本不承认有私生女。” 内情之复杂,令人惊出眼珠子。 她呆呆的道:“不应该啊,宣平候的夫人出名的河东狮,哪里容得了宣平候散值不回家?” 一个连散值都不敢在外逗留的男人,他哪里来的时间与别的女人混在一起? “据说是在外办事的时候有了首尾。”针对这一点,元景琛也是报以怀疑态度,不过具体状况还得等候祝亦安的消息,他与李迁关系好,能直接去问,他就不行了,他要是上门问这种问题,非被一扫把清理出来。 元初瑶撇了撇嘴:“我觉得玄,估计另有隐情,不过她又是哪来的能量,请来杀手刺杀?” 这是她始终想不通的地方,不是瞧不起人,而是有些层面的人,不是那么好碰见,更别提怂恿对方做掉脑袋的事情,据说刺客已经自行了断,行事如此果断,若是没有足够的本事,凭什么给她卖命? 元景琛啧啧笑着,笑意含着多层意思,“你猜?” “……”要是猜得到还要问题你? 元初瑶扒拉过一块点心,恨恨的咬下去,直直的盯着他,露出一个‘你不说我就吃光给你看’的表情。 元景琛之前生出的‘妹妹是个贴心小棉袄’的欣慰,通通给散了个干净,不过是逗她一下,转头这丫头就来跟他抢食,郁闷道:“女子想要男子办事,能怎么做,说了你也无法明白。” 不曾想他以为单纯的妹妹,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恍然。 “那她还真是厉害,竟愿意给她卖命?”元初瑶忽而想起元初雪来,那丫头不也有个愿意给她卖命的忠犬。 如今听到类似的情况,她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好羡慕,她们明明还没我好看,怎么就没人愿意给我卖命,难道是嫌弃我长得太好看? 她越想越气闷,可又不得不认命,谁让她性格不讨喜,这也是一个硬伤。 这辈子想要有个愿意为她死心塌地的男人,实在是太难了,未免伤心,还是不要有此奢望较好。 可是……一想到上辈子她给祝亦荇死心塌地,做了一条被卖了还扒拉着主人脚边欢快溜达的忠犬。 真是煮一锅水,生生烫死祝亦荇的想法都冒出来,她真是太傻了。 “不过也是正常,无论男女,情关难度,有些个傻子,何止是自己卖命,连家人性命都给卖了。” 元景琛吃到一块辛辣的薄脆,捏在手中,新奇的看着,随口吐槽不长脑子的恋爱脑。 元初瑶一僵,眼珠子骨碌碌的动了动,小心翼翼的观察元景琛的神情,发现他目光如清泉,并无其他意味,僵硬的手指才麻木的动了动,回过神来刚想开口,结果被口水呛到,猛咳一阵。 来自亲生兄长的埋汰,还真是体验奇妙。 作为将家人都给卖了的傻子,她默不吭声,安静的像只柔软的鹌鹑。 有一个人元初瑶始终不曾忘记,“那廉郡王又是怎么回事?” 元景琛意外她还记得不怎么相干的廉郡王,他良久没说话,好半晌才道:“以后要是遇上此人,离他远一些,他不是个好人。” 案子中,令他最难以揣摩的就是廉郡王,看似成天吊儿郎当,可接触后,却又觉得不似普通的膏粱纨绔。 “他哪不好?”元初瑶见过那人,并未觉得有什么差劲的地方,倒也不是她多看好对方,而是普普通通,压根没放心上,之所以想起,还是因为他与林萧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元景琛不想多说:“他哪儿都不好,反正你别接近就是了。” 兄长带着情绪化的言语,令元初瑶眼前一亮,来了兴致:“你嫌少会没有依据的评论一个人,廉郡王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还是说你也看不得他喜欢林萧?” 元景琛闭口不言,难得抓不住别人的小辫子,以至于他说起此人也没什么底气。 正当他转动脑筋想要掰扯出一个理由,门外已有人替他接过话,“廉郡王可不喜欢林萧。” 兄妹二人齐齐往书房门口瞧去。 第三十六章 兄妹 随着脚步声走近,祝亦安的面容出现在两人眼前。 元景琛散漫的拱拱手,连起身都懒得:“总算来了,你要是不来,我怕是要开始瞎编乱造糊弄这丫头了。” 元初瑶起身行礼,听着元景琛话并未在意,她看看祝亦安,又看看元景琛,最终盯着元景琛不肯移开目光。 祝亦安自顾自的坐下,拿着点心直接开吃:“讲到哪了?” 尽管有他打岔,元初瑶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元景琛,看着看着眼里就含着一泡泪水,她也不管外人是否在场,哽咽道:“你到底哪里受伤了?” 兄长自小受父亲教导,军中讲规矩,他若是起得来,哪里会不给晟王行礼。 一想到他明明受伤,却不肯告诉家人,她心里刺得发疼。 祝亦安闭嘴了,他给好友送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连拿点心的手也默默收回,没好意思继续。 “你说话啊,刚刚不是挺能说的么,受伤了还要应付我,日后我不来烦你好了!”元初瑶第一次发怒,偏生泪眼模糊,说话带着哽咽与怄气,没有一点威风,反而还可怜兮兮的。 元景琛着急的想要起身,结果拉扯到腰间的伤势,五官扭曲的‘嗷’了一声,还不忘安慰她:“那不是怕你担心,才不告诉你的,瞎想什么东西。” 祝亦安默默掏手帕,元初瑶完全没看到他要递过来的动作,焦急的走到元景琛身边,不知他什么部位受伤,手不知道该扶哪里,气得跺脚,“你别乱动。” 什么稳重冷静皆抛到九天之外,担心、生气相互纠缠,心里头乱糟糟的难受。 元景琛拉过她,拿衣袖给她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头疼道:“平日看你没心没肺,怎么哭起来这么难哄。” 他一说,元初瑶哭得更凶,抽抽噎噎道:“我……我也不想,眼泪自己往下掉。” 一旁两人皆抑制不住的笑了,噗嗤一声,元初瑶终于想起,还有另一人在此。 她后知后觉的咯噔一下,似乎又在他面前丢人了,他果然是她的前世冤家,今生债主,今生的一开始,她就往他身上撞,一直到现在,每次见面,她都是稀里糊涂丢人的那个。 “我方便看一下吗?”元初瑶自暴自弃,不打算去想丢不丢人的事情,看元景琛动弹不得,伤势不知道严不严重。 元景琛脸一黑,他可没有撩开袍子,给自家妹妹看的喜好:“我都好好坐在这里,能有什么事,你一姑娘家,别脑子一热就胡乱说话。” 说到这里他不禁捂住衣襟,仿佛害怕元初瑶回去扯他衣裳。 元初瑶拿着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清理干净,好在她在家中没有涂脂抹粉的爱好,否则定会更加狼狈不堪:“行了,别说的我好像是登徒子一般。” 祝亦安看着兄妹两眼花缭乱的互动,打心底羡慕不已,要是幼夕也能这样不惧怕他的威严那就好了。 “我看你们能吵一个上午,要不我先回去,傍晚再来?”实在是坐不住,又不是他家妹子,干嘛长那么可爱。 小姑娘一双眼哭过后变得湿漉漉的,眼尾泛着红,好似小时候欺负一下就哭的泪包,越是哭越是想要欺负她。 元景琛招呼妹妹回到位置上:“情况到底怎样,廉郡王怎么就不喜欢林萧了?” 要知道,经查证实,廉郡王确确实实对林萧很上心,若是不上心,何至于帮她这个帮她那个。 况且林萧长相也不差,虽说养的没有贵女那么精细,性格上装得绵软,对上她容易生出保护欲。 保护欲属于男人的一种心思作祟,人家需不需要保护是一回事,男人保护好娇花带来的满足感,才是最终的追求。 祝亦安没有卖关子,“我昨日去问了李迁,他得知后,直接去问了他父亲宣平候,经推算,林萧母亲怀上的时候,应该是他们当初处理水患那段时日,朝廷不止派遣他一人去处理,同行的总共有三人,其中之一是如今的御史大夫,还有一个是周亲王,宣平候与御史大夫同进同出处理水患,两人政见不同,算不上好友,但从未有过互相坑害的行为,周亲王则是不同,他曾与宣平候争功劳,在朝堂上互揭老底,闹得人尽皆知,很是难看。” 