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重点,要考的 备注:(简单的介绍一下背景,看不懂的去面壁,喜欢的搬好小凳子。) 在一个遥远的时空,那里称为九州。九州大地大大小小超过百国,最大也最强的国家是央国,又称大央。 嘉明元年,太子皇天命以弱冠之年即位,是为嘉明帝。 嘉明皇帝以仁德治世,政治清明,百官用心,百姓安居乐业,引起万邦来朝,史称大央盛世。 嘉明十五年冬月,某一日上京朝会,嘉明帝与六叔秦王皇顺宗在朝堂上发生争执,秦王一气之下回到封地,从此再不上朝。第二年三月,秦王在秦脉山春狩,射得一只猛虎,因嘉明帝属虎,世人议论纷纷。 及至六月,既秦王射虎三个月后,嘉明帝暴薨,年方三十六,谥号仁皇,遗旨传位给五叔魏王,消息传开,九州震惊。 仁皇壮年陨落,各种传言满天飞,诸王一片质疑之声,然而朝中各重臣谨遵仁皇遗命,大力支持魏王,魏王得以顺利登基,并拟定次年一月一日改元奉先。 四年后,奉先帝稳固了帝位,深感藩王势力过大,威胁朝廷,拟秘密削藩,率先对实力最为强大的六弟秦王动手。 消息走漏,引起诸王警觉。 秦王与二哥齐王、四哥楚王商量后,联合其侄韩王、越王、吴王及赵王共七人起兵反叛,奉先帝未能做好准备,仓促迎战。一时之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史称八王争霸。 战争整整持续了十五年,仍没有停止的迹象。西域敌国图琅借机出兵三十八万,在元帅盖思登的带领下,猛攻秦王治下战略要地蕴谷关。 秦王腹部受敌,不得不派出“吕薄冰”出使图琅。 故事便在此背景下发生。 第一章 第一次 那简介改不了,头大。 发一个新简介,能改的时候再说。 我叫吕薄冰,一名贵族学院的学生。 秦王派我出使敌国图琅,在此过程中,我干了很多好事,招惹了很多美人。 秦王最宠爱的女儿要杀我; 美丽的城守大人要暗杀我; 神庙的仙子要杀我; 异国的小公主和她的美人师傅,一起刺杀我。 刚听说图琅太后也要杀我…… 这年头干点好事容易吗! 不说了,与爱情无关,我必须完成出使任务。 快来救我! ******** 吕薄冰很难忘记那一天。为了初吻不被夺走,他被盖世天逼迫献出了第一次。 第一次骑野猪。 没错,别人骑马,他骑野猪。二十岁的他刚成为秦王特使没几天,便在一群美少女面前骑野猪,如果掉下来,要当众亲一名美少女。 开玩笑,作为一名刚出道的学生,这么愉快的事情他当然不肯。 那天还发生了很多事,他人生的许多第一次猝不及防的就来了。 尚未出关,被自己人伏击。第一次带兵上阵,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受箭伤。 那是奉先十九年,腊月二十三,在西出蕴谷关的路上。作为特使,他的任务是前往敌国图琅,说服图琅罢兵,缓解秦王双线作战的压力。 还有一个秘密的任务,救驾行动,这任务秦王没明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有人不愿意他到达图琅,在路上设下伏兵,想要杀了他。 不想被他察觉了,变被动为主动,反过来从背后偷袭伏兵。 那天傍晚,天空飘着雪花,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着整个大地。 他带着一群人潜进松树林,林中一片昏暗,那些伏击的白衣人若隐若现。 众人都很紧张,一个个屏声静气,轻得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突然,一条灰色的人影冲上去,扑向最近的一名白衣人,没有一丝犹豫,手起刀落,割断对方咽喉。 那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触目惊心的嫣红喷薄而出。 吕薄冰感觉胃里有东西在涌动,正迟疑时,那人影如鬼魅一般,又割断一人喉咙,并且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 那是人啊,又不是猪,太血腥了。吕薄冰强忍着胃里翻涌,也赶紧跳到树上,找了一个目标。 其他人也都急忙上了树。 呼吸之间,那人影已割断树上一名白衣人的咽喉,并抢了对方手中连弩。 正在这时,小树林对面骚动起来,有人大声惊呼。 吕薄冰知道对面攻击开始了,再不迟疑。他发出一声长啸,发动了进攻的信号,同时,他扣动机扩,射入目标那人后脑。 那人发出一声惨呼,如同掉了线的风筝,从树上掉了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黑甲精骑发起了突击,人未到,声先至,喊杀声惊天动地。白衣人如同受了惊的兔子,全都动了起来。 一场厮杀开始了。 事到如今,已没办法犹豫,吕薄冰把心一横,扣动机扩,射向第二人。其他人也不管不顾,扣动机扩,见人就射。 白衣人训练有素,在一开始的慌乱之后,有人反应过来,朝树上猛射,树上各人一边躲避弩箭,一边击杀同在树上的白衣人。 幸而他们都是高手,身手较白衣人灵活很多,借助树木的掩护,倒也有惊无险,反而借助空中优势,压制住了下面的白衣人。 连弩装的箭支并不多,每次只能装十支,再填装费时费力,急切之间根本来不及。吕薄冰等人很快便用完了,幸而各人行动迅速,又抢了白衣人的。 树上白衣人并不多,只有几十人,他们很快便清理完了。 这时黑甲精骑已经突近,借助惯性,长枪脱手,带着一片银光,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席卷小树林,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跟着长枪兵俯下身子,弓弩手全都站起来,对着小树林一阵狂射,带起一片箭雨。 一时之间,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一轮猛烈地攻击,将白衣人压制住了,杀得他们蒙头转向。 等到黑甲精骑连弩射罢,吕薄冰等人飘然落地,挥动手中兵器,刀光剑影过后,一片血雨。 那人影如同勾魂的小鬼,横冲直撞。 短刀每一次出手,都有一个灵魂被带走。他的刀法狠毒而诡异,身手迅速而犀利,仿佛为杀人而生。 一息之间,一个头颅飞上天空,下一息又一个头颅跳到了地上,如同滚动的球。 幸而他不是敌人,吕薄冰心头颤抖。稍一迟疑,一名白衣人已盯上他。对方快速扣动机扩,将箭支喷射而出。 一支支利箭划破空气,封锁了吕薄冰左中右三路,其中一支更是射向他心脏。 情急之下,吕薄冰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疯狂的蹦了起来。 无疑他躲过了致命一击,那支原本要吞噬他心脏的利箭,在他左腿狠狠咬了一口。 疼痛袭来,吕薄冰哆嗦了一下。这还是小伤,接下来还有重伤等着他。 他强忍着,身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过去,一剑寒光,插入他的咽喉,再急速拔出。 那滚烫的液体如岩浆喷发,飞溅了他一脸,那人顿时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软的倒了下去。 吕薄冰再也不敢迟疑,像死神一样扑向另一名白衣人,一剑穿腹而过。 黑甲精骑已经冲进小树林,手中刀狂舞,如砍瓜切菜一般。 赤色的液体染红了天空,染红了树木,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所有人的双眼。 …… 一场大战,毕竟以少对多,吕薄冰一方伤亡免不了。而敌方援军又突然到来,情况变得很不妙。 因出场人物众多,暂且跳过,具体情形(省略五万字)第三篇会提到。 第二章 大干一场 七天后,是新年。 奉先二十年,大年初一。 蕴谷关外。 吕薄冰策马奔腾,目标图琅大营。 大漠广袤,积雪残存。沙海一片死寂,只剩下阵阵阴冷的寒风,像刀一样刮在脸上,刺骨的寒冷。 十多天前,他还是贵族学院里一名足不出户的学生,从未处理过国家大事。即将与敌方元帅盖思登相见,他心中忐忑不安。 还有,他心忧着小松。 小松既是他的书童,又是一名天文学家。腊月二十三那场大战,小松遭受重创,断箭卡在后背脊椎骨取不出来,不得不紧急送往图琅大营医治。 他复原了吗,还是变得更不好? 吕薄冰不敢多想。 天地苍茫,只有一种单调的灰黄色,仿佛大自然在这里把汹涌的波涛、排空的怒浪,都收集到了一起。 图琅大营是一座巨大的土木堡,立在苍茫的天地间,雄浑而巨大,出使的队伍离主门还有一段距离,被一彪图琅骑兵拦住了。 吕薄冰勒住缰绳。 对面约有三百人,每个人都身穿铠甲,骑着高头大马,有的拿着大板斧,有的拿着狼牙棒,并且还多带了一匹马。 为首的是一名约四十岁的壮汉,手持大板斧,骑着一匹健壮的大黑马,碧眼金发,长相狂野。 壮汉挥舞着大板斧,呜呜哇哇说了一堆。 他说的是图琅语,吕薄冰只会说大央语,完全听不懂。 什么意思,吕薄冰郁闷地看着他,是迎接我还是不让我进去? 迎接客人应该带着翻译的啊,哪有挥舞着板斧的。 今天大年初一,盖世天那只大狐狸,人在哪呢,也不出来迎接。 盖世天是图琅元帅盖思登的儿子,说起来算是吕薄冰的朋友,小松就是吕薄冰拜托他送到图琅大营医治的。 “在下大央国秦王特使何童,是盖世天公子的好朋友,特来拜见盖思登元帅,请将军让开路。”在敌方大营前,吕薄冰尽量的客气一点。 吕薄冰自称何童,而不是自己的名字。那是因为真正的“何童”另有其人,他是冒名顶替的。 这是个要命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壮汉听不懂,呜呜啦啦,呜呜啦啦,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板斧挥得更凶了,似乎在赶他走。 吕薄冰火大,盖思登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这些日子他心中有气,还有些憋屈,有打人的冲动。若不是在图琅大营前,他立马让对方好看。 人多了不起吗,我可是骑过野猪的人,身后还有一百六十名黑甲精骑。这可是秦王麾下精锐中的精锐,战斗力强悍,凭你这三百破兵,小爷看不在眼里。 “请让人通报盖公子,就说本特使要见他。”吕薄冰忍住气,一边说话,一边打着哑语。 他希望对方能看得懂。 他错了,壮汉听不懂,即便听得懂,想必也不会听的。 大央与图琅是世仇,两国人互相仇视。壮汉没有一上来就砍他已经不错了,哪还想罗里吧嗦。 他拨动马匹,挥着大板斧砍了过来。 什么意思,真要打架才能进去? 吕薄冰还没动,他的“丫鬟”小佳怒了,抽出了腰间软剑,拨马迎了上去。 小佳是位异域风情的美人儿,不仅长得妩媚动人,身手更是不弱,力气比很多男子都大,打架绝不含糊。 遗憾的是她幼年得过一场病,好了之后便成了哑巴,只会说简单的一个字。 “小丫头,退下!”吕薄冰大喝一声,纵身一跃,青锋剑出鞘,一剑寒光攻向壮汉。 他刚到弱冠之年,小佳年纪比他稍稍大些,名义上是他的丫鬟,实际上二人之间很奇妙,似姐弟又似兄妹。 他喜欢以小丫头称呼她。 小佳虽然武功了得,但兵器是软剑,马上作战经验也不足,他怕小佳吃亏。当然了,他马上功夫也很一般,兵器也不适合,因此不愿意马战,情愿做步兵。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既然进不去,那就打一架,把动静闹大一点,看看盖思登是什么意思。 他不信盖思登能拿他怎样! 大央与图琅,积怨很深。壮汉本名哈珀维,受盖思登指派在大营前方等候吕薄冰,原本有翻译在场,他故意支走,好造成冲突。 他的目的达到了。 小佳退下,吕薄冰与哈珀维交上手。 一个步军,一个骑兵,大干一场。 他的板斧有一百零八斤,斧柄钢制,长约三尺八,正适合马战,挥舞起来大开大合,威猛无比。 劈,砍,剁,捣,每一招出手都有千钧之力。 与之相比,青锋剑太过轻便,灵巧有余,威力不足。 “铛铛铛!” 