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名通知 第一章 十年一大梦 第二章 深夜叙话 第三章 夜探国师府 虽已离家多年,但居住了近二十年的家园,哪怕是闭着眼睛,安辰也是能走得到的。 不多时,国师府旁的一处暗墙下,安辰在暗处看着那座故园,大门上的“敕造卫国府”的匾额早已被“敕造国师府”取代。虽已夜深,却并未下钥,大门洞开,府门内外有甲兵守卫。 只是在这府邸旁边站着,果然就能闻到极重的药味,倒像是一家药坊。 普通的公门侯府此刻是早应该关门落户了的,想必是有重要的物什需重兵守卫,所以这国师府至此时仍是灯火通明,不时有成队的府兵往来于府内外巡逻。 “看来得先摸清楚情况才好。” 安辰虽有自信,却也不敢太过托大,暗中观察了一阵,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府外,每一刻钟的功夫就有两对府兵绕全府外墙巡逻一次,看得出来都是训练有素的甲兵,恐怕还会结一些战阵,府里面更不知该如何严格。 “这府里是有什么宝贝?这戍卫恐怕都能赶上禁宫了。” 安辰不由得感到有些棘手,幸好今日雾大,不然换一天来,恐怕还不太敢进。此刻有大雾助攻,凭他的本事,再还有那道人教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本领,应该不至于失手。 江湖上武学深浅,大致划分为外劲、内劲和气海三境。外劲练气血,打熬身子,使的是硬功,而外劲练到巅峰,才可能感应到真气,修炼内劲。 一个内劲的武者,在江湖上已算是难得的二流高手了,在镖局武馆里,都是镖头、教头一类的人物,而内劲练至大成或巅峰,便属于一流中的顶尖高手。 而内劲往上,就是气海境,其真气如汪洋大海,出手可撼山岳,江湖上便已是一派宗师级别的人物。 安辰这十年同那瘸道人修习,那道人教什么他就学什么,主修功法乃是一部名为《先天炼气诀》的道经。 道人曾说,安辰乃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习武时已有十八年华,却在短短十年时间里,一路高歌猛进,现已是气海巅峰修为。若是从幼年童子时期开始修炼,说不定有希望打破武道巅峰,一探那更加玄妙的境界。 这样的成就绝对可以算是惊世骇俗了,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但却是的的确确的事实,所以安辰即使是面对这戍卫森严的国师府,依然有信心闯上一闯。 待一队府兵在外巡完回府,安辰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蒙在面上,避开大门,来到一处墙边,脚步在这布满青苔的青砖院墙上轻点几下,两步便上窜一丈,三五步飞身入了府内。 庭院深深。 下落处是一座小花园,正好落在假山后头,并未被人发现。 小心依着假山起伏暗暗观察,花园旁边便是飞檐翘脚的一座院子,安辰几个闪身避开园门戍卫把守处,又翻一道墙来到这处院子中。 只见这小院四面皆是玲珑雕空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集锦、或博古,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竟未大变。” 此处正是他原来居所,方才特意挑了方位进来,顺便来看看这处。另有一个缘由,这处也正好是整个府邸最高的所在。 按说像这样的公府侯门,其建造的规制是不会如此的。只是后来因一件大事,这公府的后花园连同府后的一大片地方皆重新翻建为了一处专为游赏的园子,所以不循规制。 这处园子的主建筑是一栋红木楼庭,便是建在一座敦实的石坡平顶上。 翻身上了红木楼顶,整个国师府便如棋盘一般呈现在眼前,府中四处摇曳的火光正是戍卫们手持的火把发出的光亮。 