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里归宗
江南地界，赶上梅雨季节，连绵小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没停下，山林郁郁葱葱，溪水潺潺有声。本是一幅如画美景，却被一场惨烈厮杀抹煞。
严格来讲，其实是一场屠杀。
百十来号戴面具黑衣人追着同样身着黑衣的二三十人，被追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滚落山坡。没有人叫喊，也没有人停滞，因为无论哪方都极其训练有素。
追击的人刀刀要害不留一线生机，根本不给被杀者喊叫机会。被追的人自调阵法，一个人倒下去，其余人迅速补位，只拼命护住领头人。
空气好像自带电流，雨水经过时仿佛被切割和蒸发一样，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感觉能压得人窒息。
领头是个青年，戴着黑色斗篷，脸藏在斗篷帽兜里，看不清相貌，只露出飘动的两尾抹额，动作冷静果断，只看前方，单手持刀挥砍一切障碍物，任由身后两个同伴断后，另一只手，怀抱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青年动作干净利落，搏杀之际眼睛扫了眼前方，前方是山林尽头，出了山林就是一片平原。青年此时忽然甩开两名同伴，一脚重重蹬在一棵树干上，借力腾飞出去。
力道之大，大树拦腰折断。
青年从山顶近似自由落体下坠下去，坠到山腰快要落地时，用脚轻点了下地面，下坠之力转为斜向。青年借势护着婴孩翻滚一圈作为缓冲，接着继续向斜下方侧滑着冲出了山林。
伴随而来的是漫天飞舞的树叶，树叶还未落地，青年却一脚踏住，急停下来。
“前面是东海地界。”面具领头人一个手势，上百号人急刹在山脚。
山林尽头的平原，停着三辆马车，旁边空地的椅子上坐着三位老人，年事已高但神采奕奕。身后是数十位身着黑色护甲的随从。
“东海萧氏是我朝四大武学家族之一，族内高手常年占据高手榜，即便最强的那几个已被支开不在朝内，这几个老的又已隐退多年，但对他们仍不可大意。若非此次接到的是死命令，且我方战力占绝对优势，我断不会犯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全军覆没。”面具领头人定了定神，果决地下令，“完不成任务都得死，都给我上！”
黑压压百十号人压过平原，好不壮观。
三位老人起身，同时扯去外袍，露出月牙纹黑色紧身护甲，应是特制杀手装备。最前面的老人开口：“今天我们三个老东西活动下筋骨，其余人不许出手。”接着让开个口子，对先前的领头青年说：“明大人且先休息，剩下的交由我萧家处理。”
青年似乎并不领情，杀气腾腾地说了句：“孩子已安全送到，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人，就算你们不出手，他们也活不了。”
老人并未介怀，行个礼走了出去，另外两位老人跟了上去。
接下来，是让人目瞪口呆的战斗，因为整场战斗几乎就在几个动作之后全部结束。
三人齐跃空中，三道真气爆发，护住身体的同时强化皮肤硬度并提升肌肉反应速度。因真气流转速度极快压力极高，让部分从皮肤表面的毛孔渗出的汗液蒸发，一方面可以快速释压散热，另一方面通过附在身上蒸汽形成感知层，可防暗箭近身。
这是宗师级高手才能达到的顶级真气修为。
“老四探路，老三减员，其余交给我。”
轰的一声三人从空中降临地表，区区凡人肉体，在平原砸出三个大坑，数十人应声倒下。不仅仅是因为冲击，而是在落地之前，三人已完成一系列动作。
萧家四爷萧焱人称“万毒之王”，用毒高手，虽在综合战力榜排不进前五十，但他在药学高手榜排名第一，称王非虚。几只小瓶子扔出去，在地面爆炸开，毒烟迅速弥散开来，剧毒触肤生效，一秒令对手丧失大半战力。
萧家三爷萧渊兵器高手榜排名第二，仅次于西陵剑阁族长诸葛长青，人称“夜无常”，因为他曾深夜只身屠敌城，成了坊间大人们常用来吓唬小孩子的名字。独门暗器“夜光”，一种大规模杀伤兵器，内藏上千根浸毒银针，基本团灭五十步范围内敌人，因触发装置后银针四散开来反射月光，似无数道光线而得名。
这两个动作做完，百十号杀手死伤大半，这两个动作除了大规模减员，另一个目的是探出高手所在，因为要抵挡剧毒和暗器，必须爆发真气来躲避和抵挡，武学高手可直接凭真气感知敌人位置和实力。
萧家族长，世间公认十大隐世宗师之一，虽不在现任综合战力榜榜单内，但自他从武学排行榜隐退十年至今，仍无人敢称第一，人称“战魔萧正”。
落地砸出个巨坑后直奔面具杀手军团首领。面具首领虽爆发真气护体，但眼看直奔而来的萧正，以及浑身白色蒸汽，深深被震撼，自己的武学修为在眼前这位宗师面前，简直儿戏，求生本能，只能强行格挡。庆幸左右副手舍身挡在身前，刚想撤步返身逃离，哇地喷出一大口血，自己的胸膛被开了个大口子，前面两人，连同自己，被萧正用右臂以手为刀，像串糖葫芦一样，一击贯穿三人，血还没喷完，萧正已抽出手臂，奔袭下个目标。
天空飘着细雨，地上满是血腥，一切平息下来，只可惜这无比震撼的宗师级屠戮场面，面具杀手一方，没有人能活着感受。
……
雨忽然大了，好像故意将这片山林、这片宅院，连同这个国家冲刷一番，白墙灰瓦鲜活起来，就连门庭的石板路都显得格外光洁。院子里烟雾缭绕，三分水汽，七分烟火，三位老人围着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拿不定主意时，自然免不了几口吞云吐雾，若有所思。
片刻后，族长萧正开口。
“夜之将尽，险恐未完，取名‘阑’，时刻警醒，生于夜尽之时，肩负光明使命。我萧氏一族，将希望寄托在这血脉身上。”
“听大哥的。”其余两位应承。
“萧阑是我萧氏血脉，自今日起，他就是萧氏余州一脉唯一继承人，交由柳夫人抚养，塑其心性，授其武学，助其成才。”老人看了一眼正四周顾盼的婴孩，转头继续说，“我东海萧氏，百余年间，兴盛不衰，靠的不是武学出众，而是道正心齐，今我萧氏一族背负家仇国恨，望我族人，上下一心，复兴萧氏。今老夫颁发萧氏族令，护萧阑成年。”
“是。”厅堂全员俯首。
众人皆知，萧氏族令恐怖至极，除非陛下亲旨，江湖没有任何人敢触碰底线，萧阑成年之前，都再无人敢动，包括萧家自己人。事实上，萧正颁布萧氏族令，与其说是约束江湖，不如说是约束族人更确切。
……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这些话，婴孩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小小躯体里面装着的是个30岁“大叔”，只是受困于这躯体，无法表达罢了。
第二章 无名之辈
“本来来这个世界还挺高兴的，还想施展抱负有一番作为，没想到这么惨，只能活十几年？成年就玩完了？”萧阑暗暗哭惨，可转念一想，“往好处想吧，至少这十几年还能性命无忧，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阑只盼着快快长大，至少赶紧长到能自己行动，现在刚出月子不久，连翻身都翻不了，只能躺着床上看屋顶，真是浪费生命。
……
萧阑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抹额青年只告诉他双月陨石可以实现时空跳跃，能帮他的将死之身去另一个时空重活一次，但没告诉他，这需要舍弃现实世界，以灵魂穿越的形式寄宿全新的肉体。
他既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带着记忆投胎这种事情，自己很占便宜，自己赢在了起跑线；生气的是，这个躯体太小了啊，太难受了啊，这得躺好几年才能自己行动，这还不如自己在现实世界住院来得自在，至少行动尚且自由。
反正躺着无聊，萧阑粗略复盘了一下自己现实世界的短暂一生，总结来讲其实挺简单几个字就可以概括：无名之辈。
其实这么总结自己稍有些极端，萧阑自己心里明白，他不但曾经年少得志甚至学习工作全都一帆风顺，甚至远比同龄人要好很多，但是……就是别扭。哪里别扭呢，说不上来，有时候觉得哪里都别扭。说学习吧，北大毕业，顶级学府，但是他是北大学渣，将军中的矮子，最后艰难毕业；说工作吧，名厂履历，看似年轻有为，但跟同学比起来，混得确实很一般；说才华吧，什么都喜欢一点，但没有一样精通的；说家庭吧……没有家庭，单身狗一个，没有资格谈家庭谈生活。
总之就是别扭，但不能细究，细究就没法活了，觉得人生毫无意义，自己一直就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就连自己的本名，沈默，都太普通了，父母讲过，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遵循本心，低调做人。可他心底隐隐地渴求做一番大事业，哪怕参军参战，战死沙场，也是对平淡生活的一种抗争。
偏偏就这个时候，命运终于跟他玩了把刺激的，他被诊断患癌，时日无多。这一年他29周岁，还没满30岁。
在办理住院进行手术之前，沈默回了趟南方老家，祭拜祖先，祈求护佑，帮他绝处逢生。也就是在这里，沈默遇到了明偃，也就是另一个世界护送婴孩状态的他回东海的抹额青年。明偃给了沈默双月陨石，同时也等于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在家族祠堂，明偃向沈默讲述双月陨石的来历以及使用方法。
双月陨石，确切来讲，不是一颗，而是一对陨石。
明偃告诉沈默，一直一来，世界上出土过无数的陨石，但除了做成分研究之外，没有发现有超自然神奇功能的。
很多人怀疑陨石是开启时空虫洞的钥匙，但一直没有证据。实际上，部分陨石确实可以开启时空穿越，但是必须是一对配对好的陨石，因为陨石是四维时空间的节点硬件，如果要实现在两个时间点的穿越跳跃，必须两个配对的节点硬件在同样条件下同时开启。这个同样条件的节点，并不是单纯以时间为标准，而是时间，空间，以及开启钥匙的人三者重合。
给沈默的这块双月陨石是一对中的一块，另一块被配置在另一个节点。
明偃让沈默五指握住陨石，自己在另一侧握住，五对指纹开始配对，忽然陨石开始坍缩，似乎在聚集能量压缩时空，照这么压缩下去，岂不就是个小黑洞？
“不用怕，这只是节点空间干扰，你将以能量形态做时空跳跃，我们开始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然后两人就完成了穿越，明偃被追杀，沈默变成了明偃怀里的婴孩。
沈默懵了……
这就穿越了？你还没问我有没有考虑好，有没有准备好，你也没告诉我直接上来就玩真的，我以为只是讲解……这算什么？强制执行？
可惜困在婴孩身体，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任凭明偃带着他千里逃命，一路上眼前全是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
这个穿越确实来得突然了点，沈默根本没有时间准备。本就有限的知识，记忆还有些混乱不成体系，再加上这婴孩的躯体暂时并不适应这么大的数据体量，搞得在最初的几个月，他始终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沈默还是萧阑。
这个情况后来得到了缓解。一方面是因为明偃告诉他，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存在，意识可以复制，也可以删减，但是不可以倒退，所以在这个世界的这个婴孩，只能是萧阑；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渐渐觉得，状态越来越好了，甚至，这不就是一台有机计算机么？硬件会随着年龄增大身体成熟而升级得越来越完美，反过来倒是意识和思维会拖后腿。
……
不过，只要回想起自己的知识积累，他就犯愁。自己是大学本科学的工科，研究生学的金融，这俩在现代都是吃香的专业，可在古代，真是毛用都没有啊，古代没有计算机设备，也没有发达的金融体系，太点背了，越想越生气，为什么当初没选物理化学，哪怕农学都比工学和金融强啊。忽然转念一想，小哥好歹也是北大毕业的，北大学风讲究兼容并包，博闻强识打基础，本科大一大二各种公共课还算各种学科都兼顾到了，也许能有用的上的地方。
另外，如沈默对自己的评价，他这短暂一生，兴趣很多，各种爱好能有一堆，但都很浅，都多多少少懂一些，但都又不够专业，沈默觉得，也许这些浅知识在科学技术很落后的古代，也许够用了。
……
盘算许久之后，沈默，更准确来说应该是萧阑，萧阑决定，在这个世界认真过这一生，并且，这一次，要干一番大事业，对得起自己的重生机会。
家仇国恨，萧阑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触，离自己有点远，但身为人子，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那么，至少为父母复仇这件事，被排在这一生的最高优先级。
复仇者萧阑诞生了。
第三章 东海之滨
说起余州这个地方，不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吧，至少是个鱼米之乡，富庶之地。辖区虽然并不算大，但却是江南重要的茶产地，青山绿水，资源丰富，又因毗邻江南最重要的四大港口之一潜州，贸易也还算发达。
在余州地界，有两家世家大族，一家自然是东海萧氏余州一脉，虽已人丁极薄，父辈在世仅有两子，孙辈只剩萧阑一支血脉，但根基仍在，还算宽裕。萧氏宁州江州两脉有意扶持，京都朝中为官的除了皇帝信任的大内侍卫副统领萧廷恩，还有几位虽然品级不高，但握有实权的萧氏族人。
萧家余州一脉家主是萧家二爷萧风，萧家祖辈四位兄弟里才华最出众的一个。
萧氏家族能赢得当前江湖美名，离不开萧风的功劳。因为正是萧风最早发现真气运行可在临界点逆转碰撞，并由此开发出了真气爆发技术。
真气爆发技术不仅让真气实现了循环，不再只是单向输出，提高了真气利用效率，同时让真气这一辅助修为变得可守可攻。这让萧氏兄弟武学修为上了新的台阶，族长萧正才有机会跻身十大宗师。
族内评价二爷萧风为百年不遇武学奇才。
可惜天妒英才。
二十年前陛下亲征北方，萧风在北魏战场为救中了埋伏的皇帝，领五百黑甲精骑连夜百里奔袭，拖住敌军五千兵马，为援军抵达争取了宝贵时间。
萧风战至最后一人，因真气爆发过久，经脉尽碎，力竭而亡。
尸首被北魏先锋大将拓拔羽差专人护送回国，附言称：“魏军敬萧将军勇武忠良，不忍毁其躯体，战至最后，尽弃武器，贴身肉搏，萧风直至力竭，仍不肯倒下，站立而亡，魏军惊为天人，尊其‘南国第一勇士’”。
灵柩入京皇帝亲迎，开棺核验，见萧风因真气爆发过久，浑身皮肤无一处完整，血肉模糊惨烈无双，扶棺而泣良久。后又忽然大怒，斥办事官员未为萧将军修整仪容，所涉百人，每人杖责二十，无一免罪，举国震撼。