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只对了三招,吕薄冰便感觉手腕发麻,青锋剑快要把持不住。 壮汉仗着板斧实用,出招越来越狠,对吕薄冰形成压制。 吕薄冰压力大增,一方面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另一方面这是出关第一战,要是被一个不知名的壮汉打败,丢人丢大了。 大爷的,图琅人都是神经病,一个个拿着重兵器,怪不得之前的历史,大央老打败战,幸而先帝仁皇陛下威武,一战定乾坤,打得图琅贼人哭爹喊娘,一败涂地。 作为秦王特使,他丢不起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输了。 这关系人格,还有国格。 等到第六招,他忍无可忍,决定使出压箱底的功夫“风流七式”。 幸而之前有过对阵骑兵的经验,他左手微动,右手剑招陡变,使出了“风流七式”的第一式“一日风流”。 就像风渐起,平静的湖面突然落下一滴雨,跟着淅淅沥沥,小雨下开了。 剑光从一到二,从二到无数,叮叮当当撞上了斧影。 他的目的不是与板斧硬扛,而是阻止板斧的攻势。 在剑光的包裹之下,哈珀维的手果然稍一迟滞。机会来了,吕薄冰欺身而上,使出第二式“风流一月”,左掌如风,掌影飘飘,击打在斧柄上。 好家伙,太硬了,真疼。 这一招不是为了伤到哈珀维,而是阻止他挥动斧头。 他忍着手腕的疼痛,右手剑光如虹,你让我疼,我要你狗命,不,马命。 敌方营门前杀人不是闹着玩的,他可不敢犯禁。 但杀马吗,哼,小爷就杀给你看。 一剑寒光,冲进大黑马的颈脖。 第三章 一波未平 吕薄冰得手之后,见好就收。他快速将青锋剑抽出来,一个跟头后空翻,稳稳的落到自己的马上。 速度太快了,大多数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大黑马一声悲鸣,腾空而起。 鲜红的液体狂飙。 壮汉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从大黑马身栽了下来。 幸亏他身手了得,在落地的瞬间,用板斧撑住了地面,堪堪稳住身子,才没有人仰马翻。 他没有仰,马却翻了,大黑马重重的摔翻在地,痛苦的抽搐着,溅他一身的血。 黑甲精骑纷纷叫好,小佳更是乐得直拍掌。 “怎么样,还打不打?”明知对方听不懂,吕薄冰撇了撇嘴,故意挑衅。是盖世天这个小狐狸请他来图琅大营的,里面大军数十万又怎样,他就不信盖思登这个老狐狸敢出动大军将他灭了。 八招! 前六招气势如虹,后二招落败,哈珀维郁闷坏了,气得哇哇大叫。但西域的规矩,输就输了,他虽然生气,倒也不赖皮。 主将落败,图琅士兵感觉脸上无光,一个个默不作声,有人拿出破布,帮哈珀维擦拭身上的血。 一名年轻兵士从后方匆匆赶来,稍稍瞥了一眼地上鲜血狂飙的大黑马便知怎么回事。 他是翻译,上前对吕薄冰施了一礼,用标准的大央语道:“何特使,那位是哈珀维将军,奉盖元帅之命,护送各位前往大都。” 大都是图琅的都城。 吕薄冰一愣,尚未进大营,便跟哈珀维打了一架,没想到对方竟然要护送他去大都。 盖思登脑壳坏了吗? “原来是哈将军,为何不让我们进大营?” 年轻兵士将他的话翻译过去,哈珀维叽哩哇啦说了一堆。 等他说完,年轻士兵翻译了过来。 “何特使有所不知,向公子背上箭头已取出来,但因感染多日,已经腐烂。” 小松本名向天松,原本是吕薄冰的书童,与吕薄冰在贵族学院相依为命多年,二人有很深的感情。 吕薄冰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他,他怎么样了?” “何特使莫慌,向公子并无大碍。”年轻士兵怕他担心,进一步道:“向公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马虎不得,军营中条件有限,盖元帅已下令送往大都。” “原来是这样。”吕薄冰吁了一口气,抱拳道:“感谢这位大哥。” “这是小人的职责,何特使无须客气。”年轻士兵道:“盖元帅听说何特使与向公子兄弟情深,怕进出大营耽搁时间,特命哈将军在大营前方等候,何特使,您还需要进入大营吗?” 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不仅道出了前因后果,还堵死了吕薄冰进入大营的念头。 吕薄冰心中盘算着,不管他如何挂念小松,此去大都,路途遥远,也不急于一时,况且天色渐晚,完全可以进入大营休息一夜再赶路。 盖思登为何避而不见呢? 是因为知道我的来意而避嫌,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这个哈珀维,哪像是护送,分明在找茬,以后可得防着他点。 “看来是没有必要了,劳烦哈将军,请!”既然盖思登不愿意见他,吕薄冰不好强求,从年轻士兵的口气来说,对小松还是颇为尊敬,图琅人尊重科学这条可以断定。 盖思登既然放心让小松一路颠簸赶往大都,说明他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 吕薄冰心安了些。 年轻士兵转达了吕薄冰的意思,哈珀维换了一匹马,吩咐手下将大黑马肢解了,每人分了一点肉。 看得吕薄冰直咂舌,图琅人在马背上生活,果然名不虚传。 将大黑马处理完,哈珀维带领人马在前方引路,吕薄冰与小佳带着黑甲精骑跟在后面。 行不几十里,天色已近黄昏,暗影重重,一片亘古的荒凉。 双方安营扎寨,当夜无事。一连走了五六天,那年轻士兵偶尔过来告知走到哪了,大多时间双方都没有交集。 吕薄冰偶尔进入身后第一辆马车。 上一次大战,他的同伴香悟空惊吓过度,陷入昏迷状态,至今没有醒来的迹象。 沙漠上有的是旋风,一股一股的,卷起黄沙万里扬,像龙卷风一样,打着转在沙漠上飞跑。 第七日午后,大队人马正在歇脚时,年轻的翻译急慌慌地跑过来,向吕薄冰禀报道:“何特使,据探马回报,有大队马贼正围拢过来。” 吕薄冰正在吃东西,闻讯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年轻士兵退下后,吕薄冰与小佳匆匆上马,并下令黑甲精骑速速准备突围。 在他们前方,哈珀维带领人马已经做好准备,而在远处,隐隐有风雷之音。 吕薄冰扫了一眼,哈珀维的士兵整齐有序,战斗力不弱。 不知道马贼那边是什么情况。 他心中有疑虑。 马贼属于流寇,图琅为西域强国,他们若是找官兵的麻烦,后面的报复通常是毁灭性的,所以马贼一般不会直接与官兵起冲突,非必要时遇见官兵都是绕道走,更没可能故意围拢官兵。 一个事实是,图琅士兵的补给都是随身带着,哈珀维这边,只多带了一辆马车,并无贵重的东西。 这样看来,马贼的目标绝无可能是图琅人,只可能是他。 他作为特使,第一次来到西域,与马贼之间丝毫没有过节,马贼怎会来这边? 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图琅地处西域,土地广袤,大部分地方是无垠的荒漠,属于无人区。他们一路行军并没有遇见居民,只偶尔撞见传递消息的传令兵。 吕薄冰脑袋开动,当即得出一个结论:有人把他的消息透露给了马贼,而马贼胆敢来犯,背后一定有特别的势力支持,这个势力对他不一定是友善的。 风雷之音越来越近,很快四面都有人马集结,把他们围了起来。 这阵势之雄壮,吕薄冰从未见过。 他面容冷峻,手心开始出汗,马贼太多了,多到他看不过来,漫山遍野都是,少说也有五千人。 居然有这么多人,吕薄冰心中嘀咕,西域的马贼实力这么强大吗? 己方四百六十三人,马贼却有五千人,差不多一对十,这战怎么打! 图琅朝廷也太无能了吧,放任马贼发展到这么大规模,这哪是马贼,分明是一支军队。 确实是一支军队,人人都穿着布甲,拿着铮亮的兵器,骑着膘肥体壮的马。 小佳知事情严重,抿着嘴,从腰间取出软剑。 吕薄冰定了定神,安慰她道:“没事的,马贼虽然人多,战斗力不一定强,只要哈珀维将军与我们同心合力,定能撕开一个口子,突破重围。” 战马嘶鸣。 眨眼功夫,双方接近,弓上弦刀出鞘,大战一触即发。 幸而对方没有立刻进攻的意思,一个满头金发,面色黝黑,高高瘦瘦,骑着一匹白马的的年轻男子,在马贼的簇拥下,从左前方纵马过来。 哈珀维迎上去,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隔着一点距离,吕薄冰听不太清晰,也听不懂。 第四章 一波又起 年轻男子眼神铮亮,手持一根乌黑的鞭子,和哈珀维说了一阵。令吕薄冰惊讶的是,哈珀维居然没有拿板斧砍他,而是将路让开了。 年轻男子纵马走向吕薄冰。 果然是奔着我来的,吕薄冰心中一动。 年轻男子来到近前,明亮的眸子停在他身上,肆意地打量着。 “你是何特使吧?” 对方皮肤虽然偏黑,但唇红齿白,声音偏向阴柔,说的是标准的大央语。 吕薄冰晃了晃神,凭直觉认为对方是名女子。 这年头怪事真多,女人也能做马贼,他也打量着对方,试图找出证据。但无论他怎么观察,对方都不像是一位女子。 吕薄冰心中犯难了,难道我会看走眼,如果他是女子,这化妆术也太高了吧! 他怀疑的眼神显然让对方惊觉,眼睛微微一眯,阴柔之气一扫而过,声音也冷了起来:“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汉子,你身为大国特使,难道不懂和人打招呼吗?” “在下何童,见过,见过阁下,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吕薄冰被他一顿抢白,脸色一红,忙不迭的拱手,将直勾勾的眼神收回来。 对方知道他,他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是以迟疑了下,才问对方如何称呼。 “我叫白云飞,人称沙漠飞龙,你直接叫我白云飞好了。” “原来是白公子,久仰久仰。”对方取了一个大央化的名字,吕薄冰很清楚对方不姓白,但依照大央的习惯,直呼其名不合适,吕薄冰还是以白公子相称。 “我不姓白,不用客套,再说我们很熟吗?”白云飞根本不给他好脸色:“何特使,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 “在下不知,还请白公子明示。” 对方伶牙俐齿,说话丝毫不顾及别人感受。吕薄冰心中升腾起疑惑,马贼都是这么说话的吗,怎么看都像一个得势不饶人的女子,与马贼的光辉形象完全不符。 “请你跟我走!”白云飞说道,语气还算是友好,不是那种要动刀动枪,马上要杀人的那种。 “跟你走?”吕薄冰不愿意。 “是的,非走不可。”白云飞的语气不容商量。 还有这样的事,吕薄冰看向不远处的哈珀维,后者摊了摊手,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白云飞刚刚给他吃了迷魂药? 吕薄冰没办法多想,皱眉道:“白公子,在下王命在身,需要前往贵国大都,你也是要去大都?” “非也,第一我不是图琅人,你不用称贵国;第二,我不去大都,也不想去大都;第三,你不用求助哈珀维,他很识时务。” “那白公子的意思?”对方说的很直接,但吕薄冰不明白他的意图。 “看你这么文绉绉的,说话真是让人没耐性,何童特使,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不是大都,而是乌渤海,我是乌渤海人。” “啊!”吕薄冰惊呼出声。 乌渤海他知道,那是一个图琅的附庸国,盛产乌金和医药界人人渴求的妙药精灵草,曾经盛极一时,在西域能与图琅一较高下,后来因为瘟疫,一夜之间没落了,成了图琅的附庸。 他不明白的是,乌渤海人怎么做了马贼,又到了图琅。更奇怪的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哈珀维居然不想动手,难道放任马贼将他带走? 说好的护送呢,完全不称职啊! “何特使很吃惊是吧,这就对了,我也很吃惊,想不到能在这地方见到何特使,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白云飞的话直白而又让人很无语。 “这话从何说起,白公子,在下身为特使,任务在身,现在去乌渤海恐怕不合适,可否容在下将任务完成,到时候自会赴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决不食言。” 哈珀维没有动手的意思,靠一百六十名黑甲精骑是不可能与五千马贼一战的,吕薄冰想迂回一下,先把这关过了再说。 “嗯,何特使的话很有道理,你请自便吧。”白云飞居然同意了,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这…真的?”对方的语气让吕薄冰迟疑了。 对方率领大军千里迢迢而来,绝无可能这么轻飘飘的放他走,他觉得事情严重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我翻脸无情!”白云飞眼中出现了杀气,将手中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下,噼里啪啦作响,马贼们顿时骚动起来,杀气腾腾。 白云飞斜睨着吕薄冰,冷冰冰地道:“堂堂大央秦王特使,幼稚得像一个孩童,你可真让人失望,我看你比哈珀维将军差远了,告诉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自觉点,免得殃及池鱼。” 吕薄冰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杀气一闪即逝。 他虽然是个好脾气,却了有杀人的冲动,不过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他冲动不要紧,身边还有小佳,还有一百六十名黑甲精骑,不能因为冲动而连累了他们。 尤其是傻丫头小佳,他不忍小佳受到任何伤害。 他看向小佳,小佳正投来询问的眼神,只要吕薄冰说杀出一条血路,她一定勇往直前。 吕薄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他略一思索,大吼一声:“哈将军,对不住了,在下得跟白公子走一趟,后面的事,你自行处理吧。” “他也得跟我走。”白云飞马鞭一指,大有睥睨天下之势:“今天这里所有人都得放下兵器,跟我去乌渤海,违抗者死!” 在大军面前,吕薄冰妥协了。 茫茫沙漠,大队人马行走在黄沙中,脚下沙沙作响。 吕薄冰跟着白云飞已行走了三日,眼前是一片漫漫黄沙,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丘,也是由清一色的黄沙堆砌而成。 这里是黄沙的世界,黄沙的海洋,绵绵的黄沙与天际相接,根本想像不出哪里才是沙的尽头。沙漠的正月是寒冷的,寒冷伴随着黄沙,所有都尽量将自己的脸包裹起来。 也幸亏有马贼带路,前路难行,却没有迷路。吕薄冰很清楚,如果仅凭自己的人,即便加上哈珀维的人,在这天地遗忘的地方都很难找到前进的路。 白云飞人称沙漠飞龙,想必是有过人之处了,只是他真的是一个男子吗? 作为男人,潜意识里希望对方是个女性,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粉身碎骨,也情愿是因为一名女子看上自己才胁迫他去乌渤海,而非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总感觉白云飞那张脸不真实,并非本来的样子。 作为一个行走在沙漠中的异域之人,脸色黝黑是很正常的,但别的马贼脸色脏兮兮,他虽然黝黑,却很干净。 他有一个女人爱干净的习性。 他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接触的年轻女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除了家中姐姐,年轻女子对他有好感的不多,小佳是个例外,但他和小佳之间似乎是兄妹或者说姐弟之情更多一些。 那个女人,那个冰雪仙子冷寒儿甚至拿剑刺他,不过冷寒儿对所有人都一样,这一点让他感觉心里平衡些。 而秦王殿下的女儿文睿郡主却是真心要他的命,上次差点死在她手里。 他感觉命里与女人相克,难不成这辈子要做光棍吗? 一个人在恶劣的环境中,难免多想一下,吕薄冰就是这种情况。 他胡思乱想,完全忘了危险,却老想着男女之间。他是一个没有尝过女人滋味的男子,对年轻的女子充满了幻想,不过还好,他尚未完全开窍,没有特别的欲望。 想了一会,大约是觉得无聊,暗中嘲笑自己,难不成是春天快到了,又到了发情的季节?好在其他人不知他的想法,若要知道,一定会笑死他。 他偷偷瞟了眼白云飞,再悄悄看了看小佳,后者调皮的眨眨眼。 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眼眸那么美那么温柔,吕薄冰好想牵着她的手,一起浪迹天涯。 可是他不能,相反前路不知是喜是悲,不经意间,他又让小佳涉险了。 他很过意不去,用愧疚的眼神柔声对小佳说道:“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不不……”小佳两眼放光,含糊不清的说着,又双手打着哑语,反过来安慰他:“任何时候,我都会跟你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这个可爱的女人儿,吕薄冰乐得享受这份柔情,也为心中刚刚不健康的想法感到一点点羞耻。 是啊,现在该打算的是如何脱离白云飞,如何去往大都,那里有好兄弟小松,还有小刀,长孙玲珑,吹炊以及那个让他内心柔肠百结的冰雪仙子冷寒儿。 他们现在还好吗,他好想长出翅膀飞过去。 可惜,他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即便想逃,也不知逃往何方。 四面黄沙茫茫,没有方向,没有出路,即便长了翅膀,他感觉也飞不出这片黄沙的世界,别说马贼手中的弓箭了,即便寒风卷起的黄沙都能让他脆弱的翅膀折断,摔死在茫茫沙海中。 活着,我一定要活着! 他默默念叨,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希望。 他内心升腾起一丝希冀,也许正如那位冒牌“伯父”何能所说,他真是天选之人,既然老天已有安排,那么大约他是不会死的。只要死不了,总有机会带着小佳,带着黑甲精骑逃出生天。 第五章 吃惊就对了 大队人马又行走了五六日。 吕薄冰非常迷惑,如果白云飞从乌渤海过来,按时间来说,不可能来得及。上次那一战,他身受重伤,昏迷了数日,是小佳照顾他,除非对方在他昏迷时便已经出发。 但这又不合理,二人素不相识,甚至说闻所未闻,白云飞不可能算得到他会在这段时间进入图琅。 他想起对方的话:“吃惊就对了,我也很吃惊,想不到能在这地方见到何特使。” 说明他是临时得到的消息,哦,对了,他是马贼,生活在沙漠中,他在沙漠里肯定有一个窝,并且临时得到了消息或者说是指令要将“何童”带往乌渤海。 吕薄冰想不明白,谁能指使白云飞,让他这么听话,那么带我去往乌渤海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也是因为救驾行动? 我堂堂大央国救驾行动跟乌渤海这个没落的小国又有什么关系? 吕薄冰一个头两个大,眼睛里突然进入了沙子,迷得他好生难受,只得低下头轻柔。小佳见状,让马匹靠近他,关切地咿咿呀呀。 白云飞也注意到了,大声道:“赶紧下马,我给你吹一下,要不然越揉越难受。” 吕薄冰揉了几下,确实越来越不舒服,只得照着他的话,翻身下马,背风而立。白云飞下了马,来到他跟前,让吕薄冰把进了沙子的眼睛撑开,他真的帮吕薄冰的吹眼睛。 在吕薄冰的认知中,马贼脏乱差,浑身散发着臭味,肯定很难闻。而白云飞似乎,似乎吐气如兰,呼吸如女子一般细腻。他感觉眼睛进了仙气,柔柔的热热的,好生舒服,整个人都变得舒坦起来。 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呼吸可闻,吕薄冰甚至能感觉到白云飞的心跳,只差一点点,两个人的身体就能接触。 他不禁有一丝心慌,有一种要拥抱他的冲动,难不成对方真是女子,这样近的距离,离男女授受不亲着个词有点远啊。 他悄悄握住袖中的无影针,此刻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击倒了白云飞,便可以胁迫马贼放人,但他又犹豫了,将无影针放回原位。 白云飞正在帮他吹眼睛,如果对方真是女孩子,偷袭是可耻的。况且白云飞是请他去乌渤海,从未说过要为难他,这样做好像不太合适,不像一个男子汉该有的风度。 在他忐忑之间,白云飞已经离开,回到他的马上。吕薄冰怅然若失,小佳正在咿咿呀呀,焦急的问他怎么样了。 刚刚她可是全神戒备,生怕白云飞对吕薄冰不利,她的软剑也被收缴了,赤手空拳也要跟白云飞拼命。 她内心又闪过不安,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感觉到二个男人离得太近了,这样的动作太过暧昧,她都有些难为情。 她倒没有想过白云飞是女子,只是觉得一个男子为另一个男子吹眼睛,画面太美,要不是她过于担心吕薄冰,一点也不敢看。 吕薄冰瞧见小佳的眼神有些异样,笑了笑道:“傻丫头,没事了,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小佳羞涩地摆摆手,刚刚那画面不是现在应该想的,她不愿意承认。 在黄沙的尽头,有一片无垠的绿洲,一片汪洋的大海由西到东,仿佛从天上垂下来。 蓝天、大海融为一体,夕阳下,烟波浩渺,如画如梦,在海的旁边,是石头砌成的巨大城市,延伸至天际,比当初令他震撼的秦川府不知道大了多少。 城市的轮廓清晰、层次分明,夕阳绚丽,染红了城市,在这个城市与沙漠相连的边缘,绿洲与黄沙相伴,飞鸟伴驼玲起舞,绿色与黄沙仅仅一步之遥,十分独特。 吕薄冰以为看花了眼,怀疑这是海市蜃楼。 他揉揉眼睛,将遮挡口鼻的围巾摘下,再看看身边其他人,小佳,以及黑甲精骑们都将遮掩口鼻的围巾扯下来,每个人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惊掉了一地下巴。 “何特使,你觉得我的故乡美吗?”白云飞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美,美不胜收,简直是天上人间。”吕薄冰由衷的感叹。 他注意到白云飞用故乡来形容这座城市,语气间有些许的落寞,似乎是很久没有回来了。 “每一年,甚至每个季节我都会来这里看看。”听到吕薄冰用天上人间形容他的故乡,白云飞很欢喜,接着说道:“这片海就是乌渤海,为海上乌金的意思,吾国以海的名字为国名,世代居住在这里,但我一天也没有在这里住过。” “什么,怎么会这样?”白云飞的话让吕薄冰大惊,他的语气不像是假的,带有无尽的哀愁与心酸。 一般人离开家乡多年会有离愁,吕薄冰原以为他离开乌渤海太久,哪知竟然一天也没住过。 直觉告诉他,这中间一定有曲折的难言之隐或者是身不由己,要不然他也不会每一年甚至每个季节都来这里看看而不进去。 吕薄冰这一惊非同小可,白云飞既然不能进去,为何要带他来这里,难不成这座城市被什么魔法封住了,需要他这个天选之人才能解开? 他努力的搜寻着记忆,想起书中曾记载,在二十年前,乌渤海爆发了一场特大瘟疫,人们抗议当时的国王史努克救治不力,随后爆发了战乱,整个国家急速的衰退,导致史努克黯然退位,最后不知所踪。 这一点与大央国仁皇暴薨,国家陷入混乱又有点像,但境遇又不同。 看看年龄,白云飞二十上下,难不成他是史努克的儿子,前国王的王子?异域之人的名字往往不带姓,所以父子名字听起来没有关联,其实是他们的姓在后面,没有说出来,央国人也不愿意听那老长的姓。 