安辰静立在这楼上,小心感受着这府邸的气流走向。 作为气海高手,运用真气自然是得心应手,其感知力也远远超过常人。 仅两个呼吸的功夫,安辰便大致感应到这府中以两处为源头,皆有细微的药味随着空气弥散过来。 一处在那东跨院,以前是下人们的居所,现在远远看去,似乎改制成了一个小作坊的样子。 此处气味极为浓烈,看样子应该就是加工药材的所在。 另一处则有些奇怪,味道来自府邸内院中庭。 其味道浓烈程度远远不能和东跨院相比,其如游丝一般,但却极为精纯。细细感受之下,甚至有振奋之感。 安辰这些年走南闯北,天下的世面都见了个遍,却还从未闻到过这么纯粹的药香。 莫非真有仙丹? 从此处去那东跨院可以经过中庭,也可以绕过去,安辰打定主意要探一探此处。 细细思索了片刻,瞧这守卫情状,极有可能有暗卫埋伏,从此处潜行至东跨院,几乎算是横跨了整座府邸,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耗时也长,倒不如借着雾气高来高去的好。 只是看着情势是不能发出半点声音的,对于轻功的操纵要求极高。 定了主意,安辰便将道袍的前后襟和广袖具都扎起打结,免发出声响。 轻功是他的强项,瘸道人的《先天炼气诀》总卷中有一项轻功名为‘爬云步’,他曾吹牛是天下第一轻功,安辰对此半信半疑,不过其身法的确有独到之处,便已将其练至圆满。 又看了看府内火光流动的情况,定了路线,便纵身在房顶间飞跃起来,借着黑夜中的雾气遮掩身影,高来高去,每一次下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几次飞跃,很快来到中庭内院的房顶,透过地面可以看到里面有烛火映射出来,看来里面有人。 安辰小心翼翼将瓦片抽出一条缝隙,睁一目、眇一目,俯身便看到屋内一名中年道人盘坐在榻下一个蒲团上,闭目凝神打坐。 榻上正中还有一个蒲团,比这道人臀下那个要精美得多,盘蟒游凤、祥云密织,像是皇家之物,安辰估摸着应该是国师的专坐。 这道人坐在旁侧,且年纪不算很大,应该就是那国师的弟子了。 观其吐纳,其呼吸绵长,每息必至丹田,看样子其真气十分雄浑,至少是气海大成修为。 年仅中旬,竟有了这样高深的修为!安辰不免有些吃惊!心道怪哉! 某人却没想想自己,都快二十了才有涉猎,不到十年功夫就能击杀气海巅峰高手,岂不是更怪! 安辰不由得对这国师的兴趣又提上许多,这道人看上去才不惑之年的样子,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这国师又是何等修为呢? 难不成是先天高手? 传说气海之上,还有一境,乃是武道神话,先天境界。 对此,安辰的了解并不多。 他虽然投身江湖多年,但都是随那瘸道人访山问水、寻仙探玄,与世俗武道并无太多接触,只知道先天高手在每个时代,都只有寥寥数人,也都是武道中的巅峰存在。 这国师连弟子都有气海大成的修为,他本人恐怕很有可能是先天高手! 不过安辰也并不会十分害怕。 《先天炼气诀》中有许多诡异招数,之前的飞熊关守将刘卫同为气海巅峰,却依然被安辰手刃,所以就算面对先天高手,安辰也不会露怯。 哪怕不敌,想必全身而退是能办到的。 更何况,国师此刻并不在府中。 安辰没有立刻飞身离去,心下反而更加好奇,在屋顶上静静地观察着。 这中庭当年乃是老祖母居住的地方,是整座府邸的核心,此时也必然是国师本人的居所。 他既不在府中,此处却有一流高手坐镇看护,想来定有猫腻在此。 而且他观这国师府构造、布局,与当年自己家的布局几乎没变,看来这国师对于居住方面没有特别的自我偏好,能住就行。 当然,原卫国公府的布局、景致等本就已非常精致、大气,没有特殊要求也的确无须重新布置。 但唯独这内院中庭进行了大修,院中一些景致全部被移除,留下大片空地,显得十分寡淡。 安辰大致猜测是为了给府兵们结战阵所用,所以才有大片留白。 更加凸显,国师对这屋内东西的重视。 