次年，亲下旨意，皇帝思念故人，从萧风四子中选武学造诣最高的第三子萧廷恩入宫任职，司职大内侍卫，后官至侍卫副统领，可见皇帝对萧家的偏爱与信任。
萧家父辈中，除了萧廷恩，仍在世的就只有长子萧廷律了。萧廷律身世坎坷，天资聪颖，年少成名，可惜当年因救二弟萧廷莫与三弟萧廷恩中了剧毒，伤了经脉，后无法练气，武学修为大打折扣。幸而性情豁达，转而以萧家长子和家主身份操持萧家产业，也算颇有成就，只是离武学江湖稍有些远了。
萧家二子萧廷莫，应是萧家除了家主萧风之外军功最多的功臣了，在军中颇有声望，但不幸在著名的南境反击战中英勇阵亡。拒边境将士描述，萧廷莫以父亲萧风为荣，毕生所求就是“马革裹尸”，虽英年早逝，但也是遂了他的心愿。
萧家四子萧廷佑，也就是萧阑生父，是萧家另类，虽然武学成就一般，但是他是萧家四子中的天才，而且是才华横溢的通才，文学、药学、兵器、机巧，甚至天文地理无一不精，堪称萧家最强大脑。
据说，萧廷佑的武学平平，是他自己不感兴趣，主动放弃的，不是能力问题。他尤其对父亲所创武学里面的气学分支不屑深研，他认为气学是个体的修炼，他更想获得掌控全局的技能。
萧家四子手足情深，尤其长子萧廷律，品行端正，长兄如父，对兄弟几人爱护有加，尤其三子萧廷恩与长兄关系最好，视其为楷模，偏偏大哥因自己和二哥险些残废，且误了终身的武学修为，萧廷恩一直愧疚于心，很少回乡，虽居宫中要职，生活却坚持清苦，皇帝所有恩赐，必定悉数全部寄回余州交由兄长保管。
至于孙辈，余州萧氏就太过冷清了。
长子萧廷律和三子萧廷恩均无子嗣，萧廷律早年有子可惜早夭，后经脉受损再无后继，萧廷恩奉旨进宫任职至今未婚，自然无子嗣。
二子萧廷莫育有一独女，名唤萧若云，因萧廷莫死后其夫人过于悲伤，大病一场次年随夫去了，孤苦可怜，萧廷莫生前上司镇南侯顾沁请了道恩旨，让侯府长子顾言聿娶了萧若云，顾言聿比萧若云大十多岁，顾家长媳去世多年，所以这算是个“二婚”，好在并无子嗣，两人又因顾言聿曾做过萧廷莫下属，师从萧廷莫，为人磊落，自小就跟萧若云相识，婚后很是恩爱，也算是上天眷顾。
萧廷佑，萧阑生父，他是萧家传奇人物，他的故事，以及萧阑母亲的故事，普天之下，知道内情的人屈指可数。但大家都知道的是，萧阑父母是整个南国的传奇，生得光芒万丈，死得何其惋惜，这对夫妇，留下了余州萧氏孙辈唯一男丁，唯一继承人萧阑，这个孩子，有可能改变这个国家，甚至这个世界。
……
另一家大族是柳氏。
不同于萧家武学世家，柳氏堪称余州第一名门望族，乃书香门第，数十年间出过十多位进士，其中几位至今在朝中仍身居高位，其中就包括礼部侍郎柳衡，大理寺少卿柳誉，另外，柳家宫中也有一些人脉，可谓根基深厚。
萧柳两家素来交好，时有联姻。
如萧阑养母柳夫人柳如音就是柳家小女儿，嫁的是余州萧家嫡子萧廷侓。这里看似门不当户不对，其实不然。柳家只有两个女儿，嫡女柳如烟早已远嫁皇家，为皇帝胞弟裕王世子侧妃，有这层皇家关系，柳家女儿自然规格要提。
柳夫人知书达理，性情温婉，与萧廷律自小就认识，不能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至少知根知底还算了解，婚后与萧廷律很是恩爱。毕竟出身名门，标准的大家闺秀，无论在柳家还是萧家，都很受尊敬。只可惜一直无子。
此番族长将萧阑托付给柳夫人，一方面是因为柳夫人蕙质兰心，堪负重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弥补柳夫人多年无子的缺憾。
事实上，萧阑生父萧廷佑在世之时就与长兄和长嫂关系很好，尤其与长嫂柳夫人更是亲近，时逢萧廷佑十余岁，正是叛逆期，又巧舌能辩，不服管教，唯有柳夫人对其偏爱袒护，感情自然不同一般，颇有长嫂为母的情分。现在由她抚养廷佑幼子，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萧阑看着眼前这位柳夫人，看不出已经年近四十，保养得相当好，淡妆“淡抹”，点到即止，很有分寸。着装也很素雅，白衣白裙，胸襟金丝点缀，简约大方。一头长发在门庭烟雨中飘舞，她伸手替萧阑挡住被风吹来的水汽。
“孩子，今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了，你会安全长大。”柳夫人雍容端庄，语气和蔼，给人如沐暖阳的安全感。
第四章 早熟少年
柳夫人从明偃手里接过萧阑后就几乎没放手过。一来这个重任让她不敢一丝大意，二来这个孩子长得太让人喜欢了，白白净净，大眼睛，小脸蛋，眼眸闪烁，精灵异常。
萧阑心里非常明白，也许在萧家，他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柳夫人了，因为“视如己出”这四个字，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不过有时候柳夫人会热情过度，尤其是没完没了亲萧阑两个脸蛋，脸凑得太近，萧阑还是挺无奈的。
其实养父萧廷律也无可厚非，因为是四弟的孩子，自己膝下又无子，对萧阑是真诚的，只可惜他虽经脉受损体弱多病，但身负余州萧家家主重任，余州各大世家一应交际全需萧廷律出面，实在无暇顾及内院琐事，内院事务全都由柳夫人做主打理。
……
转眼三年过去了。风平浪静的三年。
这一年，萧阑四岁。
……
四岁，就可以开始改变。
萧阑盘算得很清楚，这一生会非常凶险，如果要做大事业，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加艰辛的努力，即便他有部分现代记忆加持，这最多也就意味着他有且仅有1%的优势。而目前，这1%也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他迫切需要一个身体，一个具备真正行动力的身体，他等这个时间点等了三年。
萧阑想要的行动力，并不只是手脚和气息等这些动作行为，他最想要的是对心理和表情的控制。
萧阑并不清楚这种穿越是两个世界的意识共存还是不可逆转的意识取代，他只知道，如果在这个世界要生存得更好，就必须对存量意识进行修正，他第一个要修正的就是情绪控制，要谋大事必须得喜怒不形于色，他在之前的世界吃了太多的亏了，所以在这个世界，就拿这个先祭刀了，一定要改掉。
可是性格这种东西是个社会心理学范畴的课题，改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思来想去，萧阑觉得选择一种从容的态度可能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方法。在肢体上，那就得务求表情不能丰富，太丰富遇到突发情况就很难管理，也不能太冰冷，太冰冷容易拒人于千里之外。
所以萧阑从四岁开始就用一种平静礼貌又讨喜的表情，画风是眼睛保持注视，脸的上半部分保持放松不动，但嘴角略上扬，他几乎用这个表情应付一切事情，从反馈来看，屡试不爽。但是带来一个问题，柳夫人担心孩子是不是小时候受惊吓精神有点不正常。
在某天晚饭时候，柳夫人对萧廷律说：“老爷，阑儿近些日子不似从前那么淘气了，安静了不少，不过时常静坐若有所思，甚至闷闷不乐，问他他却说母亲不用担心，看着比别人家孩子孤僻些，怕不是幼时受了惊吓？再或是年前那次高烧有了什么损伤？”
“夫人多虑了，那时他才多大，哪里会受什么惊吓，连惊吓是什么怕是都不明白，无非是比同龄孩子早熟一些，夫人宽心。”萧廷律知道柳如音是真的关切萧阑成长，不忍夫人思虑过度，宽慰了一番，“至于发烧那次，夫人把三爷都给惊动了，三爷可比御医还难请，他都说没事，夫人就别担心了。”
“焱老爷子起初不肯来，是我强行请来的。”
“强行？”
“是啊，老爷你那时远在潜州，阑儿性命要紧，迫不得已，只能用硬手段。”
“什么手段？”萧廷律感觉不妙。
“我差人传话给老爷子，他若执意不肯来救阑儿，我就把他在余州的药引子给烧了。我已然好话说尽，要不是我柳家那位老爷子远在京都，我何苦去求他，既然求了还是不肯，我这做小辈的只能强硬豁出去了，大不了事后给焱老爷子好好赔罪。”
这药引子是指余州北部山林一带独有的植物，当地人叫青苓子，确切地说是一种药草，类似蒲公英，但未成熟时含剧毒，但成熟后入药可解毒，焱老爷子为了制新毒，做了嫁接“改良”，并委托萧廷律在这块地界帮他做试验已有三年，眼看马上就能收获了，要是被烧了那就太可惜了。
焱老爷子对这个侄媳妇很是忌惮，柳夫人出身世家大族，虽对武学没有什么积累，但她柳家枝繁叶茂，出了个医学大家柳献，医学排行榜第四名，是柳如音的叔父一辈，现居京都，朝中好几位医官都师从柳献。柳如音自幼随他习些医术，得大师指点，便也略通医术，自古医药不分家，所以对药学也懂一些。
这里补充介绍一下江湖排行榜里面的鄙视链，用一句话就能解释，这就是医学圈子里面常用的一句：一医降三药。说的是医学大家的地位远在药学大家之上，毕竟下毒容易解毒难，解毒容易解人难，药学相对理性，医学相对更复杂些，比如心理学、社会学等等。所以医学排行榜前五，是个很荣耀的认可。
“哎呦夫人，你一个大家闺秀就这么对付焱老爷子的？难怪前些日子去请安对我是爱搭不理，原来根源在你这里，夫人可把我坑惨了，这事儿老爷子叮嘱秘密执行的，夫人如何知晓的？”萧廷律哭笑不得。
不过看柳夫人用心这般细致，做事如此果决，当真是对萧阑视如己出关怀备至，萧廷律心里替四弟感谢她。
“岚儿这孩子机敏过人，心思细腻，可能与别的孩子是有不同。但在我眼里，他就只是我的孩子，我不求他多么出类拔萃，只求他健康长大，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就好。我们萧家命途多舛，注定没法和普通人家一般岁月静好，但是作为母亲，我至少应该护他在这般年纪能无忧无虑。这么些年也没能给你添一男半女，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岂能不尽心。”柳夫人有点自责没有生育，也自责没有照顾好萧阑。
“夫人已然很尽心尽力了，四弟四妹在天之灵都看在眼里，旦夕祸福，岂能尽如人意。”萧廷律安慰柳夫人，“至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更不能怪夫人，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这话萧阑听在耳里，不由得敬佩自己养父，在这种男尊女卑的时代，还能如此开明，实属不易。
要知道，萧阑在被交给柳夫人的时候，刚出月子不久，所以当初萧正压根就没打算在萧阑成年之前告诉他身世。怎知道萧廷律夫妇竟如此不避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过得倒也坦荡。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避讳不避讳，萧阑自己都清楚得很，谁能料到这个孩子这么的特殊。
第五章 四岁天才
一个四岁的孩子能特殊到哪，普通人能想象到的极限无非就是智商超群、出口成章、博闻强识。但这些能力跟萧阑的能力相比，是多么的苍白。
但他的第一件惊世“作品”，竟然只是为了哄母亲开心。
这一年早春，柳如音的母亲终因多年疾患不治离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柳夫人仍然悲痛欲绝，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母亲，孩儿近日看母亲闷闷不乐，不知何故？”
“好孩子，你外祖母这一走，母亲更觉自己老了许多，不用说一想到自己也可能时日不多不能陪伴阑儿很久，单单就是这脸上愈加细密的皱纹就让母亲很是烦扰了。”柳夫人半伤感半调侃地跟萧阑聊天。
自打外祖母过世，柳夫人时不时地拉着萧阑的手说这些自言自语的话。
一把太师椅，一把抚扇，柳夫人坐在宅子庭院中央，穿一件黑色外衣，里面是白色内襟，头上斜插一只银制钗环，环链垂在一边，随着柳夫人呼气起伏微微摆动着。手里轻摇抚扇，怀里搂着萧阑。
阳光打在柳夫人端庄温柔的脸庞，大眼睛深眼窝，高挺的鼻梁瘦削的下巴。有时候萧阑看柳夫人其实性格秉性都不像是书香人家，反倒有一股英武气质，倒像是本该出生在萧家才对。
萧阑曾经开玩笑地问母亲：“母亲习过武吗？我们萧家是武学世家，族内长辈们大多都习武，万一挨欺负怎么办？”
“有你父亲在，谁敢把我怎样，余州不是蛮荒之地，是最有法度的地方，你父亲虽然受伤多年积病已久，但他终究是萧家家主，会保护好我的。”
柳夫人眼神里很是温馨，又带着一丝惆怅，因为阳光下，几根白发有些刺眼。
萧阑其实挺不喜欢这样打发时间的。时间宝贵，很多事情需要从现在开始赶进度。可是柳夫人待自己如此真挚，萧阑再不乐意也只能老实陪伴母亲。看母亲的脸，虽然还是那么温婉精致，但是确实不似前两年光景。
萧阑近来一门心思都扑在父亲掌管的萧氏书阁，看各个门类的书籍典藏，想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基本知识，打好根基才能进退有据。不到合适的时机自己不想冒进地显山显水。
但是今日看到母亲这个样子，萧阑暗骂了自己几句：“真是就知道做大事做大事，母亲待自己如此，自己明明可以凭举手之劳就能帮到母亲，却一直没有想到过尽孝，还有什么资格做大事，还做个什么劲的大事？”
“可是怎么帮母亲呢？难道自己能帮母亲驻颜不老还是返老还童？”萧阑正盘算着，忽然来了灵感。
“返老还童……”萧阑嘀咕着，忽然想起这句之前世界电视里面经常放的广告的广告词。
瞬间有主意了。
“母亲，您稍等我一会儿，孩儿要送您一个礼物，您一定喜欢。”萧阑对柳夫人说，另外喊自己的侍女丫头，“洛洛，陪我去趟仓房吧。”
萧阑为了给知识和实践做准备，给自己建了两个“基地”，一个基地是书房，用来尽可能地把知识记录和整理下来，另一个基地是仓房，用来做实验，譬如一些稍复杂的材料、工具和器物，可以说是个低配版工程实验室。
几个时辰后，萧阑带着洛洛回来找柳夫人，洛洛双手捧着萧阑的“发明”。
“阑儿这是什么？给母亲的吗？如何使用呢？母亲还从未见过。”
“母亲，孩儿见母亲为容颜烦扰，特地给母亲做了这个有‘返老还童’功效的妆颜面贴，给母亲做护肤保养用，有驻颜奇效，暂且叫它‘丝绸面膜’吧。”
萧阑见母亲目瞪口呆，半信半疑，继续解释道，“母亲，这是配方，您是医家，相信您多少能看懂一些吧。原料并不稀罕，大多都是常见的药材和植株，孩儿只是在如意坊的妆颜用料的基础上调整了配比，另外加了两种新配料。隔天用一次效果最佳哦。”
如意坊是余州最大的妆颜用品商铺。
萧阑轻描淡写地提了下他新加进去的配料，事实上，真正起作用的，也就恰恰就是这两种配料：提纯抗氧化剂和自制甘油。
甘油是用芦荟胶做的，但是更复杂的还是抗氧化剂，确切的说是抗氧化剂和美白药剂的组合，原料常见但时机难掌握，必须要用半成熟的青提，连肉带籽。不能全生，全生没有籽，没法提炼籽内的花青素；更不能全熟，抗氧化成分太低。至于美白药剂从富含维生素C的植物内提取就好了，难度略低些。
为了让外用效果更明显，萧阑使用当地产的一种单层丝绸作为面膜承载主体，这种丝绸很薄很薄，细丝之间留有少许空隙，跟面部皮肤纹路很贴合，一方面能聚拢住这些外敷药剂，另一方面还能有透气功效。