就以盖世天来说,他父亲盖思登,央国人大多以为他姓盖,其实并不是,只是他们家取名字参考了大央国,第一个字带“盖”,其实他的姓是盖劳斯,全称应该是世天﹒盖劳斯。 瘟疫,叛乱,王子,这是一出王子复仇记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天,吕薄冰心中万马奔腾,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等等,好像不对,他马上否定了这个结论,因为白云飞问了下面的话:“何特使,听说你药学学得不错,你知道我为何要请你来这里吗?” 药学,而且用词是请,吕薄冰想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他是秦王世子妃南西子的得意弟子,南门的传人,这里以前有瘟疫,难不成? 他咂摸着白云飞的话,难不成时光轮回,这里又有了瘟疫,白云飞找他这个“大夫”给乌渤海消除瘟疫? 看起来好滑稽,但又符合事情的来龙去脉,吕薄冰说出自己所想:“贵国不幸又染上了瘟疫?” “听闻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果然名不虚传,我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看来你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也省得我费口舌了。” “小王子是要借机复位?” “本王子要救我的子民,好了,我们进入乌渤海。”白云飞拍马,向绿洲进发。 吕薄冰只得跟随着他,很快他发现除了哈珀维的人和己方的人,白云飞却是单枪匹马,马贼们都留在了沙海,没有跟过来。 与用无影针偷袭相比,此时此刻,虽没有兵器,但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的话,他有无数个机会将白云飞抓住,然后胁迫他返回。 但他放弃了,善良的他忽然怜悯起白云飞,对方不仅仅是个马贼,还是个可怜的小王子或者公主。 白云飞从小远离故国,不能回来,这与他少小离家到现在不能回去的境遇多么的相同。 他起了同理心,而他的内心固执的觉得白云飞是个女子,一个外表坚强而内心软弱的女子,需要他的帮助,他应该帮助柔弱的女子回家。 他暗暗责备自己,你怎么这么优柔寡断呢,人家是男是女,关你屁事,你可是被挟持来了,反倒同情起了胁迫他的人,这大脑那根线不对劲啊。 他又安慰自己,离家多年,这是缺失亲情的缘故,白云飞也许比他还可怜呢,需要人关怀。 他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看向前方。 第六章 丞相里斯本 城门紧闭着,在城市的入口,有一座巨大的吊桥,尚未天黑,早早的拉起来了。 对于他们这帮不速之客,城楼上如临大敌,若不是见他们没带兵器,守卫们早已放箭。 白云飞对着城楼大声呜呜啦啦说了一堆,守卫们很诧异,但立刻有人去通报,吊桥也慢慢放了下来。 吕薄冰听不懂,但似乎听到白云飞说到自己的名字,他看了眼哈珀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很显然,这次说的不是图琅语,哈珀维也听不懂。 这家伙懂得三国语言。 吕薄冰好生敬佩,当年在贵族学院学一门外语就好了,他忽然很羡慕那位才子长孙玲珑,这小子在闲暇学过图琅语,对语言有很深的研究,不像他现在只能是睁眼瞎子。 好在等待的时候白云飞及时给他做了翻译,他告诉守卫他是史努克国王的王子,因得知乌渤海又染上了瘟疫,请来了天下闻名的南门传人大央国秦王特使何童,救助乌渤海的子民,请守卫领他去见国王李擦苏。 李擦苏是史努克的弟弟,史努克虽离开乌渤海多年,但乌渤海的子民并没有忘记这位国王,如今他的王子回来了,还带来了南门传人,守卫在震惊之余,飞马进宫通报。 吕薄冰想起南西子曾教导过,若爆发瘟疫,首先要将口鼻遮挡,不能让瘟疫进入人的身体,那样便会被感染。他下意识的用围巾再次将口鼻围得严严实实,同时也让小佳和黑甲精骑也这么做。 小佳以为他担心有异味,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听话的将口鼻围了起来,黑甲精骑却是把吕薄冰的话当成命令,立刻执行。 顷刻之间,吕薄冰的人都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与穿越黄沙时一样。这还不算,吕薄冰还进入马车,找到衣物将熟睡的香悟空口鼻也包裹起来,才又重新上了马。 白云飞以为他对乌渤海的人很抗拒,又或者不喜欢乌渤海散发的鱼腥味,才这么矫情,眼神里有些鄙夷。 若不是他有心事,早出口揶揄吕薄冰了。 吊桥放下后,两名守卫匆匆从里面出来,上前向白云飞行礼,白云飞吩咐头前带路,众人走过了吊桥,在城门下面等。 许久之后,城门终于开了,众人进了城,城门守将派了一千人马跟在众人后面。 一城既一国,在异域国家比比皆是,吕薄冰走在宽阔的石头街,遇上的行人不多,人们行色匆匆,对他们这些外来者似乎没什么兴趣,但可以看得见大多数人脸上愁容密布。 这个只在书上听说过,从未想过会来的国家就在他的脚底下。 不同于正月里的沙漠还是一片苦寒,这里温暖如春,夕阳挂在天空,彩霞绚烂着大地,怎么也不肯落下。 人很多,虽然骑着马,但走得并不快。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过去了,仰望天穹,夕阳还是红着脸向他微笑。 白云飞与守卫闲聊了一会,得知瘟疫是从西边方向爆发的,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几人,现在已经蔓延到全城,死了很多人,尸体集中焚烧,运尸的人都忙不过来。 他们进入的这个方向是东门,也有很多人感染,为了防止人们逃出城,李擦苏下令城门紧闭,吊桥也收了起来。 吕薄冰觉得自己做对了,这个瘟疫目前来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隔离是最重要的。 这是面对瘟疫的第一步,他对黑甲精骑下令,从即刻起,没有他的命令,所有人不准摘下围巾,违令者斩。 白云飞扫了他一眼,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吕薄冰遮掩口鼻的目的。 “何特使,作为一名医者,你为何这么做?”聪明人一旦思考,问题就简单多了,白云飞问到了点子上。 “对待瘟疫首先是隔离,不让它通过呼吸进入身体,其次才是想办法如何医治,而不是毫无保留的面对瘟疫。”吕薄冰并不隐瞒:“你刚刚说,瘟疫已经全城蔓延,死了很多人,说明它传染性很大,你们也必须马上这么做,或许还来得及。” “你为何不早说!”白云飞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一边数落着吕薄冰,一边付诸行动,并且变换了语言,请哈珀维也照做。 哈珀维的神情是抗拒的,但白云飞最终还是说服了他,他这才照做,并下令手下也这么做。 不过他们虽然是做了,但松松垮垮,并没有对待黄沙那么严肃。 吕薄冰刚刚搞不明白,为何白云飞将自己的人马留在黄沙,却将哈珀维和他的人马带着,现在好像有一些明白了。 哈珀维名义上是奉命保护他,但在遇见白云飞后,已变换了身份,变成了保护白云飞,监督自己。 幸而刚在吊桥前没有冲动,要不然胁迫白云飞不成,己方反而吃大亏。一想到这里,吕薄冰缩了缩脖子,这里虽然温暖如春,但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冷。 难道哈珀维也看出白云飞是女扮男装,看上她了? 他立刻否定这个荒唐的想法。 即便他内心坚持想象白云飞是名女子,肤色也绝不是目前表露出来的黝黑,但据他仔细打量,怎么也看不出破绽,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这货都是名男子。 在夕阳终于不情不愿的告别后,众人到达威严而高大的王宫前,夜幕随之降临。但黑夜却没敢来,代之而来的是耀眼的光芒。 一位身着蟒袍的官员站在宫门前,看起来位阶很高,颇具威严,他身后站着无数盔甲鲜明的士兵,手握着兵器,举着无数的火把,将夜幕驱散。 这是迎接还是如临大敌? 吕薄冰相信,三岁孩童都知道是后者。 想想他觉得很合理。 大央加上图琅的军队,四百多名士兵在前朝王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宫门前,是个人都感觉很危险。 有很大的可能暗示着两个大国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夺回王位。 吕薄冰好像明白白云飞为何让哈珀维带着他的人一起来了,赤果果的炫耀加挑衅啊。这可不是说笑的事,幸好他们这群人没带兵器,否则早打起来了,定是鲜血淋漓,人仰马翻。 那官员六十来岁,披着银黄的中短卷发,戴着一顶金色的发箍,满脸银黄色络腮胡须,手持一柄乌金剑鞘的短剑。 他举起短剑,让大家停下,二名领路的守卫急忙上前行礼,三人交流了几句,守卫便走了,一千名士兵也走了。 白云飞取下围巾,翻身下马,上前与官员说了好久,期间还对吕薄冰指指点点。 他们交流完毕后,那官员将目光定在吕薄冰身上,用大央国语言不卑不吭地问道:“阁下便是大央国秦王的特使,南门世家的传人?” 当世有两大名门世家,一个是大央的南门,主攻药学,一个是图琅的唐家,主攻医学。两大世家都被天下医者向往,被众生崇拜。 对方的关注点在南门,吕薄冰心中明白。 会大央语,好极了,他翻身下马拱手道:“正是,在下南西子的学生何童见过阁下!” 他搬出了西南子,心想秦王在大央举足轻重,作为世子妃的南西子对方想必有所耳闻。 老者果然动容,眼睛里泛着光:“很好,老朽乃乌渤海丞相里斯本,奉陛下之命在此等候各位,各位长途跋涉辛苦了,请白云飞公子与何特使随老朽进宫,其他人先去驿馆歇息。” 他又用图琅语对哈珀维说了一遍,哈珀维没有下马,叽里咕噜抗议,白云飞再次劝住了他。 里斯本挥了挥手,从他后面出来两名低阶官员,一人跟哈珀维说了一阵,哈珀维带着人跟他走了;另一人对吕薄冰拱手道:“见过何特使,下官奉命带各位军爷去驿馆。” 小佳咿咿呀呀抗议,她不想去驿馆,要跟随吕薄冰进宫。 吕薄冰想了想,觉得不合适,也许还会有危险,便对她道:“小丫头,走了这么多天也够累的,你先回去吧,香公子还需要你照顾。” 小佳想起香悟空还在马车上,这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吕薄冰叮嘱黑甲精骑:“记住,到了房间才可以摘下围巾,吃饭让人送到门口,不准出门一步,听到没有?” 军令如山,精骑们齐声答应,吕薄冰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们去吧!” 第七章 这货真是一个男人 那官员带着小佳与黑甲精骑们走了,他和白云飞的马也被牵走了。吕薄冰挺佩服里斯本,不仅懂多国语言,事先还准备好了翻译,看来白云飞在城门前说得很详细,守卫一字不落地上报了。 吕薄冰有个疑惑,大人物们办事让人不懂,明知不是来打架的,里斯本还搞这么大阵仗,犯的着吗? 他还在瞎想,里斯本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神情严厉起来,叽里呱啦说了几句,立刻有几名士兵拿着铁链从里面冲出来。 这是要干嘛,吕薄冰一阵心慌。 还好,士兵们针对的不是他,是白云飞。 这些人如狼似虎,一上来就扒了白云飞的上衣,露出白花花的身子。 慢着,吕薄冰看得很晃眼,这家伙太白了,如阳春白雪,更重要的是,上身平整结实,不似穿着衣裳时那么纤瘦。 这家伙真是个男子,他的愿望落空了。 “嗨嗨!”他干咳二声,难掩自嘲与尴尬,居然让一个男子给自己吹眼睛,而且还想入非非,幻想对方是个女子,太丢人现眼了。 吕薄冰耳根发烧,整张脸都烧红了。 