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端起-京都府(上) 一、事端起-京都府(中) 一、事端起-京都府(下) 二、事端起-祁连玉(一) 京都府,皇宫,御书房。 楚伯雄身着明黄色的衣袍坐在书案前,看着孔旭沉声说道:“东街行凶之人可有些眉目?” 今早卯时,楚伯雄便通过手下暗卫知晓了东街四十七巷那里发生的事情了,那府邸里的人与衙司都府的关系,楚伯雄自然是明了的,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谁有如此能力,在不惊动皇室暗卫的前提下,能夜潜京都府,然后雪夜灭了全家。 孔旭的声音微颤,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一声:“没有。” 声音细小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吹散。 只是声音出唇,孔旭便心生悔意,先不论声音细小如蚊声这事儿是否会让眼前这人不高兴,单说自己的那声“没有”,便多半是会违了那人的心意了。 那人可不是来听自己说上一句“没有”的。 于是孔旭决定挽回一下不利的局面,便清了清嗓子,试图在告诉那人,自己刚才之所以说话声音小,是因为自己的嗓子不舒服,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陛下,臣已经让百晓堂的陆青看过了,但是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合州百晓堂,素以情报出名,若百晓堂的人没有看出什么,那便是看不出什么了。 “百晓堂的陆青?”楚伯雄忽然话题一转,让孔旭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的。”孔旭不知道楚伯雄的意思,便只能简单的回答了一句。 “他看了?”还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的。”依旧是简单的答案。 “他没看出来?”楚伯雄此事的语气变得淡了很多,似乎神情也变了许多。 而孔旭的神情却愈发的紧张起来,他隐隐明白了眼前的这个权利顶端的人说的话的意思了。 “陛下······”既然有了变化,便要思考对策,孔旭现在就在思考。 “现在京都府出现了如此事情,是江湖又出现了新的厉害的势力,”楚伯雄的声音彻底沉了下去,然后猛然变得冷厉了起来,如同寒冬里猛然吹进来的一股寒风,让人瑟瑟发抖,不寒而栗,“还是说,你们京都府衙玩忽职守,根本就没有发现,也根本没有注意过他们,才让他们这帮凶徒,夜潜京都府,做下此等凶事。” 其实孔旭心中明白,能在京都府做下此等事情的,未必是外面的江湖势力,但是皇帝没有提过这个想法,而且话语间隐隐透着想要将这盆脏水泼向外面江湖势力的架势,那孔旭自然也不会去提。 可是孔旭此时必须要表个态度,于是在楚伯雄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孔旭便跪了下去,上身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 作为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手,孔旭知道如何化解任何一场劫难,作为一起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他深知楚伯雄的脾气,他知道不管自己是否揽下这个罪责,楚伯雄这顿脾气总是要发的,更何况现在的皇帝陛下,只是要个泼脏水的理由。 就像孔旭了解楚伯雄一样,楚伯雄同样了解孔旭,当孔旭双膝跪下的时候,楚伯雄便知道这个追随自己三十多年的老油条要做什么。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不能治你的罪吗?”楚伯雄手持书卷,指着案下跪着的孔旭。 “臣不敢。”孔旭在下面唯唯诺诺地说道。 “你哪有什么不敢的,”楚伯雄撇了孔旭一眼,接着说道,“罢了罢了,你的命朕留着还有些用处,就先留着吧。” “谢陛下。”孔旭虽然嘴上对楚伯雄谢恩,但是身子却一点没有动的意思。 楚伯雄自然知道孔旭的想法,俗话说,伴君伴虎,这孔旭不起来的原因,自然是楚伯雄没有说让他起来,要是此时孔旭起来,保不齐会犯了圣怒,要了他的命。既然如此,莫不如多跪一会儿的好。 楚伯雄没有理会孔旭,既没有说让他起来,也没有说让他继续跪着。 “你也知道那府里的人是什么身份。” “自然是知晓的。”此次孔旭没有在沉默,他知道,眼前的皇帝陛下,多半不会再要他的命了,但是跪还是要跪着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楚伯雄盯着孔旭问道。 “臣已经着人去了梁王府,将此事移交给都府了。” “你倒是动作快。” “此事涉及江湖势力,按楚律理应交予衙司都府办理,臣只是做了份内的事。” 楚伯雄冷笑两声,然后衣袖一挥,对孔旭说道:“下去吧。” 孔旭如蒙大赦,立即谢恩出了御书房。 楚伯雄沉思一会儿,然后对御书房门外候着的太监说道:“来人!” 门外候着的太监闻声推门而入,躬身垂首,等待楚伯雄下一步旨意。 “传朕口谕,东街一案涉及江湖势力,现着衙司都府彻查此案,不得有误。” 太监领命,正要退出御书房,楚伯雄突然喊住了他,说道:“告诉楚慈,必要时候可以用些手段。” 冬月的京都府,在冬雪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的美丽,前几日显得有些萧索的京都府街道,如今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午时刚过,前一日虽然下过了雪,只是经过午时的阳光一晒,却已经散了昨天雪落带来的丝丝寒意。 楚慈站在院子里,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棉袍,望着积了一夜冬雪的梅枝出神。 “少爷,天冷了,回去吧。”康伯在楚慈身后语气温和地对他说道。 楚慈没有在意康伯的提醒,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小玉的下落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都府的暗卫已经散下去了,估计申时便可有消息回复,”康伯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事儿,便继续对楚慈说道,“少爷,孔旭进了宫了。” “嗯,”楚慈点头应道,“京都府出事,他作为京都府府尹难辞其咎,进宫面圣,一半是为了请罪,另一半······” 楚慈说到这里便没有说下去,似乎在思考孔旭此次进宫另一半的目的是什么。 “另一半是什么?”康伯听的楚慈说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便问道。 “另一半嘛,”楚慈嘴角扬了扬,然后对康伯说,“等等就知道了。” 二、事端起-祁连玉(二) 二、事端起-祁连玉(三) 二、事端起-祁连玉(四) 三、事端起-消息(上) 三、事端起-消息(中) 就在这时候,齐四突然感觉到后心一凉,身体本能地向旁边一闪,只见一点银茫闪过,莫如黑暗之中。 齐四浑身一激灵,丝丝冷汗顺着额头渗了出来,接着便警惕地看着四周,漆黑如墨,安静如常,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我的五识竟然无法探查到。”齐四想到这里,便再次提高警惕。 现在这个局面,敌暗我明,对自己很是不利。 “嗖——”又是一点银茫,直直射向齐四的胸前,因为齐四这次早有准备,所以在银茫没有接近的时候,齐四便有了应对之策。 齐四将身体迅速腾挪到一侧,然后看准银茫射过来的方向,右腿迅速发力,将整个人向那个确定的方向弹了过去,与此同时,齐四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匕首,向那处刺了过去。 原本漆黑一片的院子里,突然扭动了一下,然后一个同样是身着夜行衣的人影出现在那里。齐四没有就此停顿,依然是匕首直指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见状不好,迅速向后倒退几步,然后右脚迅速飞起,点到了齐四的手腕处。 齐四手腕一松,匕首脱手飞了出去,直直地插在地面上。 一个合格的暗卫,不是要在战斗中击败敌人,而是要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传出去。 齐四见一击不中,急忙闪身要走,黑衣人见齐四并不恋战,甩手又是一点银茫,“嗖——”的一声向齐四的方向射了过去,齐四虽然知道黑衣人不会让自己离开的,但是此时的齐四一心想着离开这里,所以银茫飞射过来的时候,便没有来的及躲闪,直直地刺入齐四的后肩。 齐四踉跄几步,然后顺势躲进屋子里,房门紧闭,将两人隔了开来。 黑衣人见齐四进了屋,便也跟了过去,当黑衣人推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只有一扇被打开的窗子,在那里“咯吱,咯吱”地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 此时南锣巷的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之前聚在这里的几个黑衣人正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夜巡府兵的巡视。 “大人······”其中一名黑衣人欲言又止。 那个被称作大人的黑衣人听见声音一愣,然后转过头看着说话的黑衣人。 “还有三个呼吸。”声音冰冷,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 之前几人聚在这里的时候,为首的黑衣人便告诉过他们只等齐四二十个呼吸,二十个呼吸过后,齐四没出现他们便会撤离。 刚才出言的黑衣人被为首黑衣人的神情惊了一下,便再没有说话,只是额头上的冷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渗了出来。 “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二。”整个角落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的诡异,每个人都屏住呼吸,都想着再最后一刻那个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出现的人现身。 “一。”最后一个音节从为首的黑衣人嘴里跳出,仿佛那一刻整个空气变得凝固了,也仿佛为那个人的一生画上了终结号。 “撤!”为首黑衣人对其他几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准备离开这里。 其他几名黑衣人虽然不想离开,但是对于来自上司的命令,自己不能不服从。 就在几人想离开的时候,巷子口,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角落里本来要准备离开的几人顿时心生警惕。 为首的黑衣人眼睛微眯,然后向身后的其余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几个不要跟过来。 几人领命,齐齐向更深的角落里退了过去,隐去了身形。 为首的黑衣人动作轻缓得向着巷子口走去,到了巷口,这里却再没有一丝动静,更没有一个人影。 为首的黑衣人眉头紧锁,回忆着刚才看到黑影闪过的场景,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便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时候之前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为首黑衣人的眼前,为首黑衣人反应也算是迅速,在人影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已经作出了判断,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右手已经搭在了自己身后腰间的匕首上,随时准备刺出致命一击。 只是为首的黑衣人面前的人影并没有任何动作,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为首的黑衣人一怔,因为在那人倒下的那一刻,为首的黑衣人分明听到他对自己说了一声“大人”。 为首黑衣人闻言一震,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继而为首的黑衣人迅速跑到倒下的人影前。 果然是齐四!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立刻去扶倒下的齐四,而是先有所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按照眼前齐四的状态来看,必定是被人所伤,被人所伤就可能有人追过来,要是这样为首的黑衣人,便不得不提高警惕了。 这时候后面的几个黑衣人发现了异样,便齐齐跑了过来。 “四哥?”之前和为首黑衣人说话的那人,一眼便认出了倒在地上的齐四,“大人,四哥怎么会这样?” 为首黑衣人摇了摇头,然后满脸严肃地对其余几人说道:“齐四中毒了。” 然后目光扫了一下几人,对其中两人说道:“杨烈,你去梁王府通知康伯,告诉他事情有变,其余人将齐四带到桐苑客栈。” 杨烈便是之前和为首黑衣人说话的人,他听到命令之后,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齐四。 为首的黑衣人见杨烈没有动作,便继续说道:“你轻功好,告诉康伯,他要的人被人截胡了,让他派人查查,我这头带齐四去桐苑客栈。” 杨烈这才点头,然后也不停留,便向着南城西街的梁王府赶去了。 京都府的夜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显得格外的深沉,三郎将祁连玉从东街南锣巷的许三家里背出来之后便径直去了四十七巷的那座宅邸别院。如今的别院因为发生了那档子事情,所以现在的这里却显得额外的阴森,也是因为除了那档子事儿,四十七巷的夜巡府兵增加了不少,这让背着祁连玉的三郎着实有些手忙脚乱。 三郎背着祁连玉来到四十七巷的时候,刚好赶上一队夜巡的府兵在那里巡逻,三郎仗着自己的轻功好,几个闪身便躲过了府兵的巡视。再几个闪身,三郎和祁连玉便到了别院的一侧。 此时的别院已经被京都府衙贴了封条,封住了大门,防止外来人进入别院内。本来按照三郎的想法直接趁着夜巡的府兵没注意,自己背着祁连玉溜进别院就好了,只是三郎刚要实施自己的想法的时候,身后的祁连玉却说话了,声音虚弱无力,气息飘荡,如同风中的小草,在那里摇曳不止。 “停!别走。” 三、事端起-消息(下) 四、事端起-解毒(上) 更鼓敲到了二更,整个京都府的街道也已经陷入一片沉寂,仿佛将白天的一切喧嚣都归于黑暗,然后再重新洗牌,等待下一个日出。 桐苑客栈的前堂已经没有人了,贾秀岳也因为无从思考到为什么那个神秘人没有来而选择了放弃,他甚至想过可能那个人出事了,但是他始终只是个小人物,小到就算知道对方出事,也不知道如何帮到对方。所以他在前堂等到了二更鼓响起,然后才终究放弃了等待。 