第四章 密室寻宝 第五章 仙法 安辰连夜潜回安府,一路找到后院中,却见大哥安琼穿着中衣孤身在院中踱步,面带焦急之色,显然并不放心安辰一人独闯虎穴,便在此等候安辰。 “大哥。” 听到声音,安琼回头一见安辰,脸色立刻转喜。 “你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安辰摇了摇头,从怀中将药材取出来递给安琼。 “这一路有惊无险,不过我在国师府发现了一些东西,只怕后续会引来一些麻烦。” 说到这里,安辰想了一下,问道:“昨日除了大哥夫妇和太太,还有那名老仆,府内还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吗?” “没有啊!只有我们知道,府里其他人都歇了,你这......不会是要走吧!” 安琼从安辰的话中听出一些端倪,连忙道:“府内的下人都是以前的家生子,都是极忠心的。我会嘱咐好的,你大可放心,太太如今缠绵病榻,你若离去了,只怕也对太太病情不利啊!” “不,国师府并未有人发现我,想必无妨的。” 安辰摇了摇头,他在密室中时就已做过计较。 此行若惹下大祸,他避祸离去的话,安家余下众人岂非危险了? 他细细思量,安家与江湖武道没有牵扯,且已然衰落了十年,国师不太可能想到安家这一层来。 “那就好,不知你发现了什么?” 安琼也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安辰漏了行踪,留下了什么把柄,那便危险了。 “是一些关于灵药方面的东西!大哥给我准备一个房间吧!这一夜我真气消耗颇大,要闭关修养一下。” 安辰想想还是没跟大哥把实情全部道出,毕竟大哥并不懂仙神之道,解释起来太麻烦,也怕他觉得太虚幻、太假。 “这你放心!你的房间一直都留着,就盼你回来呢!” 安琼见安辰似乎不愿多说,也没有多问,安辰能平安回来他就放心了。 进了房间,安辰嘱咐了无事不要打扰之后,担惊受怕了一夜的安琼也终于是稍稍安心,也回房休息了。 ———————————————— 这紧张的一夜很快过去,日头拂晓。 北静王府。 日出鸡鸣,王府内院寝殿内,一名面容姣好的男子在下人的服侍下正在洗漱穿衣,正是北静王。 “今日朝会,除了渤洲土地兼并一案外,还有什么其他重要辩题么?” 北静王身旁是一名举止散漫的持剑男子,一边吃着案上的点心,一边随意答道:“本来没有的,不过昨晚倒是出了一件大事,国师府邸的密室遭了盗窃,国师生了好大的气,连夜调动的巡防营和五军都督府拿贼,我们在敬天观的眼线报说国师还趁着陛下休息的空子,去了一趟忠顺王府,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什么?” 北静王闻之蹙眉,“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醒我?” “国师府放出消息说是失窃为陛下炼制仙丹的药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么?” 持剑男子英武的面庞上一脸的不以为然,还耸了耸肩。 “胡闹!” 北静王忍不住斥了起来,“我不是早就说过么?事关广云子的事必须要第一时间报我知晓,不可有丝毫拖延,你忘了吗?云天意!” “是。” 见北静王极为罕见的动了怒,云天意悻悻然地点了点头,知趣的应是,不敢多言。 见他一幅乖巧的样子,北静王也不好再加斥责。 不怪他动怒,实在是国师此人太过关键。其先天高手的武力就已经让他倍感压力了,更何况其深得陛下信任,更甚于他北静王和忠顺王。 自从他来到京城之后,自己和忠顺王的力量对比就失去了平衡,近几年被压制得太过紧迫,所以不敢有丝毫放松。 广云子这老贼丢了什么东西呢?为陛下六十万寿炼制的仙丹之原材宝药? 这样的鬼话北静王是不信的,他压根就不信广云子会炼什么九转金丹、长生仙药,这明显是用来借陛下之力查案的说辞! 不然怎么调动五军都督府! 眼下京中二王相争,势同水火。 