萧阑有点后悔对这方面知识了解太少，否则如果把那些什么胺什么肽的化学成分和提炼方法掌握的话，自己光靠这么一项发明就能发一笔横财，因为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国家，女人们对于化妆品的执著应该是不会变的。
萧阑若无其事地走了，留下一脸惊讶和错愕的柳夫人。
……
一个月后，余州城沸腾。
全城富家夫人和小姐的丫鬟嬷嬷们都快把萧家门槛给踏破了，萧家小公子发明的“丝绸面膜”，千金难求。
因为柳夫人第一次用就很惊愕这个面膜的效果，坚持用了一个月，不说真的返老还童吧，至少看上去年轻好几岁是有的。柳夫人心情大好，抱着萧阑好一顿亲。
之前提到的柳夫人的姐姐，嫁入京都裕王府的柳如烟，因为母亲离世，从京都回乡奔丧，之后在余州逗留了月余。柳如音知道姐姐也深陷哀思，满脸倦容，于是也给了姐姐一份萧阑给她的面膜，结果效果也同样出奇的好。
京都皇家世子妃亲自打广告，可不只是火遍余州这么简单，整个南国，包括京都的达官贵人们，都知道了萧家的这款妆颜神器，当然，也都知道了萧家小少爷对慈母柳夫人的孝心。
……
但他们不知道，这才只是个开始。
他们更不知道，萧阑做这个东西并不只是为了柳夫人。
萧阑的目的恰恰是这些达官贵人们，更确切地说，是这些达官贵人们的女眷们。
……
外面阳光明媚，萧阑带着侍女洛洛穿过庭院，推开他的“工程实验室”的大门，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是，里面漆黑一片，洛洛掌灯交给萧阑之后，退出这个阴森大房子，萧阑独自走进去，推开最里间房间的大门：这是一间能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屋子，这里藏着萧阑所有的秘密。
只有一个人除外。
第六章 暗影护卫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要给母亲做这么个东西？”
萧阑一边往实验室里间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对黑暗里某个影子说话。
“你有别的目的。”
“你猜对了，明大人。”
……
明偃是这个世界BUG一样的存在，他像幽灵一般随时出入萧阑的生活。因为整个明家就是这个世界的BUG，明家掌管的机构的特殊性在整个南国和整个江湖都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禁卫司——皇帝直属情报机构。
与其说是情报机构，还不如说“暗杀机构”来得更准确些，因为禁卫司的战力深不可测，内部高手如云，几乎可以说掌握着大多数南国百姓和官员的生死。
整个南国，上至皇室，下至百姓，都对禁卫司无比忌惮，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用另一个称号来称呼禁卫司：无常司。
如果说禁卫司的官员是索命无常的话，那么禁卫司的长官就是地狱阎王了。这个人就是全国百姓都望而生畏的禁卫司主人，世称“明阎王”的禁卫司执司大人明誉。
禁卫司有明确规定，司内任职官员都不得进江湖排行榜，所以无论是综合战力榜还是其他分支榜单都不可能见到禁卫司的人的名号。
如果按战力，禁卫司至少有两位可以排进综合战力榜前十，一个自然是禁卫司的主人“阎王明誉”，但事实上，明誉的战力不是以武学而论的，单以武学论，排名更靠前，更接近宗师巅峰的，却是明偃，禁卫司特使，司内被称“暗夜特使”，因为明偃一般都是昼伏夜出，以出招精准神速著称，非宗师级武学高手跟不上其出手动作。
……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明大人与我萧家正老爷子相比，谁更强一些呢？”萧阑很好奇地问明偃。
“不知道，没打过，我觉得应该是萧老爷更强一些。”
“明大人如此谦虚，萧阑佩服。”
“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叫我叔叔更合适吗？”
萧阑心里骂道，你叫我哥还差不多，你比我还小，想占我便宜。
不过萧阑知道，明偃使用双月陨石，是不能附带记忆的，他从那个世界回来，那边的记忆就全没了。
“好吧，明叔，你的任务是什么？”
“保护你和监视你。”
“保护和监视？听着不像同一个任务。谁的命令呢？”
“不是同一个任务，确切的说，不是同一个人下的任务。”
“监视这个命令，我猜应该是你的长官下的命令了，至于保护么，是我父母？”
“你只猜对四分之一。”
“才四分之一，这么复杂？”
“我只能告诉你，我受你母亲嘱托保护你，你母亲遗言：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萧家。现在还不是告诉你其他细节的时候，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告诉你。你不要再试探了。”
“好吧，那你要保护我到什么时候？哦不对，监视我到什么时候？”
“永远。到你死。”
“不是吧，明叔，你整天没事做的吗，你不用谈女朋友结婚生子过日子的吗？”
“这不用你操心。我并不是每天都在，我只是会确保在我该在的时候都在你附近。”
“你刚才说，我母亲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这里面包括你吗？”
“我想是的，包括我。”
……
明偃是双月陨石的守护人，也是萧阑的守护人。在他看来，守护双月陨石和守护萧阑是一回事，双月陨石离了明偃和萧阑，就什么都不是。
虽然明偃说了，让萧阑不要全盘信任他，但萧阑相信，母亲能在生死攸关之际把自己委托给明偃，自然是无比信任他的。另外，自己四岁身躯，想要事事避开这位宗师级年轻高手，怎么可能呢，所以干脆放手做，自己铁了心要做大事业的，如果连在自己这番小天地都得畏畏缩缩，那重活这一次有什么意义呢。
双月陨石的使用是有严苛条件的，可能数百年才能成功运行一次，两边的世界互不干扰，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萧阑还没有搞清楚双月陨石的原理，但是目前来看，自己是个例外，也是个法则级的BUG，这是本来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哪件事？丝绸面膜吗？我是在为将来进京做准备。”
“不懂。”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防不住你监视我的动作，但我至少能防住你知晓我的想法。”
“很好。”
明偃没再说话，又一次消失在黑暗的影子里。
……
夜，深邃宁谧，没有污染的夜空，繁星璀璨，一弯巨大的月亮悬在空中，压得很低，仿佛地面的人触手可及，即便偶尔浮云略过稍有遮挡，也盖不住这明月银辉普照大地。
京都禁卫司的执法院戒备森严，本就比普通宅院规格高一级的院落，在随浮云强弱不定的月光和摇曳的灯火的照耀下，更显威严肃穆。
一只黑环信鸽归来，扑了扑翅膀，便若无其事地踱着步子，似乎根本不是从东海那么遥远的地界归来。信息官急忙取了信环急送内院执司府。
烛光下，禁卫司执司大人，“阎王明誉”一身黑色便服，笔直端正地坐在案前，面色平静地端着一盏茶，刚要开盏，信息官进来递上密信，按规矩，黑色信环是最高级机密，须由禁卫司执司长官亲自拆看。
第七章 争分夺秒
萧阑本以为自己是带挂来这个世界，没想到一出生自己就摊上一大堆仇家，估计想要自己死的人能排成队。
好不容易有萧家族令保命，却没想到自己跟江湖世界之外的恐怖组织禁卫司摊上了关系。
好不容易知道有明偃这么强悍的高手保护自己，居然只剩六年了。
懵了，彻底懵了。
六年，对萧阑来说，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是他来不及成长的问题。这里说的成长，主要是指身体。一个十岁孩童，就算满脑子知识技能和阴谋诡计，可身体的根基太弱了，就算萧正老爷子亲授武学，这小身板也吃不消啊，别说是一拳打别人没力道伤不了人，就单说挨打这一项，怕是自己一下都吃不消。
“就这水平还能做大事业改变世界？”萧阑自嘲。
他一脸破败相地走出仓房，耷拉着脑袋回到自己房中。
“小少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请大夫来看看，您脸色不大好。”洛洛很少看到这个状态的萧阑，很是紧张。
“洛洛，我明天找母亲说，要是哪天我突然死了，你就调去服侍母亲大人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归宿了。”
“小少爷这是在胡说什么，吓死人，且不说小少年聪明绝顶必定逢凶化吉，就算小少年有个不测，我也不活了，毕竟，我的命是小少年给的。”
“逢凶化吉……嗯，我尽力吧……”
萧阑懒得想了，再说身体也不允许了，四岁身躯，困倦得厉害，刚坐床上跟洛洛说话，转眼间就睡过去了，当真是婴儿般的睡眠质量。
洛洛一看萧阑睡着了，赶紧替他脱了鞋袜，扶上床内侧，自己简单拢了拢头发，侧卧在床外侧睡下了，怕小孩子夜里滚落下来。
……
第二天一早，萧阑睁开眼，被美景怔住：洛洛还睡着，脸正对着萧阑，双眉修长，眼深鼻挺，肤若凝脂，脸颊红润，头发散披着，青丝泛黄，整个一仙女春睡图的如画之景，看样子应该是昨天夜里睡得匆忙，头发都没梳理。
萧阑呆呆看了会儿，忽然啪地一声，他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萧阑啊萧阑，都什么时候了，还享受香艳呢，时间宝贵，保命要紧，抓紧想辙吧。”萧阑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这一巴掌，把洛洛吵醒了，连忙起身，头发还是散披着，对萧阑说：“小少爷醒了？要起来吗？你先躺着别动，我去准备下给你梳洗。”说完急忙挽了挽头发，出去梳妆去了。
“不急，我先坐会儿，你忙去吧。”
……
萧阑坐在床沿，开始筹谋自己的保命大计。
首先，内功。打身体的主意是想都别想了，不现。十岁的身体想修炼多强的武学修为，那是痴心妄想，身体都还没发育好，修炼个什么劲。不过呢，气学可以练练，至少内功早早修炼是好事，动作和技法之类的得等再大一些才有机会。
第二，医学药学。这是要紧事儿，必须得学。他想的哪里是治病救人，他想的是他四老爷那套杀人技法。四老爷外号“万毒之王”，单靠毒药，无需武学和技法就能杀人于无形。他这叫以攻为守，也能防备被人下毒。除了杀人，还可自保，这么好的能力，必须要学啊，而且要学精。
第三，兵器。尤其是暗器，必须研发几个适合自己十岁身体的神兵利器。既轻巧便携，又能杀人于瞬间，最好大规模杀伤。
萧阑很崇拜叔祖父研发的神器“夜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萧阑理解为冷兵器版手雷。
但是，这东西不适合自己。萧渊敢用这个是因为多年使用手法纯熟，另外，他武学和气学修为都足够，就算身陷其中也能自保。可萧阑十岁身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当然可以大规模歼敌，但搞不好也把萧阑自己给歼灭了。
必须做改良或者重新研发新的技术和装备。
第四，情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保命，最好能提前预知敌人行动，所以情报系统在萧阑看来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第五，技术。确切说是降维技术。这是最后的保命底线了。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完全陌生的东西，而陌生未知的东西恰恰比已知熟悉的难题可怕百倍。
……
好了，战略方向定了，暂时先想到这些，就看怎么实施了。可即便就这几条，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还得细细筹谋一番。先做哪个？后做哪个？需要哪些资源？需要哪些人？
一条一条解决吧，就像是列好了方程式，接下来开始解题了。
……
首先呢，内功这个，如果要想有大作为，得到顶级高手指点，那最理想当然是萧家正老爷子，气学虽说是二老爷子发明的，但真正修炼到极致的，却是萧正。
一想到这萧阑觉得看到了希望。他立即跑去央求父亲母亲，还没等母亲帮他求情，父亲一盆冷水把萧阑心里浇得透透的。
“什么？必须先读书再习武？”萧阑内心是极其崩溃的。
“萧家族规，萧家子弟，学做人在先，修武学在后，先德后技，先文后武。在读完圣贤书，学完诗词赋之前，不得授武。”萧廷律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地说道。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萧阑心里。
萧阑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柳夫人，柳夫人报以“无能为力”的表情，还开心地笑了笑，“阑儿，母亲希望你这一生读读书就好，习武修生养性就罢了，不用深研。习武太多凶险，母亲希望你一生平安就好，至于有多少武学修为，母亲不在乎。”
可能天下的母亲都差不太多，但是柳夫人爱子更甚一些。
可是，让一个工科生去读古文，背诗词，这真是有点残忍。萧阑一想到要整天整天地跟一帮幼稚的孩子端坐一起，跟着教书先生一字一句背诵诗词，鉴赏古文，就有种要去坐穿牢底的感觉。
“父亲大人，那我要多大才可以习武呢？”
“六岁以后。”
萧阑无奈地叹了口气，灰溜溜走了。
第八章 医药之争
萧阑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不仅武学的事情没有了着落，这两年的光景还得应付文科学习，自己的战略大计就更没有时间来推进了。
焦虑，真焦虑。
……
算了，上学这事儿是逃不过了，还是琢磨怎么推进其他战略吧。
第一个战略先放一放，开始想办法实施第二个战略：药学。
萧阑开始打四老爷萧焱的主意了，这回得认真筹谋了。这回可不能找父亲了，别又给怼回来。这回得求母亲。虽说母亲跟焱老爷子有些过节，但感觉焱老爷子还是挺喜欢柳夫人这个侄媳的。
“母亲大人，孩儿知道您希望孩儿多学文少习武，但孩儿觉得，学医学药岂不更好，除了保护自己，还能治病救人，百利而无一害。望母亲允准，帮孩儿向叔祖父焱老爷求情，收孩儿为徒，授孩儿医药之道。”
“傻孩子，学医和学药可不一样。尤其是你焱老爷，他虽说是江湖药学榜第一，但他那可是用毒杀人的技法，那可不是治病救人。你若真是要学医，母亲就给给你向你叔祖求求情，求他收你做学生。”柳夫人学医出身，在她眼里，学医才是正道，药学毒学那都是不入流的分支。
“叔祖？哪位叔祖？”
“当然是咱们柳家医学大家柳献柳老爷了。”
“柳老爷不是现居京都吗？他老人家来余州了吗？”