幸好他裹得紧紧的,没人看见,要不然得找个洞钻进去。 士兵们将白云飞锁了起来,里斯本对吕薄冰道:“何特使,请勿怪,本国的规矩,叛逆者想要见国王陛下,必须证明自己的诚心。” “要怎么证明?”吕薄冰疑惑地道。 他对里斯本的涵养很佩服,后者并没有要求他摘掉遮掩的围巾,似乎对他的面容不感兴趣。这样见人不礼貌,他本来还忐忑,对方既然不提,为了预防瘟疫,他也乐得不摘下来。 “剥去上衣,杖责六十,如若不死,便是诚心。”里斯本道出了十六个字,挺工整的。 他说得轻巧,吕薄冰从心底冒出了一阵寒气,杖责六十,就白云飞那小身板,他比对方壮多了,恐怕也得被打死。 他忙悄悄呸呸,这话太不吉利,他才不要挨板子,之前遭受重创,好容易活过一回,可不能再遭这个罪。 并且这是别国的内政,他一个外人,无法干涉。甚至他有理由恨白云飞,不仅千里迢迢,将他胁迫到这里,还让他产生错觉,误以为对方是名女子。 后一个理由他有点心虚,能怪白云飞吗,明明是自己想入非非。 可无论如何,都是白云飞的错,要不是他,此刻已经到了大都。想到大都,他的心隐隐发慌,既有深深的担心,又有无尽的想念。 但他毕竟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死在面前,虽没法阻止,内心却是不安的。还有一点,他在反思为何偏偏自己对白云飞产生了这个错觉,其他人却没有,白云飞似乎在某些方面影响了他。 他又悄悄的呸呸,老子取向很正常,且是童子之身,对这种分桃之恋没有兴趣,白云飞,可不要坑我啊,拜托拜托!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士兵们将白云飞按倒在地上,四名宫人手持木杖,从里面走出来,噼里啪啦将白云飞一阵猛打,两名官兵在旁边点着数。 速度也太快了,吕薄冰暗暗责怪自己只顾胡思乱想,刚刚应该找个时机让白云飞吃下几粒生机丹,也许他能扛得过去。 这下好了,已经开打,完全没有机会啊。 白云飞是个汉子,任凭杖打,一声不吭。 宫人们越打越狠,每一杖都惊心动魄,随时要了他的命。吕薄冰眼见他血肉横飞,直至吐血,简直不敢看,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救他。 看来这小子没说谎话,真是为了子民,这是有成仁的准备啊。 刹那间吕薄冰对他的埋怨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心中升起了怜悯,暗暗嘀咕着,他爹知道吗,对了,他爹史努克还活着吗,若知道他儿子这样做,他会怎么想? 这是个好汉啊,乌渤海人民,你们知道吗? 王宫周边没有任何人,也许是宵禁,也许是惧怕,也许是瘟疫,此时此刻,除了里斯本带来的人,没有任何人看见,更没有任何人知道。 吕薄冰心中纠结,想要出手救人,但深知不可,只能眼睁睁看着。 听着那噼里啪啦打断骨头的声音,他居然担心起白云飞来了,心中一面喊着救命,一面无可奈何。 真是冤家啊,你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相识不过十来天,还是你将我胁迫来了。 吕薄冰给自己找到理由,这是你自愿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死了,早日升天,早日投胎吧。 有时候,有些事有些人不想还好,一想便要了命了。 白云飞就在他面前,被活生生的打,没有呻吟,没有哀嚎,但能看见血肉横飞,能听见骨头碎裂,能感知一个灵魂即将上天。 这TM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吕薄冰满眼满脑满心都是白云飞,纠结,担心,责备,埋怨,同情,怜悯,各种情绪郁结,忍不住大吼一声:“住手!” 这声音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随即整个世界静了下来,众人惊恐地看着他。 里斯本大约年岁已高,被这一通声音给吓到了,耳膜隐隐作痛,心脏跳到嗓子眼,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惊疑未定地道:“何特使,你这是?” “在下是一名大夫,是来救人的,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吕薄冰斩钉切铁地道:“不管你们有什么规矩,请立刻停手,否则在下立刻出城。” 他下了决心,如果里斯本不下令停手,他转身就走。 作为一国丞相,里斯本对瘟疫的严重程度十分清楚,不仅民众死亡了数十万,眼下王宫都有人感染了,有王子还有王妃,再下去国王都有危险。 出于对南门的尊重和期待,他没有在意吕薄冰遮住面容。 吕薄冰的话说得很真切,如果将白云飞打死了,他真的要走,这事便不好办了。 虽然他可以采取强制手段,但对方是大夫,如果不尽心尽力,强制不一定有效果,再说吕薄冰是秦王的特使,奉命出使图琅。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乌渤海是图琅的附庸国,吕薄冰真要在乌渤海出了事,对图琅对大央都不好交待,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在于懂得审时度势。 里斯本思虑再三,下令停止杖责,让白云飞和吕薄冰进宫,面见国王李擦苏。原本他是要在宫门前打死白云飞,特意挑了四名会武功的宫人下狠手,血肉之躯,即便是高手,六十杖下来也得一命呜呼。 吕薄冰救了白云飞一命。 他已经挨了四十一杖,像一条奄奄一息的狗,脊椎碎裂无数,在地上苟延残喘,命在旦夕之间。 他听见了吕薄冰喊住手,也听见了吕薄冰与里斯本的对话,他用微弱的声音对吕薄冰说谢谢,只是声音小如蚊蝇,后没有人听得见。 吕薄冰管不了太多,从怀里掏出南门秘药生机丹,倒出几粒塞进白云飞嘴里,沾染了一手的血。 他将白云飞的衣物找来,将血擦干净,又拿出一个瓶子,将粉末一股脑洒在对方背上。 做完这些,他默默念叨着,我尽力了,死生有命,看你的造化。 随即,他对里斯本道:“立即将白公子抬进驿馆,派御医好生照料,他若是死了,乌渤海无救也。” 他脱口而出的话,在里斯本听来无异于最后通牒,后者不由一阵后怕。好容易来了一位南门传人,举国有希望,如果惹恼这位爷,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的忠君爱国、理念和分歧,在瘟疫面前都不堪一击,健康的活着才是第一。里斯本立刻照做,让人将白云飞抬走,同时派人去请御医。 他要见证白云飞活着,不是为了救他,而是想看看南门到底有多神奇,白云飞已差不多是个废人,还能再站起来吗?! 第八章 国王陛下 里斯本带着吕薄冰见到了李擦苏。 后者戴着王冠,是位五十上下的男子,身形瘦长,金发碧眼,胡须浓密,王者的威严表露无疑。 但吕薄冰看得出来,李擦苏眼窝深陷,有些颓废,最近想来没有睡好。 他不知道,已经有两位贵人感染了瘟疫,一位是李擦苏最疼爱的小王妃苏梅儿,年方十七;另一位是二王子胡喜顿,他是大王妃最疼爱的儿子。 王宫内已经乱做一团。 吕薄冰拜见李擦苏时,没有摘下围巾,李擦苏的脸色有些恼怒。 从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他视为是对他权威的挑战,怒气冲冲说了一堆,经过里斯本翻译,大体的意思是:“你好大的胆子,面见本王居然遮掩面容。” “哈哈哈…”吕薄冰大笑,丝毫不惧。 李擦苏气得咬牙切齿,又说了一通,要不是顾忌对方是大夫,他已下令将吕薄冰绑了。 里斯本翻译:“陛下问你为何大笑?” “外臣笑陛下太可笑,居然不问青红皂白。” “何特使,不可莽撞,还是请说明缘由,陛下明察,不会怪罪你的。” “你替外臣问问陛下,是对付瘟疫重要,还是摘下围巾重要?” 里斯本向李擦苏翻译了,李擦苏愣了下,又气呼呼的说了一通,里斯本翻译道:“陛下说对付瘟疫重要。” “好,瘟疫之所以蔓延,主要在于人与人之间传染,而呼吸是传染的重中之重,遮住口鼻是为了阻拦瘟疫通过呼吸进入身体,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的切断传染。” 吕薄冰说道:“在下见陛下情绪不佳,推测必有至亲感染了瘟疫,所以王宫中也不一定是安全的,请二位在面见其他人时也这么做。” 吕薄冰将围巾摘下,露出了面容,李擦苏与里斯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不知道,吕薄冰心中有气,刚刚故意不摘下围巾,想试探一下李擦苏对他的态度。 控制瘟疫,国王的态度最重要,如果他一意孤行,听不进意见,他即便有通天的能耐也没有办法。 过了好一会,里斯本才回过神来,将吕薄冰的话翻译给李擦苏,后者脸色缓和了好多,跟里斯本说了一通。 “本国不幸,二十年前遭了大难,原本五百万人口损失了大部分,导致元气大伤,经二十年才恢复了不到二百万人口。” 身为丞相,里斯本懂得放下身段,对吕薄冰道:“眼下瘟疫卷土重来,吾国虽盛产精灵草,但不到一月时间,已经十去其二,陛下请何特使妙手回春,救救我乌渤海,吾国上下必定感恩戴德,永不相忘。” “这瘟疫因何而起,在下目前不清楚,不知如何对症下药,如若是没有记载的新瘟疫,只怕回天无力。” “啊,这,有有有,这瘟疫有记载,二十年前吾国请了唐家的人过来,唐家来了三个人,虽全力医治,但见效甚微,他们留下了一份记录手稿。” “贵国这次没有请唐家?” “唐家当年来吾国,三损其三,陛下这次也派人去请了,唐家家主说,唐家精通的是医不是药,爱莫能助。” 吕薄冰倒吸一口凉气。 好厉害的瘟疫,唐家三个人都死了,难怪不肯再援助。南门身在大央,顺利的话得来回几个月,肯不肯来是个问题,怪不得没有去请。 瘟疫这种事最好躲得远远的,原本我一无所知,就当没有发生,现在却来到乌渤海,直面瘟疫,太吓人了。 白云飞啊,你坑苦我了! 吕薄冰心中叫苦不迭,我虽然学了一点皮毛,但从未治病救人,勉强自保而已,这可如何是好! 吕薄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被胁迫来到乌渤海,后来脑子不听使唤带着黑甲精骑进了城,哈珀维为何不怕,并且将他的人带了进来? 要知道瘟疫可不分种族,唐家人都不能幸免,哈珀维再是厉害,他怎会不惧怕瘟疫? 他心知如果不答应救治,是绝无可能走出乌渤海的,当务之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思虑再三,才回答里斯本:“丑话说在前头,在下所学有限,不一定能帮上大忙,不过请放心,在下既然来了,就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但你们都要配合在下。” 里斯本向李擦苏汇报之后,二人商议了许久,里斯本对吕薄冰说:“陛下说只要何特使愿意出力,举国上下都听从您的调遣。” “好,第一步,请陛下与丞相大人准备好围巾遮掩口鼻,与其他人近距离接触时必须用上,并且每天跟换,换下来的要洗净暴晒才能重新用,这段时间不要与他人同寝,尽量减少近距离接触,并立即传旨全国子民照做。” “第二,将所有已感染瘟疫者分区域集中隔离,非感染者无必要不准接触。” 吕薄冰努力在脑中搜寻跟西南子所学,对里斯本道:“请立即转告陛下,另外请将唐家的记录找来,在下要立即查阅。” 里斯本将吕薄冰的意思转达,李擦苏虽贵为国王,但在瘟疫面前也无能为力。他见吕薄冰说的有道理,一一准了,并召来几位宫人,让拿来围巾,他与里斯本也口鼻遮掩了。 里斯本将吕薄冰的两条拟成了圣旨,宫人誊写了几份,李擦苏一一盖上印玺并签名,交给宫人去传令。 当夜,李擦苏的旨意传遍了乌渤海,所有的臣民都行动了起来。 这中间吕薄冰饿了,李擦苏让宫人送来了饭食,另有宫人去太医院要来唐家的记录手稿。 唐家的记录手稿是图琅文字,里斯本知道吕薄冰看不懂,便亲自翻译。 医者字迹潦草,里斯本老眼昏花,费时费力进展太慢,只得又召来几位对图琅语有研究的年轻官员。 