如若国师不知盗贼身份,恐怕其怀疑的首要对象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天意,你现在立刻往藏剑山庄飞鸽传书一封,请庄主和老庄主过来坐镇京城。再过一些时就是陛下的生辰万寿节了,老庄主总是要来贺寿的,早来几天应该无妨。” 思索了片刻,北静王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已然闻到了其中的凶险味道! 持剑男子面色一肃,立刻起了身,沉声道:“此事危急到了如此地步么?现在就要将我爹和我爷爷请来?” 北静王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道:“仅仅是巡防营也就罢了,既然调动了五军都督府,便决不可小视。广云子若不知窃贼身份,我们自然首当其冲,若是他放下身段,亲自动手,以他先天高手的武力,恐怕......” “不会吧!我们和这老贼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了,他生性谨慎,从不弄险......” 云天意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此事来得蹊跷,关键是我们不知道广云子到底被窃走了何物!对他到底有多重要?他愿意为此付出多大代价?这些我们都不清楚,但从他未经请示就调动五军都督府来看,此事绝对非同小可,我们不能冒险。” 北静王摇了摇头,他深知先天高手的可怕,他府上无人能挡。 “好,我这就去修书。” 云天意告退,北静王的思维又运转起来。 广云子到底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还用密室藏着! 既然是密室,盗贼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咦! 北静王突然想起一件事由来! 这国师府乃是卫国公旧府,当年遭查抄之后,他听安家的人说是老太君从中庭密室中取出来许多财物才度过了这一关,不至于家业全凋。 想来安家直系的人自然是知道这密室的,他自己同安家关系匪浅,所以也知晓。 或许安家人会知道还有哪些人知道这密室的存在。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安家了,或许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 房中,安辰虽然已经忙了一夜,但此刻却没有丝毫睡意,而是直接坐到了案前,将怀中的金蝌文道经及译本取了出来,另一边则从自己身上将随身携带的金蝌文宝玉也取了出来。 烛火照耀下,手中的宝玉也映射出淡金色的微光,正面八个金蝌文字熠熠生辉。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安辰轻声吟出,面带复杂。 他多年来多亏这宝物才进境神速,便有些猜测,这东西恐怕不是凡物,只可惜不能全解。 将宝玉翻面,背面是密密麻麻的金蝌文小字。 ‘万海归墟。’ 无量沧海,兆亿无穷,深邃赴下,有大壑焉,水积而成渊者也,实唯无底幽幽之谷。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尽归万水汇聚之所,亦无增减焉...... 虽然是金蝌文,但安辰早已将此文翻译过来的部分阅看过千万遍了,略略一扫,便如观常文一般,读起来毫无障碍。 此文立意极深,每每读之,有身临其境之感,如置身茫茫大海之中,直赴下渊。其中玄妙,使人如登仙境,产生许多顿悟。 只可惜,此文仅译出十中之一,每读至断处,便觉美梦惊醒,顿觉失落。 