“你叔祖要在余州盘桓数月。”
萧阑又懵了。又是柳氏。文科要进柳氏学堂，医学又得去柳家，柳氏一家子老学究做派，严苛不讲情面，萧阑一直没有好感。
他好想抽自己一顿。
……
数日后，柳夫人带萧阑去拜见柳献。
柳府其实离萧府很近，只隔了一条街。只是这期间又是沐浴更衣，又得马车走正街，绕行一段，母亲又是一顿嘱咐，接近中午才到柳府前街。
一路上，萧阑心想，主要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柳府，否则自己要是过去玩儿，直接走侧街翻过几个院墙过去不就完事了，这么麻烦。父亲从前肯定经常干，习武之人，上房顶几下就跃过去了。
实在无聊，就问柳夫人：“母亲，柳府不是您娘家吗，这么近，为什么咱们非得走正街呢，这样不是绕了些路吗？咱们萧家不是武学世家吗，父亲和其他人肯定能直接飞过去吧？”
柳夫人噗嗤一声乐了，一直笑个不停：“傻孩子，可不能这么做啊，尤其是你，你要这样母亲要责罚的。”
“孩儿不明白。”
“我们柳家是百年书香之家，最是讲究正途礼数。萧家是武学世家，但其实你也知道萧家族规，萧氏子弟都是有读书根基的，也很重要礼数。不过这事儿到你叔祖，焱老爷子那里坏了规矩。总之呢，我们柳家老爷很生气，也就是母亲的叔父，你外叔祖父，从此规定，萧家子弟拜访柳府必须走正街，走正门。”
萧阑想起来了，这事儿萧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连最不喜欢八卦的萧阑都有所耳闻。母亲以为他不知道，就跟他讲了一些。
简单来说，就是医学大家柳老爷子与“毒王”萧焱这对冤家的故事。
因为什么呢？
特别俗套，因为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对这两个男人都很重要，一个身份是柳献的胞妹，亲妹妹，柳如音的姑姑，柳曳。而她另一个身份，是萧焱妻子。至于他们俩结怨，可不止一次两次那么简单。
萧家这个“毒王”，从小就异常顽劣，属于“不走寻常路”的那种，人品和能力等方面倒没有问题，就是性格“洒脱”了些。洒脱到什么程度？洒脱到在那个年代，就敢自由恋爱，最让人生气的是，他最终还得手了。
原本跟柳献一道学医，师从医学宗师皇甫静。学着学着，跟同门师兄倒是没相处多好，居然喜欢上人家妹妹了，天天飞檐走壁跑去柳府看姑娘撩姑娘。柳家小姐也是个神人，居然喜欢上这种另类青年。
“毒王”找萧家族长，死活要娶人家柳家小姐，请族长出面提亲。柳家起初不肯，觉得萧焱太没规矩了。没想到“毒王”不依不饶，坚持不懈地飞檐走壁去会柳家小姐，柳家怕时间久了误了柳氏名声，也就最终同意了，顺利成婚了。
这是第一道梁子。
其实谈不上多大分歧，男欢女爱，两厢情愿，还能接受。
真正弄得这两位昔日同门师兄弟老死不相往来的，是因为这位夫人的死。
因为柳献在医学领域主攻方向是用术，也就是用针用刀，类似外科；萧焱的主攻方向是用药，包括药和毒。偏偏后来萧焱对用毒更感兴趣，也许因为萧家武学世家，一直以为都是追求战力追求杀伤力的，对上战场搏杀有很大帮助。
结果因为一次意外，萧焱夫人因误触发萧焱试制的毒药，身受剧毒。虽萧家奋力救回其一条命，却因为萧焱拒绝采用柳献的医治方案，没能彻底清除毒素，导致柳家小姐身体受了严重损伤。虽然萧焱为其逆天疗养，但撑了几年终于还是离世了。
从此萧焱未再娶，也再不与柳家来往。
不过自从柳如音这辈小辈嫁入萧家，柳献迁居京都，萧家柳家关系也紧密不少，萧焱才偶尔去趟柳府，治治病救救人，毕竟这是他心爱女人的娘家。
包括进柳家，也改走正门了。
唯一没变的是，跟柳献老死不相往来。
可能因为柳如音来自柳家，是萧焱妻子的侄女，萧焱老爷子心里自然另眼相看。
此前柳夫人以药引子做要挟，去请萧焱来救萧阑，表面看是焱老爷子心疼实验成果被胁迫而来，其实是柳夫人笃定焱老爷子不会不来，给他一个台阶而已。这样既达到了目的，又没有坏了焱老爷子规矩。
萧阑对柳夫人更加佩服了，出身闺阁，心有大智，饱读诗书又医学加持，未经江湖却有勇有谋。最重要是柳夫人长得还好看，父亲这夫人真是娶得赚到了。
……
母子俩马车到柳府门口，已有管家等人在门口迎候，把柳夫人和萧阑迎进了柳府大大的宅子，经过前院，中庭，终于见到柳献了。
“你就是发明‘丝绸面膜’的萧家少年？”
“萧阑拜见师公。答师公的话，是萧阑。”
“你初次见我，不喊叔祖父，却喊师公，这是为何？”
“柳氏世族大家，尊师重教，先师徒后父子，以徒孙之礼拜谒，更合礼数。”
“大家赞你聪慧过人，百年奇才。如今得见，确实机敏。”
萧阑心想，不机敏不行啊，每次进你柳家都那么多规矩礼数，不多个心眼，回家母亲又得唠叨半天。
第九章 毒亦是药
萧阑这算是入了柳献门下了。
接下来就是两头求学的日子了，除了每天的私塾文课，下了学还得继续学医，这中间的苦楚不提也罢，关键是这苦还没到头。
本来还盘算着上学能不能遇到美女，也算是没白去念书。结果即便有那么几个女同学，全是十来岁小姑娘，特幼稚特无聊，勉强有个女孩长得清秀可人，那还跟他有点血缘关系，是柳家的姑娘，定州通判柳仲礼之女，叫柳沛灵，对萧阑崇拜得很，算是萧阑忠实女粉。不过萧阑还是相信科学的，近亲还是别招惹，否则后患无穷。
就这样，萧阑每天很苦闷地去上学，回来也是耷拉着脑袋。
春夏之交，天黑得越来越晚，但是温度舒爽宜人。萧阑晚饭后在中庭依然苦闷地踱着步子，慢慢往自己院子走。
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砸在萧阑面前，力道之大，差点把中庭的厚石板路给砸裂。萧阑吓了一跳，缓了缓神，一看这不是萧家焱老爷子么，这么大年纪了，行事作风还是这副德行。
萧阑连忙作个揖：“萧阑拜见叔公。”
“哟，你小子认识我？”萧焱还挺意外，虽说之前给萧阑瞧过病，那时候萧阑才两三岁，没想到记性挺好。
“身为萧氏子弟，岂有不认识叔公之理。再说，叔公名震江湖，药学榜常年居首，萧阑仰慕。”
“臭小子，算你会说话。看这个谈吐，是个聪慧的小子。”焱老爷子看似今天心情不错，“不过，我问你，既然说仰慕我，干嘛偏偏去跟柳家那老家伙学医，要学医，那自然应该是我萧家亲授，必然比那姓柳的老东西强百倍。”
“母亲说，叔公族务繁忙，不忍搅扰，才求了柳大人授我医术。”萧阑想起母亲之前教自己说的话，从容应答。
“你母亲？你母亲那小妖精，她能说这么好听？我还不知道她？她必定说的是‘一医降三药’这种话吧，不必替她遮掩。”焱老爷子提起柳夫人总有一种又欣赏又痛恨的感觉，“我就是来通知一声，以后你是我萧焱的亲传弟子了，看看是我教得好还是那个老东西教得好。少啰嗦了，磕头吧。”
萧阑一脸懵，这拜师还能同时拜俩？这多不合适，但是看眼前焱老爷子这气场，再加上他那些奇闻轶事，萧阑感觉惹不起，而且大概率是母亲的手笔，思虑了一会儿，老实跪下磕了头。
“师公在上，受萧阑一拜。”
“行了，起来吧，明儿起，我就住你们府上了。”说完拍了拍萧阑就表情得意地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萧阑默默擦了擦头上的汗。明明挺好的事儿，怎么感觉更苦闷了。
而且，萧阑隐隐感觉有点凶险，这种预感，第二天就得到了应验。
第二天放了学，刚要去给柳献大人请安，萧阑就感觉肚子难受得很，告了假回萧府，又拉又吐，一顿折腾。
第三回如厕的时候，又是轰的一声，萧阑拉得眼皮都抬不动，一看又是焱老爷子，刚想问老爷子有何指示，一看老爷子得意的表情，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师公，恕萧阑无法起身叩拜。徒儿求师公帮我解毒吧，太难受了……另外，还想知道……您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哟，好小子，这么快反应过来了啊？可以啊，你猜呢？”焱老爷子这黑手下得可以说是赤裸裸的。
“徒儿猜测是最后拍徒儿那下……对吗？”
“当然不是。跟你母亲那小妖精一样，自作聪明，我的手法能让你猜到我就不叫‘万毒之王’了，要做毒王，配毒那是基础，下毒手法才是比拼谁更高明的地方。”
“那您也不用拿我练手啊，我还小呢啊，还在长身体。”
“放心放心，我有准头，伤不了你，还能帮你推经顺脉。”
“推经顺脉？师公啊，我父亲说文科不学好，是不让练武的。我这不是白受罪了吗？”
“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能那么迂腐，他不让你练你就不练了？柳丫头养出来的，不应该啊，看你这脾气秉性，也不像是个墨守成规的窝囊废啊。”
萧阑心想，也对啊，父亲不让学自己可以偷偷学啊，也算是启发自己了。
“行了，算是给你上的第一课了，回去研究研究我下的什么毒吧，还有，怎么下的毒。”焱老爷子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往外走了。
“师公，昨天才刚拜完师，我还什么都不会呢，再说，你不是说了下毒手法是机密吗？我怎么可能猜得到呢？”
“猜不出来可以问问姓柳的老东西啊，他不是瞧不上我的手法嘛。”
萧阑心里又开始骂娘了，你个老不正经，搞半天不是来教我的，是跟柳家老爷子斗气争锋呢啊，我真是惨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翌日，萧阑如实告知了柳老先生，柳献听完大笑，一边骂萧焱没个前辈的样子，整天胡闹，一边细细跟萧阑讲解。
“你焱老爷没有给你下毒，确切地说，他下的是‘药’，只是，是他特制的药。”
“下药？下什么药？他也不怕药死我呀？”
“这个没个正行的老头子，他给你下的是恶药，准确点说是一种特制驱虫药。主要的原料是仙鹤草的根茎，俗称狼牙子。这正好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需要的。不过他说的推经顺脉，老夫有些不解，用的茯苓和黄芪老夫明白是为平衡身体耗损，一来强肺补气，二来防备腹泻伤了内息。最后加了一味凝神调息之药，苍术，此乃神来之笔，焱老爷还算是配得上‘毒王’名号的。只是……老夫以为，习武不仅需要身体资质，也需要内息修炼，以药助推，未免操之过急，如驾驭不好，恐身心俱损，阑儿从此当尽早习气学之法，双管齐下，可治你耗心之损。”
萧阑一下子明白过来，不仅对柳献和萧焱由衷敬佩，对母亲柳夫人的思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一石三鸟之计，不仅助他拜在柳献门下学正统医学，还让萧焱也收下他为亲传弟子，最重要是让他能名正言顺提前习武。因为柳大人出面来提，即便是萧正也不好驳了面子。
柳夫人深知自己这个儿子与众不同，思虑过重，担心耗损心神，也知道非药物能根治，必须搭配武学，尤其是学会真气用法，才能强身健体，达成平衡。
真是峰回路转，愁云散尽。
第十章 初涉武学
得益于母亲柳夫人的暗中斡旋，萧阑赢得了提前习武的时间。
一想到至少可以习得基本的气学傍身，萧阑顿觉心里有底了不少。即便打不过对手，也能勉强靠真气护住要害，进可以赢得一丝反击的时机，退可以寻到逃跑的空隙。
……
结果，武学开课第一天就哭了……
疼哭了……
确切来讲，是被授课师父揍哭了……
授课师父是谁？
这偌大的萧府，敢惹萧阑的还真没几个，但是，敢揍萧阑的，只有一个人。
“身为萧氏子弟，第一天练武就敢偷懒。为父责罚你是为了让你记住，武学世家子弟，素来为攀登武学巅峰而活，这其中的艰辛非常人所能忍受。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是萧氏子弟，是萧氏子弟，就不能有任何懈怠，就要付出比别人更艰辛的修炼！”萧阑跪在祠堂，萧廷律手持家法。
萧阑挨了一顿家法，疼肯定是疼的，但他不是疼哭的，是气哭的，不是气父亲的责罚，而是气自己废物。
萧阑啊萧阑，心心念念想学武，总算如愿了，却丢人现眼，以后还怎么在萧家混。
“萧氏武学，讲究心恒道正，厚积薄发，方可真气循环，发力磅礴。恒心、和毅力是武学成才必不可缺的素养，这一切，都得从年少的苦修开始。从今往后，文课前，医课后，早晚各一次，都是武课时间。不可懈怠、不可畏难，更不可偷懒。听清楚了吗？”萧廷律很少对这个儿子发这么大的火，萧阑一声不敢吭。
“父亲责罚的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人人都说你天赋异禀百年奇才，你母亲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你就这么做天才的？我萧氏百年武学世家，如果武学不能传承下去，你有再多聪明才智，有再多发明创造，只会被人说懂些奇技淫巧，终非正途。回去好好反思，明日继续练功。”
“是。孩儿知错了，父亲息怒，孩儿退下了。”萧阑耷拉着脑袋退了出来。
刚迈出门，被柳夫人一把抱在怀里，心疼万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看了半天。
“阑儿你怎么样？父亲用家法了？打哪里了？打坏没有？”
“母亲，孩儿没事，父亲责罚得对。”
“老爷真是的，孩子还小，下这么狠的手。走，去我房里，我给你仔细瞧瞧。”柳夫人硬是把萧阑给拽走又检查了一下萧阑的屁股蛋，确认了萧廷律收了寸劲打的，没有大碍，才放萧阑回屋。
“夫人，小少爷习武不是正老爷同意的吗？按理应和其他族内孩子一样，由负责武课的廷寺老爷分派教官，怎么到咱们家小少爷这里，就改成老爷亲自授课呢？”柳夫人的陪嫁亲随甄嬷嬷一边给柳夫人卸妆一边跟柳夫人嘟囔着。
“正老爷子这是不放心，我倒认为这个安排还是妥当的。萧氏家族并没有外人看着那么心齐，哪一支哪一脉，跟外族，跟京都，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面有多少是可靠的，有多少是眼线，有多少是暗桩，正老爷子也不很确定。与其冒这样的风险，还不如交给咱们老爷。虽说并非亲生父亲，但他是阑儿生父的亲兄长，从小看着廷佑长大，感情深厚，交给老爷，正老爷子才能放心。”
柳夫人一直觉得正老爷子，不光武学天分世间罕见，为人处事也能细致周密。
“不过这个主意，我猜应该是师爷出的，但从武学看，老爷不是最佳人选，肯定还有其他原因。”柳夫人说的师爷，是萧家的智囊，行事作风严谨又大胆，严谨在于做事周全考虑细致，大胆在于着眼长远，不计较眼前得失。
“我们老爷虽说因为年轻时候经脉损伤不能登上武学巅峰，但依然是当今武学高手，教小少爷那是杀鸡用了牛刀才对。”甄嬷嬷是柳家老人了，也见识过萧廷律年轻时候的实力。
“我父亲曾说过，老爷武学前途被阻未必是坏事。他说，整个萧家，咱们老爷是适合领兵打仗的将才，只是时机未到。以老爷这些年的历练，无论文修还是官场，无论余州还是京都，哪一样都是出类拔萃的。”柳夫人想起来早年自己父亲的话，也许正老爷子这么安排，不仅仅是为萧阑考虑，也是在为萧廷律考虑。
柳夫人说的并不是没道理。
萧氏一族，要说武学，那可以说人才济济，萧廷律甚至排不进前十，说不定，连子侄一辈的高手，都能压萧廷律半头。但要说文武双全，文韬武略，萧氏一族恐怕无人出其右。
萧廷律年纪轻轻担任萧氏余州家主，并不全是因为萧家二老爷萧风中年早逝。论文科功底，论情商谋略，萧廷律都是族人楷模。