如此一说,事实已经分明,宣平候与御史大夫同进同出,则可以互相证明,周亲王则不同,他当时做过的事情,另两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说起性情,周亲王就是个四处留情的人。 宣平候怕老婆已经人尽皆知。 御史大夫办事狂魔的传闻声名远播。 “周亲王可真是够混不吝。”元景琛单手支颐,靠在软枕上,稍稍舒展开,让伤口不会绷着,之前碍着元初瑶不知情,他强装无事,可累坏了。 元初瑶则是惊叹得喃喃自语:“难怪之前觉得不大对劲,原来不是情人是兄妹,可同父异母的兄妹,廉郡王似乎有些太过上心了。” 同父异母不成仇就不错,廉郡王对林萧的善意还真是太过奇怪。 难道有些人天生受人欢迎? 可林萧表里不一,廉郡王真那么没心眼吗? 经过消息整合,整件事情就像清河见底的小河,清清楚楚的摆在面前。 周亲王报复宣平候,与一女子发生关系后,告诉对方他是宣平候,那女子也就是清源酒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似乎颇有骨气,来到皇都后却没有前去找宣平候负责,倒是默默的开起酒馆,有点话本主角中‘你若无情我便休’的硬气。 “不认她这个孩子,她就要杀人,林萧这么想不开的吗?”元初瑶盘算来盘算去,还是没有理清楚这些人的想法。 祝亦安自顾自的倒杯热茶,“她母亲酒馆不平静的那段日子,她亦是饱受其他酒馆孩子的欺凌。” 热茶水汽氤氲,衬得他本就清俊的容颜,清冷又矜贵。 她见他倒茶手法熟练,看来他与哥哥关系是真不错。 第三十七章 防人之心 祝亦安掀了掀眼皮,发现元初瑶正在看他,清眸中尽是认真听讲的乖巧。 与他对上眼,元初瑶就见他眉眼微弯,一派温和好说话的模样。 若不是见过他冷面无私的模样,她真会以为他是个不理世事的良善之辈。 “我在浓云酒肆见过廉郡王。”元初瑶将自己当时的作为也一并说了,说完还瞥了元景琛一眼。 这一眼意味深长,分明就是彰显她的坦荡,暗嘲他的隐瞒。 元景琛摸了摸鼻子,好笑的垂下视线:“日后有事也会告知与你。”心眼忒小。 元初瑶移开视线,不理会他的服软,支棱着手,托着下巴,开始秋后算账:“该说的差不多也说完了,你的伤势怎么来的,先说了罢。” 原来她是在这里等着,刚刚分明就是故意要他说出保证,才好让无法拒绝下一步的询问。 元景琛不自在的挪动一下,见她非常坚持,才道:“动手的人是廉郡王的手下。” 元初瑶眸色有一瞬的黑沉闪过,“他想接走林萧,你没同意,打起来他的手下还伤了你?” “可有抓起来?”她不忘问对方的结果。 按理来说,廉郡王的手下伤人,身为主人,也是要负责任。 她终于明白元景琛之前提及廉郡王时为何会那么不爽快。 “抓不了,宣平候府要追究林萧的责任,廉郡王抢人没抢过,转身就进宫向圣上诉苦。”祝亦安替元景琛回答了这个问题,“周亲王已经病死,继承他爵位的长子,在一次水中救人惹来风寒,没能熬过去,作为周亲王剩下的最后一个儿子,圣上对廉郡王较为宽容。” 周亲王死后,爵位传给长子,本来长子过世,爵位应该会留给儿子或者弟弟。 可圣上不想多一个亲王占去过多福利,一拖再拖,终于拖到廉郡王犯错,册封就改为廉郡王。 虽说有名号,可郡王与亲王天差地别。 如今多出一个私生女林萧,她无论做了什么,可以得到的宽容远超想象,尤其是这件事中并没有死人。 元初瑶突然想起,上一世她可从未见过林萧此人,若是江一玄的死与林萧相关,说明江一玄死后,有人查明真相,了结了林萧的性命,导致贵女圈子中,从未见过林萧此人。 看来改变的不止江一玄,还有林萧的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在皇都中刺杀到底不是小事。”祝亦安看出她的思量,直接给出答案。 元初瑶沉默半晌,追问:“廉郡王呢?他伤了我兄长,可有什么责罚?” 明目张胆的要劫走犯人,还打伤朝中要职,若是没有惩罚,她就想法子坑他一回解气。 “惩罚是肯定有的,但父皇向来心软,对后辈的小打小闹更是包容。”祝亦安了解父皇的心态,与到了年纪就多疑爱猜忌的帝皇不同,他年轻时就爱猜忌,但年老反而慈和许多,对已故之人的后辈,多有包容。 导致混不吝的越发混不吝,藐视规矩,今日胆敢劫狱,明日指不定就干出颠覆王朝的事情。 可父皇的心思很简单,他对他常说的就是,他的朝代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需要他们来头疼。 小打小闹?元初瑶可不觉得劫狱算是小事,她甚至有理由怀疑,当时廉郡王是故意让人打伤兄长,不过圣上对小辈较为包容这一点,倒是令人意外。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应该也算是个‘小辈’吧? 她没再抱怨为何惩罚那么轻,开始关心元景琛的伤势:“不能看,总可以和我说说你伤势如何吧!” 元景琛听着她凉飕飕的语气,头皮一紧,也不再隐瞒:“伤在小腹,不是刺伤,不过划出的伤口较长,未结痂之前,不方便行动。” 元初瑶一顿,啧一声:“如此说来,你不止是休假一天喽?” 元景琛将求救的目光瞥向祝亦安,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氛围。 他休假一天的消息就是给祖母和妹妹听听,实际上他打算窝在房里不出门,免得她们察觉他过于空闲不对头,到时候一个个前来关心,不仅劳烦年迈的祖母,再就是,到底不是小时候,有点难为情。 祝亦安干咳一声,“见你没什么事,本王便先走了。” 人家的家事他才不掺和,元景琛分明是在炫耀,不过是小伤便有妹妹哭唧唧的关心,嘘寒问暖,好不温馨。 每次来将军府都会看见这兄妹俩温馨日常,祝亦安内心略感辛酸,你有我没有,到底意难平。 元景琛有伤不好送客,元初瑶自觉担起责任,跟在祝亦安身后,打算送他一送。 走出书房,元初瑶想着,他应该会停下,让她回去。 事实与想法有落差,他们从檐廊下走到外院的抄手游廊,也不见他说不用远送。 她稀里糊涂的送到中门,他停下脚步,偏过身看到她,颇为意外的问:“元小姐也要出门?” 元初瑶:“……” 她有一瞬的凝噎,不过到底经历不少大风大浪,稳住张口欲骂的心态,恭恭敬敬道:“兄长伤势未愈,我代他松松殿下。” 祝亦安目光缓缓落在元初瑶的面上,不过一瞥就收回,“无需同我客套,你兄长与我自小熟识,没那么多讲究。” 一离开书房,两人好似都换了个人。 女子恭敬有礼,落落大方。 男子一改温和,疏离中带着清寒的冷淡。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倒不那么讲究,贵为圣上之子,需拿捏人心,礼数可将他与部下区分开来,现在却同她说不必讲究繁文缛节,怎竟跟自家人说话一般。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他眼尾微不可查的弯了弯,“无论是你兄长,还是你表哥,与我都算是自小认识的好友,在我眼里,你同我自家妹妹那般,何须过于讲究。” 听起来挺有道理,但总觉得有点儿不对。 元初瑶将自己归于学识浅显,对人情往来还是不够了解,可人家如此决定,她也不好置喙,便点头应下:“也好。”实则心中自有一番打算,无人在也就算了,有人的情况下,还是要知趣一些,该遵守的遵守。 有人喜欢独一份的特殊对待,她不行,上辈子祝亦荇一开始确实对她很是体贴,可后来证明,他看上的就是父亲手中的权势,用完就丢,殊不知眼前之人是否也有同样的目标。 一时之间,她心中对祝亦安的愧疚,稍稍减少一些。 皇权之下,好友又算什么? 第三十八章 操碎心 第三十九章 一直被惦记着 第四十章 手段高超 第四十一章 野心勃勃 理由很简单,林萧身在明处,廉郡王的心思藏在暗处,林萧虽然防不住被人利用,但她也是活生生的人,总会有意料之外的行为。 两者之间,元初瑶更偏向李迁是廉郡王的目标,那个爱慕林萧的刺客就是重点,整个皇都那么大,怎么就如此凑巧,让林萧遇上一个从事刺客事业的爱慕者,说实话,林萧忽悠人的手段并不高明,一个融于普通人中的刺客,指不定比林萧还能装。 