这是楚历冬月十五的最后一更鼓,没有人会想到在这最后一更鼓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相信,在这段时间里能发生什么,毕竟这所剩的时间只有一更鼓的时间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这里的沉静,如同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一颗不打不小的石子,平静打破,涟漪起伏。 许久过后,门内传来了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个打着哈欠,并且带着很大不满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谁呀,小店打烊了,客房住满了,酒水喝没了,饭菜都馊了,若要吃饭喝酒的话,明天请早吧您。” 话说的很顺,似乎他用这种话搪塞过很多夜宿的客人。 虽然声音是从客栈里面传来的,但是门却没有要被打开的意思。 屋外的人见客栈里面的人并没有给自己开门的意思,也不生气,只是对着里面的人说道:“一枝独在岸。” 这话似乎带有魔力一般,让客栈里的那人变得沉默下来。沉默只是一会儿,接着便又是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外面的人有些发蒙,并不知道客栈里发生了什么,他更不知道现在是否是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错误。 他记得当初执行任务之前,康伯告诉过自己,有事情就来西街的桐苑客栈,然后和对方说上刚才自己说的暗语,对方便会为自己予以方便。只是康伯当时也没说过会发生现在这种情况呢。 对方没有反应,甚至可能离开了。 门外那人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于是那人向后偏了偏头,看着头上被两侧灯笼的昏黄的光亮照耀下的牌匾,明晃晃地写着“桐苑客栈”四个字。 那人心里暗道一句:“没错呀。” 于是他再次抬手敲门。 “莫要再敲了,把夜巡的人敲过来可就不好了。”声音是从客栈里面传出来的,似是在提醒那人小心些。 话音落下,接着便是一阵搬动门板的声音。 “今天你来晚了。”客栈里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是与门外那人很是熟络。 开门的自然是贾秀岳,二更鼓刚过,他便回了后院睡下了,只是没睡多久,就被小二的敲门声吵醒了,后来知道应该是自己等的人来了,便披了身衣服也顾不上其他的,径直来到前堂。他现在心中有些欣喜,也有些期待。自己来这里已经二十年了,那个神秘人也来了二十年,虽然每次说话不多,但是贾秀岳的心里却已经把对方当成和自己有着一样命运的人了,于是他的心里生出了相惜的感觉。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出现了,直到刚刚小二告诉自己那个人可能来了,自己内心的欣喜便抑制不住地向外喷涌着。 门板挪开,出现在贾秀岳面前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 “不是他。”贾秀岳看到对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虽然每次对方来的时候也都是黑衣斗笠,看不清相貌,但是贾秀岳确信那人绝对不是眼前的人。 那一刻贾秀岳思绪万千,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与门前的那名黑衣男人拉开距离,同时双手握拳,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这是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你不是他。”贾秀岳与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 黑衣男人一愣,他不知道贾秀岳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贾秀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只是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不是自己期望的那个人,心里有些失望。 门前那人也看到贾秀岳的动作了,知道对方对自己还是有所警惕,便淡然一笑,然后说道:“一枝独在岸。” 贾秀岳双眼微眯,然后脱口而出:“风雪故人来。” 门前的黑衣男人接着对贾秀岳拱手说道:“张兴海。” 贾秀岳对张兴海摆了摆手,然后说道:“叫我贾掌柜就行。” 张兴海对贾秀岳抱拳拱手,说道:“贾掌柜,我的属下受伤了······” 未等张兴海说完,贾秀岳便冲张兴海招了招手,说道:“进来说吧。” 张兴海点头,然后向着身后比划了个手势,接着便有几名同样身着黑衣的陌生人出现在桐苑客栈门前。 “大人。”几名黑衣人搀着昏迷的齐四,对张兴海说了一声。 贾秀岳见到突然多了几个陌生人,也不惊慌,只是对小二吩咐了一声,说道:“带他们去后院。” 小二点头,然后便带着张兴海几人去了后院。 齐四被安排在了桐苑客栈后院的偏房里,张兴海和贾秀岳留在屋子里,为齐四解毒。 之前在赶过来的时候,张兴海已经为齐四简单滴看了一下中毒的情况,伤口的位置是在后肩。,只有一个极小的针孔,针孔周围呈现紫青色,却没有扩散的意思。张兴海明白,应该是齐四在中招之后,用内力封了周围的穴道,让独行扩散速度减慢,作为衙司都府的暗卫,这一招封穴锁毒,也是必备秘技之一。 张兴海作为衙司都府的暗卫统领,他的另一个身份便是雍州张家的人。 雍州张家原本为西北毒宗的三大家族之一,于大历二十五年,因某些原因脱离本宗,自立门户,同年被楚国皇室招揽,为衙司都府外府势力,与合州百晓堂的陆青一样,张兴海便是被家族派到京都府效力的人。现执掌都府暗卫。 因为张兴海属于外府势力,所以康伯并没有告诉他今天要寻的人的身份,本来桐苑客栈这条线也是不能让他知晓的,只是康伯怕中间出岔子才告诉张兴海,让他过来桐苑客栈的。于是也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张兴海在齐四受伤之后没有去梁王府找康伯,便是不想让有心人察觉到都府在调查这件事儿,或者说这件事儿和都府有关系。这也是康伯把桐苑客栈这条线告诉张兴海的原因。 四、事端起-解毒(中) 雍州张家作为曾经西北毒宗的三大家族之一,在辨毒、解毒方面张兴海还是有些把握的。 “那个小二可靠吗?”张兴海突然对一旁的贾秀岳问道。 “可靠,他跟了我十几年,是我从小一直养大的。” 张兴海点了点头,他这么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在门外敲门时说的暗语,对方应该是知道贾秀岳的身份的,他担心此人不可靠,日后会把自己的行踪说出去,然后为衙司都府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齐四此时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淡青,或许由于毒素被封没有扩散的原因,齐四的呼吸并没有紊乱,也只是照之前的弱了许多。 张兴海将气死的身体翻了过来,露出已经变得深紫色的伤口。 “贾掌柜,麻烦你给我打点水来,再来一壶烈酒。” 张兴海这么要求自然是在齐四的伤口处看出了些门道。他现在心里也有了盘算,用毒针的人很多,但是能在封毒的情况下令人昏迷不醒的却没有几个。而此时的张兴海心里也有了几个猜测。 张兴海双手翻动,将内力运到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之上,只见双指微微变色,颜色也很是诡异,似青似蓝,无法辨别。 这是张家绝技,玄青指。练成可吸物御毒,大成后可有削铁断金之能。 张兴海双指抵住齐四后肩的伤口上,双指用力,颜色变的愈发的深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兴海双指的颜色变得淡了几分,而齐四后肩上的紫青色此时却变得无比诡异,颜色虽然又深了几分,但是从伤口处扩散开的毒素面积却相较之前少了几分。 当时在发现齐四的时候,张兴海便在第一时间想为他解毒,毕竟时间拖得越久,毒发的可能性就越大,只是后来张兴海没办法确定能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将齐四体内的毒给全部拔除,时间久了,便会惊动这里巡夜的府兵,甚至还可能将自己的行动暴露出去,惹来麻烦。于是在确定了齐四体内的毒素不会在短时间爆发的情况下,张兴海便选择了桐苑客栈。 细密的汗珠从张兴海的额头处渗透出来,就在这时候,一根极细的银针也成功的被张兴海从齐四的后肩处取了出来。张兴海双指一挺,夹住了那根极细的银针,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已经装了大半水的面盆里。 银针接触水面的一刹那,便有一股近似浓稠的紫黑色,以银针为中心,缓缓向四周散开,如同在水中绽放的一朵黑色的莲花,诡异而妖艳。 “这······”一旁的贾秀岳瞳孔骤然放大,脱口而出,“黑莲花!” 听得贾秀岳认得此毒,张兴海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认得?” “自然认得,此毒遇水便会扩散,如同一朵绽放的黑色莲花。二十年前,西北边军便是被下了此毒,死了近一半的兵卒,当时西北驻军的西土城,一夜空城。”说到这里贾秀岳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闭上了双眼,仿佛整个人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那个一夜空城的西土城。 “那次我知道,当时西北边军挑衅西北毒宗······” “不对,是西北毒宗挑衅西北边军在先。”贾秀岳斩钉截铁得打断了张兴海的话。 张兴海双眼微眯盯了面前这人好一会儿,然后并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自己是知道的,而且直到现在也觉得这事儿十分蹊跷,当时楚国皇室势微,对于西北土皇帝一般的西北毒宗,避让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寻滋生事呢。 张兴海对于当年的那段事情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一心为还在昏迷中的齐四解毒。 随着时间的推移,齐四后肩的毒素扩散的面积愈发地减小,最后化成一股脓水,顺着伤口处流了出来,张兴海转身用沾了烈酒的棉布将齐四肩头的脓水擦净,然后扔在了炭盆里。 “这黑莲花之毒,虽然诡异而且毒性大,但是有个弱点,就是怕烈酒。烈酒一沾,这黑莲花的毒性便会弱上几分,”张兴海一边说话,一边用烈酒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双手,“那盆水不要倒掉,让人拿去煮,直到把水煮干,再把里面煮出来的白色晶体收集好给我,日后有用。” 贾秀岳并没有动作,而是冷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姓张。”张兴海没有说多余的话,是回答了三个字。 “西北毒宗张家?”贾秀岳气息突然急促起来,然后双眼微眯,对张兴海冷冷说道,“难怪你懂得这么多。” 张兴海叹了一口,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现在想不通的一件事便是,“黑莲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隶属于衙司都府的明镜司,明镜司主管京都府内的江湖势力,也就是说京都府内的所有江湖势力都会在他们那里留有名册,而最近自己并不知道有西北毒宗的人来过这京都府呀。 “这黑莲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贾秀岳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想以前的事情的时候。 “这个我也不知道,按说西北毒宗的黑莲花是禁品,外人是无法得到的······更何况我也只是个小人物,有些事情我也想不通,所以······” 贾秀岳听了张兴海的话之后,也是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对方说的没错,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只能听命行事而已。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在为谁效力,当年军部将我去了军籍,让我来这里,作为军人,我只有服从。现在与我每天对接的人消失了,既然今天你来了,而且还对上了暗语,那边说明我可以通过你来传递消息了。” 张兴海听了他的话之后一愣,刚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我这里有个消息,本来是要交给那人的,现在就交给你了。”说着,贾秀岳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指粗细的木匣,然后递到了张兴海面前。 张兴海有些不知所措,按照衙司都府的体制,贾秀岳应该归衙司都府暗司管理,而自己则属于明镜司,要是自己接受了贾秀岳的请求,根本就是逾职了呀,更何况自己也根本不知道那个传闻中的暗司的少都司是谁。 贾秀岳见张兴海有些为难,便继续说道:“这条消息很重要,现在我能找到的人也只有你了,所以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 张兴海想了一会儿,然后从贾秀岳的手里接过了那个装着消息的小木匣。 四、事端起-解毒(下) 五、事端起-祁家庄(上) 五、事端起-祁家庄(中) 五、事端起-祁家庄(下) 六、事端起-灭门(上) 六、事端起-灭门(中) 六、事端起-灭门(下) 七、事端起-临清府(上) 七、事端起-临清府(中) 七、事端起-临清府(下) 八、事端起-银钩赌坊(上) 祁松和孟如楠到了临清府的时候,已经更鼓已经敲了三更了。祁松找到守城的府兵,塞了点散碎的银钱,然后又编了一套说辞,本来祁松以为还要再费些周章,没想到那里守城的府兵在掂了掂祁松塞过来的银钱之后,也没等对方说完,便把城门推了个能让人过的缝隙。 “动作快些,不要让人看到,如果碰到夜巡的,就说是家里人得了急病,出来找大夫。”守城的府兵面色如常,显然他是常做这样的勾当。 临清府地处偏远,而府兵又资饷微薄,偶尔搞一些暗地里的勾当也是寻常。 祁松和孟如楠进了临清府后,便向城东侧走了过去。 祁松带着孟如楠向城东走了大概两条街之后,便停了下来,孟如楠本来一路下来便又些疲惫,又跟着祁松进了临清府之后便没有停下过,这时候见到祁松停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便好奇地向祁松停下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那是一家赌坊,与周围黑漆漆一片的景象极不相称的是,赌坊门前灯火通明,写有“赌”字的灯笼挂在门前的柱子上,仿佛专门为黑夜迷路的人指路的明灯,一块匾额高悬在赌坊门前,上面写着“银钩赌坊”四个大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此时赌坊巨大的双开门虽然紧闭着,但是依然挡不住里面的喧嚣声,现在已然是三更天了,这里却依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候赌坊的门突然被打开,然后一个赤条条的人被另一个人踢出了门外,看起来应该是输光了身上的银钱,那人蹒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还要再进入赌坊,嘴里也不停地叫嚣着:“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下一把老子就要把输的都赢回来。” 