……
如此，萧阑开始了艰苦的求学之路，而且是文武医药四门功课，两门必修课，两门不可拒绝的选修课。
课业过重，萧阑只能把其他方向的战略优先级降了降。没办法，这四门功课都不好对付，学不好不只是挨挨板子那么简单，还得遭羞辱，萧阑不得不全力以赴。
这里面，萧阑觉得最好对付的反倒是自己最不擅长的文科。
因为这个年纪也就打打基础背背文章诗词，讲讲注解，谈谈观点，除了练字费了点劲，其他还好。
最难是武学，完全没有根基，从头学起，劳心劳力。
……
一个月过去，萧阑已经累得不行了。因为古代根本没有每周休息日，一年只有几个短暂集中假期。
这天夜里，萧阑在自己书房里研究气学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捷径，尽快找到气学法门。
一个熟悉的影子闪了进来。
萧阑头也没抬就知道是明偃来了。
“明大人，好久不见。你这段时间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惨。”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是来帮你的。”
“我想学气学。但是父亲授课重基础，我觉得太慢了，有没有什么捷径？”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怕十岁我就离开你，你身体素质还不能支撑萧家武学技法，想靠气学补足身体劣势。”
“你就说有没有捷径吧。”
“习武从来没有捷径，无论是武学、气学还是技法，都是要靠长时间的修炼形成肌肉记忆的。想跳过这个步骤是不现实的。”
“果然。”萧阑叹了口气。
“我没法缩减你修炼付出的时间，但是，我能提高你修炼的效率。”
“效率？什么意思？一份付出两份收获？”
“不是，是在你有限的修炼时间里，同时完成两种武学修为。这意味着，同样的一年时间内，你的武学修为是别人的两倍。因为不光白天，晚上，包括睡觉，你都得修炼。”
“那我睡觉也被剥夺了？不眠不休这违背常识啊，即便做得到也很损伤身体。”
“非但不会不利于睡眠，反而会提高你睡眠的质量。”
“还有这种好事儿，那为什么不所有人都这么干呢？”萧阑很明显地质疑。
“因为你姓萧，准确点说，是因为萧氏一族的特殊体质。你们萧家涌现这么多武学高手，甚至很多人登上武学巅峰，是基于这个先天优势的。”
第十一章 沛灵师姐
“明大人，我习武才一个月，你跟我讲真气是不是有点高估我……”
“简单来说，人体要完成武学攻防动作，离不开心神和血肉的配合，心神负责快速计算和决断，血肉负责把刚才的计算和决断实现到位。而习武关键之处就在于这个配合。正如你所说，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萧氏血脉拥有异于常人的‘气’的储存量和控制力，也就是气的总量比常人高，且利用效率也更高，可以说，萧氏一族是天生的用‘气’高手。”
萧阑心想，不就是神经网络和肌群控制么？那个什么“气”，莫非是指血液含氧量和肌氧饱和度？
“但是，除了大多数习武之人追求的‘气学’，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心神和血肉的配合，那就是‘心学’。简单来说，是让自己在特定情况下，自由控制血肉，比如心脏跳动的次数，血液流动的速度，能量的分配等等，让自己的身体在短时间获得大量能量，支持血肉突破极限，速度更快，力道更大，精准度更高。”
啥？这不就是肾上腺素吗？
萧阑听得惊掉下巴。
“但是，修心学需要严苛的条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既需要先天能力，还需要后天努力。既需要身体修炼，也需要药理知识。因为使用会对身体造成损伤，需要在使用的时候配合药剂平衡输出抵消损伤，甚至在输出的同时完成进补和增益。修心准确来说，是一种内脏和神经控制，不同于修气的肌肉和血液控制，它带来的副作用更大，风险更高，掌握也更难，但是，它更高效。我们明家没有你们萧家天生的身体素质，所以我们以修心为主。”
“哦，难怪你动作身法那么快，神出鬼没的。”
“从今日起，我会教你修‘心学’。不同于‘气学’需要跟随教官每日修炼，‘心学’主要传授控制要诀和医药知识，剩下靠你自己感悟。你师从柳献，医学药学就不需要我教了。修心一段时间之后，你甚至可以在睡眠状态下自行修炼。”
这是萧阑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时间有限，可以一边睡觉一边练功，世间还有这种好事儿。这样可以腾出些时间推进其他战略了。
从明偃这里，萧阑知道了萧氏武学甚至明家武学的一些秘密。看来萧氏家族遗传基因还给自己加分了。
然后就又没有然后了。
明偃的讲解戛然而止。
“我今天只能告诉你这些，剩下的日后再说不迟。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个……”明偃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交给萧阑，“这是幻魂丹，非常珍贵，因为很难配，医学宗师皇甫静所创，存世只有一瓶。我给你的这瓶里面只有一颗，不是给你立即就吃的，是让你研究清楚这药的配方，然后重新配一份。这是修心的第一道关口，有它的助力，你能在短时间入门。”
“哦我明白了。因为我柳师公正好是皇甫静的学生是吧。不过这个小瓶子真好看，一看就知道它很珍贵……”
“你高估你自己了。我明家本来也是医学世家，配方不是问题。别插话，下面说到重点了。弄清配方之后，你要针对自己的情况给自己配一份。这颗药既是灵药，也是毒药，配比非常重要，否则对身体的损伤是无法挽回的。可以说，每个人所需配比都不一样，要根据自己的需求，调配最佳配比，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毕竟你只有四岁，尺度一点要拿捏精准。”
“你还知道我只有四岁，我办不到啊……”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给你十日时间，十日后我再来。”
萧阑刚想再问问，明偃已经又一道黑影闪走了。
……
第二天午课后，萧阑就直奔柳大人了。
萧阑心里焦急，再加上得想些手段让柳大人帮他破解幻魂丹配方，萧阑一路急走，一路脑子里面思考着。绕过假山环绕的回廊，径直穿过中庭，刚迈进柳大人院子，一头撞进一位小姐姐的怀里。
这个小姐姐长得可真是“不一样”。“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不一样”就是“很好看”的意思：容貌清丽，肌肤光洁，肤色不算白但干净剔透，水灵的眼睛顾盼神飞，长长的睫毛秀气温婉，柳家标配的高鼻梁，跟萧阑母亲一样，最特别是这位小姐姐的头发，没有跟普通人家小姐一样梳发髻，而是直披下来，瀑布青丝，随风摇曳，显得超然洒脱，颇有医家仙骨之风。
沛灵小姐姐扶起眼前的小孩子萧阑，关切地问撞疼没有。弯腰之际，长发瀑布般垂降下来，清风拂起，几根青丝抚过矮小一些的萧阑的脸颊，阳光从发丝间透过，泛起几朵忽强忽弱的光晕……萧阑看呆了，什么表情控制冷峻耍酷全都扔一边去了。
本来就心怀鬼胎，再加上撞上的这位小姐姐神仙颜值，萧阑有点回味刚才撞的那一下。
这位是定州通判姚如光的小女儿，叫姚沛灵，今年12岁，天资聪颖。其父姚如光娶的是柳大人的侄女，因赴任定州，遂将小女儿托付给柳献一段时间。
姚沛灵从小在柳献身边长大，因柳献自己这脉孙辈无女孩儿，对姚家这个外侄孙女非常喜爱，又因其较其他孩子聪颖好学，又成熟稳重，故自沛灵幼时就开始教她医术，要论最下面这一辈小字辈，她可是萧阑的大师姐。
萧阑心想命里是躲不开柳家的桃花劫了。好在后来知道内情后自己算了算，这血缘关系应该是出了五服了，还好还好，还有机会。
回过神来，互报了姓名，这就算认识了。在柳献面前，自然免不了各自又详细报了一遍履历，主要是学到了哪里，擅长哪里，这对萧阑来说就是毁灭性打击了，按目前姚家小姐姐的学识，怕是给人家提鞋都不配。萧阑只能以年纪尚小为理由安慰自己了。其实按沛灵这个学习进度去倒推，怕是四岁也懂得比自己多了。
“来，萧阑，给师姐行个礼，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前些日子沛灵随她师叔师伯们去北山采药去了，别看你师姐年纪小又是女孩子，但比很多男孩子还能干，以后你要跟着你师姐勤勉学习。”
“萧阑拜见师姐。”这一拜，是心甘情愿地拜，幸亏南国没有五体投地的拜法，否则萧阑肯定这么拜。
“师弟免礼。”小姐姐灿烂的笑容好像能治愈一切。
四岁，早恋，是不是太早了点。
——
第十二章 曼陀罗花
数日过去，萧阑对明偃给他的这颗丸药一筹莫展。眼看时间不多了，他却毫无进展，心里真是着急。
即便他有一些超前知识，但是他学医才刚入门，这么短时间，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破解这么高级的丸药的成分，就算破解了，如何根据自己的身体需求来调配，也实在很有难度，除了药理知识，还需要人体外科内科以及生化知识。
萧阑本能觉得不对劲。
他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应该换个角度来考量了。难道明偃其实并没有指望自己能这么短时间靠自己调配出来？难道是希望自己去求助柳献老爷子？
那也不对啊，柳大人再没轻没重，也不可能给一个没病的四岁孩子用药，而且是这么奇怪的药。也不大可能帮萧阑调配，毕竟他只是个四岁孩子，本不需要研究这么高级的药。
当时明偃告诉萧阑这叫“幻魂丹”，萧阑就本能觉得这个东西很奇怪很危险了。
肯定哪里有问题。
忽然，他想起来一句话。是明偃说过的一句话。明偃说过，生母遗言，让萧阑“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明偃。
要么就是明偃在逼迫萧阑速成药学，要么就是明偃在执行任务，至于是谁给明偃下的命令，明偃当然不会说。萧阑偶尔会觉得，明偃活得很矛盾，但又很执着。
说不清，也想不明白。明偃这样做是在试探什么？还是在传递什么？
既然在明偃这头想不明白，那就从自己的角度想想。
首先，吃药和修炼不一样，要是直接影响身体机能的，如果确实来不及短时间搞清楚这药的来龙去脉，那么风险就很大，萧阑是肯定不会吃的，至少不会轻易相信明偃的话，否则无法挽回。
其次，尽量还是搞清楚这药到底是什么，尽量摸清楚原料、配比和功效，以及与修心之法的。至于吃不吃，是否按照明偃说的做，他保留自己的决策权。
第三，如果实在需要其他人的帮助，是柳献合适还是萧焱合适？或者两个都需要？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第四，修气与修心要不要兼顾，有没有必要这么早开始双重修炼？
前三个问题目前还没想清楚，但是最后一个问题，萧阑心里早有答案。答案就是必须双修。
因为首先自己情况特殊，只剩6年不到的安全时间，必须提高修炼效率，加速提升武学修为，才能在十岁的时候勉强保个命，他非常不喜欢自己的命悬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其次呢，从自己已有的生理学知识来看，虽说修心之法有点离奇，普通人肯定不敢相信，但萧阑觉得这有一定可行空间，理论上是行得通的，就看实践做不做得到了，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练了就知道了，可以验证。
想到这里，萧阑踏实了些，隐约觉得关于修心之法，明偃不像是在说谎。
至于第二个和第三个问题，萧阑想想其实算同一个问题，可以合并，但第三条的优先级似乎应该更高一点，可以说是一个突破点。
既然主意拿定，那就开始攻坚。
是自己单干还是找人帮忙？废话，当然找人帮忙，自己医学药学能力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了。时间这么紧，单干没戏。
继续拆解，柳献还是萧焱？
柳献应该是更清楚这药，但未必会帮萧阑，即便帮了，也大概率不会同意萧阑这么小年纪就用药辅助武修，他一直就不屑以药修武，认为学医应是为了救人，而不是杀人。
那萧焱呢？焱老爷子肯帮自己吗？他那么怪癖一个人。但一旦问了，以焱老爷子的武学修为，这一问应该就知道萧阑要做什么，到时候该羞辱自己，不好好修萧家武学，琢磨其他歪门邪道。
最重要的是，这可能会泄露萧阑的整体筹划。过早暴露动作，这是战略大忌。
得再想想。
……
这日柳府放了学，萧阑按惯例各院请完安准备回家继续钻研那个药。穿过庭院的时候，途径柳献他们分住的院子，一眼瞄见他的神仙小姐姐。
姚沛灵在院子里的亭子看书。
近日太心烦了，找自己的神仙小姐姐聊聊天，多少能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
在萧阑眼里，沛灵师姐就是活神仙。大人们都说柳献这样的医学大家是神仙，萧阑无感，在萧阑眼里，神仙就得是小师姐这样的。
废话不多说了，去撩小师姐去……不对不对，是请教小师姐。
不过这一撩，除了怡情养性之外，还有额外收获。
“师姐，你怎么在院子里看书呢？不怕太阳晒伤吗？”
“已快日落了，没关系的。我喜欢在庭院看书，书房太闷了，还是外面透亮畅快一些。”
“师姐，会晒黑哦。”萧阑心疼的是师姐的颜值受损。
“我们院子有藤蔓遮挡，不碍事，再说我平日时常要陪师公外出采药，没有那么娇贵，晒黑就晒黑吧，我并不在意。”沛灵师姐果然神仙风骨。
萧阑瞄了一眼师姐看的书，是一本《神农本草经》的注本，忽然来了灵感。
“师姐你都开始看药学注本了？师公说过，我得十岁以后才能开始学药学专典，大约学三五年能看懂药学注本，你太厉害了。”
“弟弟谬赞了，我只是看看，很多地方看不懂，还得去请教师公。”拍马屁不好使，沛灵小姐姐眼皮都没抬一下。
“师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想请教一个药学小问题。”
“你问吧。”
“师姐听过一种叫‘幻魂丹’的药吗？”
“‘幻魂丹’？你这么小，问它做什么？”小姐姐眉头微微一皱，看来问对人了。
“师姐，我是听我叔公提到的，心生好奇，就想多了解了解。”
“哦，你说的是萧家焱老爷是吧，那就难怪了。恰好这药跟柳家有些渊源，我了解一些，可以跟你讲讲。”
哎呦，缘分啊，萧阑心里这个高兴啊。这个神仙小姐姐是老天派来拯救自己的吗？
“‘幻魂丹’并不是一个正式的药名，它是江湖人士给起的别名，它的药学本名叫‘凝息丹’。”
“凝息丹。”萧阑跟着复述了一遍。
“对。说它是药，其实它更像是毒。它的本质是一种强效致幻剂，一种干涉神经对身体控制的致幻剂，可以用来救命，也可以用来害人，因为它有很强的瘾性。”
沛灵师姐说话冷静程度根本不像12岁的小姑娘。
“凝息丹的主要原料是一种叫曼陀罗花的植物的叶茎，这个部位含剧毒，但是在其他几味药的搭配下，它又可以发挥很强的神经药效，强到可以靠用药配比调节身体原本天生自行运转的节奏，比如心跳，比如睡眠，甚至强行切断神经与身体的联系，靠心神意念直接控制。”