江一玄则是林萧自己动的手,已经没人帮她,才会选择亲自动手。 由此可见,林萧忽悠人的手段,并没有给她带来多个为她生为她死的拥护者。 否则她就能指使他人,为她办事,要杀江一玄,也用不着脏了自己的手。 果真还是不如元初雪喜欢装清高的手段来得高明,装柔弱还是差了装清高一筹。 尽管元初瑶没有说得太明白,在座各位还是听明白其中的隐喻。 廉郡王虽没有什么实权,可他上无父母需要孝顺,父母留下的资产殷实,平素看似浪荡,身边却并无其他女子伺候,说明不好女色,对于不需要通过联姻给家族谋取资源的女子,这样的丈夫无比合适。 “要是没有仔细记录分析,还真容易把此人略过。”闫欣翻看着元初瑶拿来的小本子,若有所思。 有些人注意不到也就罢了,一旦将视线多加停留,恍然发现此人古怪的地方尤其多,办下的事情看似属于人之常情,可细细琢磨,便会发现,目的性很明确。 他粉饰的手法很多,容易让人对他的注意分散在多个小事上,人们对小事的注意力,总是少于主线事件,从而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温素靠在一旁,看得尤为认真,闫欣看完后,她直接整个小本本拿在手中,“藏的有点深啊,看来对他的记录要添上一笔,不仅不能将他算入夫婿预选人中,还要让家里人防备着他,这种人捅刀子,大家都没个防备。” 元初瑶点头赞同,不过她兄长应当已经有所防备,他是当事人,体会最深切。 可在圣上眼里,估计会觉得廉郡王性格冲动,符合他浪荡子的格调,指不定还会因此笑谈年少轻狂。 位置不一样,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得出来的结论更是天壤之别。 温素将小本子上的东西都记在心底后,才递给闻如意。 闻如意接过来过上一眼,便递给裴沐心:“我知道个大概就行,反正我早已定亲,不用害怕被指给他。” 裴沐心听出她话中的重点在于那个‘指’字,并不是寻常的结亲手段,唯有圣上才有指婚的权力,别看廉郡王游手好闲,实则深受圣恩,加之他父母早已过世,日后圣上还真有可能会给他指婚。 一想到这个,在座还未定亲的四人皆是头皮发麻。 元初瑶太阳穴突突的跳,恍悟道:“闻姐姐已经定亲,没有风险,几位姐姐在圈子里足够优秀,圣上不是和你们家里过不去,不至于将你们指给一个纨绔子弟。” 唯有她,平平无奇,父亲又是圣上心腹,她家与谁结亲都不合适,表面上来看,廉郡王反而是个好人选。 甚至还能表明父亲的忠心,让圣上放心。 裴沐心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无奈叹笑,捏了捏元初瑶的鼻子,“你未免想太多,你父亲手握重权,圣上不会随意打你注意,便是想要给廉郡王找个靠山保他一世无忧,也不能找太过强势之人,否则那就不是庇护,而是压制。” 元初瑶想法不同:“廉郡王心思重,他所谋甚多,并非来个谁能压制他,说不定他还会借势扶摇而上。” 前世的祝亦荇不就是如此,廉郡王就像是另一个祝亦荇,手段虽有细微不同,可同样是狼性未泯,野心勃勃。 她这么说,还真挺有道理,一时之间,另外四人皆是沉默。 温素握拳往炕桌上一捶,打破沉默,恶狠狠道:“真应揭开廉郡王身上遮遮掩掩的羊皮,否则定有小姑娘羊入虎口不自知,三两下就遭他暗算去。” 元初瑶没想到温素还有如此侠义心肠,她们已经知道廉郡王暗藏野心,对他已经有了防备心,若无意外,中他暗算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她根本没想过其他人会如何。 打心底她是不想出头,廉郡王身后是否有其他力量还不得而知,他父亲和兄长给他留下过什么资源,更是无从得知,不知深浅,贸然针对他,很有可能会遭受反扑。 后果她们承担不起。 闻如意一个眼神瞥过去:“你可别去做多余的事情,人家要是有所察觉,稍稍一查,便能找到你这个源头,到时候牵连无数人,你担得起责任?” 现实打击来得太快,温素保持缄默,揉了揉微微发疼的额角,怅然叹息,心中郁结,过上许久才茫然自语:“那该如何是好。” 元初瑶捂着脸哀叹一声,无比后悔:“真不该吃锅子之前谈论这些,等会一个个胃口全无,可如何是好!” 她担忧吃饭不香的语气,与温素烦恼的语调惊人重合,她手往下露出惊讶的双眼,然后就对上温素幽幽的目光,两人没忍住,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声渐渐张狂。 剩下三人皆是无奈一笑,闻如意起身:“行了,廉郡王还是交给别人对付,咱们吃锅子去。” 元初瑶赶紧从表姐腿上起来,裴沐心则是护着她的脑袋,以免她撞到案角。 她不忘将小本本贴身放好,跳下热炕,拖着未穿好的鞋子,一蹦一跳的跟上吃锅子的队伍。 屋内太热,一般吃锅子都会放到凉亭水榭中,玉清院出来几步,过一道小拱桥,便是一处水榭,案桌上摆着五个想小铜炉,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热气腾腾,看着就暖和,走近后,一股醇厚的香味扑面而来。 桌下则是铺着软垫,几人脱下鞋子,围着较大的案桌跪坐,也不讲究什么规矩礼仪,拿起筷子开始烫肉烫菜。 第四十二章 醉酒 元初瑶自己调制酱料,一小汤匙研磨得细腻柔滑的花生芝麻酱,她不爱吃蒜,但爱小葱,醋和酱油必不可少,辣椒也得来上一汤匙,夹出一块薄厚恰到好处的肥羊卷,放进锅里涮一涮。 放到酱料里滚上一圈,把锅底的酸菜夹进肉里,然后慢慢送进嘴里,刚好一口,肥而不腻的羊肉加上清爽的酸菜,蘸料的味道被肥羊卷吸进去,入口酸辣劲爽,满足~ “大冷天的就得来点热腾腾的滋味,家里祖母不爱吃肉,父亲兄长有公事在身,竟是没一个适合陪我吃锅子。”元初瑶第一口就被俘获,打开话匣子,叨叨咕咕的感慨起来。 裴沐心心疼的摸摸她的脑袋:“怎不知你喜欢这一口,有空闲到家里来,我陪你吃。” 闫欣也举手晃悠一下:“论吃,我在行,等春天过去,等上一阵子,天气热起来,我请你们来我家小住,夜里在小楼上赏星空,喝小酒。” 闻如意也道:“我们家的人怕冷,常吃锅子,你要清闲,尽管来我这,管够。” 温素摇摇头,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吃,我不在行,但是我可以陪吃陪喝。” 一句话引来好些人应和,元初瑶久违的感受到满足,“那敢情好,咱们年纪渐长,应当多多约在一起吃吃喝喝,日后要是嫁人生子,可就没那么自在了。” “去他娘的嫁人,我连定亲的那位长什么样都不清楚。”闻如意突然来上一句。 元初瑶一惊,手一抖,夹着的一个虾丸差点飞出去,木楞木楞的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持重的闻姐姐已经喝得双颊绯红,她甚至没用酒盏,直接一小瓶捧着喝。 她又惊又叹:“我的天呐……闻姐姐好生猛。” 闫欣手里的一块葱油饼啪嗒掉下来,茫然四顾,希望来个人给她解释解释。 奈何婢女早已被她们支开,让她们也去吃喝,此刻竟无一人能解说闻如意的异样。 温素距离闻如意最近,赶忙抢走她手中所剩不多的酒瓶,“不是请我们吃锅子吗?怎么自己倒是喝得一愣一愣的,还说起胡话来了。” 谨慎作祟,她还环顾周遭,预防有人经过听见,干巴巴的给闻如意解释一下。 “真是夭寿,什么事把好好一姑娘逼成这幅模样。”对着空气解释完,她又忍不住超小声的吐槽。 令三人听着,不知是该笑好,还是先去安慰闻如意好。 元初瑶又是递帕子,又是将闻如意跟前的铜炉往远处移了移,生怕喝醉的闻姐姐突然发飙,将一桌子的东西给掀了,真要是推翻倒也无所谓,就怕锅炉太烫,把人给烫着。 里边又是炭火,外边又是沸汤,烫到不毁容也得脱层皮。 闻如意凉凉一嗤,随手又捞走温素身边满满的酒瓶,“还名门贵族,汲汲营营几十上百栽春秋,到头来自家儿女婚嫁都没个自由,我御史大夫嫡长女,竟还要为家族远嫁。” 