放下宝玉,安辰将目光放到从国师府密室中得来的金蝌文道经和译本上,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 这本道经上所载的文字要比‘万海归墟’多许多,全篇有几万字的样子,不过其中文字的使用和语言组织方面比‘万海归墟’要浅显一些,其用字用词都还算简单。 两相对比之下,‘万海归墟’更像是金蝌文中的文言文,晦涩难懂,但读起来玄而又玄。 国师译本上,大约将这道经翻译出了一半的样子,待安辰大致看完,便再也按压制不住内心的欣喜。 这道经的名称叫做《六识凝神法》,其内容就是一套将六识凝聚为神念,以神念御使外物及修炼的法门。 人可分成魂魄和肉身,而常人通常无法区别这二者的分界。按照这《六识凝神法》所载,人生六识,耳识、眼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这六识构成了人体对内外的联系,这便是魂魄的延伸,而肉身只是作为媒介存在。没有六识,人便只剩一具肉身,便是一个死物而已。 比如一个人想要拿起一把剑,需先于脑海中产生一个拿剑的意识,但意识不能直接驭剑,而是通过操控身体,使身体将剑拿起来操弄。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便是意识所处之虚幻面,剑所处之物质面,肉身所属之媒介的联动。 意识操控肉身媒介,来干预物质。 而这六识凝神法,便是将六识凝聚,而神念大成。以神念绕过肉身媒介,直接干预物质。神念驭物,意识一动,便可驾驭万物,可谓所想既所得。 “这是仙法。” 安辰忍不住脱口而出,呼吸也不自觉粗重了许多。 第六章 我很快乐 第七章 灵气 第八章 老黿 心如止水还不够,他还不满足。 他在努力尝试着,以意念彻底超脱束缚,不坠于天地。 渐渐地,安辰的双脚竟然开始离开水面,整个人飘浮起来,缓缓向上爬升。 这个动作很辛苦,他自己不过百余斤重,此刻却有如坠千斤之感。 这天地间的自然秩序如同链条一般,将安辰的双脚牢牢绑住,用力的往下扯。 安辰拼命想挣脱这些秩序神链。 “轰隆......” 电光一闪,灰暗的雨云中传来霹雳的雷声,雷霆的闪光和巨响顿时让他感受一种难以抵抗的威压。 安辰再也难以自持,身子一坠,向江面急速落去。 “喝......” 安辰大喝一声,向下猛一挥袖袍,一股无形气浪顿时向下方的江水激射而去,一时炸起许多鱼虾,安辰也借此力扭转了下坠之势,反而腾空上升数尺,几个回旋之后才缓缓下降。心中赶紧运转起‘万海归墟’的法门,眼看就要落水之际,脚尖刚碰触水面,突然一股无形旋涡自脚尖处呈气浪状向四周席卷而去,周身江面顿时静如镜鉴一般。 安辰稳稳落在了水面之上,鞋袜也未曾沾湿半分。 江上乌云刹那间消弭四散,阳光再次普照于此间。 “呼。” 安辰长出一口气,暗道自己还是太过贪心了,想要一蹴而就,却不知那一步之遥,困住古今多少求仙者。 自己已经找到了道路,还怕走不完那一步么! 循序渐进吧! 安辰摸摸身上的归墟宝玉,心想这‘万海归墟’竟能让他一日之间踏入先天、六识显化。其与《六识凝神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却进境更快,且其中真意更加奥妙玄奇,只怕价值还远在这《六识凝神法》之上。 更何况,这才译出五中之一而已。 不过此文更像是前辈仙人所留的感悟之作,在修炼体系方面还有所欠缺,比如炼器、炼丹、符咒等方面。 他打定主意,日后自己便主修从这‘万海归墟’中感悟到的真意法门,《六识凝神法》则作为辅助。 一方面修行功法,另一方面炼制自己的法器也要提上日程。 有了法器作为神念依凭,才好真正六识合一,凝成神念、点燃神火,由先天晋入炼神。 这一日的功夫,他对修行上的理解深刻了不少。现在再看那块从国师府带出来的怪异金属,安辰大致可以判定,此物是由大量纯金精炼而成的玄金,只是数量尚短,还不足以练成一件法器,他要早做筹谋。 毕竟不知何时会与国师广云子交手。 安辰正在心中计较之时,眼光却瞟到了远处,连江码头一旁正是安府。 先天之后,安辰六识大增,哪怕江宽百丈,还有朦胧水雾笼罩,亦不能阻挡其视线。 