萧阑懵了，这难道是一种毒品？海洛因？杜冷丁？巴比妥？苯丙胺？
化学没学好，不记得了，非自己擅长领域。但可以肯定这药的副作用很严重了。
——
第十三章 两难之选
沛灵师姐给的信息量很大。
基于这些信息，萧阑大概能初步对之前考虑的几个问题有个初步判断。
这药不能吃！吃下这药，对于萧阑目前的身体，犹如饮鸩止渴。可是，双修仍然还是要继续，如果不能双修，他可能一到时限随时有丢性命的风险。
这个选择是个两难，下决策的难度很大，比预期困难很多。
萧阑从柳府回去之后，把自己锁在屋里，干脆书房仓房都不去了，躺在床上看着房梁，一遍又一遍回想沛灵师姐的话，以及先前明偃的话。
洛洛进来给萧阑送些吃食，萧阑也没心思吃，拉着洛洛的手，拽到床边，让洛洛坐在床沿。自己从枕头翻腾起来，调转180度，把头枕在洛洛腿上。
洛洛知道，这是又遇上烦心事儿了。
“洛洛，你说说你这辈子遇到过的最纠结的事儿是什么事儿？比如要做个选择，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怎么办？”
“我想想啊……最纠结的事……我好像没有什么纠结的事情啊，我懒得想啊，如果左也不是又也不是，那就是都不好嘛，就都不选嘛……少爷，你该休息了，早点睡吧，我去给你准备梳洗。”洛洛说完把萧阑给推起来，起身出屋。
“都不选……”萧阑受了点启发，“这算以不变应万变吗？不行不行，这算不作为。”
萧阑看着洛洛背影，自言自语了几句就又躺下去了。
……
后面的几天，萧阑每天放学前都跑去找他的沛灵师姐。一方面，确实是事关自己生死的要事，只能想办法请教师姐。至少先把原料和配比搞清楚，看看有没有办法尽量降低副作用。另一方面，来看看神仙师姐，颜值能治病，看师姐的脸，这一天心情也能愉悦一些。
夜里回到仓房抓紧做实验。
柳夫人担心萧阑身体发育，不允许他晚睡，叮嘱洛洛看好他。萧阑没办法，确实身体条件也不允许熬夜，否则第二天早课根本没有精力跟上。
终于，临近十日约定的时间，萧阑总算搞清楚了幻魂丹的精确配比，还把基于自己身体需求的特性配方加了进去。
不过，做完这些，萧阑并没有停下，他还有更多需要抓紧做的事情。
……
十日约定之晚，明偃如约而至。
“交给你的事情，做到了吗？”
“嗯。”萧阑还是依旧继续坐在仓房的案桌旁，看了一眼明偃，继续摆弄他那些奇怪的小发明。
“那你想好了？要吃下这颗幻魂丹吗？”明偃依然面无表情地问。
“我想好了。”萧阑一字一句，速度很慢。“药我不吃，但修心，我要学。”
“什么意思？”明偃语气露出一丝疑惑之意。
“我呢，确定要练‘修心’之法，这是没错的。我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吃这颗幻魂丹，我不会按你的方法来达成目的，我不会饮鸩止渴，我要用自己的办法控制心脉。”
“什么办法？”
“我不想告诉你。虽然我搞不清楚你到底有能力得到多少情报，但我会尽量为自己要做的事情保密。如非必要，我不会跟你讲太多细节。这是你告诉我的，不要信任任何人。”萧阑目光坚定，显然决策已然筹谋已定。
“很好。”明偃似乎对这个答案有心理准备，但又有些超出预期。
“如果遇到两难，我就两个都不选，我要走第三条路。修心，我要学；药我不吃；要诀你还得教我。学不学得会，能学会多少，那就看我自己的造化了。你给我这个药，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个药能让我强制打开心脉限制，从而获得爆发力量吗？我已找到别的办法实现这个关口的突破。”
“嗯。”明偃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放在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上，“这是要诀，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背熟它。”
“现在？”
明偃什么也没说，走到案前，点燃一根静心香，示意萧阑可以开始了。
萧阑完全没准备，刚想骂娘被明偃的眼神给打压下去。
赶紧抢过册子，快速浏览。
虽说工科出身，但是高考不管文理科，语文是肯定逃不过的，萧阑虽说文史是不大感兴趣，但是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记忆力。萧阑的记忆力是一种视觉记忆，要说视觉记忆，萧阑是天才型的。不能说过目不忘，但是更适合以图像的形式存储在脑中一段时间。这种感觉就好像给现场拍摄了很多照片，以照片形式存在内存里，但内存很有限，需要定期回味忆才能确认留存下来，存到硬盘，否则一段时间后会被新的记忆占用。
萧阑就靠这种小伎俩当年，文史类都还考得不错。
静心香燃到大半，萧阑终于都背下来了，示意明偃可以了。
“这只是入门要诀，明晚开始，我带你练习。”明偃果断把册子放在灯上给烧了，确认都成灰烬，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从明偃的反应来看，萧阑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而这个正确的决定，归功于两个女孩。
一个是洛洛，她那晚的回答提醒了萧阑，事出反常必有妖，两难选项有可能都是错误选项，虽然萧阑并不知道如果选错是什么结果。也许并不一定是坏结果，也许在明偃看来，怎么选都无所谓，都无碍大局，但对萧阑来说，自己选择自己的路，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另一个更重要的，是姚沛灵。萧阑敢做这样的决策，离不开姚沛灵的支持。因为正是这个神仙小姐姐，在最后几天的紧要关头，告知萧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实现凝息丹，也就是幻魂丹的效果，同时副作用很小，对身体的非但无损反而有益。但是……凡事都有但是……但是这种方法只是理论上的，实际操作很难，柳献在这方面也没少下功夫，但一直没有突破。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前的设备没有办法在纯度上提升规格。
设备？纯度？
萧阑心想，你们不行，但哥可以啊。一直莫名其妙的自信和创意涌上心头。
这才是萧阑敢拒绝明偃提议的底气。
回想起那天沛灵师姐告知自己这种方法的场景，萧阑有一种隐忧。是巧合还是可以安排的？他本能怀疑一切。如果是巧合，沛灵师姐出现的时机和与她年龄不符的医学知识储备，都值得怀疑；如果这是背后有人安排的，那这个人势力之强悍，心思之缜密，令人发指，萧阑不由地感叹自己尴尬的处境。
——
（下章预告第十四章日夜兼修）
第十四章 日夜兼修
明偃如约而至。
萧阑心里稍稍有些紧张。
毕竟他已经知道，萧氏武学其实是建立在身体素质基础上的，他既然天生拥有萧氏家族的身体特质，而且经由自己养父亲自调教，那他自然就能大概率扛住萧氏武学的修炼。
但是修心不一样，太冒险了。为什么这么说呢，？第一，这种诡异的修炼方式本身就很奇怪；第二，自己的身体太脆弱了，别说成年了，就是十多岁也未必吃得消这种修炼方式；第三，萧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信任明偃，似乎明偃自己也并不希望自己信任他，好像自己始终有难言之隐。
可是现在没得选择。
“你对我要求你配药有疑虑。”
“是的。”
“我只是想在开始之前，告诉你，我本不希望你走这条路。这是你自己选的。”
“你说过，做什么不做什么，对于禁卫司的人来说，没有选择的余地。严格来说，我是选了一条不那么极端的达成修心目的的路。”
“这是我的任务，我无权拒绝。但你有。”
“你的老板应该不是什么好人，我觉得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执司大人不会跟小孩子计较，但你不是普通小孩子，说话还是要注意措辞。”
“行，行，我怕了他了行了吧，总感觉你们这个执司大人在我家装了监视器。他是不是正在家里盯着我偷着乐呢？”
“监视器是什么？”
“……我解释不清楚，类似密探吧……”
“不需要那么麻烦，执司大人想知道的都会知道。别废话了，开始吧。”
萧阑白了白眼，示意明偃可以开始了。
结果明偃什么都没说，一把拎住萧阑衣领，从屋子里面飞了出去，窜上房顶，直奔后山。
萧阑感受到强大的加速度和离心力，嘴巴长得大大地刚要喊出声，人已经被明偃拽得快高血压了，一句也喊不出来，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后山了。
“明大人，请注意，我还是个小孩，小孩明白吗？”
“我有分寸，你伤不了。”
“那你能不能以后有这种动作之前提醒我一下，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认为没有必要。修心，除了睡眠状态，需要几个特殊外界条件，宅子里面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你一个人进出萧府，没人发现你这算你厉害，但是你也太小看我萧家了，我父亲大人还在家呢，你不怕他发现？这么拽我出来，动静不觉得有点大吗？”
“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冒险。外人都知道你父亲经脉受损，但是武学仍在。可是，他受损的具体经脉少有人知晓，我笃定他没有能力感知到我的行动。”
“嗯嗯，你厉害，你们禁卫司厉害，什么都知道。”
“禁卫司的影子覆盖的地方，就不存在秘密。”
一切都有点不对劲，这个地点，明偃带他出来的方式，以及明偃提到禁卫司，又提到秘密，这些全都不对劲，都不合常理不合逻辑，萧阑忽然觉得脑子里面一团乱麻，忽然又觉得想通了一些事情。
“明大人，我想我大概猜到你的任务了，不是很确定，但是目前我只有这两下子。”
“那就好。”
这是一招欲擒故纵，萧阑心里觉得这样对付明偃有点太冷酷了。但是明偃的回答让他觉得，明偃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至少目前是。
因为，萧阑要的并不是明偃对于任务的具体答案，而是明偃的回答的方式。
“那就好”这三个字，非常简单却信息量巨大。
首先他没有否认自己的任务，第二，任务确实有猫腻，第三，萧阑察觉到的明偃行为异常是切实存在的，第四，自己的警觉正是明偃想要的，第五，萧阑的选择在禁卫司预期内，且方案可行。第六，这个选择明偃不反对。至于这个选择是众多选项里面多靠谱的一项，他就不得而知了。至少，这个选择对于明偃对于明誉，都能接受。
明偃在用很隐晦的方式传递信息。
萧家有禁卫司的暗桩眼线！
虽然并不知道在这山里还有没有眼线，有没有暗暗跟踪的，但萧阑觉得明偃这么做，是深思熟虑的，自己这点武功和感知能力，操那个心干嘛。
“修心，其实就是修炼控制力，修炼对自己身体能量输出的控制力。”明偃开始了第一课，“从今天起，你要做的第一阶段就是修炼感知。感知分为内部感知和外部感知，先从内部感知开始。”
“哦，果然，我研究幻魂丹配料的时候就猜到。”
“修炼感知，尤其是内部感知，需要非常安静的环境，和细致入微的生理感受能力，你要感受自己心脏的每一次搏动，感受血液在血管的流淌，感受能量在身体的积聚和释放。人体天然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这种身体运行方式自出生以来就被限定了。通过修炼，可以强行干预并控制，至于控制到什么程度，就看各人修炼的成果了。这不是个时间问题，而是个概率问题。不是谁都可以做到，需要体质、悟性、药理知识等多种前提条件。幻魂丹，可以大幅强化人对身体内部的感受，以及对外感知的反馈。比如，服下幻魂丹，对内，人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感受心脏跳动是通过哪几部分血肉的牵引；对外，眼睛可以获得更远的视线，耳朵可以听到微弱的声响，鼻子可以闻到平时不可能闻到的特殊味道。基于这些感受，才有可能慢慢通过修炼，去干预甚至控制自己的身体突破极限，短时间获得巨大的能量。”
萧阑心想，大爷的，这不就是嗑药吗？扯什么修炼的蛋。没文化真要命。
“这样对身体的损耗也是非常严重的吧？”
“是的。既然你坚持既不服用幻魂丹，又有立即开始修心，那你应该有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萧阑从怀里取出两个精致的瓶子，一白一黑。
“明大人，这是我根据柳大人对幻魂丹的研究，做的改良版，这个白色的是液体，我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叫‘神仙水’，它虽然没有幻魂丹强效，但是它的副作用非常小。这个黑色的呢，是药丸，叫‘濯心丹’，它除了可以帮助我在睡眠状态修炼，还有安神排毒的功效。不过基于我的身体状况，我分别配置了一成药效到十成药效的剂量，循序渐进，逐步深入。怎样？比你的幻魂丹强吧？”
“很好。咱们开始吧。首先练习调息凝神……”
如此，萧阑终于开始了修心之路，每晚修炼明偃所授要诀和讲解，睡前服用“濯心丹”，在睡眠状态潜意识修炼，确保身体自适应这样的修炼之法。
但是，对于这两种修炼方式，萧阑始终有种怪异的感知，有点自相矛盾的感觉，就好像让一个人，在慢走的同时快跑，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
——
第十五章 吾妹萧妍
萧阑很享受双修的过程。
因为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
尤其是修心，对于萧阑来说，好像不仅能快速提升自己的感知能力和爆发能力，同时，对于修气的武学修为，也有很大的增益。
明偃隔一段时间会来找萧阑一次，检查萧阑的进度，并开启新阶段的辅助。
……
一晃两年过去了。
萧阑六岁了。
……
一切都非常平静。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大新闻的话，那就是萧阑多了个妹妹，而且是理论上的“亲妹妹”。
是的，亲妹妹，萧廷律和柳如音的骨肉，取名“萧妍”。
萧廷律晚年得女，又喜又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喜的自然是年逾不惑终有骨血，虽说不是男丁，但总比没有强。
那忧在哪呢？
自然是忧萧阑。忧他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妹妹。虽然萧阑依然是余州萧家长孙，唯一继承人，但毕竟当地人几乎都知道萧阑的身世，知道他非萧廷律和柳夫人亲生。柳夫人一直对萧阑视如己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负担，但萧廷律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怕自己不自觉地偏爱女儿，会对萧阑造成伤害。