明明喝醉,依旧跪坐得稳稳当当,几人看着又想哭又想笑。 趁着温素来不及反应,她抬起酒瓶猛灌一大口,澄澈的酒水顺着嘴角流淌而下,直直往衣襟内滑入,偏偏她不胜酒力,还中途呛到,完全没有潇洒的风姿,一个晃悠,酒瓶没拿稳,直接从她手里咕噜噜的滚走,还从水榭的阶梯上持续往下,最终扑通一声,落入破冰的湖中。 她盯着酒瓶子落入湖中,突然哈哈哈哈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闻有道,你个无耻老儿,让你非要我远嫁,喝光你珍藏的美酒,让你无酒可饮。” 元初瑶四人对视一眼,纷纷对桌上的酒瓶行注目礼,难怪她总觉得酒瓶子好似玉做的,虽没有精雕细琢,但玉质通透水灵,酒水味道更是比浓云酒肆好上好几倍。 几人都有些麻爪,不知是继续喝,还是继续喝。 御史大夫闻有道应当不会跑她们家讨要酒资吧? 温素殷切的望着酒瓶滚进湖里没个踪影的方向,那是属于她的份例! 元初瑶一把捎走酒瓶,仰头小口小口的品着,哇哈,真是佳酿是也~ 闻如意没酒可灌,便拍着案桌开始闹腾:“闻有道,你个糟老头子!” “……”四人沉默,沉默。 元初瑶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想着:“我一直觉得爹爹宠我,可要是我敢在家里直呼其名,大骂糟老头子,定会被揪住痛打一顿。” “何止是收拾一顿,跪祠堂必不可少。”温素很头痛,她从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不断环顾周围,似乎一有动静,她就要拎着闻如意跑路。 裴沐心将酒瓶塞,打算到时候带回家在慢慢品,要知道御史大夫私藏的好酒,兄长看到都要眼红嫉妒。 她趿拉着牡丹金纹的白底绣鞋,走到闻如意身边,拍拍她的脊背安抚,皱眉询问:“到底怎么个回事?说来听听,若是你不愿,便是搅和你父亲的好事,我也愿助你一臂之力。” 元初瑶想起自己送的袖箭,心下拔凉拔凉的:赶忙劝慰:“袖箭是送你防身的,闻姐姐你可别想不开,拿来杀人,有什么咱们几个商量,不至于到动手的地步。” 一想到拿到礼物时,闻姐姐眉开眼笑的模样,她便后怕不已。 听她咒骂的话语,大致可以分辨出,御史大夫应该是要让闻姐姐嫁人,否则闻姐姐不会突然请她们吃饭,指不定吃了这一顿,下一次吃喝就是给她添妆时喝喜酒了。 一想到这些,便觉得世事无常,她还未来得及了解闻姐姐,她便要远嫁了吗? 似乎酒喝得有点多,她竟是悲从中来,一时之间别说劝闻姐姐如何如何,她自己都有点想哭,她们女人为何偏偏要嫁人,尤其是闻姐姐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堂堂御史大夫之女,连见见对方的资格都没有吗? 闻姐姐会如此难过,应当是婚期未至,突然要成婚,才会如此悲戚。 提前成婚,对方不是有事,就是出事。 第四十三章 顶撞长辈 第四十四章 小试牛刀 小姐妹的事情,元初瑶一直放在心上,闻如意知道她们关心,也有透露那边的意思。 据说张家那边先是愁苦的表示来不了,后来闻父表示,两家小孩从未见过,要是日后合不来,他作为父亲的过意不去,为了不耽搁张小将军娶妻,便退婚吧。 一听闻家的打算,张家没过多久就表示,闻御史说的是,张家老祖母近来好上许多,看来是过了一小坎,小将军已经在来京的路上,望两家喜结良缘。 元初瑶不知闻家叔叔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其他人或许觉得事物定论,人与人是不同的,张家的态度不能代表张小将军的态度,指不定会有好的结局。 可她个人觉得,两家的亲事怕事要黄了。 张家老祖母病重看来只是个理由,问题应当是出在前来京中的张小将军身上,他既然还敢来,应当不是身体出了问题,那么只能是有了其他心思,亦或是在隆阳那边有了其他女人。 闻姐姐定不能容忍这等事情的发生,可前往隆阳打听,估摸也是打听不到什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边是张家的地盘,有心隐瞒,定然什么也查不到。 两地距离较远,待人到达时,已经快四月。 春寒褪去,天气逐渐有了暖意,恰逢宫里发放百花帖,准备办理百花宴。 收到的帖子为纯白底色烫金纹,页面上一枝桃花探出,春意盎然的明净色彩,令看惯了冬日白雪的众人眼前焕然一新。 宫里办的宴会,能去的都去了。 高氏早早给元初雪准备衣裳,送到元初瑶这里的大红艳色,似是要衬托的元初雪更加高洁清贵。 前世就是如此,她内向的性格根本压不住如此明艳的红,倒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 元初瑶平静的收下,转头便向祖母提议,想将家中的其他两位妹妹也带上。 元老夫人将高氏唤来嘱托,高氏苦恼道:“她们二人未曾进过宫,若是礼数不周,惊扰到贵人,如何是好。” 一番话说得两个小姑娘也跟着惴惴不安,可心下又有些不甘心,知道这是嫡姐给她们谋来的好机会,不该轻易放弃,想要咬牙说一定不惹事,可世事无常,哪里是说说就能肯定周全。 元初瑶明白高氏暗藏的心思,无外乎就是带上两人,也要事先吓得她们畏畏缩缩,给元初雪做陪衬。 为了给高氏添堵,她也愿意为两位妹妹费些心思,当下以扇子遮面,挡住唇边的笑意:“她们年纪也到了该多交朋友的时候,礼数学一学就会了,如今这样的机会转瞬即逝,缺了这次席,下次机会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单看你愿不愿意花心思为她们安排罢了。” 高氏当下就心气不顺,面上无奈的笑意差点保持不住,也不知道这丫头和敦肃候府学了什么,许久不照面,竟如此牙尖嘴利,“瑶儿倒是说得简单,她们俩本就不算多聪慧,便是要教也得脑袋灵敏才好教。” 元初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是在责备骠骑大将军的孩子不聪明吗?还是说同一个父亲,不同母亲,对孩子的脑子有影响,难道元初雪是过目不忘,还是七步成诗?” 很遗憾,元初雪各方面都平平常常,唯有琴技不错。 可京中那么大,擅琴的女子多的是,元初雪可无法独占鳌头。 更别提天生开窍才会有的过目不忘,以及才学深厚的七步成诗。 元老夫人淡定喝茶,轻飘飘来上一句:“哦?倒是不曾听闻雪儿有如此才华。” 高氏讪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元初瑶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想必百花宴到的那天,母亲应该可以将她们俩教会礼数,希望不会出现纰漏……”她顿住一下。 紧接着她一拍手,微微一晃,“唉,是我多想,母亲多周全的人,怎会不尽心尽力呢。” 高氏咬紧牙应下,看向元初盈和元初柔的眼神不善,显然是将元初瑶的碍事都记在两人身上。 元初盈和元初柔相视一眼,顶着高氏噬人的目光,撑着不退缩。 元初瑶安抚的对两位妹妹笑笑:“你们可要好好学,我会让知心过去监督,要是没学好,我可是要罚的。” 高氏不悦:“何必劳烦知心,我这里有的是人能看管她们。” 元初瑶晃了晃扇子,偏过头轻声笑了笑。“您这是故作不知,还是说笑呢,身为嫡姐,我不过是关心她们,您这是要阻拦我对她们的关心吗?” 高氏不断吃瘪,也明白今日所在的地方不对,由不得她与元初瑶针锋相对,再说下去,老夫人必会苛责。 到时候没脸的还是她,倒不如适可而止,来日在其他地方讨回来。 今日元初雪不在,高氏更是缺了一帮手,少一张嘴可就好对付许多。 元初瑶并不得意,如今不过是第一步的添堵而已,并不会给高氏造成多大损失,元初雪各方面更是比两位妹妹高深许多,想要直面争锋,还得她自己上。 