吕薄冰赶紧将口鼻遮掩住,并要求他们全部这样做,他不清楚这些人中有没有人已经染了瘟疫。 几个人忙忙碌碌,但进度并不快,有些字他们也看不懂,需要反复讨论。 至深夜李擦苏直打瞌睡,但还是不肯离开。 一国之主能坚持到现在,吕薄冰对他挺佩服的。他心中清楚,一方面说明瘟疫已十分严重,另一方面说明他是个勤政的国王。 “请陛下早些歇息,在下自当尽力。”吕薄冰觉得没有必要,便请李擦苏去歇息。 李擦苏伸了个懒腰,起身说了几句,里斯本转达:“那就辛苦何特使,孤王先去歇息,如有必要可随时差人喊孤王。” 他很上心,这让吕薄冰很满意。 各人恭送李擦苏,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第九章 解剖图 唐家的记录手稿有十多张,有文字有图形,图形是用鹅毛笔勾勒。吕薄冰不懂标注,但看得懂。 他站在旁边只看了一眼,下巴便掉在地上。 这些图居然是人体解剖构造,并且画的是感染瘟疫后的构造。唐家的医学先进到如此程度,这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他搜肠刮肚,寻便所学,没有一例记载有关人体解剖的。眼前的这些图,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乌渤海的官员居然毫无波澜,看来是见怪不怪。 他再仔细的看这些图,心肝脾肺标注得很清楚。 他明白这定是人死后解剖的,但在大央国,这样做等于侮辱尸体,是弥天大罪,不仅遭遇舆论的谴责,还要蹲大狱杀头的。 他总算明白为何说图琅人尊重科学了。解剖也是科学,这是头一遭看见,超越了他的所见所闻。他想到小松,以唐家的医术,对人体的构造这么了然,那留在后背的箭头自然是不在话下。 他暗暗替小松高兴,痊愈有望也。 官员们翻译时用大央国语言在手稿上标注,写得很工整,每翻译好一张,吕薄冰便看一张。期间他与里斯本有聊天,向他说了被白云飞强迫来到乌渤海的经历,并询问瘟疫的来龙去脉。 里斯本简单跟他叙述了一遍。 乌渤海名字为海,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沙漠陆地湖,在它周围形成了一大片绿洲,湖中鱼虾丰富,盛产乌金,岛屿上长满闻名世界的精灵草。 经常有人在湖边捡到乌金,得到一笔意外财富。 人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撒网捕鱼,采摘精灵草,谈不上特别富裕,但衣食无忧,直到史努克当上国王,一切都变了。 他邀请九州各地的商人前来乌渤海开采乌金,一夜之间乌渤海成了商人们的天堂,他们带来了开采技术,将乌金源源不断的运出去。 乌渤海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人口急剧增长,短短十年间从一百五十万人膨胀到五百万,城修得越来越大,墙修得越来越高,军队也从原先八万人膨胀到三十万,还有十万雇佣军。 人们不再捕鱼,不再采摘精灵草,每天吃喝玩乐,搜罗全世界的珍宝和美女,将这里变成了人间天堂。 但人们不知道的是,随着开采的量越来越大,乌渤海渐渐不能承受。 湖水不再是蔚蓝色,变得乌黑发臭,不能饮用,湖里面鱼虾大量死亡,精灵草更是绝迹,饮用水只能依靠大量挖水井。 这一切有识之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年轻的李擦苏王子恳求兄长史努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乌渤海将不复存在。 史努克也意识到问题,但他舍不下巨大的财富,不肯停止开采乌金,而是号召人们挖深井,并且从外界进口鱼虾,至于精灵草干货储备充足,不再出口便是。 国王都这样,子民又能怎样,乌渤海依旧活在醉生梦死中。 渐渐地人们发现挖再深的井,出水也不多,水质也越来越差,甚至发黑。 很多人因此死去,很多孩子智力和身体都出现了问题,有的早早夭折,但依然没有引起史努克的重视。他一边派人去沙漠中寻找新的绿洲,一边打造沙漠之舟,从图琅和周边国家运清水过来。 他以为,只要有乌金,一切都是可持续的。 直到有一天,瘟疫爆发了,一夜之间死了数千人,史努克这才知道事情严重,第一时间封锁消息,隔离人群,并且请最高神庙的圣女大人做法事,向上天请罪,另外花重金请唐家人过来。 唐家一下来了三位大夫。 他们匆匆赶到时,乌渤海已感染了几十万人,死亡人数超过十万。唐家人开了一些药方后,一人研究水源,二人找来死者尸体解剖,意图查找瘟疫爆发的原因。 很不幸,他们的努力没有起到作用,开的药方也没有很好的效果,瘟疫越来越严重,三人先后感染了瘟疫,死在乌渤海。 消息像风一样传了出去,乌渤海陷入了恐慌之中,商人们纷纷逃离。人们觉得史努克惹怒了圣祖,以致于降下瘟疫,纷纷诅咒史努克,并将王宫围了起来。 危急时刻李擦苏站了出来,他发表了情真意切的演讲,告知人们是商人蛊惑了史努克国王,他检讨自己没有尽到臣子的本分,也让人们检讨自身为了财富推波助澜。 人们沉默了,李擦苏乘机号召人们直面瘟疫,战胜瘟疫。在他的鼓舞下,人们重拾了信心,但坚决要求史努克离开乌渤海。 逼不得已,史努克让位给李擦苏,带着一批死忠离开了。 李擦苏成了国王,带领乌渤海人焚烧了开采器械,并向上天祷告,最终依靠名贵药材精灵草,战胜了瘟疫。但乌渤海元气大伤,人口只剩下不到百万,家家戴孝,户户哀嚎。 李擦苏国王励精图治,乌渤海渐渐恢复了平静,湖水重又湛蓝,鱼虾又回来了,人口也增长了一些。 一切都在好转中,万万没想到时隔二十年瘟疫转土重来。 里斯本感叹,这是天要亡我乌渤海! 吕薄冰内心沉重,果如里斯本所言非虚,问题首先出现在饮用水源上。他在手稿中看到了这点,唐家人说乌渤海的水源被严重污染,导致人们突发疾病,并遗传给下一代。 但这非瘟疫的源头。 他们在解剖中做了比较,水源导致的死亡会让人五脏变黑,滋生肿胀之物,吸收活人的元气;而瘟疫会滋长一些粘稠的东西,将呼吸堵塞,人们往往是死于不能呼吸。 吕薄冰沉思,这些手稿非常有价值,不知为何唐家后来没有拿走,或许是因为乌渤海成了唐家的伤心地,他们再也不肯来了。 他暗暗摇头,如果唐家人没有被传染瘟疫,定能战胜瘟疫,可惜死于非命,来不及付诸行动。 吕薄冰闻过各种药材的气味,精通药理,有了这些手稿,便有了方向。 这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从内心非常非常感激唐家人,但他知道药方不是随便开的,开了就要有效果,否则人们便会对他失去信心。 当务之急是要细细思量,找到一个合适的药方,让一些感染者先行尝试。 官员们将手稿全部翻译完之后,一个个累得哈欠连连,告辞离开,只剩下里斯本坚持着。 吕薄冰一张张细细研究,从黑夜到天明,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向里斯本求教。里斯本虽不太懂药学,但博学多才,能及时的将吕薄冰的问题化解。 天色渐渐明亮,胜过了烛光,里斯本捶捶身子,揉揉眼睛,容颜极度憔悴。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满身风沙,但眼神是那么专注,那么明亮,丝毫不知疲倦。 吕薄冰将手稿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思索一阵,对里斯本,对光阴毫无感觉。他思考着药理,进入了无我的境界,而里斯本慢慢的趴倒在案桌上。 他年事已高,实在太累了。 当李擦苏再次进来时,里斯本陡然惊醒,忙站起身请安,声音也有些沙哑。这动静惊扰了吕薄冰,赶紧向李擦苏见礼。 同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对里斯本道:“请问丞相大人,唐家三名大夫当年是如何处置的?” 一般来说因瘟疫死的人,都会烈火焚烧,集中埋葬,但唐家人是国王请来为乌渤海治疗瘟疫的名医,虽没能战胜瘟疫,也于乌渤海有功,吕薄冰认为也许会得到特别对待。 果然里斯本说道:“他们是吾国的英雄,安葬在王陵,何特使为何问起?” “在下苦苦思索,找不到方向,如果当下的瘟疫与当年是同一种的话,在下想去三位前辈的坟前祭拜一番。” 里斯本向李擦苏请示。 “从目前来看,症状一模一样,孤王刚得到消息,昨夜又增长了几万人,情势十分危急!”李擦苏焦急地说道。 昨夜虽发了圣旨,做了一些措施,但人数依然在扩大,如此下去,乌渤海危也。 他同意了吕薄冰的想法。 里斯本回复吕薄冰:“王陵离此并不远,约半个时辰的路程,老朽陪何特使前去。” 吕薄冰见他形容萎靡,不忍心他受累,忙道:“丞相大人辛苦一夜,赶紧回去歇息,让一名宫人领在下去便行了。” 里斯本向李擦苏告知,他准了,并吩咐宫人准备马车与祭品。 吕薄冰上了一辆马车,一名懂大央语的宫人送他。 太阳已经过了三竿,正暖洋洋地照耀着大地,温暖而舒适,一夜没睡,吕薄冰哈欠连连。 他实在熬不住,在马车上眯了一会,朦胧中听见宫人喊他,他忙揉了揉眼睛,跳下马车。 乌渤海的王陵规模不算太大,全是石头砌成的,里面长满了仙人掌。陵墓像一个个小小的金字塔,没有单独的墓碑,文字刻录在墓石上,墓前有烛台,与大央国很是不同。 那宫人的大央语一般,说起来有些吃力,但吕薄冰不在意,勉强能听懂就行了。 第十章 祭奠 三名唐家人合葬在一个角落,墓身的文字他看不懂,确认无误后,将衣裳整了整,让宫人将祭品摆好。 祭品是三只蒸过的咸鱼,还有当地的白酒乌渤海酿,宫人摆好后,在一旁肃立。 乌渤海没有烧纸钱焚香的习俗,只有白色蜡炬,吕薄冰将围巾取下,露出面容,然后点燃九根白烛,在宫人诧异的眼神中跪了下来。 他不知道,乌渤海没有跪拜的习俗,通常都是鞠躬,难怪宫人会诧异。 吕薄冰很感激唐家人,如果没有那些手稿,他要了解瘟疫得直接接触感染者,或许能看出一些端倪,但五脏内的确切变化无从了解。 他疑惑南药唐医为何不融合起来,那么世上将减少很多疑难杂症,也能救更多的世人。 他又哪里知道,出于世俗,习惯以及信仰,两家不仅没有联合,而且越来越有分歧,短时间绝无可能融合。 “感谢你们,素不相识的三位前辈,因为你们留下的珍贵手稿,晚辈已经有了头绪,但思来想去,总感觉缺少一味药引。” 他说了一大段:“医者仁心,三位当年不辞辛劳,不畏危险而来,是为医者的楷模,请三位前辈在天之灵给晚辈指点迷津,拯救可怜的乌渤海人。” 吕薄冰虔诚地跪在地上,依大央国的世俗接连磕了九个响头。做完这些,他准备起身的时候,鼻子忽然发酸,一摸之下居然是鲜红的血。 他想到在黄沙中奔波十多日,未曾好好歇息,昨夜又冥思苦想熬了通宵,以至于肝火旺盛,鼻血溢出。 他略一思索,脑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灵光,忙对着坟墓再磕了九个响头,随即匆匆爬起来,催促宫人收拾祭品,立刻赶回去。 宫人莫名其妙,但依言照做。 吕薄冰心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赶回马车,宫人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在回宫的路上,吕薄冰情绪高扬。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他要赶回去找里斯本与李擦苏证实,如果推测不差,人血将是他苦苦思索的药引。 里斯本在宫中稍事歇息了一下,算准吕薄冰回来的时间,吕薄冰前脚刚到,他后脚便来了。 吕薄冰顾不得摘下围巾,略一施礼,单刀直入地问道:“丞相大人,此次瘟疫复发,是不是外来人和新出生的人口感染的几率大些,而经历过二十年前瘟疫的人感染者较少?” 里斯本一愣,将他的话翻译给了李擦苏,后者也觉得诧异。 里斯本脸上却出现了喜色,看来何特使有了眉目,他回答吕薄冰:“何特使真乃神人也,陛下与老朽都亲历过,其他幸存者也几乎没有感染。” “太好了,天助我也!”