思量一番，决定请柳夫人出面跟萧阑谈一谈。
柳夫人知道她家老爷是怎样的人，本不想多此一举，但萧廷律既然提出来，想必是过不了心里的坎，于是应承了。
没想到，不问不知道，一问当真是吓一跳，萧阑的回答让柳夫人夫妻二人哭笑不得。
……
刚出月子不久的柳夫人，不能像年轻产妇一样下地，毕竟高龄产妇，只能继续卧床休养。
萧阑照例过来母亲房中请安。
跪安完事，柳夫人照例又把萧阑喊到身边来，好一顿瞧，这算是“例行检查”，看看面色怎样，休息好没有，有没有因为修武学伤了哪里。
想起萧廷律的嘱托，柳夫人觉得也有道理，且不论萧阑心里怎么想的，作为长子，抛开优越感，身上也肩负着保护弟弟妹妹的责任，作为母亲，也应该早早教育他。
“阑儿，母亲想问你，有这么个妹妹你喜欢吗？”
“喜欢啊，母亲，为何这么问？我一直特别想有个妹妹，总算如愿以偿。”
“阑儿，你妹妹尚小，母亲从此得多分出些精力照顾她，阑儿不要觉得母亲是偏爱妹妹冷落你。你永远是母亲的心头肉。”柳夫人知道萧阑年纪虽小但聪慧绝顶，就不绕弯子，直接说了心中忧虑。
萧阑听了哈哈大笑。
“父亲母亲多虑了，这个妹妹，是我自己想要的。”
“你想要的？”柳夫人与甄嬷嬷面面相觑。
萧阑从母亲怀里走出来，跪到床前。
“母亲恕罪，儿子私自做主，改了母亲的日常配药。”
柳夫人立刻就明白了。这孩子，真是了不得。
原来，柳如音自从接了萧氏族长之命承担抚养萧阑之责，便下定决心一心一意对待萧阑。非但停了助孕滋养的补药，反而加了几味调经节育的草药。柳如音曾得柳献指点，略通医术，对自己如此釜底抽薪，可见是多么义无反顾。
这事儿萧阑自学医以来早就知道了，一直没当回事。倒不是不关心柳夫人，而是以他自己的现代知识来看，如此几味草药的实际效果跟喝凉茶没多大区别，不会真正起作用。只是以此能看出来柳夫人待自己的真心。
这些年来，柳夫人对自己当真是事无巨细照顾周全，估计天下对亲儿子的母亲也莫过如此了。有点于心不忍。另外，在另一个现代世界，自己是个独生子，一直孤孤单单成长，如今来这世上一遭，居然还是没有个兄弟姐姐，实在感觉孤单。因此，萧阑决定在柳夫人身上试一试，如果不行，对柳夫人也没什么伤害，如果行了，也算是报答养父养母的恩情，给他们留个亲生骨血。
“儿子想着对自己改的药方也并不是很有信心，只想试一试，不曾想就凑效了。儿子本想能有个弟弟的，可以将来兄弟齐心，做一番事业。不过现在得了个妹妹，心里倒是更喜欢了，以后儿子会一生护着她，保她平安，这是我做哥哥的本分。”
柳如音听得心都化了，欣慰不已，眼角不自觉泛出泪花来。心想，这些年真是没白疼这孩子，这情分真是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阑儿真是懂事，母亲替父亲还有妹妹谢谢你。”
“母亲倒真是应该感谢儿子的，不只是因为儿子改了母亲的日常配药，还应该归功于儿子发明的那个‘丝绸面膜’，它也是大功臣。”
“这怎么讲呢？”柳夫人还是一脸懵。
“儿子给母亲特制的面膜前段时间加了新配方，一来呢对皮肤有驻颜奇效，二来加了一味香料，儿子找了很多古书才找到的，对母亲身体有很大助益。”
柳夫人一想，确实近来皮肤白皙光亮，精神也强似从前，不由得又夸赞了萧阑一番。
其实萧阑后面半句没说实话。什么扯淡香料，还古书里找到的，简单来说就是催情药嘛，说那么花里胡哨的，萧阑一本正经讲完自己都想笑。
柳夫人刚开始依然是一脸懵，等想了想回过神来，脸红到耳根：“这孩子，肯定是跟焱老爷子学坏了。”
关于风险呢，比如什么亲生不亲生，以及万一生个男孩将来可能跟他争家产，萧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很快就鄙视自己，迅速抽了自己几嘴巴。萧阑提醒自己，不要局限这点眼界，要有格局，要有野心，自己来这个世上不是来享福的。
至于解决方案，萧阑是这么想的：听闻萧廷律和柳如音此前有过一子，早夭了，说明不是没有生育能力，至少萧廷律应该没什么问题。要么就是母亲伤心过度引起的情绪因素，要么就是此前生育留有后遗症导致短期不易受孕，应该不是到需要现代手术才可以解决的地步。
于是凭借自己近来的医学药学积累，加上脑子里曾经的中医常识，还有自己独有的提纯技术，萧阑悄悄给柳夫人替换了几味药，加了点激素。没想到还真凑效了。
师从下毒的专家萧焱老爷子，判断柳夫人给自己配的什么药以及会产生什么效果，这点雕虫小技很好识别，但是，焱老爷子向来对萧阑都是只教下毒，解法必须由萧阑自己研究，这样既对下毒的用料和尺度有深刻认识，也能逼迫萧阑建立自己的解毒思路和体系。
不过妇科不孕不育这种，在没有丰富现成资料的情况下，自己研究难度太大了，萧阑只能走捷径，从柳献那里取经。
方法也简单，直接找柳献说，这是我家焱老爷给的题，学生愚钝不会解，求教柳师公。然后柳献就能像全国大学生辩论赛那般，兴奋而忘我地解题答题，中间有点评的话，还会让萧阑充当传声筒，羞辱萧焱几番。萧阑也不傻，当然不会原话转述，要不焱老爷子当真敢给柳家全家下毒。
——
第十六章 内院遇刺
明偃每次会往萧阑体内注入一股气，帮助萧阑强化对身体内部运转的感受。这种感觉很微妙，刚开始的时候很模糊，后来随着阶段的提升，感觉逐步清晰。
慢慢地，在修心过程中，会觉得自己灵魂似乎抽离了身体，在任意三维视角观察自己的身体运行，可以看到自己的心脏是如何跳动的，可以看到血液在血管是如何流淌的，甚至看到能量流转的方式和速度。
太神奇了！
萧阑开始惊叹这个世界的人的智慧，惊叹他们对于自己身体的开发程度。
这种神奇，既不是玄幻的经验主义，也不是严谨的科学主义，更像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认知：更宏观的架构，更微观的探索。
萧阑有时会觉得，这不像是在修炼武力，更像是在修炼智慧，一种以全新的思维方式来审视和驾驭这个世界的更高维度的智慧。
有种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的感觉，虽然很隐约、很微弱，但有种一切皆有可能的踏实的底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萧阑在这样的修炼过程中一天天成长，从另一个角度感受这个过程，萧阑觉得，更像是时间变成了可见的实体，在他的身体中穿行。
……
带着这样神奇的感受，萧阑如愿地度过了可以说是人生最惬意的几年，他自己也知道，等待他的，也许是无尽的黑暗与凶险。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尽自己的能力，把黑暗撕开个口子，在凶险中杀一条生路。
毕竟，他要面对的，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势力。虽然明偃一直不肯告诉自己详情，但自己猜得出个大概。
……
转眼四年过去了，萧阑已满十周岁，明偃与萧阑的十年协议已到期。
刚过完十岁庆生宴，上上下下还没从喜庆的氛围中走出来，萧阑却坐立不安。
明偃提醒过萧阑，他只负责暗中保护萧阑到十岁。也正是因为这个，萧阑才拼命双修气学和心学，他怕自己还没等成年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在目前的萧家，也许只有萧阑一个人是焦虑的。毕竟萧正颁布了“萧氏族令”，且不说萧阑在萧家内宅是相当安全，就算出了萧家，江湖人士也不敢动萧阑。
但是，毕竟江湖说很大也很大，说很小也很小。对于普通人来说，江湖就是天下，但对于掌管天下权力的皇室和高官来说，江湖就是荒芜之野。平时任由疾风劲草随意散漫，但是必要的时候，即便不那么容易翻云覆雨，但在江湖割几把草，还是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另外，虽然明偃一直不肯告诉萧阑当年发生的事，但萧阑记得，这是一件家仇国恨的大事，那必然不仅仅牵涉了江湖，更牵涉了国政和朝局。只是明偃对于这些，只字不提，别说细节了，就是大体上是个什么原委，明偃都拒不肯提。
萧阑心里是紧张的。即便这几年修炼小有成果，但依然心里很不踏实，毕竟自己在明，敌人在暗。而且明偃说过，自己的死，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他们活下去的必要条件。一定会有人来杀自己，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具体方式。
他只能等。
终于，他等到了。为了这一天，他心里默默演练过无数次，预想过各自可能性，希望可以掌控局面，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但是，现实比想象得要残酷得多，萧阑为此付出了代价。
……
依然是梅雨季节，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让萧阑想起十年前的明偃与他一起经历的惨烈大逃亡。
这天傍晚，对，是傍晚，不是深夜，一切来得很突然。
萧阑从柳府放学回来，下了马车，洛洛给萧阑撑伞，从萧府侧门进内院，一切还都如常，但从踏入自己院子的那一刻，萧阑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杀了，横七竖八躺了一院子，满院子都是血腥味。
其实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命悬一线的压力。
因为杀气太重了，有一种异常沉重的压迫感。
萧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已经被这样强大的杀气压制得不敢轻举妄动。
对方是专业高手。
萧宅内外水汽缭绕。这正是上佳的暗杀时机。水汽会冲淡血腥，烟雾会遮挡视线，雨声会掩盖脚步。
这超出了萧阑的准备范围，他原以为会在深夜遇刺，看来还是准备不足。
萧阑聚了聚神，听觉是感知方位的最佳感官，但是因为下雨影响了判定，只能根据嗅觉辅助判定杀手就在屋里。他很谨慎，收敛着气息，待在屋里，也许门后，也许窗后，等着萧阑下一步动作，寻找一击得手的瞬间机会。
萧阑知道，高手对决只在几招内就分胜负，尤其是以暗杀为目的的对决，讲究的就是杀人效率，能一招内解决，决不用第二招。不像比武，讲究的是攻守克制。
这时候喊救命等救兵已经来不及了。萧家高手虽多，但都离萧阑院子有些距离，赶来也得十多秒，而且这么一喊，自己就已经破了气场，在这样的高手面前，就丢了一线生机。萧廷律教过自己，面对高手，切忌破了气场，否则只能任人宰割。豁出命去，也许还能博一线生机。
萧阑站在院门口没挪位置，只是上提一口真气，瞬间一压，真气爆发运行，这算是准备动作。对手当然知道。抓住这个瞬间，持剑飞出屋内，剑尖直指萧阑心脏要害，应该是算好这个动作时机有备而来。银色的剑，黑色的衣，融合成一体，向萧阑袭来。
一般来说，萧阑下一个动作应该是强行格挡或位移躲避。
但是萧阑没有这么做。
萧阑转身一掌拍在洛洛肩上，往洛洛体内注入一股真气，帮助洛洛恢复行动力，然后一把把洛洛推出院子。因为杀手的杀气实在太重了，而且事先在院内布了抑制行动力的迷香，洛洛这种普通侍女，如果没有人帮助恢复行动力，几乎只能站在那里等死。
杀手有些意外，因为这样一来，萧阑等于自己留出了破绽，而且背对杀手，等死的就成了萧阑。
就在杀手的剑快要刺中萧阑背后的时候，萧阑开启了武修成果，强行加倍真气爆发强度，提高内力供给，调节能量输出。这相当于在原先真气爆发的基础上，加倍了真气流转速度，当然，也加倍了身体负担，紧要关头，顾不了那么多，保命要紧。
真气二次爆发，杀手眼看着要刺穿萧阑后背的瞬间，萧阑忽然加快了动作，横向位移一步，躲开这一剑的同时，自转半圈，转过身来，右手以掌为刀，砍杀手背后颈椎要害。
杀手明显很惊讶。这是“二阶爆发”，一个十岁孩子能有这等武学修为，确实让人惊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也许是早有准备，也许是身体本能，总之杀手紧要关头，横滚一周借力位移，躲开了这一击。
趁着这一招交锋，萧阑赢得了拔刀时间，从自己腰间拔出了防身匕首，摆出防御架势。
这时候，洛洛也赢得了喊人的宝贵时间，大喊一声：“有刺客！”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时间内。
萧阑能感受到这个杀手的段位之高，非自己能力所能对付，但是没办法，救援没赶到之前，只能硬着头皮上，庆幸自己多年努力，多少应该能够自保，至少逃命应该没问题。
但他很快发现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现实的复杂程度。
……
——
第十七章 洛洛重伤
之前过的那一招，是因为萧阑的发挥超出对手预期，勉强躲过一击。后面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杀手黑色紧身衣震了一下，萧阑明白这是开了内力了。下一击就很关键了。毕竟是杀手中的高手，萧阑再怎么出众也只是个孩子，力道、准劲和经验都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知道所剩时间不多，杀手定了定气，这一次，是全力一击。
杀手单手持剑，剑指萧阑，蹬地前刺，速度极快。
一般来说，接这种平刺，对于匕首来说，可以左前方甩腕横拨，四两拨千斤，将剑刺的方向朝左后方偏离轨道，然后手带动身体随着惯性转身再转一圈，可以改守为攻，反刃割对手左侧脖子颈动脉，这是最有效的方式。萧阑反握匕首，刃口朝外，一来方便遇袭格挡，二来秉承萧氏武学攻守一体的哲学，在接招的同时借势击杀对手。
但是萧阑在完成横拨动作的时候发现，对手做了个相当复杂的动作，以至于自己毫无应对准备。剑即将被格挡的一瞬间，杀手已经把剑脱手了，任由剑前飞出去，左手衣袖里伸出一把短剑，朝萧阑面门甩过来。萧阑此时力道都在右手手腕，动作还处在左旋状态，这一横拨既然眼看无效，干脆收劲，改成短弧线，这样头部脖子才能发力躲避杀手的短剑。
这么复杂的动作，在一个招式里面完成，萧阑觉得匪夷所思，这得是多少次实战积累才能如此纯熟地发挥出来。
对于萧阑来说，这就好比自己同时在和两个敌人交手，实在是太凶险了。所幸自己年龄尚小，动作轻快，身体柔韧，否则如果是成年人，大概率是躲不过去的。
就在萧阑庆幸自己躲过这两击的时候，他再次刷新了对于暗杀高手的武学和技法认知：刚才那招还没完！
杀手以极其轻盈的步法绕过萧阑身后，顺时针自转一圈后，右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刚才脱手的长剑。也就是萧阑收劲没有发力拨飞出去的那把长剑。
这是多么周密的设计。萧阑忽然明白，从一开始，每一步其实就都是计算好的，两次失手都是幌子。一次出招的同时完成三个不同的进攻动作，萧阑简直怀疑这是人类可以做到的程度吗？