看来元初雪和她的小姐妹们联络感情去了,应当在宴席上又会如同前世那般针对她。 不过不知,到底是她们那群人厉害,还是表姐她们厉害。 嗨~竟然还有点期待。 一连数日,元初雪每天出门,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小姐妹需要联系。 元初瑶倒是清闲,反而在舞刀弄枪上费了好些功夫,随着天气暖和,她天天拖着青铜剑往演武场走去,回来时像个落汤鸡,汗流浃背,头发都变成一缕一缕黏在一起,天天沐浴,人倒是越来越精神。 李叔是个很好的喂招对手,至今还未曾见过他正经的接招,每一次都轻轻松松一挑一挡,她就踉踉跄跄的往后倒去,她挫败的觉得自己太菜,才会如此没用。 元初瑶落寞不过是一时,隔天就精神抖擞的继续练习,强身健体嘛,何必执着输赢。 凡事讲究过程,她就算是从小练武,也不一定打得过李叔这等武学高手。 第四十五章 厚积薄发 练武别的不说,体型的改变那是肉眼可见的挺拔匀称。 同样的步伐,走出来的感觉也不同,若是元初瑶以往走路学的是轻柔优雅,这会儿她下了马车,便如一道风,往宫门处走去,举手投足,流畅毫无凝滞,大方且爽利。 火红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好似天边流淌的云霞,比白衣还飘渺。 宫中**举办百花宴的目的,众人皆知。 没人会穿着过于功利的颜色彰显野望,清一色的素雅活泼之中,她的红格外显眼。 可她浑然不觉,加之她肌肤光洁如雪,清丽脱俗,红色反而夺不过她的容光清澈,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有神,看着便觉得精神奕奕。 明明容颜夺目,但却不是惹人生厌的类型,看着她似乎心情都轻快几分。 如此明净的丽人,如何会觉得她功利重。 入宫前,出了个小插曲,一般前来参加宫宴,身上是不会带着利器。 元初瑶给忘了,那把未知矿石铸就的黑色匕首,她一直随身带着,此刻一步三回头:“这是我兄长亲自为我打造的,可要替我好好保管,莫要弄丢了。” 一时之间,好些人都注意到她,多番打听,才知道她是圣上左右手之一,元振之女。 “倒是很少见到,莫不是庶女?”有人猜测。 恰好听到的闫欣接过话:“莫要瞎说,谁家庶女胆敢穿的如此明亮,她是将军府正经嫡女。” 嫡女就嫡女,加个正经二字,便让许多人想起大将军元振的元配出自敦肃候府,且那女子口中阐明是兄长所制的匕首,占嫡长子的唯有那位赤甲军统领,能得元景琛如此关爱,是嫡亲妹妹才会有的待遇。 一来二去,便弄清元初瑶的身份,现今元振如日中天,倒是让好些人刻意记住元初瑶的相貌,打算与之交好。 元初瑶对旁人的议论一无所知,进宫之后,她走在高氏左手边,高氏右手边是始终端着架子目不斜视的元初雪,她们身后则是元初盈和元初柔。 前世虽然上当受骗,但在宫中也待过好一阵子,如今走着熟悉的道路,到有点熟门熟路的轻松。 便是高氏与元初雪都诧异的看她一眼,随即又忍不住冷笑,在心下埋汰她装得倒是像模像样。 这一段路,不仅有女眷,还有男人,南夏风气开明大度,男女同场合的宴会也比比皆是,如今百花宴意在给各位王爷甄选王妃,同场合反而更加方便。 元初瑶走在道上,不经意瞥见前呼后拥的廉郡王,一眼扫过去,她更是觉得廉郡王居心不良。 他身后那行人,虽然都是混不吝的角色,但也是各大世家中的后辈。 眼见他昂首阔步,下巴微扬,将少年意气的模样完美表现,他长相也不是清俊那一挂,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眼神熠熠生辉,有些坏坏的味道。 “祝桢,听说你挨板子了?可还好?”有个身量圆润的少年朝着廉郡王走去,一边走一边关心询问。 廉郡王洒脱一笑:“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当时不过四五天便无事,为了避风头,我往山上玩耍去了。” 元初瑶清晰的听到那边的对话,眼神骤然暗下,元景琛受伤修养整整十天才能自如行动,五天的时候就上值办事,当时出门都是靠在铺得厚厚的马车上,能骑马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因为伤口太长,结痂后要预防崩开的可能性,如今竟让她听到什么,人家挨板子,四五天就活蹦乱跳! 一口银牙差点被她咬碎了,她冷笑间,抬手摸了摸发间插着的墨玉发簪,收回探查廉郡王那边的余光。 百花宴的宴席上,少不了花的布置,各种色彩搭配,华丽绚烂,争奇斗艳。 如同今日来客中的女眷,一个个犹如参加比美赛事,缤纷靓丽。 桌案围绕一花台放置,高低不同,若是有人表演才艺,所有人都可以非常方便的观赏。 这里是特意用来举办各式宴会的地方,名叫琼台,以汉白玉堆砌,**大气。 虽比不上传说中玉饰的‘琼台’,可汉白玉在阳光下有细细的荧光闪烁,倒也华丽如玉,不输贵重的玉石,建立时还不会劳民伤财,损毁时更是不用觉得太过可惜。 宴会还未开始,众人四下走动,与相熟之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元初瑶给元初盈和元初柔指明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可去,以及哪些人不适合结交。 资料不是白看的,到了正经场合,表姐她们记录下来的资料不要太好用。 元初盈与元初柔皆是听得认真,不敢疏忽大意。 “行吧,也不用跟个惊弓之鸟一样绷着,长眼的也不会和咱们父亲过不去,为难咱们,就是为难咱们父亲。”见她们过于紧张,元初瑶轻声笑笑,凑近她们小声宽慰。 如此张狂的话还是不适合让人听见,可元初盈和元初柔却肉眼可见的松快起来,出门在外,无论嫡女庶女,皆是代表将军府的脸面,不管哪个受人欺负,同样是伤及脸面。 出门参加宫宴,多数人有争夺之心,但无结仇之意,两个小姐妹自认没有竞争力,也碍不着别人的眼,稍稍想一想,便能更加轻松对待接下来的进程。 待两人结伴离开坐席赏花去,元初瑶才起身朝着敦肃候府的方向过去。 她一走近,裴白氏就注意到她,扬起慈和的笑颜:“当真是好看,怎么那人还愿意让你如此夺目?” 元初瑶规矩的行了一礼,才凑到舅母身边跪坐下:“舅母觉得以前的我穿如此耀眼的衣裳,会是如何?” 裴白氏侧头一想,便明白高氏的想法:“眼皮子浅的糟心玩意,日后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说着顿了顿,她压低声音道:“你姥姥让我问你,何时才给她看场好戏?” 元初瑶想起自己立下要亲自解决高氏的决心,回以一抹安稳的笑,弧度很小的摇摇头:“不急于一时,她到底与我父亲相关,理应谨慎处理,值得拉长战线,慢慢等候时机,还请姥姥耐心一些,我不会允许那女人的女儿安然出嫁,她们吃下去的,我会让她们一点一点的吐出来。” 知心哥哥小四的跟踪已经有了见效,她母亲嫁妆中的物件流向,更是有了结果。 第四十六章 恰好避开 第四十七章 难搞的楚荷儿 “瑶……瑶瑶?” 一旁距离较近的一女子忽然出声。 她话声温和又柔软,听着像是冬日里在外走了许久,回到家中,放任自己陷入棉被中那般舒坦。 元初瑶侧身顺着声音望过去,蓦然惊喜,“楚姐姐!你从信安回来啦!” 重生回来,她也有与楚荷儿通过信件,当时说要去信阳的外祖家中过年,可能会去一整年,没想到提前回来了,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元初瑶从座位上起来,对着身边的几位小姐妹打个招呼:“姐姐们先聊着,我去与楚姐姐说说话。” 裴沐心扬扬手:“去吧,去吧。” 闫欣瞅了一眼:“你倒是有好多小姐姐,好生忙活。” 温素调笑:“日后你要是在人堆里喊一声姐姐,估计一大群姑娘都要朝着你看过去。” 闻如意点头应和,“不知不觉,瑶儿也如此受欢迎了。” 