刚刚把他踢出来的人站在门前,对他冷哼道:“赵六,别给脸不要脸,进银钩赌坊可以,规矩你懂的,只要你身上有一两银子,我就让你进去,否则门都没有。” 赵六站在门口,通红的双眼恶狠狠滴看着门口那人。 门口那人见赵六不再说话了,便转身要回到赌坊里。 这时候赵六突然暴起,似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将那人推到在地,然后双膝抵住地上那人的身子,双手死死地钳住了那人的脖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都说了,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一定能赢的,一定能赢的,为什么你不让我进去,为什么!” 那一刻,赵六整个人仿佛着了魔一般。 地上那人被赵六双手钳得青筋暴起,满脸涨红,手脚不停地在那里挣扎,只是不管怎么挣扎都挣不开赵六的双手。 “赵六!”突然赌坊里响起一声暴喝。 听到这声音,外面的祁松心中一凛,暗道:“好浑厚的内劲。” 赵六突然身子一僵,手中的力道也变小了许多,地上那人趁此机会,双手用力将身上的赵六推开,然后接着又是一脚将赵六踢翻在地。 这时候赌坊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此人相貌平平,但是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狠辣,中年人站在门前,看着失去力气而倒在地上的赵六。 “赵六,你竟然敢在银钩赌坊前撒野。” 赵六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哆嗦,然后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徐爷,我错了,我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我错了,我错了。” 说着赵六便忙不迭地朝着被叫做“徐爷”的中年人那里跪了下去,脑袋狠狠地刻在了地上,嘴里还不停地乞求着对方的原谅。 徐爷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赵六,而是看向了刚刚被赵六钳住脖子的人。 “天宝,去把夜巡的府兵喊过来吧,就说有人在赌坊这里闹事。” 天宝一边揉着自己刚刚被钳得发紫的脖子,一边向徐爷回了一声:“是。” 不一会儿,临清府夜巡的府兵便过来了,简单地询问一下,便把跪在地上的赵六带走了,府兵的首领,在离开之前还不忘给徐爷客气一句。 风波过去之后,祁松便带着孟如楠来到了赌坊面前。 因为经过了一夜的追杀,祁松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烂,左手处的伤口虽然现在已经结了痂,但是之前流出的血,也将左手的袖子染红了大片。 天宝见了祁松和孟如楠的样子,心生厌恶,语气中略带讽刺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本来想要回赌坊的“徐爷”,听到天宝的话,便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身看着面前两个狼狈不堪的人。 “我们找人。”祁松拱手道。 天宝抢先说道:“我看是过来躲避仇杀的吧,这幅模样,又带了女子,说不定什么原因才被人追杀的吧。” 孟如楠听不得天宝这么说,黛眉微蹙,一脸的怒意,但是自己这点拳脚也奈何不了对方,便只好开口说道:“我瞧你这孩子,秀气的很,怎么说出话来这么难听。” 孟如楠如今三十有余,而天宝只是个孩子的模样,所以孟如楠这一声“孩子”,叫的没有错。 天宝长这么大最见不得别人喊自己“孩子”,如今听到眼前这个女人这样说他,便想到要出手教训她一下。 祁松倒是察觉到天宝的意图,便迈步来到两人中间,接近大武师的气势突然外放,瞬间将天宝震得后退数十步,如若不是“徐爷”在后面扶了一把天宝,那么天宝便会摔倒在地。 天宝站起身来,觉得好没面子,便大声喝道:“你们想闯银钩赌坊!” 祁松当然不想硬闯赌坊了,毕竟赌坊那边还有个实力和自己相当的“徐爷”。 “我们只是来找人的。” 天宝当然不会听信祁松的话,抬手便要招呼赌坊的武师出来教训对方,只是这个举动却被一旁的“徐爷”制止了。 “徐爷······”天宝刚要说话,却被“徐爷”打断了。 “不知道阁下要找哪位?” 祁松能不能看透“徐爷”的实力,“徐爷”自然也看不透祁松的实力,就冲刚才祁松露的一手,“徐爷”便感觉到对方的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 “我找董天阔。”祁松缓缓道出自己想找的人的名字。 “徐爷”听到“董天阔”这三个字之后,全身僵了一下,只是他将身体动作控制在很小的幅度上,别人自然是没有发觉。 “你是何人?找他做什么?” 八、事端起-银钩赌坊(中) 八、事端起-银钩赌坊(下) 董天阔一愣,不知道这中年男人到底是何用意。 “为什么?” “为什么?”中年男人在那里想了想,然后说道,“就因为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敢跑到我这里收保护费的人。” “那你总该是需要我做点什么吧?” “小子还挺聪明的,”中年男人笑道,“事情到也不需要你来做,我盘下这条街说实话只是为了留个后手,至于为什么你还是不要问的太清楚了,我希望不会有人来找你,但是以后真的有人拿着信物找你,希望你到时候能全力帮他们。” 董天阔有些狐疑,问道:“你就不怕我出卖了你?然后把这里的一切都卷了跑了?” “不怕,因为我信你。”说完,中年男人起身,拍了拍董天阔的肩膀,便离开了。 于是这里便有了一家叫做“银钩”的赌坊。 大历三十六年,冬月十六。 如今的董天阔也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身材细长,两撇小胡子,一身锦缎的衣裳,腰间还常别着一把文人才有的折扇,偶尔说起话来文邹邹的,若不知道底细的人,保准以为他是哪个书院的教书先生,只是他那两撇小胡子,却着实与他的样子不太般配。 银钩赌坊是整个临清府不受宵禁约束的地方,在这里可以通宵达旦,可以昼夜不分,可以将整个身家作为赌注,可以一夜暴富,也可以倾家荡产。 银钩赌坊的二楼,专门有一间房间是为董天阔准备的,他喜欢在赌坊里看下面那些赌徒因为赌钱而露出来到各种神情。 现在的董天阔,似乎已经明白了当年那个男人的想法了,那种只有处到一定位置的时候,才会明白的感觉。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 同时他也在等,等一个兑现承诺的人。 此时,二楼的房门被敲响了。 “东家,有人来踢场子。” 董天阔懒散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什么人呀,直接去找夜巡的府兵,府兵解决不了的,就让徐恒去看看。” “就是徐爷让我过来的,而且徐爷还给我样东西,让我给您看一下。” 董天阔身子已经直了起来,心中有种特殊的感觉。 “咯吱”房门打开,董天阔从房间里出来,来人把手中的东西恭敬地递给了董天阔。 董天阔好奇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东西,那是半块石头,切口处的痕迹很是奇怪。董天阔神情紧张,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石头,然后他在自己的怀里又摸出了另一块石头,两个石头对在了一起,成为一块完整的石头。 这就是当年那个中年男人给自己的信物,当年中年男人告诉自己日后会有人拿信物找他,董天阔便问那人是什么信物。中年男人只是在地上随手捡了一块石头,似乎很轻松地将他掰成了两半,然后告诉董天阔,这就是信物。 当时董天阔拿着看似随意的信物,但是自己的心里却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不停起伏。 那是何等的能力,何等的控制力,能将坚硬的石头,掰成两半,而不是化成飞粉,这让年轻的董天阔从心里升出一股无法抵抗的感觉。 “带他见我。”董天阔强压制自己心中的波澜,然后向着那人吩咐道。 那人应了一声,便下了楼。 过了不多久,祁松还有孟如楠被徐恒带到了赌坊二层楼处。 屋子里桌上的一盏油灯,忽明忽暗,摇曳闪烁。而董天阔自己则坐在桌子一旁,本来应该别在腰间的折扇,此时则放在了桌子上。 董天阔见到祁松后,并没有显得很激动,相反的倒是有些失望,因为董天阔以为自己还可以见到那个令自己改变一生的那个人。 董天阔秉退了左右,包括徐恒。 “这东西出现了,说明你们现在有难了,按规定,我会帮助你们的。” “多谢。”祁松抬手抱拳。 “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董天阔心里还是惦念着当年的中年男人,想来现在的那个人应该已经已到了耳顺之年了吧。 祁松明白董天阔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祁松黯然说道:“老庄主,八年前便去世了。” 董天阔听到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心中便是一沉,仿佛整个人都变得没有了精神。 “那个掌柜的呢?”董天阔又想起一人,那就是当年被中年男人叫做“志浩”的人,自从自己接手了这趟铺子,与自己联系的便是这个人了,只是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八年前,“志浩”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董天阔刚刚知道中年男人已经死了之后,第一反应便是那个“志浩”也出了事情。 祁松对当年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因为自己的父亲便是董天阔口中的那个掌柜的。 “正是家父,当年庄里有人暗算老庄主,家父为了追那个贼人,受了重伤,后来也故去了。” 祁松的父亲在自己临死的时候,将临清府这里的事情,统统告诉了祁松和祁轩,并且把那个信物交个了祁轩,后来祁家庄被偷袭,祁轩便把这个信物又给了自己。 董天阔听到自己想要见的两个人都死了,面色一沉,多年掌管地下势力的气势不由得散发了出来,这是不同于练武之人散发的气势,而是一种掌权的上位者独有的气势。 多年前的那个中年人身上有,现在董天阔也有了。 整个房间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许多。 随后祁松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以及有人夜袭祁家庄的事情全都和董天阔说了一遍。 董天阔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等的那个中年男人,是祁家庄上任庄主,祁寒山。而他也知道了,原来这些年自己一直是在为祁家庄收集情报。 祁家庄在他们这些地下势力中,可算得上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作为掌控着整个江湖势力大半金钱走向以及各府的暗黑势力的祁家庄,如今却被人连夜偷袭,这让董天阔着实大惊失色。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祁兄弟你的伤口也需要包扎了,我先叫人带你们下去休息一下吧。” 祁松知道董天阔说的在理,而孟如楠也因为走了一夜的缘故,体力开始有些跟不上了,便点头。 “那就麻烦董兄了。” 董天阔比祁松大上几岁,祁松这么称呼对方是没有错的。 九、事端起-抵达(上) 九、事端起-抵达(中) 楚慈呵呵一笑,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童格不以为然,他只是觉得对方不想承认自己记错了这件事实而已,反倒是一旁的陆青察觉出了这件事情的蹊跷。作为衙司都府的大都司,要是连这件事情都记错了话,那他也就不配当这个大都司了,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祁家庄的少主没有死。 陆青心中暗想:“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人呢?” 楚慈在意的人······陆青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事情,之前不是也有一个令这位大都司在意的人嘛,想到这里,陆青似乎明白了什么。 “还有什么消息?”楚慈的声音把神游在外的陆青拉了回来。 陆青也想知道童格除了带来了“灭门”外还有什么消息。 “说是祁家庄被灭门了,其实我们有三个人没有找到,”童格似乎嗓子有点干了,便又喝了一杯茶水,继续说,“一个是祁家庄的庄主,祁轩,还有一个是庄主夫人,孟如楠,最后便是祁家庄的大管家,祁松。” “也就是说,这三个人还活着?”陆青说道。 童格点了点头,说:“有可能,不过我有八成的把握是,他们被那帮神秘人给抓走了。” “为什么?”这回轮到楚慈诧异了。 “当时我们查看了现场,他们能跑的地方之后祁家庄的后山,而后山又连着官道,上了官道,便能到临清府了,如果他们进了临清府我们百晓堂不能不知道的。” “如果他们往别的方向走了呢?” “我也想到这种可能了,所以就扩大了范围,按脚程,就算他们身体完好,不眠不休,一天也就能走个百余里,但是依然没有他们的踪迹。” “所以你就推测是被那些人带走了?”楚慈勉强信了眼前这个童格的话。 “可是为什么呢?”陆青说出了自己或许还有楚慈心中的疑问。 “大师兄,你可知道元贞三十四年的战争吗?” 陆青听童格这么一说,不自觉地用眼睛瞟了一眼楚慈。 元贞三十四年的流岭之战,陆青只是知道那时候发生过一场战争,但是起因还有对方是谁自己就不知道了,也只能说当时楚国皇室的保密工作做的好。 楚慈听到童格提起元贞三十四年的战争,倒是来了兴趣。那场战争他是知道的,因为自己的父王,便是那场战争的参与者,至于具体内容,楚伯玉对自己却只字不提,而在这里又听到皇室以外的人提起当年的事情,自然是兴趣满满。 童格见勾起了两个人的兴趣,便继续说道:“祁家庄也参与了那场战争。” 这个消息让楚辞出乎意料,如果这个童格说的是真的话,那么祁家庄灭门,以及祁连玉被夜袭的事情就真的值得玩味了。 不过楚慈倒也是佩服百晓堂的能力,竟然可以在皇室各种保密命令下查到这些。 “你是说,神秘人可能和当年的战争有关?”陆青试着猜测了一下。 “不无可能。”童格对陆青说道。 “还有其他消息了吗?就是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在祁家庄附近的。”楚慈再次问道,其实他还是想问一下祁连玉的消息。 童格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两个人送走了童格之后,便一起讨论起了刚才的事情。 “大都司,你觉得刚才的猜测有几成把握?”陆青问道。 “不好说,没准真的像你那个师弟说的那样,一切的起因是因为三十六年前的那场战争。” “流岭之战,梁王······”陆青欲言又止,他想问的是楚伯玉有没有对楚慈说过些什么,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线索。 