杀手右手接住剑的那一刹那，萧阑惊出一身冷汗。两人是背对背的状态，两人余光交错的那一刻，萧阑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了。杀手右手发力，持剑自右上至右下劈砍下来。
这一剑，是冲着萧阑脖子后面去的，如果得手，萧阑将人头落地。
萧阑看过很多电影，这种死法是萧阑最不喜欢的。大丈夫顶天立地，死也得死得轰轰烈烈，死得有尊严。这种被人从身后砍了脑袋的死法，太窝囊了。
这一瞬间，萧阑觉得被侮辱了。就算要死，也不要这么个死法。
萧阑在二阶爆发的真气循环状态下，内力输出的总额是没法改变了。想要躲过这一剑可能性不大了，身体势能耗尽，动能又没有补充，在那一瞬间相当于静止的，任人宰割。谁叫自己学艺不精呢，还是眼界太窄了，对这个世界认知不足。
萧阑这回见识到真正的杀人技，与电影里面完全不一样，没有花哨的架势，没有浮夸的腾空，只有最直白的进攻，能取直线的绝不绕弯，所有的路线都是提前计算好的。这是萧阑从来没见过的武学技法。这种情况，怕是萧氏高手来应对，也很难接住。
没办法，萧阑决定只能硬扛了。既然来不及做别的动作了，真气运行在这一刻已经完成一轮循环，没法提供增量，只能把所剩真气集中到后背，强化皮肤和肌肉组织，提高硬度，同时弓起身体，将脖子藏在一个与后背同一平面的角度。这就是明偃说的，萧氏家族独有的用气方法，只有萧氏族人能如此自如地通过真气运行来控制机体组织。
这算是救了萧阑一命。
杀手一剑劈砍下去，砍在萧阑后背上，瞬间萧阑后背被砍出一条深深的口子，人也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来不及感受有多疼，这时候不能有一丝大意。身体着地一瞬间借力弹起单膝跪地，做好防御姿势。
血流了整个后背。萧阑感谢萧氏血脉救自己一命，同时也感谢母亲柳如音，因为正是柳如音每天盯着萧阑穿护心软甲。这一刀虽然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但没有致命。
因为是动作尾声借力挥砍，这一刀并不是全力的，然而不仅砍破柳如音从萧家三爷萧渊手中求来的护心软甲，还破了萧阑的皮肤肌肉硬化防御，可见杀手的实力有多强悍。
杀手虽然意外萧阑居然能躲过这么严密设计的杀招，但不留一丝迟疑时间，迅速持剑追击过来。
萧阑这时候已经不害怕了，因为没时间害怕。刚才躲过那一击，萧阑心里已经释然。就算豁出性命死在这里，也不能再给对手从背后杀死自己的机会。士可杀不可辱，萧阑把心一横，算了，死就死了，但得死得骄傲一点，不能一直被这么追着打。萧氏武学讲究的就是攻守一体，以攻为守。
想到这里，萧阑决定放手一搏。
他狠狠握紧匕首，做好受冲击的防御架势，真气上提，强行锁死后背受伤部位的经脉，避免流血过多失去战力。
杀手刚才失了先机，现在必须争分夺秒，速战速决，这一剑是全力而来，后招应该也都已经计算好了。
正当萧阑准备正面接下这一剑时，一只极快速的短箭射向杀手。
是洛洛。
洛洛在刚才萧阑拼命争取的时间里，取出平日贴身藏着的暗弩，拉上弓朝杀手射出。这弩可不是一般的弩，这是萧阑加强和改良的强力作品，尺寸非常小，便于携带，但杀伤力巨大。
不同于常规弩箭用的是单弓，萧阑这只袖珍暗弩用的是四重微型复合弓，力道是普通弓弩的4倍，箭道加了特殊抗阻设计，箭头箭身也都做了改良。拉满这弩，杀伤力是普通弓弩的8倍。
只可惜洛洛是个女孩子，虽然萧氏子弟都有练武习惯，但终究没法像男孩力道那么大，这弩她匆忙之间只拉到一半力道。
一半的力道也够了，4倍杀伤力。
杀手知道有人偷袭，本能地收劲躲避。可是这世上根本就没人见识过这样的改良兵器，杀手以平时的动作来躲避，等发现这弩箭的力道和速度大不一样时，已经来不及了。
杀手中箭，弩箭带着余劲，带着杀手飞出去半仗远。
萧阑暗喜，刚想说得救了，杀手以掌击地，在即将摔到地面的时候，借力向洛洛袭去。
萧阑大喊，糟了！
原来洛洛不光是没拉满暗弩，而且还射偏了，只射中杀手左肩，且杀手用真气护体，这一箭没有能重伤他。
杀手持剑直奔洛洛胸口。
萧阑情急之下，运气爆发全力扔出手里匕首。心想即便是扔不中，哪怕能逼杀手躲避，也能救下洛洛。
谁知道杀手根本就不躲，打算强行吃下萧阑这一刀，他知道，必须一刀解决洛洛，否则后面再给她机会用这暗弩，他腹背受敌，必定杀不了萧阑了。
“洛洛！连弩！”眼看着杀手并不打算躲这一刀，萧阑急忙大喊。
原来，这弩不光强化了杀伤力，还有连射功能。
慌忙之中，洛洛开启第二箭。又一支弩箭疾速射出。
萧阑趁这个空档拼命往这边奔袭过来。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洛洛就在萧阑面前，被杀手一剑刺穿腹部，鲜红血液从洛洛腰腹渗出。杀手连看都不看，拔了刀转身奔向萧阑。洛洛伤口的鲜血喷涌出来，人缓缓地扑地倒下。
“洛洛！”萧阑愤怒地大喊。
——
第十八章 舍命救人
第十九章 白山少年
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
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柳夫人了，守在床边，已经哭成了泪人。旁边父亲萧廷律也在，黑着个脸，神情凝重。
萧阑轻声喊了声母亲，众人才回过神来。
一见萧阑醒了，夫妻二人如释重负。
“阑儿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母亲了。”柳如音一手握着萧阑的手，一手擦着眼泪，“什么样的仇家，忍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醒了就好。”萧廷律见萧阑醒了，也走进床前，“三姥爷来看过了，外伤不打紧，皮外伤，只是这内伤……需调养一段时间。”
萧廷律话只说了一半，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内伤有些重了，但是他还是不想在柳夫人面前说得太直白。
看萧阑唇色惨白，萧廷律不由地也心里一揪，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实在有些惨烈，心里着实很自责没能及时赶回。
“阑儿，你别怪你父亲，你遇袭时，你父亲刚好不在府里，没能及时赶回来救你，险些让你丢了性命。不但你父亲没在，府内高手，除了当值的”柳夫人轻抚着萧阑的手，心里满是愧疚。
“母亲切莫如此说，怎么能怪父亲呢。”萧阑赶紧安慰柳夫人，“这些年儿子早有预期，怪不得父亲。要怪就怪我自己学艺不精，我还得努力修行，等我成了顶级高手，就没人能伤得了我啦。”
“萧家男儿，注定要经历一些事情的，你自己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为父希望你能好好休养，尽快振作。你母亲一夜没睡守在你身边，劝她赶紧回房休息吧。”萧廷律见柳夫人这么守着萧阑不是个办法，给了萧阑一个眼色。
“母亲还是赶紧回房休息吧，我的内伤，父亲会教我调息养神的。您也帮不上忙，赶紧回去吧。”萧阑赶紧强打精神，连哄带骗把柳夫人给劝回去了。
柳夫人走后，萧廷律在萧阑床前坐下。
“调息最重要是清除杂念，不要多想，至于心法和要诀不需要我再教你了，这方面你本就擅长。为父是想提醒你，我们低估了敌人的决心。”
“决心？父亲不是早就知道仇家不会放过我的吗？”
“是的，我们知道你这一生注定危机四伏，也知道有人会一直盯着你，想置你于死地。但是我们没想到，会这么坚决，并且以这种极端方式。”
“我还是不懂，想置我于死地，杀就杀了，如何说’坚决‘呢？”
“因为他们也可以不杀你，毕竟留着你也会有别的好处。但是此番刺杀看来，他们，至少有一部分人，已经不指望你能为他们所用了。对于他们来说，你必须死。你在萧家多待一天，就更多一分萧家的印记，就多增加一分风险。”
“那’极端‘又是何意呢？”
“想必你能察觉，此番来刺杀你的这个杀手，非等闲之辈，是个不一般的高手。”
“是的，父亲，他的修为和技法，儿子都没有见过，有些招式真的是匪夷所思。”
“那是自然，因为此人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应是出自专门的暗杀机构。”
“专门的暗杀机构？类似禁卫司吗？”
“哦？你知道禁卫司？其实禁卫司只能说做派像暗杀机构而已，它并未是为了暗杀专门设立的，而且它的职权也不是暗杀机构能比得了的。毕竟一个是皇家机构，权力通天，一个是暗流力量，见不得光。但是为父要告知你的是，这次来杀你这个高手，出处可不是普通的暗杀机构。”
“暗杀机构还有很多个吗？那这次这个特殊在哪里？”
“为父和几位叔父商议，很可能来自北魏。即便此人不是魏国之人，至少也跟那边脱不了干系。”
“北魏……难怪他那些招式很多我都没见过呢。原来儿子这么重要，都惊动北魏人啦。”萧阑一边调侃，一边快速回顾之前的过招记忆，总算找到原因了。
“好了，至于其他的事，阑儿应当知道，还不到告知你的时候，你日后自然会知晓。好好养伤吧。”正当萧阑听得目瞪口呆的时候，萧廷律迅速打住了，搞得萧阑很不过瘾。
罢了，萧阑心想，等见着明偃，再探探口风。
“哦对了，为父过两日会差人送你去白山休养，正老爷已经同意了，你做做准备。”萧廷律出门前，留了这么句话。
“白山？真的吗？太好啦，终于能去白山啦！”萧阑一听要去白山，心情大好。
白山可以说是萧氏圣地。
东海萧氏三脉，分处余州、潜州、吴州三地，这三地恰好围成一个三角形，而这座白山，正位于这个三角形的正中央，巍峨险峻，风景秀美，是东海地界少有的名山圣地。又因山里清泉甘甜，物产滋养，是疗伤休养的绝佳之所。
此外，白山还是萧家囤兵练兵的根据地，一直以来，萧氏子弟以及萧家武学门徒，常年驻扎在白山附近。说是萧家的军队有些夸张，但实际上，萧家很多人，将来都会被选拔至军队带兵打仗，甚至选进京都禁军，因此萧家，当前在朝中有官职的并不多，但其实在军方资历颇深。
“你母亲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执意要跟去，也罢，届时母亲和你小妹与你一道过去。另外……你廷远伯父跟你一道过去，正老爷的意思。”
萧阑明白了，母亲和小妹去自然是因为柳夫人想照看萧阑，又扔不下萧阑的小妹萧妍，至于萧廷远，确实是合适人选。
萧廷远是萧氏潜州一脉家主萧渊的长子，也是潜州萧家实际的当家人。因为渊老爷如今不怎么管事了，大事小事基本交给萧廷远主事。萧渊一脉一直擅长兵器技法。要说杀人的战力，未必算得了顶尖，但是要说暗杀防御，萧渊一脉是精通的顶级行家。因此正老爷才特意安排萧廷远陪同萧阑一起过去，是最放心的。
“那我能见到我那天才弟弟了？他会去吗？”萧阑是带着憧憬和央求的口吻问的。
“应该会去。”
“太好啦，我好久没见到天才弟弟了，甚是想念。”
萧阑说的这个“天才弟弟”，是萧廷远的幼子，排行老幺，跟萧廷律夫妇差不多，也是晚来得子，而且还是天才少年，叫萧央。这个少年在家族里，是少有的跟萧阑同年龄段的孩子，比萧阑只小一岁，也是少有的才华出众的高潜人才。萧阑之所以口口声声喊他天才弟弟，是因为在萧阑看来，自己这点本事都是占了现成知识储备的光，人家萧央才是真正的天生之才，至少智商、悟性、学习能力都在萧阑之上。
不过呢……这孩子性格比较冷峻。不能说孤傲，也不能说情商低，因为他一点儿都不傲，反倒很谦虚，而且心思细腻，考虑周全，就是不善交际。
萧阑倒是很喜欢他，毕竟这个年龄段，只有他俩年龄相仿，其他族内哥哥姐姐们大多都已成年，没人搭理这俩小孩。另外萧央是真的有才，而且看着冷峻，实际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再说了，但凡大才之人，大多都多多少少有些性格缺陷，很正常嘛，世上哪有完美的人。
萧阑整天跟人家称兄道弟的，不过在萧央那里，萧阑再热情也不会得到一点回馈。一般都是热脸贴冷屁股。
萧廷律走了。
萧阑在兴奋之余，也在反思和感叹，自己从前真的是纸上谈兵，以为自己精心筹划过如何应对遇刺，就应该没有问题。可是实际上，再多的模拟，都是跟实战情况有出入的，尤其高手对决，有一丝破绽往往就能害死自己，自己真的是需要更多的经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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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萧氏白山
白山疗养的日子，对于萧阑来说，着实无聊了些。
一方面，平日里藏在仓房里面的用来做各种实验搞各种创造发明的设备都不在身边，实在是没有捣鼓的条件。
另一方面，这地方据说是习武之人的圣地，而且是萧氏家族的练兵之所，萧阑本以为跟电影电视剧看到的古代军队一样，操练刀枪棍棒，研习排兵布阵，尘土飞扬热闹非凡。
实际上，萧阑第一天过来就看呆了。
完全不是想象的那样。
山里非常安静。
来白山的人，不管是依山长大的萧家子弟，还是慕名而来的江湖武者，大多素衣轻装，低声细语，往来行走，脚步也都很轻盈。禁止大声喧哗，更不允许斗殴。外人进山，须严格查验所携包裹行囊。
这是白山的规矩。
据说，白山之所以成为萧氏家族的练兵宝地，不只是因为白山的地理位置正好在萧氏家族三脉所在地的中央，更重要的是，白山拥有世间罕见的两个特殊资源。
一个是白山山顶的“灵雾”，一个是白山山脚的“净泉”。
“灵雾”其实不是厚不可见的水汽浓雾，而是指这里的空气。江南地界，罕有山脉，更别说像白山这样，海拔在全天下都能排的上号的挺拔山峰。除了海拔，又因处理相对较合适的纬度，使得白山的空气富含氧气，除了呼吸舒畅之外，对武学真气修为有很大助益。
这在萧阑看来，是有科学依据的。这个海拔，这个维度，加上温带亚热带气候，以及当地人人为保护，白山的空气富含负氧离子。萧氏一族最擅长的就是真气运行，通过对真气的控制，实现体内能量的流转，甚至改造肉体强度和形态。因此，白山的空气，能帮助提炼真气，尤其是在真气凝聚的极限状态，能额外提取能量。简单来说，就是能提高真气修为的上限，帮助习武之人突破自己的极限，追求更高级别的修为。
“净泉”是指白山脚下几汪泉水。这几处泉水，出自地下泉眼。白山地处江南平原与山脉交界地带，地理位置独特，此处所出泉水，不仅入口甘甜，还富含矿物质。除了对健康的习武之人有体质增益的好处之外，尤其适合受伤疗养。泉水内矿物质不但能在真气高负荷运行之时对受损机体有修复作用，还能逐步调和体内微量元素的平衡，疏通筋脉，排毒养心。
因此，白山才成为天下习武之人尊崇的修炼圣地。
道歉章
给各位投资人道歉。
气晕了。
官方说我7天未更新，判定我的仅有的这几十位投资人投资失败。
这事儿吧我真有点冤。我觉得我没超过7天啊。
对不住了，各位投资人，可以的话，我愿意逐个补偿，双倍赔偿。
真是功亏一篑，无比崩溃啊。
但是，书呢，我还是会写下去，哪怕就我自己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