元初瑶一点也不害臊的跟着赞同:“长得好,招人喜欢,姐姐们要是舍不得我,等会我再回来作陪。” 动作不停,三两步走到隔壁案桌。 楚荷儿上下打量着她,面前的女子娟秀明丽,以往的木讷拘谨像是蒙了灰了收藏品,如今洗尽铅华,整个人都亮了一个度,清新脱俗,入眼好似迎来一阵风,笑起来的弧度携着轻快的秀气,扑面而来的舒适,恰到好处。 “许久不见,刚刚我都不敢认,瑶瑶变化很大。” 元初瑶回忆起前世最后的时光,元家满门抄斩,牵连九族的消息,还是楚姐姐替她传信,她才能够知道,否则家人死去,她还傻乎乎的在宫中做着她的懿贵妃,与元初雪争宠,日后更是会死于****。 带来的虽然不是好消息,但她打心底感谢楚荷儿,元家那会陷入麻烦,没人愿意沾手,楚姐姐却愿意冒着大不讳,暗中给她递来消息。 患难见真情,楚姐姐大恩,她铭记于心。 “人总该长大,无法永远天真的活在臆想中的世界里。”她微不可见的轻叹。 楚荷儿提起精神坐正:“可是出了什么事?” 从刚才看到人的时候,她就在想,以往瑶瑶都是跟在元初雪背后,甭管她以前怎么提醒元初雪没有表现上那般可亲,瑶瑶却总是一脸茫然,回过味来后还替元初雪解释。 方才她看到瑶瑶是与裴沐心等人坐在一起,显然在她去外祖家过年的这段时日里,瑶瑶总算是明白元初雪心思险恶,如此倒也是好事。 元初瑶并不知闺中好友已经在心下为她的幡然醒悟庆贺,此时场合不适合说太过私密的话题,她只摇头:“改日咱们约见时再细说。” 楚荷儿见她安好,也就不着急知道原委,抬手替她将脸颊一侧的发丝整了整:“不管怎样,有点变化不是坏事,你如今好得很,我看着欣慰。” 此话说得像元初瑶的外祖母,她脸上一囧,倒也习以为常的由者楚姐姐替她整理发丝,感慨道:“你这习惯是一点都没有变化,至今还是不喜欢不齐整的东西。”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楚姐姐受不得有地方变得杂乱,她若是看到,一定要细细整理,明知道这样不大好,可就是无法控制住。 她当初就是在一次宴席上被孤立,一个人跑到角落坐着,才与楚姐姐认识。 当时有个误会,楚姐姐发现眼前的人头发不整齐,忍了忍没控制住,走过来替她整理头发,元初瑶以为是在安慰她,两人三言两语的聊着,慢慢的熟悉起来。 真相还是楚姐姐后来告诉她的,当时得知真相,元初瑶一颗感动的心,碎得稀烂,可那会儿两人感情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倒不至于因为脸皮薄而恼羞成怒。 “你没做在我面前也就算了,谁让你和我相熟,免不了要受我骚扰。”楚荷儿动作轻柔的给她整理着,左看右看,终于顺眼后,才停手作罢。 鲜少会有人受得了她的行为,便是家中兄长得知她的这个毛病后,与她来往都逐渐减少。 楚荷儿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人带来压力,以及不舒坦的感觉,加之她性格过分温柔,便是别人呵斥,她也不会发怒,令人更加憋气。 久而久之,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亲兄长,对她开始视而不见。 为此,她好长一阵子,心里非常难受,甚至有过许多不好的想法,作为一个负担,她若是消失,也许会让许多人松一口气。 元初瑶就是那会与她相识,小姑娘没心计,单纯如白纸,特别好糊弄,与她相处也非常放松。 “真想将你带到我家与我同住,估摸会改掉我的许多坏习惯。”元初瑶看着案桌上摆放的东西明显被动过,忍不住会心一笑。 楚荷儿摇头失笑:“真要是如此,你怕是要头痛了。” 元初瑶摆摆手:“那可不一定,指不定难受的是你,东西能收拾齐整固然是好,可有些东西,你怎么也收拾不好,怕是要崩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有些人永远无法摆正心态,与其令她痛苦不堪,倒不如放开心,再也不去搭理。 可心里早已种了因,怎么也无法逃脱阴霾的笼罩,心里过不去,她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其实她想洗手,明明心里头纷纷乱乱,可她始终记得自己摸了头发,应该好好洗一洗。 元初瑶一瞥就知道她的想法,“去洗一洗吧,我随你同去。” 楚荷儿苦笑:“也真只有你能够毫无芥蒂的说出这样的话。” “接受都有个过程,不知道的时候,我不也一惊一乍。”元初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她是个心里头计较很多的女子,与那些真正温柔体贴的人差远了去。 到底如何,楚荷儿心里清楚,“知道的人不少,可他们都选择远离,并不是所有人都忍受得了我的毛病。” 元初瑶已经起身,把手递过去,“哪里就上升到忍受了,不过是理解,谁还没个习惯。” 楚荷儿每次看到她伸过来的手时,总会犹豫,可不是元初瑶理解的那样,嫌弃她手不干净,而是觉得自己的手不够干净,将手搭在面前的手上,感受到瑶瑶握紧,使力将她轻松扶起,心里头总会有一瞬的松懈,像是得到了救赎,等走上两步之后,身处一群人中的窒息感,照旧找上她来。 真是难以忍受,真想不用呼吸。 第四十八章 仗义的瑶瑶 闻如意望着两人悠哉悠哉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看一眼又看一眼。 裴沐心了然:“意外吧,那人竟会是瑶儿的闺中密友,还是来往许多年的那种。” 当初她看见两人和平相处的画面,意外不比闻如意少,在圈子里,楚荷儿的冷漠是人尽皆知,没人能够与她相处超过一刻钟,那些个眼巴巴上去和她打交道的最后都扫兴而归。 大致就是她们被嫌弃不整洁,尤其是对方指出她们身上不妥在之处,她们还无话反驳,甚至还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准备不充足,不够细心。 裴沐心等人一般很少主动打扰别人,也不会说看谁孤零零的就上前搭话,大家身份差不多,没必要阿谀奉承,便是身份比她们高的,也就礼数过得去就行。 “听我父亲说,元大将军脾气可不大好。” 闻如意的父亲是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虽说是辅佐丞相,但其实算是副丞相,与丞相关系也没有多亲近,毕竟本职是监察百官,丞相也是百官中的一员,元振则是武官之首,双方交锋不少,那一次父亲不是被元大将军犀利的言辞气的吹胡子瞪眼。 “那你觉得我表妹脾气如何?”裴沐心偏头看着她问。 闻如意想起和自家父亲呛声的瑶瑶,忽而笑了起来:“颇有元大将军之风。” 显然裴沐心也想到那天没能提前堵住元初瑶的嘴的遗憾,“不提也罢,她是个正直的,心里计较多,现今虽说好上许多,懂得衡量,可遇上熟悉之人的事情,她还是会仗义执言,或许丞相家的小姐,便是看上她这一点。” 温素和闫欣更衣回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一边坐下,一边追问:“谁看上谁了?” 不等裴沐心回答,她自顾自的说道:“刚刚路上碰上瑶瑶了,她竟然能和楚荷儿手牵手,当初我也想过与丞相府的小姐往来,相处不过一会就被嫌弃得怀疑人生,等瑶瑶回来,我要看她手里是用了什么稀奇的好东西,才能摸得到楚荷儿金贵的手。” 温素与她们几人又不同,她喜欢广交友,给自己留一二三四等等的后路,按照她的话来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虽说她讲究利益,但是维持关系却不喜欢纠结利益。 她行事很有一套,凡是她看准的人,通常都能在某个方面有突出的优势。 楚荷儿算是她交友途中的一个大坎,后来她细查之下得知,并非她一人跨不过这个坎,所有人都折戟沉沙。 