楚慈当然明白陆青的意思,但是对于当年的事情,楚伯雄已经下了封口令,楚伯玉对自己也是什么都没有讲过。 “这件事情,咱俩知道的都差不多。”楚慈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便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良久,陆青开口了。 “东街四十七巷的人是祁家庄少主祁连玉吧?” 楚慈知道瞒不过陆青了,便对着他点了点头。 “那祁家庄也是衙司都府的外府势力了?”陆青感觉不对,忙不迭说道,“不对,祁家庄不是外府势力,外府势力是可以公之于众的,祁家庄应该是内府八司的其中一司。” 楚慈没有反对,再次点头。 “陆青,你要知道,这些事情,你不说出来,我还可以装作你不知道,但是你要说出来了,我却没办法如视无睹呀。”楚慈趴在桌子上,一边晃荡着手中的水杯,一边对陆青说道。语气有些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大都司是想杀我?” 楚慈没有理会陆青,而是自顾自地在那里说起话来。 “内府八司,对与皇室来说都是秘密。你猜对了,祁家庄是衙司都府的势力,是都府暗司,负责收集情报,京都府南城西街的那个桐苑客栈,就是暗司的据点,不过客栈里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再为谁收集情报,他以前是军部的,离开军部的最后一个命令便是守住桐苑客栈,”楚慈抬眼皮看了看满脸错愕的陆青,继续说道,“对了,还有个叫做张兴海的,以前是暗卫头领,顺嘴说一句,暗卫属于都府八司中的明镜司,直接归我管。昨天我把张兴海调到了桐苑客栈,负责情报收集传递的工作,算是脱离了暗卫,归到了暗司里。” 陆青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大都司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为了让你死的痛快点呀,有些问题憋在心里会很不舒服的。”楚慈嘴角上挑,一个招牌似的笑,看着对面的陆青。 陆青倒是表现的很平静,除了刚开始被楚慈的一连串秘密震得有些吃惊外,其他时候都是一脸漠然,毫无表情变化。 “你这个表情是告诉我你看开了吗?任我处置?”楚慈直起身子,黑色的长发从肩处滑落到腰间,头上是用白玉簪子固定的发髻,在忽明忽暗的灯火前闪动着光亮。 “任由大都司处置。”陆青似乎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便也不辩解。 “哎,无趣,”楚慈叹了一口气,“今天和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接手都府的暗司。” 陆青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楚慈的用意,祁家庄被灭,都府暗司便有了空缺,也就是收集情报方面出现了短板。作为江湖势力,百晓堂实力方面确实无法和已经跻身于一流势力的祁家庄可比了,但是在情报方面,陆青有信心,在江湖势力中没有几个宗门能超过百晓堂的了。 “谢过大都司了。”陆青拱手施礼。 楚慈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说道:“我得回房间休息了,希望明天你能给我个好消息。” 说着楚慈便起身,然后伸着懒腰向门口走去。 就在此时,窗前一阵异动,然后便是破空声随之而来,楚慈反应迅速,转身抬手,内劲运于掌间,一气呵成。 在看过去,窗子上只留下一个破洞,而楚慈手中却多出了一个插着纸条的飞刀。 楚慈打开纸条。 “银钩赌坊!” 九、事端起-抵达(下) 十、事端起-杀人者(上) 此时的赌坊早已混乱不堪,残破的桌椅碎屑随处可见,赌坊中央此时正聚集着一群人,徐恒分开众人,才看到里面的场景。 天宝满脸血污地被一个矮胖男子按在赌桌上,两只手也被另外两个矮胖男人的同伙儿背在身后,死死地按住,不让天宝动弹一分。矮胖男人手中拿着一柄开山斧,抵在天宝的脖颈处,恶狠狠地看着天宝。 “敢说老子抽老千,老子今天就要了你的狗命。” 话音刚落,矮胖男人便欲举起斧子向天宝的脖子处砍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徐恒大喝一声,然后从腰间抹过,一柄细长软剑便出现在徐恒的手中。持剑一抖,软剑随即而动,竟然直接缠上了矮胖男人的开山斧的斧柄上,硬生生将下落的斧子给止住了。矮胖男人见斧子落不下,也是爆喝一声,起脚踹开了身前的的赌桌,连同被按在上面的天宝也被踹开了。 徐恒见天宝被踹飞出去,便手腕再次一抖,原本纠缠在斧柄上的软剑应声松开,“哗啦啦”一阵作响,在徐恒手中变得笔直,哪有刚才软如蛇身的样子,徐恒顺势一挑,挑开矮胖男人,接着徐恒闪身到了重伤的天宝的面前,为他查看伤势。 此时天宝的双手已经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看起来是刚才矮胖男人踹飞赌桌时也将天宝的两条胳膊弄断了。 “徐爷,您来了。”天宝透过被血液模糊的双眼看到徐恒就在自己面前,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轻松了好多,咧嘴一笑,这才发现,自己嘴里的牙已经碎了一大半。 徐恒看到天宝被那矮胖男人打成这副模样,心中怒意渐起,将天宝交给赌坊的人之后,起身持剑,冷冷地看向那矮胖男人。 矮胖男人见自己的斧子没了软剑的纠缠,便趁此空档,踏步向前,凌空一斧,便要向徐恒还那里劈砍下来。 徐恒也是手疾眼快,手中的剑又是一抖,剑身直接变软,如同软鞭一样直接抽在了矮胖男人握着斧子的手腕处。矮胖男子吃痛,准头一偏,那一斧子,竟然直接砸在了地上。 “轰”的一声巨响,碎屑四散飞起,接着又是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那是震飞的石子落地的声音。 场面瞬息万变,矮胖男人的开山斧虽然已经砸落在地,但是手腕因为刚才被徐恒的软剑抽中,却已经开始流出血来。矮胖男人的同伙想要过来救场,提起手中的兵器,便向徐恒这里冲了过来,徐恒哪里会给他们机会,抬脚飞射,“嗖嗖”两声破空而至,两条断掉的桌腿像是活了一样,径直奔向两人小腿处。又是“噗噗”两声,奔过来的两人应声跪倒在地。 徐恒反手将软件抽在了矮胖男人的后膝处,矮胖男人也跪倒在地。徐恒抖剑变直,抵在矮胖男人的脖颈上,然后冷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这里砸场子!” 矮胖男人见有人用剑抵住自己的脖颈也不慌张,呵呵一笑,然后对徐恒大声喝道:“老子不是来砸场子的!” 此时徐恒是站在矮胖男人身后侧的,所以矮胖男人要看徐恒的话必须要侧过头来。 于是矮胖男人便侧头看向徐恒,通红的双眼如同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 “老子是来杀人的。” 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矮胖男人话音落下,陡然间气势大变,浓厚的劲气从周身喷涌而出。徐恒知道事情不好,便一抖手中的软剑,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狠狠地抽在矮胖男人的身上,矮胖男人气势不减,刚猛的劲气透体而出,直接震飞徐恒手中的软剑。而周围之前围上来的赌坊打手,也被矮胖男人这一手震得四散倒地,有的功力不济直接口吐鲜血。 徐恒踉跄向后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虽然表面平静,但是胸腹中早已是惊涛骇浪,强忍着一口鲜血没有喷出,暗道:“这人明明功力不如自己,怎么会如此厉害,光是这突然爆发的气势,便让自己人溃不成军。” 徐恒冷哼一声:“阁下到底是何人?我们银钩赌坊似乎与阁下并无仇怨。” 那矮胖男人只是嘿嘿一笑,也不说话,直接运起内劲,抡起手中的开山斧,向徐恒这里砸了过来。 徐恒似乎早知道对方会有这招,早早地便将内劲运于双腿之间,见巨斧冲着自己面门砸过来,右腿猛然蹬地,自己的身体将将躲过。 “轰”的一声巨响,徐恒之前所在的位置,一柄开山巨斧出现在那里,地面瞬间凹陷,青石板被砸的四散而飞,有的甚至已经化成粉沫,在激荡起的空气中飘荡着。 “好大的力气!”徐恒不由得惊呼一声。 银钩赌坊的打手们,此时也不闲着,虽然他们功力不高,但是胜在人多,身形有比那矮胖男人瘦弱很多,所以占个行动方便的优势。 几名打手见徐恒落得劣势,便从混乱的人群中纷纷窜出,凭借着自己轻灵的优势,与那矮胖男人周旋了几番。期间和矮胖男人一同来的同伙,想要打破这样的局势,却又不知被哪里来的另外几名打手拦住了。 徐恒见到矮胖男人被纠缠住了,自己则踏步飞空,手中软剑变得笔直,然后对准矮胖男人的头顶,从天而降。 矮胖男人虽然在与几名打手周旋,但是依旧分出精力来注意徐恒的动作,这时他见徐恒从天而降,要直取自己的顶门,本来要是没有这些打手的纠缠,自己便可以轻松躲过,只是现在有了他们,只要自己少有动作,便会被那些不要命的打手逼的自己回到原先的位置,显然这是让自己非要死于徐恒的剑下。 矮胖男人见状不好,便也不含糊,瞬间内劲迸发,汇于顶门,堪堪地形成一道罡气,外方于体外。 此时徐恒的剑也到了矮胖男人的顶门处,只是剑尖点中他的顶门,却被那一道刚形成的罡气,挡住了,虽然只存在了几个呼吸,但是依旧是救了矮胖男人的性命。 徐恒见自己的招式被矮胖男人挡住了,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一剑自己看的分明,明明已经刺中了矮胖男人的顶门却没有刺进去,那矮胖男人施展的正是只有大武师才会的罡气护体。 徐恒心中暗想:“那人是大武师?”旋即又将自己的结论推翻,暗道:“不对,不是大武师,若真的是大武师的话,在场的几人早已经被他杀了。” 徐恒想到这里也不再纠结,持剑继续向那矮胖男人刺了过去。 此时围在矮胖男人周围的打手已经被他解决掉了大半,因为人数众多,所以矮胖男人此时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而刚才为了抵挡徐恒的致命一击,更是将自己剩余不多的劲气,汇于顶门,勉强弄出个护体罡气。 此时徐恒的剑已经到了,矮胖男人因为体力不支,而有些恍惚,这才堪堪躲过攻击,只是在肩膀处留下了寸余长的伤口。 矮胖男人见形势对自己不利,连自己带来的两个同伴也顾不得带走,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夺窗而逃。 十、事端起-杀人者(中) 十、事端起-杀人者(下) 十、事端起-杀人者(终) 十一、事端起-遇袭(上) 楚朝历,冬月十七,夜,有雪。 忌,动土,开棺。 祁连玉在房间里活动了一下手脚,明显较前两天的的状态要好很多,只是自己做半边脸还是隐隐作痛。 “咯吱——”房门被打开,进来的正是三郎。 “少爷,要不义庄那里我去吧。”三郎满脸担心之色。 祁连玉对三郎摇了摇头,说道:“义庄在城外,你不知道路,去了也是耽误事儿,更何况你能看出对方的死因嘛?” 三郎吱唔了一句,终究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反驳自己少爷说的话,便只好作罢,随他去吧。 “我让你找的东西,弄到了吗?”祁连玉对三郎说道。 三郎咧嘴一笑,从自己身后拿出了一个大号的包袱放在桌子上,然后得意地对祁连玉说道:“弄到了,都在这儿呢。” 祁连玉打开包袱,翻了翻,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银色的面具。面具只有半张脸,那是祁连玉特意让三郎为自己准备的。 昨天在三郎的帮助下,把身上的绷带拆了之后,和祁连玉自己预想的一样,自己的那张脸算是废了,左脸颊上横亘着几条刀疤,最长的一处,是从眉角延伸到了下颌。让原本俊秀的面庞,变得有些狰狞。 祁连玉苦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丑陋的疤痕在肌肉的控制下,上下抖动着,如同几条趴在脸上小蛇,在那里蜿蜒攀行。祁连玉轻叹一声,然后把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露出依旧俊美的右脸。 “便宜楚慈那小子了。”祁连玉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想到以后自己在样貌上要输给楚慈,便心情一阵失落。 包袱里的其他物品则是两套夜行衣,那是为自己和三郎准备的。 祁连玉将桌子上的夜行衣扔给了三郎一套,然后对他没好气地说道:“换上。” 如果三郎要知道,祁连玉这股无名火是因为自己的样貌要输给楚慈的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三郎拿着祁连玉扔过来的夜行衣,似乎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少爷,要不再考虑考虑,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 祁连玉知道三郎这是为自己好,但是自己也说过,义庄那里必须要自己过去,便也懒得理会三郎,接着便直接在房间里脱下了身上的衣袍,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道道伤痕,尤其是腹部那里,更是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是总是会让看到的人感受到当时受伤时的疼痛。 两人换好了行头,再将面罩覆在脸上,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记得暗语吗?”祁连玉整理了一下面罩,有些不放心地向三郎问了一句。 三郎点头说道:“一枝独在岸,风雪故人来。” 暗语说完,三郎冲着祁连玉咧嘴一笑,似乎在告诉对方,自己没有忘记,只是这时候三郎表情一变,变得有些神秘兮兮,凑到祁连玉身边,对他问道:“少爷,这么蹩脚的暗语不会是你想的吧。” 祁连玉微微一愣,然后他竟然笑出了声音来。 “这么蹩脚的暗语,怎么可能是你家少爷我想的呢。” 祁连玉想起当时因为这暗语和楚慈争执的场景,当时自己从楚慈嘴里听到这句暗语的时候,表情和三郎的如出一辙,就差当着楚慈的面前笑了出来,只是当时的楚慈并不自觉,还在那里为自己想出了这么好的一条暗语而沾沾自喜。 “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样的暗语。”祁连玉心中腹诽道。 雪,在不经意间,覆盖了整个京都府。京都府的雪很细,没有北方变成的那种鹅毛般的大雪,只是簌簌而落,然后铺满整个京都。 本来按照祁连玉的意思,这次行动昨天便要进行了,只是三郎以祁连玉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为由,把行动推迟了一天。 三郎按着祁连玉所说的地址,来到了桐苑客栈。客栈还是之前的样子,两盏灯笼高高地挂在客栈的两侧,细雪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簌簌而落。 “咚、咚、咚——”三郎敲响了桐苑客栈的门。 过了一会儿,客栈里传出了一个满是怨怒的声音,“谁呀!小店打烊了,客房住满了,酒水喝没了,饭菜都馊了,若要吃饭喝酒的话,明天请早吧您。” 依然是之前的张兴海过来的那套词。 其实小二现在的心里是崩溃的,自从上次张兴海来过之后,这几天便没有好好休息过,今天小二好不容易才有时间休息,刚要在梦中与隔壁的阿香相见,便被这该死的敲门声吵醒了。 三郎被对方的语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便愣了一愣。 