吕薄冰大喜,激动地对里斯本道:“请陛下立即下旨,组织人手集中采血,城中但凡经历过上次瘟疫者,只要身体健康,均可采血,每人半小碗便可。” “这?”事关重大,里斯本面有难色地道:“老朽愚钝,何特使能否说明白一些?” “在下太过激动,忘了向丞相大人说清楚。”吕薄冰向里斯本表达了歉意,解释道:“在下已想好药方,苦于没有药引,怕影响效果,刚刚去祭拜唐家三位前辈,受到点化有了突破,在下猜测,前次瘟疫的幸存者血液里有一种特别的抗体,对阻拦瘟疫有效,在下想用幸存者的血作为药引。” “原来是这样,感谢上天,乌渤海有救也。”里斯本大喜过望,但他没有立即向李擦苏翻译,而是以一种老练的态度问吕薄冰:“敢问何特使,能否将药方告知老朽,待到药材准备齐全再集中采血会不会更好些?”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吕薄冰一拍大腿,对哦,药材没有准备好,提前采血就浪费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奔到案台边,拿起鹅毛笔,铺开白纸,郑重地写下药方。里斯本与李擦苏叽叽哇哇,相当的激动,边说边围了过来。 吕薄冰写了两个药方,一个给轻微者,一个重症者,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麻黄,桂枝,杏仁,苍术,仙人掌之类。 重症药方加了槟榔,当然少不了精灵草这个吕薄冰久仰大名的名贵药材。 这个世界有四大名贵药材,十年精灵草,百年玲珑心,千年灵芝和万年人参,乌渤海盛产精灵草,其他都是难得一遇。 里斯本看着这些药,普普通通,丝毫不见特别之处,神色有些不自然。 吕薄冰会错了意,以为药材欠缺,忙道:“哪一味药材不足,请告知在下,在下想一想能否用其他药材替代。” “不不不,这些都是寻常药物,至于精灵草别国可能欠缺,吾国储备充足,唯有仙人掌需要临时采摘。”里斯本怕吕薄冰多心,眼珠转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除了这些药材,还需要添加其他药材吗?” 吕薄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里斯本是担心药材太普通,没有效果。 他暗暗摇头,药学之道,原本就是化繁为简,对症下药便行了。身居高位者果然心中繁杂,他虽然没把握能让所有人痊愈,但八成概率是有的。 他笑了笑,解释道:“药材虽然普通,但用量,比例,熬制手法非常重要,在下以南门秘法熬制,再以幸存者血液为药引,能达到开鬼门,洁净府,清虚排毒的作用。” 里斯本点了点头,仍然将信将疑,向李擦苏翻译了吕薄冰的话。 二人讨论了一阵,他才对吕薄冰道:“陛下最疼爱的小王妃苏梅儿,还有二王子胡喜顿感染了瘟疫,不知何特使能否先行医治?” “在下正准备找几位患者试药,小王妃与二王子如果愿意那是最好,请丞相大人将药材准备好,并请陛下在宫中腾出一个地方,在下需要熬制汤药,另外这药引?” “药引不是问题,老朽愿意奉献。”里斯本答道,立刻召来宫人,吩咐按吕薄冰的药方准备药材,并将吕薄冰的话翻译给李擦苏。 李擦苏没有意见,传令将御膳房腾出一部分,供吕薄冰临时使用。 第十一章 噩耗 御医柯里斯懂得大央语,被派来御膳房协助吕薄冰熬药。 试药意义重大,吕薄冰严格按比例控制用量,将里斯本奉献的血分成几份,按轻重症放进二口大砂锅,一口小砂锅,亲自熬制,柯里斯协助称量与控制火候。 这里太热了,两人挥汗如雨,不得不找宫人要了面巾擦汗。 柯里斯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面容干净,没有一点胡须,戴着信仰圣祖的弓形吊坠。 令吕薄冰觉得没劲的是,这家伙遮挡着口鼻,从头到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自作主张,一切全听他的。 吕薄冰暗自摇头,这家伙除了能动,和一块木头桩有什么区别。幸而不久他找到了一点乐趣,他发现这个古板而服从的家伙在称量药材前,会右手按着弓形吊坠,默默祈祷。 待到中午时分,汤药总算熬制好了,吕薄冰深深吸了一口气,药香扑鼻,沁人心脾。他抹了抹汗,小心地将小锅汤药分成二碗,大锅十多碗,让柯里斯分派宫人送去给患者服用。 宫人们走后,他们就在御膳房等消息。 汤药不是仙丹,并不能药到病除,只是起到缓解并抑制瘟疫的作用,需要按疗程每日服食二次。在等待的过程中,柯里斯仍然不说一句,吕薄冰不由瞪了一眼,调侃道:“你多说一句会死吗?” “会!”柯里斯用一个字堵死了会谈的可能。 吕薄冰百无聊赖加上实在太困,便将面巾搭在脸上,靠在柴垛上打瞌睡,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匆忙的脚步声,直觉告诉他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打了一个激灵,起身将面巾搭在肩膀上。 一个宫人匆匆跑过来,遮挡口鼻的围巾也掉了下来浑然不觉,吕薄冰认得是送他去祭拜唐家人的那位,此人送药的对象是二王子胡喜顿。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吕薄冰的心头升起。 那宫人脸色如猪肝,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不了,何特使,二王子服药后暴毙,如何好。” 看他的神情,以及蹩脚的大央语,仿佛大祸即将临头,但“二王子服药后暴毙”这一句却说得很清楚。 “不可能,这些都是寻常药材,即便不能缓解瘟疫,服下去也没有坏处,你一定是搞错了!” 事态严重,柯里斯无法镇定了,出声纠正他。 “没,没,没有,真真真!”宫人大骇,面容渐渐变成了死灰色:“小人亲手服侍二王子服药,没错,没错。” “你带我们去看看!”吕薄冰当机立断。 治病不成反将人毒死,此事非同小可。 不仅枉费他苦熬一夜,还会辱没南门名声,更让瘟疫无法抑制,必须去现场看看才能断定。 “对,快带路,你肯定搞错了!”柯里斯急道,完全忘了不久前问他多说一句会死他怎么说的,要不是事情紧急,吕薄冰定会好好揶揄他一顿。 偏偏祸不单行,又一个宫人面如死灰般跑过来,一进来朝吕薄冰连连鞠躬,叽叽哇哇说了一堆。 吕薄冰一脸茫然,心头如同拴了一块大石,如果仅仅一个人,可能还是意外,如果两个人同时服药而亡,那便不是意外,而是板上钉钉药方有问题。 他的心拧成了一股麻绳,无助地看向柯里斯。 万幸柯里斯告诉了他一个不是特别坏的坏消息,至少不是噩耗:小王妃喝了一口便呕吐,咳嗽不止,再也不肯喝药,病情似乎更严重。 只要不是服药而亡,对吕薄冰来说便不是特别坏的消息,他对先来的宫人说,不要太着急,先去看看二王子再做定夺。 那宫人正忧心自己的小命,没听清吕薄冰的话,急得柯里斯大吼:“你耳朵聋啦,赶快带我们去见二王子!” 那宫人如梦初醒,拔腿便跑,柯里斯无可奈何的看向吕薄冰。 吕薄冰哪还想其他,忙跟在后面跑。 以他的脚力胜过宫人不知数倍,他觉得宫人跑得太慢却又不能超过他,毕竟他对王宫不熟悉。 柯里斯与后来那宫人急忙跟着,四人紧赶慢赶,跑到二王子胡喜顿的宫门前。李擦苏,里斯本以及大王妃和二王子妃都往这边赶,吕薄冰一行差点与大王妃一行撞上。 各人虽都遮掩了口鼻,但从动作和神态能认得出来,柯里斯与两名宫人赶紧停下来行礼。吕薄冰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冲进宫中。 汤碗正趴在地上,厚厚的地毯救了它,吕薄冰顾不得安慰汤碗,目光落到了床榻上。 厚厚的羊绒毯下压着一个容颜枯槁的中年男人,对方眼睛如死鱼一般,嘴角的呕吐物还没有擦去。 吕薄冰眼神如电,注意到那不是呕吐物,是汤药流出来了。 他猜测二王子嘴里一定满是汤药,忙将之捏开,果然如此。他想也不想,用羊绒毯擦拭干净,并大声喊着:“快将蜡烛拿到近前,越多越好。” 大王妃与柯里斯已来到近前,大王妃脸色复杂,吩咐宫人照办。 柯里斯转过身,四处张望,很快眼睛停在盛水果的盘子上,奔过去将水果倒了,将盘子拿了过来。 宫人拿来蜡烛,柯里斯让全点燃放在盘子上,双手端好靠近吕薄冰。 吕薄冰很欣慰,果然是御医,懂得他要干什么。宫殿里光线不太好,他需要光亮,多支蜡烛可以减少阴影,方便仔细观察。 吕薄冰拿起胡喜顿一只手,探探他脉搏,确信已无生机,便在大王妃异样的目光中将羊绒毯塞进胡喜顿口中,来回几次,将残留的汤药擦拭干净。 医者仁心,近距离接触感染瘟疫者危险至极,他这样更是极度危险,柯里斯的眼神十分惶恐,吩咐宫人快准备热水和皂荚。 火炉上水壶正滋滋冒着烟,已烧了很久,因宫人急着出去报信,没有挪开,已蒸发了很多。 一名宫人小跑着找到面盆和皂荚,将所剩不多的热水全倒进面盆,端了过来。 吕薄冰细细观察胡喜顿咽部,看了一会,略一沉思,将两只手指伸了进去,触及皆是粘稠的液体,已经将咽喉死死堵住。 当他将沾满粘液的手指拿出来,热水已端到眼前。 吕薄冰感激地看了柯里斯一眼,用另一只手将搭在肩膀上的面巾扯下来放进滚烫的面盆,然后抄起来擦拭双手。 热水可以杀死瘟疫,吕薄冰处理完粘液,再用皂荚洗了洗手后,将面巾丢进面盆,让宫人端走,而他自己长吁了一口气。 确切地说,胡喜顿可以算服食汤药后死亡,但不是因为汤药,而是因为那些粘液堵塞了胡喜顿的食道,以至于他无法服药。 吕薄冰向柯里斯说明了原因。 宫人送药来的时候,胡喜顿已经是药石无灵,仅剩最后一口气。宫人不明就里,依然帮他喂药,但胡喜顿根本就无法咽下去,并且在喝药时断了气,以至于宫人误以为是汤药造成的。 原因找到了,柯里斯也吁了一口气。 第十二章 小王妃 这时候李擦苏、里斯本以及二王子妃等人都过来了,宫里拥进来很多人。 在场的除了柯里斯是大夫,里斯本懂一些医理,其他人是门外汉,更重要的是,刚刚有一名宫人冲进来报告了小王妃的消息。 柯里斯将吕薄冰的话用乌渤海语大声说了一遍,但众人将信将疑。 一个人可以说是巧合,二个人似乎说不过去,大王妃当场质疑,唧唧哇啊说了一通,并吩咐宫人将他抓起来。 里斯本阻止了,他是相信吕薄冰的,与大王妃据理力争,解释说是小王妃将药吐了出来,并没有其他异常。 二王子妃眼神哀怨,哭哭啼啼。 李擦苏面容异常,心情很复杂,不知该怎么处置,一个是骨肉血脉,一个是心爱的女人,哪一个都是心头肉。 幸而不久来了一群人,他们是给其他轻症患者送药的宫人,这些人带来了好消息,那些喝了汤药的感染者无一例外症状都减轻了。 这真是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当柯里斯满脸喜色的向吕薄冰翻译时,吕薄冰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刚才他站在人群中,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也知道在争议自己,而他不知道说什么,所谓百口莫辩便是如此。 这些宫人带来的消息证明他的药方没有错,大王妃对他的指责,其他人心中的疑惑便站不住脚了。 就在此时,来了一位宫女,带来了苏梅儿的话,请何特使去她宫中一趟。 李擦苏闻言神色大变。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对吕薄冰深深鞠了一恭,并言辞恳切的说了一通,经里斯本翻译,吕薄冰才知道李擦苏求他务必救救苏梅儿。 对方毕竟是国王,都到这个份上了,吕薄冰只得去一趟苏梅儿的宫中。 李擦苏这番动作,等于宣布吕薄冰的药方有效果,里斯本大喜,立刻请示李擦苏下令全国采血,他准备将全国的大夫动员起来,收集药材,协助吕薄冰。 李擦苏当场同意。 那位宫女领着吕薄冰来到苏梅儿宫中,吕薄冰很忐忑。 在大央国,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对方是一位王妃。 但他本来便有心来看看的,虽然忐忑但依然无所畏惧。