只见得不大的府门口停了一驾轿乘,看规制似乎只是一般人家,但轿夫和随行者个个孔武有力,似乎都有武艺在身的样子。 轿子停在安府侧门,看样子十分低调。其中几个下人还有些面熟,安辰很久很久以前见过的。 “是他?” 安辰脑海中想到一个人,一个老朋友。 此次修炼已有诸多收获,便不再停留,安辰准备抽身打道回府了。 他脚下一点,整个人便跃起数丈之远,所过之处,江水结而相送。 不过他却不知道,方才他于风中引灵来、足迹所到之处定江中风波的潇洒风姿,给了水面下一双眼睛何许的震撼! 眼见安辰就要离去,这眼睛的主人顿时有些急了。 安辰难掩心中畅快,在水面上纵情奔走飞跃,就像得到了新鲜玩具的小孩子。 突然间,脑海中某根弦紧绷起来。 直觉告诉他,有不可知的危险因素在靠近。 脚步顿时一停,但惯性还是让他在水面上滑行了几丈,毕竟刚突破不久,稍微有点刹不住车,下一刻如利刃般的真气立即护住了全身。 “什么人鬼鬼祟祟?何不出来一见?” 正当安辰严阵以待的时候,却见江中一团黑影由远及近而来,待其露出水面之后才看清,竟是一只直径达数丈的老鳖。 这大家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安辰,瓮声瓮气的道:“小畜拜见上仙,敢请上仙赐下一份仙缘,小畜愿执弟子礼。” “老黿是在同我说话?” 安辰一惊! “正是,求上仙怜悯。” 安辰连忙摇头,道:“老黿错认了,安某可不是什么上仙,我观你威势凛凛,法力不知高我多少?我哪有什么可指点你的。” 老黿滚圆的双睛眨了眨,竟映出几分泪光,哀道:“上仙缘何拒我?小畜生来混沌,蹉跎四十载年月,看尽两岸迎来送往、生老病死,方才有几分自我的意识。自此克勤克勉的修行,为得福报,常存善心。曾救过溺水的行人,也曾除过作恶的鼍龙,但终属异类修行,始终不得正法。于今已蹉跎两百余载岁月,虽日夜修炼,但若再无突破,我已预感大限在三十年内恐至。 上仙虽言法力不如小畜,但境界已高出小畜不知几许!所谓水到而渠成,不出几载,必胜过小畜,何愁法力呀!” 说着,老黿硕大的头颅垂在江面上,哀哀的眼神直盯着安辰,看得安辰挺不好意思的。 “我的境界高过你?” “方才我远远见到上仙施展道法,已然近道了。几日前,小畜已见过上仙向贫苦渔家施舍银钱,便知上仙乃是心地良善的高修,必然心怀慈悲,这才壮胆前来求取一份仙缘......” 说着说着,这老黿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硕大的头颅缓缓地伏在江面,苦苦哀求。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只求上仙略微点拨小畜几许,或者修炼时让小畜近距离感受感受上仙的妙法,小畜愿披肝胆供上仙驱驰。“ 安辰被说得脸有些臊红,看这老黿悲状,心中又不免生出怜意。只是自己所知确实有限,少不得还要向这积年妖修请教一番,若有能帮衬之处,把自己这段时间对于修行所知的倾囊相告便是。既然这老黿硬说自己的境界高于它,想必对它也有所助益。 “这样吧老黿,你既然有向道之心,安某日后也会常在这江边修行,倒是可以互相有所增益。只是今日有些不便,我家中来了客人,得先回去了。” “多谢上仙怜悯,小畜感激不尽。” 老黿听闻此言,简直如闻天籁,心中狂喜,如人跪地磕头一般,硕大的头颅在水面上重重点了三下。 第九章 旧友 第十章 账本 许久之后,北静王终究是连生死也看惯了的,叹然将字帖放下,问起此行的正题来,不过兴致却比来时低了许多。 “世兄快坐,本王此来乃是因为那国师府失窃一案,想必世兄应该知道了。不知世兄可还记得,当年老太君开密室之事。不知除了本王之外,可还告知过其他人?特别是与江湖有牵扯的人。” 此事安琼怎会不知道,那夜安辰回房之后,他第二天才知道安辰所说的情况有多么严重。连陛下都惊动了,宣了京兆尹府和五军都督府,明旨令喻其全力配合国师查案,暂时听从国师调遣。