也是这么愣神的时间,小二把客栈的门打开了,然后看到一身黑衣还戴着面罩的三郎。对于小二来说,对方这身打扮,自己并不陌生,前几天自己还从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只不过,那人满身的血腥气,而今天这人却看起来干净了好多。 不过再干净,这身打扮在晚上出现在一个人家的门口,也着实是吓人的。 小二瞬间睡意全无,然后猛然向后退了两步,与三郎拉开了距离。这是上次那个人来的时候,自己学到的。 “你是谁?”小二的声音有些颤抖,同时他的眼睛还不住地向周围看着,似乎想找一件自己合手的防身武器。 三郎似乎也被小二的表现惊到了,他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表现,然后急忙抬手想要阻止他。只是这一个动作,在小二眼里就是对方要发动攻击的信号,就像是受惊的小狗,看到对方只要有任何在它看来不正常的动作的时候,便会发起反击。 现在的小二也是这样的,见到三郎有了动作,也不说话,便直接从身后抄起了一条板凳,那是他刚才后退的时候碰到的,因为周围实在是没有其他趁手的了,只好拿起它了。 “啪”的一声脆响,板凳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三郎的身上,这更让这个刚到这里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了,本身自己只是按照祁连玉所说的,过来拿消息的,谁知道,自己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先遭受了一顿毒打。 虽然三郎也是练家子,但是依旧让他疼的呲牙咧嘴,蹲在地上,抱着肩膀半天不能缓过劲儿来。 十一、事端起-遇袭(中) 十一、事端起-遇袭(下) 十二、事端起-借马(上) 十二、事端起-借马(中) 十二、事端起-借马(下) 祁连玉和三郎在守卫的带领下进了兵马司。 “二位大人,先在此稍候片刻,我们司丞大人一会儿便到。”那守卫将祁连玉两人带到会客室便离开了。 三郎本来就很惊讶,不知道自己这位少爷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可以进到这兵马司。于是三郎便小心地问道:“少爷,你在京都府这里做了很大的官吗?那个衙司都府又是什么?” 祁连玉被三郎问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自己这个什么在京都府中只是有限的的几个地方好用,而这兵马司恰巧就是其中的一个。 “官倒是不大,也不好说,反正就是能进到这里。”祁连玉对这三郎嘿嘿一笑,但是他有意地避开了衙司都府这个话题。 “少爷既然有这样的权利,为什么那些人还要偷袭你呢?偷袭祁······”三郎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他想到了祁家庄被袭,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三郎喃喃道:“不知道父亲还有庄主他们怎么样了。” 以祁连玉现在的功力,即使他受了伤,依然听得到三郎说的是什么。 祁连玉轻叹一声,安慰道:“我爹可是大武师,而松叔的实力你也不是不清楚,大武师以下,几乎没人能打的过他,他们会没事儿的,等咱们拿到马,咱们就出城,到了临清府就知道他们是否安全了。” 三郎目光还有有些呆滞,听了祁连玉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祁连玉说:“嗯,就是不知道这兵马司的大人,会不会调给我们马匹。” 祁连玉目光微寒,轻轻抽动鼻翼,然后对三郎说道:“没事,他会调的,要是他不敢调,咱们只好······” 话还没说完,会客室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祁连玉急忙收住话语,看着推门而进的那个人。 “在下兵马司司丞,单长林。” 单长林放了信鸽之后,本想着在房里等信鸽回来,看看那位都司有什么指示,再去会会那个都府暗司的人,只是自己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却没见到一点消息,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寻思这样也不是回事,便只好先去应付那个暗司的人,而吩咐管家注意信鸽的动向,要是有消息过来直接向自己禀报。 祁连玉拱手行礼,但是并没有向单长林自报家门,而是问道:“大人可愿调给我们马匹了吗?” 单长林心中一紧,暗道:“怎么这么快就进了正题。” 单长林轻咳一声,然后正色道:“不知道你外派的是什么事务?” 本来单长林见面前的两人年纪尚轻,便以为只是都府暗司中的暗卫,身份不会高到哪里去,所以他便想着用自己的身份压对方一下,毕竟在这个兵马司中自己也算是二号人物了。 祁连玉听到单长林的话,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便神情一凛,威势瞬间迸发而出,自从祁连玉八年前进到京都府之后,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时候是可以拿出来唬人了,而这八年中,他也学会了怎么用身份去唬人。 “暗司的事情,还需要向兵马司禀报吗?”声音冰冷,如同坠入万年寒冰之中。 单长林浑身一哆嗦,便知道面前这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软柿子”。 “我的令牌呢?”祁连玉似乎想到自己的牌子还在对方那里。 单长林不知道怎么的,仿佛对方的话便是一种魔力一般,让自己不敢抗拒。 祁连玉并没有从单长林手中接过令牌,而是冷声说道:“都是都府的人,应该见过你们都司的令牌吧?” 单长林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自己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暗司的都司,怪不得当初自己接过这块令牌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 “见过,只是······”单长林当然见过兵马司都司的令牌,确实与手中这块有些相像,但是还是有些差别的。 “只是有些不同对吗?”祁连玉嘴角一挑,他知道自己的招数奏效了,继续说道,“暗司与其他司部不同,暗司分大都司与少都司,我这个是少都司的令牌,京都府中暗司的一切事务都由少都司负责。” 说完便从单长林的手中拿回了令牌。 “带我们去看看马匹吧。”祁连玉没给单长林回应的余地。 单长林知道自己现在是拖不住了,只能祈祷都司那里的消息快点过来。 “这边请。”说着,单长林便先走一步,为祁连玉两人带路。 三郎见刚才有些不可一世的单长林,几句话的功夫便被自家的少爷说服了,心中满是欢喜,心想,离目的又近了一步。 “少爷,你是少都司,”三郎快步跟上祁连玉,轻声问道,“那大都司是谁呀?” “当然是我爹了,这衙司都府······”祁连玉本想和三郎解释一下衙司都府与祁家庄庄的关系,但是其背后涉及到的事情太过复杂,自己也只不过略知一二,更何况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被外人知晓了,恐怕会招来祸端。 三郎见祁连玉欲言又止,便知道其中可能牵扯甚多,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默默地跟着前面的单长林向前走去。 三人转眼间便来到了目的地。 单长林简单对祁连玉介绍道:“都司大人,我们兵马司分两处,一处为这饲房,主要是作用是饲养都府外派事务所需的马匹,以及兵部的一些马匹,另一处为甲房,那里存放的是都府暗卫以及外派人员所需要的各种装备。” 祁连玉点了点头,兵马司的作用自己曾经听楚慈大概提到过,也是那时候他知道,梁王府的马匹也饲养在这里。 祁连玉进了里面,周围各式的马匹,神骏异常。 单长林当然不会让祁连玉自己进到里面了,于是也跟着进来了:“大人,这边便是咱们都府的马匹了,为了保持马匹的活性,我们每隔三天便会在皇室牧场中放养三个时辰,前面的那些便是军部的马匹了,那些马匹,因为都是战马,所以我们不用我们太过打理,只是按时喂些饲料便可,训练那些马匹的自由有军部的人来管。” 其实单长林此时的心中是哭泣的,他根本不想和祁连玉说这些,但是自己上司那里没有消息,自己又不能直接将马匹随意调拨给他,那自己这里也只好多说些话,来拖拖时间了。 祁连玉当然也知道单长林的想法,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双眼却在各个马匹上来回扫过。 “嗯······”祁连玉看了一圈之后,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马匹,便问道,“除了军部和都府的马匹,还有没有别家府中的马匹了?” 单长林听到祁连玉这么说,心中只得暗叹,这位大人来之前一定是做足了功课的,连这种秘密的事情都知道。 “有,是梁王府的,四匹,皇帝陛下特许放在兵马司饲养的。” 祁连玉心中一喜,暗道,等的就是这个。 十二、事端起-借马(终) 祁连玉听到单长林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便接着说道:“带我去看看。” 单长林本来要拒绝的,但是想来这样似乎也能拖些时间,要是对方当真相中了梁王府的马匹,自己也能把梁王摆出来,想来对方也不会不给面子的。 于是单长林便带着祁连玉和三郎来到了兵马司的另一处饲房,那里并不像之前两人所见的饲房那样,一个饲房中左右各有十多个饲马间,这里只有四个饲马间,每个饲马间干净的像是从来没有在这里养过马匹一样。这四个饲马间,有两个是空的,另两间中有两匹格外神骏的马匹在那里不住地打着响鼻。 “当年陛下送了四匹外域良马,为什么现在这里只有两匹了呢?”祁连玉有些不解地问道,“另外两匹去了哪里?” 单长林也不犹豫,他巴不得面前这位暗司的少都司大人多问些问题才好呢,这样自己便又多些时间等着上面的回应。 “前天梁王府的小王爷,过来提走的,说是有事情要出京都府。” 祁连玉听了单长林的话便暗道,也不知道那家伙去了哪里。想到这里,祁连玉便直接开口问了一句:“可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单长林一愣,他没想到这位大人还比较关心小王爷的事情,便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当时小王爷走的比较匆忙,从这里提了马匹,便直接走了。” 祁连玉听了单长林的回答,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其实他也不确定楚慈提了这两匹马干什么去了,不过他有种预感,那就是自己和三郎的这次临清府之行会遇到楚慈。 想到这里,祁连玉便又摸了一下自己带着半张面具的脸,也不知道那小子看到自己这般模样会是怎么样的表现。 单长林见祁连玉这时候没了声音,心中便暗道不好,想来应该是相中这两匹了,自己更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了,于是单长林便开口问道:“大人,咱们出去说吧。” 祁连玉点头,然后带着三郎便随着单长林出去了,只是祁连玉故意拽了拽三郎的衣袖,示意他走的慢一些。三郎明白,便故意放缓了脚步,三两下,两人便与单长林拉开了距离。 “少爷,怎么了?” “记住这个地方了吗?”祁连玉一边和三郎说这话,一边时不时地瞄一眼前面单长林。 “嗯。”三郎点了点头。 祁连玉嘴角向上一挑,然后凑到了三郎的耳侧耳语了几句。 三郎点头称是,然后便趁着单长林不注意,离开了。 祁连玉看着三郎向着饲房那里走去的身影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便转身大步向单长林的方向赶了过去。 雪已经停了,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更鼓也已经敲过了三更,这寂静的夜里,只有脚步踏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里不停地回荡着。 单长林走在落满雪的甬路上,并没有在意脚下的雪,而是在向四周不停地看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确实在寻找,寻找那个可能是迷路了的信鸽。 说实话,到了现在的时间,单长林真的有些慌了,他不知道那个信鸽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他的目的地了,还是到了目的地之后又发什么什么事情导致了消息没有传过来,于是他在不停地祈祷,祈祷那个迷了路的信鸽赶紧平安回来。 这时候祁连玉走了过来,见到单长林紧张兮兮的模样,便打趣道:“单大人,好有雅兴呀,夜间赏景也是独树一帜了,不过······”祁连玉抬头看了看乌漆麻黑的天空,说道,“不过现在连个月亮都没有,单大人到底在看什么呢?” 单长林被祁连玉问的哑口无言,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再找一个可能迷路了的鸽子。 单长林呵呵一笑,避开了祁连玉的问题,然后对他问道:“怎么只有都司大人了呢,另一位大人去了哪里?” 祁连玉随意指了指,说道:“应该是去找茅房了,那小子最近肠胃不太好。” 单长林一副不信的样子,但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想请祁连玉回屋。 祁连玉没有立即答应他,而是问道:“单大人,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选马匹了?” 单长林现在的想法便是让面前这人早些离开,所以对于祁连玉的要求,便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至于后续的惩罚,单长林已经想好了,暗司的少都司亲自过来调动马匹,就算是有错误,自己也只能算是监管不力,顶多也就是罚个俸禄,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想到这里,单长林便放心了好多,当然也痛快了许多。 “哈哈哈,可以的,不知道都司大人看中那两匹了?” 祁连玉扫了一眼来时的路,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单独饲养梁王府马匹的饲房了。 单长林见到祁连玉这般模样,便心知不好,他果然看中的是那两匹马。 “单大人,那两匹马可否借在下用些时日?”祁连玉指了指梁王府的饲房处。 单长林此时额头的冷汗都已经冒了出来,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位大人怎么这般难缠,那匹马不好,非要偏偏看上那两匹。” “都司大人,不是不可以,但是那两匹是梁王府的,我也不好擅作主张,要不您先挑两匹其他的马匹吧。” “好呀,既然这样,那就挑别的马匹吧。”说完祁连玉竟然自己先行去了其他的饲房。 单长林见祁连玉竟然答应了下来,不由得一阵惊喜,只是惊喜之余又不免担心祁连玉会什么花样。 两人到了饲房之后,三郎才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和祁连玉打了一个眼色,然后向单长林抱歉道:“单大人,不好意思,刚刚去了趟茅房。” 单长林呵呵一笑,对三郎挥了挥手,说道:“不碍事的,一起来挑挑马匹吧。” 这时候祁连玉开口说道:“单大人,现在天黑色暗,也看不清楚,我们等天亮午时再过来吧。” 