根据宫人的描述,似乎苏媚儿不肯服药,蝼蚁尚且贪生,堂堂王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会不爱惜自己,这倒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见到了这位可人儿。 宫女将他送到便出去了,只剩下孤男寡女。 吕薄冰略略施礼,借机观察一番,对方坐在床沿,被褥叠的齐整,但见她发丝清脆,碧眸涟漪,一方薄薄的丝巾将面容半遮半掩,如画中人一般。 只是身材略显纤弱,说话也气力不足,甚至有些微微喘息。 吕薄冰感觉对方举手投足之间,有大央江南小家碧玉的影子,暗道莫非她是混血儿? 他看不清她的脸,也许是太过憔悴,不想让人看清,或许是因为李擦苏昨晚的旨意,但苏梅儿这种遮挡太过单薄。 他赫然发觉不知该如何与对方交流,想了想,用手比划着,告知小王妃想探探她的脉搏。 苏梅儿嫣然一笑:“你便是何特使对吧?” “啊,娘娘懂大央语啊?”吕薄冰稍微有些吃惊。 “家母是大央江南人士,姓苏,我从母姓。”苏梅儿解释道。 “失敬失敬,原来有如此渊源,外臣大央国何童见过苏,苏…”他不知该如何称呼苏梅儿,叫娘娘显得生分,对方一看就比他小,叫姑娘,叫姐姐都不合适。 “你叫我梅儿吧,家母也是这么叫我的。”苏梅儿落落大方地道。 这让吕薄冰受宠若惊,对方贵为娘娘,这样称呼显得太亲近了点。 他预感苏梅儿别有用意,并不是拉亲近那种,而是包含了某种暗示。 “外臣先给娘娘诊一下脉搏如何?”吕薄冰惶恐,观对方气色,已经病入膏肓,所想当然不是男女之事,定是别有隐情。 “好,你看看吧,看看梅儿还能活多久?”苏梅儿大方的伸出白嫩的玉臂。 吕薄冰略感紧张,稍一迟疑,鼓足勇气走近对方,耳听对面的呼吸有些粗重,刚一搭上小王妃手腕,便如通了电一般,慌得他急忙缩手。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瞧你怕的。”苏梅儿噗嗤笑了。 吕薄冰好尴尬,羞得脸红脖子粗,忙凝神屏息,抛弃杂念,再次搭上对方的手腕,稍一触及便惊慌失措,很快又将手缩了回来,身子也后退了几步。 苏梅儿目光闪动,静静地注视着他。 吕薄冰心头颤动,目光闪烁不定。 刚刚的诊断他简直不敢相信,脸色也由红变得很难看。此女脉象羸弱,命在旦夕,居然还能如此淡定地端坐在床沿和他说话,这份定力与忍耐绝非常人能及。 他惶恐异常。 在医者面前,这样根本就没有必要,苏梅儿原本该躺在床上,等着他诊脉,开药,而不是如此打扮齐整,像会见客人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诊断错了,他怀疑起自己。 “你是不是怀疑你的诊断?”苏梅儿轻声咳嗽着,呼吸越来越粗重:“你不用怀疑,你看到的是真的,只是不知梅儿还能活多久。” “御膳房还有汤药,在下去给你拿,再加一些砂糖。”吕薄冰急道,此前他听闻苏梅儿喝了一口便呕吐咳嗽,不肯再喝药,担心她嫌弃味道不好。 “不劳烦童儿哥哥,真的。”苏梅儿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床榻不远处的小桌上。 吕薄冰转首,那碗汤药正安放在那里,波澜不惊。 “梅儿,瘟疫可怕,不能耽搁啊,你赶紧吃药吧。”吕薄冰急了,急忙奔过去,想将碗汤端过来让苏梅儿吃下去,后者的一句话却让他僵立在当场:“梅儿替白云飞哥哥谢谢童儿哥哥救命之恩。” 好一会吕薄冰才缓过神,转身问道:“梅儿,你,你认识白云飞?” “嗯!”苏梅儿点头道:“你走近些,我有话跟你说,不要动那汤碗,你的心意我领了,若有来世,定当报答你。” 她的话让吕薄冰心中不安起来,都说到来世,说明苏梅儿已经有必死之心。一个人得了病,也许还可以治,但心若是死了,无药可救也。 他搞不懂,苏梅儿年轻貌美,又贵为王妃,怎么会有这种危险的想法,莫非在这宫中受到了不为人知的委屈,又或是遭人胁迫。 等等,不对,吕薄冰否决了这个想法,对方提到了白云飞,这心病应该在白云飞身上,难道? 第十三章 他喜欢你就行了 吕薄冰靠近了些,双方的距离不到三尺,呼吸可闻,苏梅儿道:“童儿哥哥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会提到白云飞哥哥,又怎会提到来世?” 多么聪慧的女子,吕薄冰心惊。 这样的女子怎会求死了呢,白云飞你到底干了什么? “是白云飞哥哥送我进宫的。”苏梅儿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吕薄冰心惊肉跳:“我与白云飞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本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既然这样,你们,他为何还要这样做?”吕薄冰挠了挠头,想不通这个逻辑。 “童儿哥哥,可不可以将围巾摘下,让我看一眼。”苏梅儿没有回答他,却提了一个让吕薄冰为难的要求,大约是觉得有些不近人情,补充道:“你可以离我稍稍远一些。” 吕薄冰迟疑了下,觉得还是命比尊严重要,依言后退了好几步,与苏梅儿保持了近丈的距离,才将围巾摘了下来。 苏梅儿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眸变得温暖了些,又闪过一丝丝嫉妒,最后归于平静,用一种感叹的语调道:“白云飞哥哥果然没有看错人,童儿哥哥值得托付。”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吕薄冰还是听见了,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托付这个词此刻听来相当刺耳,苏梅儿将死之身难道是托付后事,还是有了身孕? 他将围巾重新扎好,走进苏梅儿,边走边打量。对方虽然端坐,但无论如何看不出有身孕,而且她所作所为绝不像一个母亲,更像是求死。 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以他刚才的诊断,苏梅儿绝活不过十二个时辰,生死就在一念之间,绝无可能有喜脉。 此时此刻,她到底要说什么呢,又为何告知她与白云飞的关系,问题还是出在白云飞身上。 “我的心在白云飞哥哥身上,我曾发誓非他不嫁,生生世世在一起。” 苏梅儿像是在回忆美好的岁月,眼眸柔情似水,跟着又出现淡淡的忧伤:“但白云飞哥哥却不喜欢我,要我嫁给陛下。” “啊!他为何要这样做?”吕薄冰大惊。 “白云飞哥哥心心念念想着为领主大人复位。” “领主大人?” “对,便是前陛下史努克国王。” “史努克不是被臣民赶走了吗,又怎能复位?”吕薄冰心中诧异,一朝天子一朝臣,莫非里斯本所说的版本是经过修饰的? “其中的情由,我也说不明白,但肯定不是你听到的那样。”苏梅儿笑道。 这是乌渤海的内政,吕薄冰不太感兴趣,管他谁是谁非,都跟他无关,他在意的是眼前的苏梅儿和她所说的话。 他斟酌了一下,小心地问道:“梅儿刚刚说我值得托付,这话从何说起?” “你不知道吗?”苏梅儿反问。 “我知道什么?”吕薄冰懵了。 “哎!”苏梅儿幽幽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不相信:“你与白云飞哥哥一同来到乌渤海,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吗,要不然他怎会将性命托付与你?” “他将性命托付与我?”吕薄冰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但他毕竟很聪明,思索一番便知道被白云飞算计了:“你是说白云飞觉得我一定会救他,所以才敢求见李擦苏?” “白云飞哥哥聪明绝顶,一定不会看错人的。”苏梅儿答非所问,但意思很明显。 吕薄冰立刻就明白了,不知不觉间,他被白云飞当成了棋子,这真是一出好戏,他有点后悔救白云飞了。 “但你为何要谢我?”吕薄冰不懂,既然她认为白云飞和他是串通好的,又何必说谢谢。 “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原因,救了白云飞哥哥,梅儿都会感激他。”苏梅儿用一种痴情的语调说道:“梅儿心中只有白云飞哥哥,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白云飞有什么好,苏梅儿竟然为他如此痴情,吕薄冰百思不得其解,感叹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他内心却升腾起一股嫉妒,白云飞真是好命,有个女子如此对他,而他呢,文睿公主居然为了盖世天刺杀他,冷寒儿对他没半分好感,幸好还有小佳一直陪伴。 他将白云飞如何拦截他,如何将他胁迫到乌渤海一股脑说了一遍,然后恨恨地说:“下次见他,一定要狠狠打他屁股。” “哦,原来是这样。”苏梅儿方才明白原由,但她的神情却有些暧昧:“你要打他,打他臀部吗,还真是不打不相识的冤家。” “是啊,怎么了,我要将他屁股打开花。”吕薄冰神情坚决。 “童儿哥哥,梅儿有个问题问你,可以吗?” “可以啊,一百个都没有问题。” “你,你喜欢白云飞哥哥吗?” “喜欢白云飞?”吕薄冰差点昏过去。 “喜欢他就好好对他,不要说孩子气的话,白云飞哥哥很好的。”苏梅儿没听出吕薄冰的语气。 吕薄冰感觉头上长了一顶帽子,绿油油的,心头一万只骆驼奔腾,黄沙漫天。 搞半天苏梅儿竟然认为他喜欢白云飞,妈呀,白云飞是个男子,他可没兴趣,他只喜欢女子,他要和女子成亲,生一堆孩子。 “梅儿妹妹,你误会我了,我不喜欢男人!”吕薄冰只得辩解。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很有关系,我喜欢女子,尤其是你这样可爱美丽的女子。”吕薄冰那个郁闷啊,强调道:“我再次声明,我不喜欢男人!” “没关系,他喜欢你就行了,也许将来你便喜欢他了。” 得了,吕薄冰感觉越描越黑,解释不清了,索性闭嘴不说。 苏梅儿也不再追着这问题,只叹息道:“喜欢一个人,而不能在他身边,这份痛苦和寂寞不知你可体会过?” “我,我,我没体会过,也不想体会。”吕薄冰头大。 “幸而我快解脱了,他跟我说,当他来到乌渤海,他的愿望便要达成了,梅儿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苏梅儿艰难地挪着身子,想要躺回床上。 吕薄冰见她极为吃力,很想过去帮帮她,只是碍于男女有别,对方又没有开口,实在是不好意思。 “白云飞哥哥修炼了变性术,你会喜欢他的。”当苏梅儿终于躺下,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吕薄冰再次被她的话震惊,脑海中正翻腾变性术是个什么玩意时,突然惊觉不对劲。 苏媚儿刚刚是回光返照! 当他扑到床沿时,苏梅儿已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只在耳畔留下了蚊蝇般的声音:“永别了,童儿哥哥,梅儿会在天堂祝福你和白云飞哥哥。” 一位美人,转眼间香消玉殒,作为一位医者,吕薄冰感到了深深的挫败。他将苏梅儿遗体摆正,揭开面纱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永生难忘。 他用被褥将对方盖好,默默地在床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走向门口。 他再也不想踏进这个门。 短短时间内,两位贵人相继死亡,要是不亲眼目睹,吕薄冰还真以药方有问题。 他走出宫门,那名宫女守在门口,见他眼神灰暗的走出来,知道出了事,匆忙冲了进去,很快哭声便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