刚刚看到楚荷儿主动和元初瑶打招呼,她已经深陷自我怀疑中,看到两人聊天愉快,以及楚荷儿的温柔浅笑,语调轻柔,简直闪瞎她的眼睛。 尤其是她竟然还给元初瑶整理头发,简直没天理。 同样是人,她为甚要受到楚大小姐的嫌弃? 她这事几人都不知,闫欣坐回原位,从袖中又掏出一吃食,饶有兴致的听着,听完还点评:“或许是觉得你长得不够漂亮。” 会心一击! 温素捂着心口,震惊的看着闫欣。 以往她知道闫欣嘴巴毒,没想到真被毒到的时候,方才知道厉害! “你这话我接不下去……”温素气哼哼的撇过头去。 闫欣麻爪,努力安慰:“其实你长得也是不错,不过是与瑶瑶相比,到底缺少点精致。” 闻如意:“……” 裴沐心捂脸:“还是莫要安慰了,素素待会要给你讲哭了喽。” 闫欣只得一脸不舍的将吃食递到温素面前:“吃点东西,心情会好些。” 温素噗嗤一笑,一把接过,发现是花生酥,又香又脆:“你又哪里买来的,竟不粘牙。” 闫欣总有那样的能力,速度解决完一个话题,将所有人都拉入她擅长的话题中,上一刻还在聊着谁家儿子多俊俏,下一刻她就能让所有人一起说哪家肘子最好吃。 后殿中,元初瑶无比细致的将手给洗干净。 这一点她还是因为和楚荷儿相处久了,逐渐与她靠拢的习惯养成。 掏出自己带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两人才转身往外走去。 她们身处的地方,是用来给各家清洁之处,往后还有解手的地方,与男宾方便的地方,相隔一个花园,女子这边被称之为南院,男子那边则是北院。 此刻琼台那边热闹非凡,这地儿倒是清幽宁静。 出了门,在抄手游廊上闲闲的走着,元初瑶途径花园边上,绿意盎然的景色映入眼帘,有一小树长势不错,探出头往游廊下冒出,嫩生生的绿叶,像极怯生生的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好奇外界的景象。 低着头看上一眼,元初瑶刚想说话,忽然顿住,在楚荷儿看不见的时候,她眸色变幻,最终定格深邃凌厉。 一阵轰然的笑声从花园中传来,隔着假山,她们看不真切。 可哄闹的笑声之前,有句“闻家小姐是高岭之花,我一粗人,能得她花垂青,莫不是要感恩戴德的三跪九叩,才能彰显诚意不成?”印刻在她心头。 男女互相议论,在南夏并不稀奇,可前面的话还未曾觉得有什么,后边的话怎么听着就那么欠扁呢! 楚荷儿沉默半晌,张口欲言。 元初瑶似有所觉,抬首对着楚荷儿勾了勾唇角,眉眼微弯,笑的轻松,好像并不在意。 可下一瞬,这姑娘拎着碍事的裙摆随手一扎,踩着游廊边上的座椅,从扶手上翻身跃下花园,楚荷儿一口气提起,心口砰砰直跳,下意识学着元初瑶猫着步伐走过去,可她没胆子往下跳,到底有一人多高的距离,跳下去可不得崴脚,跪在座椅上,扒拉着扶手往下看去,便看见小姑娘捡起几个石头,在手中掂量。 张了张嘴,想要呵斥住她。 可又怕打草惊蛇,惊扰到人。 一时之间,很是纠结,连爱整洁的毛病都抛之脑后。 元初瑶挑好几块圆圆的石头,仰头对着上边的楚姐姐灿烂一笑,转过身后却瞬间变脸,沉着一张脸,毫不犹豫将捡到的时候,一股脑往假山后头丢去。 楚荷儿捂脸叹息……可见有些变化也不是好的,胆子忒大了些。 第四十九章 撒欢惹祸 一扔完东西,她便麻利的从下面攀上来。 迅速整理好衣裳,她坐在座椅上,也没有跑的意思,背对着一群“谁扔的石头,到底是谁,给我站出来。”的叫骂声,欣然一笑,低声来上一句:“活该。” “哎呀,那边有人,怎么办,楚姐姐,我扔到人了,不会砸死人吧~”她掐着嗓音,咋咋乎乎的说着话。 随即她还疑惑:“不是说有湖泊么?怎么没听见扑通的声响?” 张俢宜携着一行人绕过假山,恰好对上两位女子的注视,一人冷淡的眼神如那闻家如意一般,他不喜的转过视线,看向眨巴着眼睛,满是抱歉的女子身上,只一眼便觉心跳忽停一拍,女郎身穿明红的衣裳,如同一团火焰,烧进他的心田,越烧越旺,炙热无比。 “你们可有受伤?怪我鲁莽,不该胡乱扔东西。”她几步上前,趴在扶手上,往下看着他们,眼里满是关切。 一众贵胄,看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皆是笑着摆手:“没事,没事。” “真的没事嘛?你们莫要骗我,真要是有问题,我带你去找太医瞅瞅。”元初瑶满是愧疚的皱了皱眉头,语调越来越低,似是有些害怕。 张俢宜见小姑娘怯怯的眼神,心下麻乱,张口带着哄她:“真的无事,连皮都没破,你的力道轻,我们皮糙肉厚,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元初瑶嘟了嘟嘴,仔细辨认他说话真假,好一会才小小的松一口气,“那好吧,你们可别秋后算账哦,到时候我爹爹知道我惹祸,定会收拾我。” 张俢宜的同伴忙摆手:“怎会,我们不是那等背后告状的小人。” 元初瑶听完便笑了起来,她一笑,连周边的花草都黯然失色:“那行,我先走喽。” 张俢宜醉在她那明媚娇俏的笑意中,见她转身走出好几步,才回过神来,“姑娘我是镇南将军之子张俢宜,可否告知芳名。” 元初瑶转过身来,诧异:“张俢宜?原来你就是闻姐姐的未婚夫啊!” 随即她又警惕的看着他:“你干甚问我姓名,难不成你想找我父亲告状。” “不成,不成,我才不说,好姐姐,咱们快走。”说着她就拉着楚荷儿快步走起来,想了想,又小跑起来。 看着小姑娘如小兔子一般蹦跶着走掉,后面顿时一阵善意的笑声传开。 一直到跑出来,楚荷儿都没说过一句话,实在是被小姑娘接二连三的手段给惊到了。 青天白日之下,当场行凶,竟然还轻而易举得到别人的原谅,简直不可思议。 走到琼台附近,元初瑶才翻了个白眼:“真是没品,背后议论姑娘家也就算了,两人见都没见过就好意思说得到闻姐姐的垂青,如此也就罢了,还敢胡诌。” 她倒没有觉得张俢宜若是被闻如意看中就该感恩戴德的想法,或许对方不经意看到过闻如意,可闻如意从未见过他,说明两人没有正式碰过面,以至于他的说法毫无依据,针对的语气更是莫名其妙。 说出来的话跟个怨妇似得,酸的发馊。 楚荷儿垂头看着刚刚摸过扶手的双手,那扶手指不定被好多人碰过,尽管每日宫人都会清理,可那一块抹布,都不知道洗过多少的东西,一想到那个画面,她便头皮发麻。 她忍着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回应:“你何必出那个头,他说点什么,你闻姐姐也不会少一块肉,便是你闻姐姐应当也不愿意你随意涉险,万一那些个中有个不好对付的,暗中报复你可怎么办?” 说起这个,她就想到方才元初瑶直接往扶栏下跳,跟云腾马场那匹追命似得,一旦没拴紧,便撒欢的惹祸。 “你说你,那么高的地方,眼都不眨的往下跳,能耐了你!”脑子逐渐转过弯来,楚荷儿便后怕不已,连手有多脏都给忘了。 元初瑶捂着被点了一下的脑袋,“我那不是生气嘛!” 楚荷儿待她实在没心气,更何况她鲜少会有生气这种情绪,更是连发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发,说到一半,挥了挥手,想给她脑袋瓜子来上一下,偏偏又不忍心用力。 见她郁闷,元初瑶像个皮实的小子那般嘿嘿的笑了笑,凑近她,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你别怕,我做事前衡量过的,不会有事,便是那些人想要计较,我父亲也兜得住我。” 两人从琼台侧门走进去,没有发现,楼上有五人正临窗说话,靠近侧门这边较为安静,以至于他们将楼下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元初瑶只要稍稍抬头,便能看到自家亲哥和表哥一副见鬼一样的神情。 祝亦安唤来宫人,命他们去打听打听,后殿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过一会,前因后果便铺在五人面前,元景琛揉了揉额角,感觉青筋在指腹的触碰下,猛烈的抽了一下,什么时候,他妹妹竟和一个小子一样令人头痛。 “帮我把元家大小姐元初瑶叫过来。”元景琛嘱咐宫人,熊孩子不教育,她转头就能把自己做过的事情给忘了。 宫人领命而去,不过叫人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他说有人找元家大小姐的时候,一位名叫元初雪的说她就是,好在他确认一下名字,才意味深长的摇头,说是叫元初瑶元大小姐。 那位名叫元初雪的元家小姐,很是没脸。 元初瑶一听是兄长喊她,就完全没心眼的跟过去,完全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原来元统领妹妹的容貌如此绝俗清丽,怎么一直未曾听闻过你妹妹的美名。” 开口之人是一少年,一行人中他最矮,可模样他却是最精致,如他母亲灵妃那般,三分秀气,三分英气,一分养尊处优的矜贵,剩余的皆是懒散与闲适,说起话来也跟逗闷子一般,没个正形。 裴宸并不希望十二殿下注意到瑶儿,直接问元景琛:“你把表妹叫来作甚,你该不会是要当着我们的面教训她?你不怕她哭给你看啊!” 元景琛不以为然,“当着你们的面怎么了,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日后除了我一人,我还有你们这群兄弟,可以帮我盯着她,不要以为出了家门就可以为所欲为。” 第五十章 兄妹争执 元景琛越想越气不过:“那丫头,我一个人是管不住了,一个没看住就可劲闹腾。” 一无所知的元初瑶,跟着内侍进了紧贴琼台的高楼,沿着楼梯往上,转过一个弯,内侍给她指了指房内。 元初瑶站了一会,愣是没胆量推开门。 她脑海里想过宴会中少女遇害的一百八零八种死法,推开门会不会就有一个大汉在一旁等着,一棍子敲下来,她眼一闭不省人事,到时候岂不是任由别人为所欲为。 内侍说是兄长喊她过来,可内侍能相信吗? 如此想着,她便忍不住隐晦的瞥了走到不远处候着的内侍一眼。 内侍低眉敛目,丝毫没有察觉到元家大小姐的注视,否则定会接收到她的示意,过来给她开门。 屋内五人面面相觑,四人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并没有识相避开给元景琛教育妹妹的空间,反而真的打算做个好兄弟,一个个应下,真打算以后帮他看管妹妹。 分明听到脚步声上来,怎么在门前停住了? 裴宸没按捺住好奇,起身过去打开房门。 元初瑶吓得往后一跳,整个头皮都炸起来,生怕迎来一棍子。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裴宸站在门前,才悻悻然的放下防御状的手,“表哥也在这里?元景琛呢?” 她以为元景琛不在,才敢直呼其名,没想到话音刚落,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裴宸身后传来:“你哥我在呢!” 说是熟悉,那是她确定这是元景琛的声音,说是陌生,实在是语调太过阴测测,跟好久没晒过太阳的鬼怪似得,古里古怪的。 她往里边探了探头,还问了一句:“哥,你是生病了吗?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结果一看,对上四个人的脸,惊得差点转身就走,好在亲哥真的在里面,应该不会有阴谋。 但她脚步还是微微一顿,直到元景琛笑了笑:“干站着干嘛,进来坐。” 见他笑容依旧,说话也还正常,她才放心的走进来,门也没有关上,毕竟她一女孩,往都是男人的房间里走,到底不大合适。 行礼后她才注意到屋内的人,分别是元景琛、裴宸、祝亦安,以及若是没猜错,应该是七殿下靖王,柔妃之子祝亦云,另一个是十二殿下翊王,灵妃之子祝亦羽。 元景琛坐在那抖着腿,自带兵痞气质,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难以解决的大难题。 裴宸表哥还对她眨眨眼。 晟王祝亦安好整以暇,对她笑得依旧和气,并没有兄长说得那么难以接近,上次兄长果真是忽悠她。 靖王祝亦云斯文优雅,眉眼略长,但不上挑,平和宁静,坐在那笑意清浅,似有若无。 翊王稚气未脱,脸很嫩,眉毛如浓墨却并不锋利,笑出腼腆的奶味。 他们都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也没过去挤,隔着案桌,在他们对面乖巧的跪坐着,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他们都笑而不语,便有些坐立不安,身体微微前倾:“哥哥叫我过来可是有事?” 裴宸哪曾见过表妹如此可爱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元景琛瞥了他一眼,未免表弟先把话说了,他没拖太久,直接道:“听说你能耐,敢拿石头砸人!” 元初瑶一惊,随即眉毛一竖大怒,一掌拍在面前的案桌上,“无耻小贼,明明都说好不会告黑状,竟然说话不算数,谁说的,到底谁说的!” 等她套出话来,一定要欺负回去! 元景琛差点背过气去,努力深吸一口气才道:“你打听谁告诉我的,还想报复回去不成,你怎么如此不知悔改!” 元初瑶慢半拍才发现,自家老哥好像有点儿生气,视线下移,躲避着兄长灼灼的目光,“哪里会,不过是告状之人说话不算话,定是小人一枚,下次遇见,我一定要远远躲开他。” “真是如此?”元景琛将信将疑。 一见他放缓语气,她立马打蛇随棍上,疯狂点头:“当然,我又不是热爱惹是生非之人。” 元景琛半信半疑的放过这个话题,元初瑶下意识偏头松了一口气,出汗的掌心在裙子上蹭了蹭,没想到兄长是来兴师问罪的,真是失策,不过到底是谁告状这个问题,她还是非常在意。 她偏的方向恰好对着祝亦安,见她努着嘴撇了撇,他低头忍笑。 如此容易放过她,元景琛总觉得有点儿不甘心,忍不住多交代几句:“以往也有个别女子喜欢仗着身份欺负人,可后来受欺负的人中,有个狠人,记恨那女子的嘲笑与压迫,便趁着一次宴会,悄无声息把人给推湖水里淹死。” 他本以为自家松鼠般胆小的妹妹,定会觉得害怕。 偏偏元初瑶不是小孩儿,思维清晰得很,一脸放松的笑道:“还好我没有经常欺负人的爱好,应该不会有人记恨我。”虽然刚拿石头扔了人, 但也没有多使劲,不过就是坏那行人谈话的兴致而已,再就是有点儿痛。 元景琛:“……”不知道该说什么,教育失败,心力虚弱,无以为继。 裴宸完全体会不到元景琛的无力感,反而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咱们瑶儿,本就不是不讲理的人。” 元初瑶回以一笑,“那可不。” 一转脸,发现兄长脸色越来越黑沉,笑容一僵。 好半天,屋内都是一阵沉默,祝亦安三兄弟看热闹已经够过分了,这时反而不好说什么场面话来提高存在感。 “那什么,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阿兄不要生气。” 元初瑶扶着桌案跪直,抬手拍了拍元景琛的胳膊表示安抚。 看着自家乖巧模样的妹妹,元景琛实在是没脾气:“知道是错的,还如此做?” 分明就是什么都没仔细想,为了出口恶气,不考虑后果。 真要是形成习惯,日后在他们不曾注意的角落里,被更厉害的人欺负了如何是好? 元初瑶见元景琛说完后皱着眉,她不得不解释得清楚一些:“拿石头砸人的时候,我有特意挑选石子,没捡大个头的石头,意不再于伤人。” “既然不想伤人,为何还要扔石头?”元景琛始终不明白元初瑶到底在想什么,高声质问。 兄妹二人头次出现对峙一般的场合,言行更是无所顾忌,声音越来越大,导致屋内的人注意力集中,错过屋外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