单长林一愣,不知道祁连玉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是心中又是大喜,暗道:“这两位终于要走了。” 想到这里单长林也不多客气,便对祁连玉说道:“那两位大人请便吧,单某这里便不留二位大人了。” 祁连玉当然不想让他留自己呢,刚刚自己吩咐三郎办的事,既然已经办成了,那么自己在这里多逗留片刻都是在浪费时间,于是几人便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兵马司的饲房。 祁连玉走出了兵马司,便将三郎拽到一旁,见兵马司里没有人跟出来,悄声问道:“偷出来了?” 三郎神秘一笑,然后对祁连玉说道:“当然,那兵马司的后门不难找,现在又没人看守,我就直接从后门出去了。” “现在在哪里?”祁连玉有些心急地问道。 三郎也不多说话,直接拽着祁连玉向兵马司的后门走去。 兵马司后门,一棵秃头老树下,两匹神骏异常的大黑马,在那里不停地打着响鼻,白色的雾气像是烧沸了水冒出的热气一般,在马的鼻腔里不停的向外冒着。 祁连玉见到大喜,对三郎说道:“太棒了,咱们赶紧出城。” 二人翻身上马,刚要离去,便看到不远处的巷子口,隐隐有个人影出现。 祁连玉勒马停住,目光微眯,似乎想要透过这浓稠的黑暗看到那人的模样一般。 “什么?”祁连玉大声喝道。 “杀你的人!” 十三、事端起-逃(上) 浓稠的夜色,笼罩了京都府的街道,萧瑟的冷风,吹刮着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雪,四散在空中,如同拍打在岸边溅起来的浪花。 祁连玉见到巷子口的人影之后,心中便暗道一声,不好。接着便勒住缰绳,冷冷地对那人影方向喝道:“你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 声音冰冷,如同万年未化的冰山,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话音未落,祁连玉也不迟疑,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一抖手中缰绳,便驾着其中一匹大黑马向那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被这人盯住了,若要是与他纠缠,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出得了京都府,还不如放手一搏,直接冲杀过去。 那人也不慌张,化手为掌,便向着冲向自己的大黑马的脖颈处用力拍了过去,接着便是一阵痛苦的嘶鸣声,贯穿了这里的黑暗。祁连玉的大黑马应声倒地,口吐白沫,不停地抽搐着。饶是祁连玉反应迅速,早早戒备对方有这么一招,在倒地的一瞬间,祁连玉便运足内劲,向那人冲杀过去。 原本今夜祁连玉已经在城外义庄那里,消耗了大半体力,同时因为伤口崩裂,又留了许多的血,这也让现在的祁连玉有些力不从心,所以祁连玉攻势刚到一半,整个人的气势便弱了下来。 神秘人见状,呵呵一笑,嘲讽道:“城外没杀得了你,现在你倒是别想再逃的出我的手掌心。” 祁连玉听对方提到城外,便猜出对方的身份应该就是自己在城外义庄里遇到的那个霸道的蒙面人,只是不知道对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呢? 祁连玉也没时间多想,暴喝一声,将全部内劲运于双指,化指为剑,点点寒光布于双指表面,隐而不发,这一刺,便仿若将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住了一般,点点霜化,片片飘落,如同今夜刚刚飘过的雪花,细碎而又飘忽不定。 关海原本见一击出有成效,便想着继续使手段攻击祁连玉,谁想到对方竟然化拳为指,而且关海隐隐从其中感受到一丝威胁之意,他脑海中瞬间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碎霜!” 祁连玉双指气势不减,直直刺向关海的胸前,关海认出了这一招的名堂,自然也知道这一招的恐怖,虽然面前这个祁连玉还不是大武师境界,用出的“碎霜”威力也会大打折扣,但是即便如此,那恐怖的气势,也不是自己能够硬接的下来的,毕竟这可是祁家庄立宗绝学。 本来关海见到祁连玉用出这招之后,便欲闪躲,或飞起,或腾挪,只要避开这一招,自己便有信心在下一招彻底击败对方。只是让关海没有想到的是,此时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动弹了,也不是说一点也不能动,而是动作缓慢,就如同周围的被凝结住的空气一般,自己也被对方散发出来寒意,“冻”在了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祁连玉布满寒霜的双指已经到了关海的胸前,关海被无他法,指的调集内劲,运于胸前,做个生死一搏。 “轰!”的一声巨响,霜华破碎,寒光透体而出,散落在周围的空气中。 关海本来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心中只是暗道:“这次大意,没想到祁连玉受了伤还能用出这么大威力的招式。”接着便是胸口一阵剧痛,关海觉得胸中气血翻腾,“哇”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眼前的一片痕迹。 只是······自己没有死。 关海半跪在巷子里,每一次呼吸自己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腹中传来的剧烈疼痛。 关海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心中暗道:“若不是祁连玉受了伤,发挥不出来威力,想来自己早就已经死在这里。” 随即关海不顾自己胸腹内的疼痛,哈哈笑了起来,声音似乎因为内脏受伤的缘故有些断断续续。 “我······没死······那······便是你死!” 关海将口中的淤血吐出,便向祁连玉方向看去。 此时的祁连玉因为自知,自己受伤又是境界不足的种种限制下,很难将对方一击必杀,便在自己双指点在对方的胸口的时候,整个人便抽身而退,回到了三郎身边。 刚才的攻势看似长久,其实也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而在三郎的眼里,只是看到自家少爷骑着马冲了出去,然后点在了那人的胸前,然后便又撤了回来。 “少爷,你没事儿吧?”三郎有些担心祁连玉现在的身体状况。 祁连玉大口喘着粗气,然后从嘴中啐了一口鲜血出来,对三郎说道:“没事儿,我境界不足,这招太费体力,你轻功好,你带着我的令牌先走,他们问起,你就说衙司都府暗司紧急外派事务,他们不会拦你的。” 说着祁连玉将自己的令牌塞到了三郎的手里,并对他说道:“咱们临清府见,若见到我娘,告诉他我很好。” 对于那个自己八年没有见过面的娘,祁连玉的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感受,有时候会怪她,当初为什么不阻止爹将自己送到京都府,让当时才只有十岁的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生活了八年。只是经历了八年的时光,他越来越能明白,自己在这里生活的意义——让楚国皇室放心,江湖顶尖势力祁家庄,已经将自家的继承人放在这里了,不会做出对不住皇室的事情。另一种说法便是,自己便是一棵筹码,一个让对方安心的筹码。 祁连玉嘱咐好三郎之后,关海的攻击也到了眼前。 祁连玉连忙迎了上去,本来三郎也要去帮祁连玉的,只是却被祁连玉推了出去,对他喊道:“别特么管我,临清府见!” 三郎见拗不过祁连玉,也知道凭自己这点境界,也帮不了自己家少爷什么事情,便也不再多嘴,直接翻身上马,一抖手中缰绳,向京都府城门奔去了。 说来奇怪,两人打出了这么大动静,不说没有引来夜巡的府兵,连就近的兵马司都没有人出来看看。 祁连玉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大概的缘由了,这明显是有人在故意操纵整件事情,这人能压住兵马司以及夜巡的府兵,从这一点来看,此人的身份便不同寻常。 想明白了的祁连玉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妈的,被套路了!” 现在祁连玉担心的不是眼前这个偷袭过自己的神秘人,而是刚刚骑马离开的三郎,祁连玉担心自己的令牌是否对对方有用,是否真的能出得了城。 关海见祁连玉有些三心二意,便冷喝道:“和我交手还敢三心二意,你是想找死吗?” 说完,一记“奔雷手”便向着祁连玉的面门劈了过来,本来关海的实力肯定是在受伤的祁连玉之上的,只是刚才自己硬接了对方的一记“碎霜”,现在只要动作稍大一些,内脏便会产生撕裂般疼痛,所以他的实力也只能发挥出不到五成的水准。 祁连玉现在的实力要接住关海的这一招,显然有些难度,本想着自己能躲闪过去,只是之前强行用的那招“碎霜”,现在身体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整个人的反应便没有刚才的迅速了,在对方攻势劈过来的时候,祁连玉也只是将将闪过。 关海这一招本就是一往无前的,所以被祁连玉闪过之后,便很难再去做其他动作,祁连玉也是瞧准了时间,然后也不恋战,直接向巷子口逃去。 十三、事端起-逃(中) 十三、事端起-逃(下) 祁连玉坐在地上,倚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地面上的雪已经被他的身子融了大半,他警惕地看向远处的巷口,全身肌肉紧绷,只要那面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己这里便会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漆黑寂静的巷子,空无一人,只有凉风在这里盘旋着,偶尔撩拨着祁连玉的那颗紧张到不行了的心。 周围静的可怕,稍微有一点动静,都能引起祁连玉的注意,这里的雪不厚,只是薄薄的一层,但是踩在上面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被黑夜无限的放大了,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了祁连玉的心上。 祁连玉连忙收敛心神,目光变得冰冷,呼吸也逐渐均匀,然后慢慢地仿佛自己与这里融成了一体,他在等待,等待那个脚步声的主人的到来,他在伺机而动,他在等着与对方的最后一搏,这一搏便是生死。 关海来到这条巷子口的时候,他便知道对方便在里面,那是他遇到的最难缠的猎物,那种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异常冰冷的目光,让他深深感到忌惮,是的,他怕了,因为他怕所以对方便一定要死,也是因为他怕,所以他没有轻易地迈进这条巷子里。 “我知道你在那里。”关海的语气很是平静。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进来呢?”祁连玉的声音满是虚弱。 若是其他人,关海必定会立即冲进去,然后结果了对方的性命,但是现在不行,因为里面那个人让自己感到了“怕”。 “你怕了,对不对?”祁连玉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怕你杀不死我,那么我便是你心中的一根刺,你就总想着除掉我,然后你的境界就不会再有提升,你现在应该也是高阶武师了吧,你想要再进一步,就必须要除掉我,但是你不敢迈出这一步,所以你怕了!对不对?” 祁连玉的话,字字诛心,每个字都仿佛是锤在关海胸前的巨石,关海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得慌,他承认对方说的是正确的,他确实不敢迈出这一步,因为他真的怕了。 “来呀!迈进来呀!” 关海的双眼充满的血丝,他双手攥拳,紧咬牙关,然后猛然向前迈了一步。 只是这一步,仿佛耗尽了关海的全部力气,但是他终究还是迈了出来。 “嗖嗖”两声,破空而出。 关海暗道不好,知道是自己上当的,连忙向后退去,只是刚刚大意,却也让破空飞来的箭矢刺入了自己的箭头。 鲜血迸溅,一捧血花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弧线。 “哈哈哈······”祁连玉的笑声从巷子中传了传出来,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祁连玉在吐了一大口血在地上,温热的血液慢慢渗进地面中然后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来。 “咳咳咳······你上当了。”声音再次传来,只不过确实显得更加虚弱了。 “那有如何。”关海捂住射进肩头的箭矢,面色微沉,冷声说道,“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竟然忍到现在才用,这份心性在下佩服。” “呵呵,那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杀死你。”祁连玉苦笑了一声。 刚才射出的两支袖箭,正是祁连玉最后的倚仗了,他一直隐忍不发,正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然后依照命中,让自己走出困局,只是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自己体力跟不上,袖箭的准头也不够了。 “哎,”祁连玉轻声叹息,“我真的没有别的招数了,你来杀我吧,不过请你做的痛快些,我这人比较怕疼。” 祁连玉又啐了一口鲜血在地上,然后苦笑着看着巷子口的那个男人。 关海面色一凛,自从刚才中了祁连玉的袖箭之后,便对他说的话更加谨慎了。 “小子,我才不会再上你的当的。” 祁连玉呵呵一笑,并没有反驳对方的话,不是他不想反驳,而是他真的没有力气反驳了。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然后逐渐变得漆黑一片。 一片冰凉从天飘落,落在了祁连玉的脸上,那是雪,京都府的雪。 雪花飘落,落在了祁连玉的脸上,也落在了关海的脸上,触手冰凉。 关海终于下定决心,要过去看看那个小子,他在那里已经等了太久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他觉得他可以面对他了,于是他迈出了第一步。 一步,两步,三步······ 关海终于走到了祁连玉面前,那躺在地上的人如同早已死去的尸体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任凭雪花落满全身。 “你没有骗我,但是我还是要杀了你。” 凉风吹过,吹动了飘落的雪花,也吹动了关海额前的长发,那一瞬仿佛一切都变的冰冷起来。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杀他。”声音从关海身后陡然响起。 那声音很突然,突然的就像这场雪一样,没有丝毫预兆。 关海没有去看对方,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阻止你杀他的人。” “你觉得你能阻止的了吗?” “要不要试试?” 话音落下,关海便觉得眼角处一阵寒光闪过,接着便是一片雪花慢慢在眼前飘落,随着落下的还有一缕黑色,那是关海的头发。 寒光归鞘,那声音再次响起:“现在觉得我可以吗?” 关海喉结抖动,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但并不代表他就有自信杀死对方。 “你是大武师!”关海想要转身,却觉得那人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了,他的目光一定是冰冷的,虽然自己看不到,却能感受到那种冰感觉,冰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你最好收起你的好奇心。”声音在关海的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刺进自己胸口的一柄剑,让自己无法呼吸。 “我知道你们灭了祁家庄的目的,既然祁轩已经在你们手里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关海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都说了让你收起好奇心,还是那句话,你放了他,我放了你。”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抱歉,奉命而为。” “只要你能在我杀了你之前杀了他,我便不杀你了。”声音有些戏谑,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关海做不到。 关海沉默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他似乎开始觉得那人说的是对的,自己并没有办法在他杀死自己之前杀了他。 “看来你想好了。” 身后的冰冷逐渐远去,但是关海依旧生不起任何别的念头,他知道在大武师面前,一切都是虚无的。 十四、事端起-入宫(上) 十四、事端起-入宫(中) “铃铃铃”风铃声响起,周围的人们都不自觉地向声音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又低下了头,开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 那是京都府西街的贵人们马车上特有的风铃,京都府的人们已经很熟悉那个声音了,有的老人甚至可以通过风铃的声音判断今天出来的贵人是谁。 风铃声“哗啦啦”地响着,不久之后,一辆马车便从西街的某处缓缓驶了过来,马车“咯吱咯吱”的车轴滚动的声音,伴随着风铃的清脆响声,在这有些寂静的街上显得有些格外的悦耳。 马车里孔旭若有所思地坐在马车里,手指不停地在腿上摩擦着,这是他的习惯动作,说明他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大人,要到了。”马车外传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孔旭的沉思。 孔旭整理了一下思绪,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没过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叮当作响的风铃也逐渐变得安静。 “大人,到了。” 帘子挑开,一个身穿褐色衣袍的人出现在马车外:“大人,周大人在外面等您。” 孔旭微微诧异,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奎,作为皇宫里的侍卫总管,在这里等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太好。 孔旭轻声应道:“知道了。” 起身下车,见到身材魁梧,个头高过自己一头的周奎,孔旭拱了拱手,说道:“周大人好雅兴,竟然在这里遇到您。” 周奎呵呵一笑,对孔旭说道:“孔大人,不要挖苦我了,什么雅兴不雅兴的,我就是粗人一个,来这里是因为陛下让我来的。” 孔旭本就猜到了周奎来到这里必定是楚伯雄授意的,但是却没有点破,明知故问道:“哦?不知道陛下让周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周奎皱了皱眉头,看向面前这位在朝里出了名的“老油条”,心想:“这老家伙还真能装糊涂,这皇宫周围可是谁说进就进的,再说这里除了你就是我,”这时候周奎扫了一眼站在孔旭身后的杨通,心中补充道,“还有个车夫,我来这里当然是因为你呀,还能是陛下让我接这个车夫。” 虽然周奎心中思绪万千,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这是他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学会的为数不多的技能。 “陛下让我来接孔大人。” 孔旭心中苦笑道:“果然,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好事儿了。” 孔旭脸上略作惊讶,然后说道:“难不成陛下早就知道我要过来。” “孔大人,不要磨磨蹭蹭的了,我不知道陛下是不是早知道你要过来,反正我是知道,你要再墨迹一会儿,陛下那里咱们俩可就都不好交代了。” 周奎本就是军部出身,早年间在北方边军从军,养的一身粗野豪放的性子,所以如今周奎对孔旭这般说话,孔旭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孔旭面露尴尬之色,对周奎笑道:“对不住了,是我欠考虑了,那就请周大人带路吧。” 说完孔旭对周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了,杨通,”孔旭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身后的杨通说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夫人,午饭不用等我了,我要和周大人叙叙旧。” 杨通应允,然后独自驾车离开。 孔旭见杨通离开后,便转身对周奎谦声道:“让周大人久等了。” 周奎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 周奎刚才自然是听到了刚才孔旭对杨通说的话,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自己和孔旭平时也没什么交集,为何要和自己叙旧,本来周奎想要问一下孔旭了,只是见孔旭没有再提此事,自己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孔旭随口一说的话罢了,毕竟在朝堂里,孔旭话的不靠谱程度是有目共睹的。 想到这里周奎也不再理会孔旭,自顾自地向宫墙内走去。 孔旭自然是猜到了周奎的想法,自己也不多说什么,加快了脚步,勉强跟上了周奎的速度。 “周大人,您知不知道陛下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这还得问孔大人自己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陛下不召见孔大人的话,孔大人您应该也会过来见陛下吧。” 孔旭哈哈一笑,算是把这份尴尬遮掩过去了。 孔旭当然会来见楚伯雄了,只是楚伯雄竟然能猜到自己要来,这样一看,自己的举动必定都会落在楚伯雄的眼里,而这次楚伯雄让周奎过来接自己,一来应该是暗示自己,不要有太多的动作,因为自己的举动是会被皇帝自己看见的,二来便应该是楚伯雄知道了昨天夜里的事情,现在应该正是发火的时候。 想到这里,孔旭不禁打了个哆嗦,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会儿见了楚伯雄,一定要多加十二份小心,保不齐那句话说错了,自己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本来孔旭并不指望在周奎那里打听到什么事情了,毕竟这个武夫粗人,平时除了保护皇上,似乎并不太在意宫里的其他动静,这也是朝堂上公认是事实。 孔旭曾经听说,私底下有大人带着东西去打点一下这位侍卫总管大人,想从他那里打听一些宫里的事情,谁想到这位周大人东西倒是收了,但是事情却一问三不知,都以为他是装傻充愣,后来经过几番验证,才发现,这位大人是真的不问世事,后来那些想通过这位大人探听消息的人,也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转而纷纷倒向了侯公公那里。 可是就在孔旭对此不抱希望的时候,周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刚刚,陛下召见了太子,似乎发了很大的火。” 孔旭心中一凛,觉得今天自己与这位周大人的碰面是值得的,高兴之余,孔旭便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控制到微乎其微,生怕自己的声音重了些,然后遗漏了某些重要信息。 只是孔旭等了半天,却没见到周奎继续说话,孔旭似乎明白了什么,暗道一声,老狐狸。然后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了周奎。 “周大人,不知道陛下他因为什么发火呢?” 周奎看了看满脸笑意的孔旭,然后将对方塞进自己手中的银票的,很随意地塞进了自己的袖子中,对孔旭说道:“孔大人到了那里便知道什么事情了。” 说完也不理会面色阴沉如铁的孔旭,继续向前走去。 孔旭心中暗暗骂了一句,然后恢复笑意,对周奎说道:“周大人,中午我在添香楼里定了一桌酒席,请周大人赏个脸。” 周奎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还是等大人见了陛下再说吧,我在府上等您的消息。” 十四、事端起-入宫(下) 孔旭来到了御书房前,就看到侯公公愁眉苦脸地从御书房里出来了。 “侯公公。”孔旭主动和侯公公打了声招呼。 侯公公看到是孔旭来了,便开口说道:“是孔大人呀,皇上他在里面呢,您稍等一下,老奴给您通报一声。” 侯公公说话间便要转身重新进入御书房,没想到自己却被身后的孔旭拦住了。 “侯公公且慢,敢问今天陛下······”说着便又从袖子中抽了几张银票塞进了侯公公的手中,“侯公公,拿去喝茶。” 侯公公不着痕迹的将塞进手里的银票塞进了自己的袖子中,他自然是知道孔旭塞这几张银票是什么意思,然后凑到孔旭的耳边,用自己特有的嗓音,轻声对他说道:“孔大人,您可要小心着说话,陛下正在气头上呢。” “敢问······”孔旭当然是知道陛下正在气头上,而且还知道这个“气”是因为太子殿下,这是他刚刚从周奎那里花了大价钱外加一桌酒宴才问出的话,他现在想要知道的自然是后面的原因,所以孔旭便又从自己的袖子中抽了两张银票。 只是这次还没等自己把银票塞到侯公公的手中,便被侯公公给推了回来。 “孔大人,您就别为难老奴了,这钱财虽然好,老奴也得有命花不是,我知道您要问什么,这个咱可不敢多嘴,您要是想知道,您可以去找陛下,若他觉得可以和您说,他自然会和您说的。” 孔旭见到侯公公竟然将自己的话给堵死了,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也知道这件事似乎非同小可,接着向侯公公行了个礼:“多谢侯公公提点。” 侯公公见孔旭这般正式,急忙扶住他的胳膊,然后对孔旭说道:“孔大人,您客气了,老奴这就给您通报一声去。” 说着侯公公便推门扣了扣门,然后说道:“陛下,孔大人到了。” “进来吧。”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愠怒中又带着一丝威严。 孔旭谢过了侯公公,便进了御书房。 让孔旭没有想到的是,这御书房里竟然还有一人,正跪在那里,低着头似乎不敢抬头看桌前那人一眼。 “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孔旭向两人行了礼,然后顿了顿,接着说道,“陛下,要不臣先在外面等一等。” 孔旭知道楚伯雄生气是因为太子的原因,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然也在御书房。 楚伯雄沉沉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对孔旭说道:“不用。” 孔旭原本已经做好要退出去的脚,听到楚伯雄这话之后,便停在了那里,低头颔首等着楚伯雄的下一个命令。 “子涯,你下去吧。”楚伯雄这句话自然是对跪在那里的太子殿下说的。 跪在那里的太子殿下,诺了一声,然后才起身低着头退出去,路过孔旭身边的时候,轻声对孔旭说道:“见过老师。” 孔旭点了点头,同样拱手回礼,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早年间,楚子涯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孔旭教过他一阵学问,所以自那时候起,楚子涯便称孔旭为老师了/ 见太子出了御书房之后,孔旭才对楚伯雄问道:“太子······他······” 楚伯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孔旭说道:“身为太子不学无术,偏偏学人家舞刀弄棒,不学无术,你问问他政事国策,古人明贤,他一概不知,倒是说起武功密法,江湖势力倒是给我说的明明白白的。” 楚伯雄一脸气愤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爹,对自己孩子的抱怨。 “陛下息怒,我们楚国是以武立足天下的,太子喜好刀枪无可厚非,也算是继承了先祖的血脉,至于政事国策,这些可以慢慢培养,我以前教过太子,太子天资聪颖,并不是陛下所说的那种不学无术之人。” 楚伯雄听了孔旭的话,猛的一拍桌子,然后对他喝道:“屁,什么天资聪颖,你知道你这个学生他竟然逛窑子!一个帝国太子逛窑子!丢尽了我们的楚国的脸。” 孔旭震惊了,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问起楚伯雄生气的原因时,周奎还有侯公公都显得那么的怪异,而且都不愿意透露实情,原因竟然是楚国的太子去逛窑子,而且还不是添香楼那样的风雅名流出没的青楼,而是真真正正的窑子。 “这······”孔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出几个字:“太子他可能图个新鲜。” “狗屁!”楚伯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发这么大火了,自从当上皇帝之后,似乎能把自己气成这样的也只有朝堂里那些喜欢弹劾告状,酸腐至极的文官们了。 作为一个官场“老油条”的孔旭,自然知道现在皇上动怒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做,于是孔旭在楚伯雄喊出那句“狗屁”的时候,便跪倒在地,头也不抬地对楚伯雄说道:“陛下息怒呀。” 楚伯雄见到孔旭这般模样,自知自己刚才情绪有些激动,便对孔旭说道:“息怒了,息怒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跪下来,之前和朕一起上阵杀敌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过呀?” 孔旭自然是不敢抬起头的,回答道:“之前不跪,是因为陛下只是太子,跪您有作乱之嫌,现在陛下已经成了陛下,我跪您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孔旭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我跪的不是您,而是楚国的皇帝,我效忠的也不是您,而是这个国家。虽然这话说着有些风险,但是有时候,却也是一种态度,一种中立的态度。孔旭也是在变相告诉楚伯雄,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拉拢,不会成为任何阵营里的人,我只是国家的人。 楚伯雄抽动了几下鼻翼,他自然也是知道孔旭的想法,现在朝堂里的朝臣们开始纷纷站队,而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开始有意地培养自己的亲信,而此时孔旭在这里和自己说的这番话,自然也是告诉自己,他并不会成为任何皇子的拉拢对象。 “不说太子的事情了,”楚伯雄打断了孔旭的效忠,“说说你的事儿吧,昨天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事情顺利,祁连玉已经在路上了,臣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刘峰跟过去了,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十四、事端起-入宫(终) 十五、事端起-前夜(上) 十五、事端起-前夜(中) 十五、事端起-前夜(下) 临清府,银钩赌坊。 今天的董天阔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专属于自己的躺椅上,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书,而是阴沉着脸,坐在屋子内的桌子旁。 “查清楚了吗?”董天阔冷声道。 “东家,那天确实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儿了,而且钱老大他们我也都处理过了,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件事儿。” 董天阔没有搭理徐恒,微眯双眼,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东家,后院那两人,你打算怎么安排呀?按照这局势,外面那帮人迟早会盯上咱们赌坊的,”徐恒满脸的担忧之色,“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竟然用了这么阴损的招,把这帮有势力,没势力的都引到了临清府,一个莫须有的东西,也值得他们这么拼命。” “他们不是为了东西而来拼命的,他们只是想要从中捞点好处,”董天阔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帮人就像是想要从雄狮口中偷几口腐肉的鬣狗,祁家庄就是那死去被分食的尸体,而那些人想要的就是这场斗争散落下来的东西。别看有人将事情弄得这么大,但是实际上就是想要将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引出来。” 徐恒听了董天阔的解释,也明白了些什么,用力一拍桌子,然后骂骂咧咧地说道:“我不管他们怎么挣,怎么抢,我只是想咱们赌坊好,想东家好。” 徐恒的意思董天阔自然是能听明白的,按照现在临清府的局势来看,最好的选择便是将那两块“烫手的山芋”送出城去,这样自己的这个赌坊不仅能平安无事,而且再也不用受别人的制约了。 “东家,想好了吗?”徐恒焦急地看着对面的董天阔,似乎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东家,只要你说一声,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保证过了今夜,后院那两人便不会再出现在临清府了。” 董天阔也不回答,只是在那里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眼睛看着茶杯中残留下的水渍,在茶杯里来回打转。 徐恒本身便有些急性子,见董天阔迟迟没有答话,便咬牙切齿地看着对方,那目光中仿佛要喷出火一样,说道:“东家,你还犹豫什么呀,成与不成您就给个话呀。” 董天阔呵呵一笑,然后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托盘中,然后对徐恒说道:“你还用我给个话吗?之前的事情你也没问过我呀。” “哎呀,东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外面那帮人可都在找咱们后院那两个人呢,是,刺杀那件事儿是我的错,我没有跟您商量,但是这件事儿不是过来找您商量来了嘛。” 董天阔从凳子上站起身,然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对徐恒说:“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徐恒满脸惊愕地看了看坐回躺椅的董天阔,然后又看了看还天光大亮的外面,然后有些恼火地跺了跺脚,那样子像极了遇到不肖子孙的长辈,打不得,骂不得,又不听自己的话,于是徐恒带着多多少少的怨念离开了房间。 随着徐恒关门时发出的闷响的消散,这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董天阔,看着徐恒离开的背影,略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继续晃动着他身子下的躺椅,然后喝着茶,看着书,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董天阔竟然还哼起了小曲儿。 徐恒从董天阔那里出来之后,觉得心中有些烦闷,便要找个地方,烫上一壶好酒,要上两碟小菜,也算是为自己解解心中闷气。 徐恒走在街上,看着明显比前几日热闹的临清府,他知道这些热闹的背后,是别人计划好的一场阴谋,只是可笑的是,这场阴谋的主角并不是自己,也不是东家,却不知道为何偏偏要卷入其中,而自己只能看着阴谋变成阳谋,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其实徐恒的想法很简单,赌坊好,东家好,自己好,便可以了。可是谁知道那两个祁家庄的人的到来,似乎让自己这么小的愿望都要成为虚妄了。 想到这里,徐恒的心中便越发烦闷。 心中烦闷的徐恒,自然走路也不会注意了,于是徐恒便撞上对面过来的行人。 因为心中的思考被打破了,徐恒很不爽,于是他便要张嘴骂人了,只是这嘴巴已经张开了,这骂人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因为他撞到的人竟然是天宝。 “天宝?”徐恒诧异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个被撞的呲牙咧嘴的天宝,“你不在赌坊里呆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天宝一边揉着被撞的生疼的肩膀,一边对徐恒说道:“徐叔,今天我和东家请了假的,也跟你打过招呼了,你怎么给忘了呢。” 徐恒这才想起来,今天一早天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到自己这里说要请一天的假期,而且他自己已经和东家说过了,而且东家还同意了,徐恒当时很好奇天宝请假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不管自己怎么问天宝,天宝都不告诉自己,于是徐恒也只得收起好奇心,放他离开了,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他。 “你不是有事儿吗?”徐恒上下打量了一下天宝,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天宝面色微红,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事情······办完了,当然要回来了。” 徐恒见到天宝的状态,只是觉得好生的熟悉,但是没有细想,便拉着天宝的胳膊,说:“刚好,饿了吧,今天徐叔做东,请你喝酒。” 天宝原本被徐恒突然拽住有些惊慌失措,本能地想要挣脱开来,只是听到徐恒要请自己喝酒,便急忙跟了过去,对徐恒说道:“徐叔,真的吗?前面有家一石居不错的,听说他们家的酒特别的好,可是方圆百里内最好的酒了。” 徐恒斜眼看了一眼在那里打说特说的天宝,然后打趣道:“小子,挺熟的呀,平时没少过来吧。” 天宝似乎被徐恒说中了似的,也不反驳,只是嘿嘿傻笑着。 徐恒也不理会天宝,只是专心地拽着他向不远处的一石居那里走去。 十五、事端起-前夜(终) 徐恒拽着天宝到了一石局之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喊上店里的小二,点上了两碟小菜,又要了一壶酒。 趁着上菜的机会,徐恒便发现天宝有些走神,于是徐恒便凑到了天宝面前,说道:“天宝,告诉徐叔,你今天请假去哪了?” 说着徐恒嘿嘿一笑,这一下让本来有些呆愣的天宝更佳羞得不敢正视面前的徐恒了。 “没······没去哪里,就是随处逛逛。” 徐恒想到刚才遇见天宝时他的状态,似乎明白了什么,暗想,感情这孩子是大了,开始有相好的了。 想到这里的徐恒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故意问道:“天宝,多大了?” “十七了,过几天就十八了。” “嗯,也是时候了。”徐恒随口一说,但是却听的天宝一愣,不知道徐恒指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时候了?”天宝问道。 “就是到了给你找门亲事的时候了。”徐恒笑着说道。 天宝被徐恒说的有些不知道怎么言语,便只好催着小二赶紧把酒菜上来。 徐恒哈哈一笑,也不再打趣天宝了。 没过多久,酒菜便上齐了,本来天宝是要用正常的小酒盅的,只是徐恒却非要拽着天宝是酒家里的碗喝。 “天宝,别用那么小的杯子了,一点都不大气,来,今天徐叔心里闷得慌,你陪徐叔喝点,用大碗的喝。” 说着也不顾天宝的反对,直接让小二把他面前的小酒盅撤走了,换上了大碗。 酒过三巡之后,两人有些微醺。 “八年前,我遭仇人追杀,逃到了临清府,然后遇到了东家,也多亏了他,我才有命活到今天。”徐恒端起酒杯,开始和天宝说起了自己当年的往事。 冰冷,冰冷入骨,这是徐恒对于八年前的那一天的唯一的记忆。 被仇人追杀的徐恒,在逃了两天两夜之后,终于甩掉了对方,而自己也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巷口的水泊中。 当时冬春交际,巷子的雪还没有完全化开,冰冷的雪水混着自己伤口中流出的血水,浸满全身,冰冷入骨,那一瞬间,徐恒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去的亲人,一个个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然后走向自己,看向自己,对自己轻轻地呢喃着什么。 “如果累了就睡吧。” “如果累了就睡吧。” “如果累了······” 声音越来越轻柔,徐恒感觉回到了孩童时代,他看到爷爷在院子里的柳树下乘凉,一边拿着蒲扇驱赶着偷食的飞虫,一边慈祥地看着自己笑,那笑容让徐恒感到异常温暖,他看到父亲一脸严厉地讯问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练功,他看到母亲温柔的脸庞,对着自己讲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或许,真的累了······” 徐恒看着自己的亲人从自己身边一个一个地离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感觉有些疲惫,双眼渐渐变得迷离,然后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最后一切都变成了黑暗。 “我累了,我要睡了。” 黑暗里,徐恒喃喃地对自己说着,他安静地躺在那里,感受着身下的冰冷逐渐蔓延全身,这就是死亡,没有一丝感情,但是最后迎来的却是一种解脱。 “我要睡了······” 声音逐渐低沉,然后消失,最后连徐恒的身体也都慢慢地沉进了身下黝黑冰冷里,一切便再也不复存在了。 当徐恒醒来的时候,便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在黑暗中苏醒,然后不停地在那里奔跑,奔跑,似乎没有休止地向前跑着,然后······他饿了。 是的,徐恒饿了,而且是非常饿,那种身体上的空虚感,直击自己的心灵。 于是徐恒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有吃的吗?” 这让那个照顾他的小厮,整整笑话了他半年的时间。 “这里是哪?”当徐恒狼吞虎咽地将手中的最后一块馒头蘸着最后一点汤汁塞进自己的嘴里之后,他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吃饱了没?”回答他的是一个中年人,身材细长,还留着两撇小胡子,此时的他正躺在那张躺椅上,一边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一边看着手里的书。 茶香四溢,徐恒鼻翼抽动,仿佛要将这飘荡在屋子里的茶香毫不浪费地吸进自己的鼻腔里去。 “想喝了?”中年人笑着问道。 徐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后悔了,感觉这样有些失礼,但是那香气真的是太诱人了,仿佛是当年自己在楼子里见过的头牌,那迷人的香气,自己至今都无法忘记。 中年人对屋里伺候起居的丫鬟试了个眼色,丫鬟得令,便将新沏好的茶水,拿到了徐恒的面前。 徐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只是茶水太烫,自己又将他放了回去。 “要不要我再吩咐厨房,做点别的菜上来?” 徐恒嘿嘿一笑,然后摇了摇头,对中年人说道:“吃饱了,吃饱了。” 说完,徐恒便起身对那中年人抱拳说道:“大恩不言谢,敢问恩人大名,日后徐某定会报答恩人这份情谊的。” 中年人呵呵一笑,便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对徐恒说道:“在下董天阔,是银钩赌坊的东家。” 董天阔没有问对方的来历,毕竟对方没有主动说,自己也不好再仔细追究。 徐恒在一拱手,便要离开,不想这时候却被董天阔叫住了。 “徐兄弟,你可想好要去哪里了?” 徐恒猛然停住了脚步,之前自己为了躲避追杀,便随便找了个方向跑了,这时候却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既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别说自己要去哪里了。 董天阔哈哈一笑,然后对徐恒说道:“这里是临清府,不知道徐兄弟你听说过没有。” 徐恒听后,也是一愣,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跑出这么远。 董天阔似乎看出徐恒的难处了,便笑着对他说道:“我这个赌坊缺个管事的,如果徐兄弟不嫌弃,就留在我这里吧。” 体会过被人追杀的徐恒,听到董天阔的话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警惕。 双眼紧紧盯着董天阔,然后问道:“董兄也不问问我的来历,便留我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