现在不仅城门查验人货,更是盯上了京中所有镖局、武馆等江湖场所来往人员,还下令调查所有京中可疑人员,现在街巷中到处都是差役,其查案之势一如戒严。 虽然安辰早已知会,但现下竟然连北静王都亲至安府问询了,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当时开密室时,只有先父、家慈等寥寥数人在场,除此外府中便再无其他晓者,适逢家中突变,我等也不敢散布招摇,对外也只跟殿下讲过啊!” 安琼不知此中轻重,一时也不敢向北静王说出实情。 北静王听了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坚持道:“世兄再想想,此事十分紧要。广云子此次如此大动干戈,想必被窃之物非同小可,若我们能得手,或许目前朝堂上的情势会有所转机。再者,这盗窃之人必定身手奇高,若是无意也就罢了。若是有心,想必也和广云子不能两立,若能笼络,也于我们有利。” 说到这里,北静王略有些惆怅,轻啜了一口茶,接着道:“朝堂上的形势,世兄是清楚的。自国师入朝之后,忠顺王一手遮天,本王举步维艰,朝中清流势微,官场贪墨横行,以至国事蜩螗,本王急需帮助啊。” “殿下,臣思来想去,此事确实未对外人提过。臣倒是有其他话要讲与殿下听!” 安琼何尝不想帮到北静王,但安辰实在太能折腾,那夜回来之后,弟兄二人还没说山几句话就又跑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也没将这件事情与他说清楚,实在不好冒然告知北静王,只好岔开话题。 “忠顺王爷之不堪,朝野皆知,奈何其受陛下宠幸,更有国师这等天子近臣辅佐,朝中竟无人可以抗衡,眼下陛下服食丹药,表面上英姿勃发,内底子恐怕越来越虚透......” 顿了一下,安琼将声音放低、放缓,“只怕天崩地裂就在不远了,殿下要早做准备......” 安琼还没说完,却被北静王直接打断,“世兄慎言。” 安琼张了张嘴,没有再言语。 他总是怀念安氏从前的荣光,两个国公世职啊!还有那些良田封地和依附于安氏的成千上万的老家人!祖宗拼死打下的基业,就在他这一代人手上丢了,若是北静王能继承大位,或许能重审安氏一案。 可眼下的朝局对北静王的确不利,实在看不到半分获胜的希望。 还好陛下不至于昏聩到头,最要紧的京畿和军政还牢牢握在手中。 可是若陛下崩逝,除了佣兵自立,北静王没有其他出路了。 要是北静王失败了,忠顺王上位,只怕安氏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报王爷,安家二爷来了。” 一小厮入内禀报。 “快请!” 安辰一入内,却并未行跪拜大礼,只是拱手一揖,声音中气十足,带着几分关怀、几分淡然、几分感叹。 “水溶,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他和北静王太熟悉了,虽是亲王尊位,但二人的交情之深,从不必见礼的。 北静王见得安辰,立即起了身,一双秀眼盯着安辰上下打量,似乎叹于安辰身上的变化。 “衡君?你竟大变了!” 北静王仍记得印象中的那个安辰,那分明是一个灵动、秀气的少年,和眼前这个剑眉幽目、长身如玉的青年道士哪里像是一个人? 安辰微微一笑,道:“十年时光磨洗,早已不是当初少年郎,倒是你,依旧风华。” 北静王笑着摇摇头,示意安辰坐,“今日拜访世兄,却不想正好得知你回来了,听闻你这些年投身江湖,怎么做了出家人了?” “我说我是被人骗走当道士的你可信?” 安辰打了个趣,不过当时也确实是被瘸道人连哄带骗掳了去。 “嗬!” 北静王失笑,“你如此聪慧,谁人骗的了你?我可不信你会相信那些仙神魔怪之类的东西。” 他语气中十分鄙夷,想必是爱屋及乌、厌广云子及仙神之道了。 安辰颇有些玩味,“你不信世上有仙?连当今圣上都信!我怎么信不得了?” 北静王闻言愣了一下,才想起安辰说的是国师广云子,当即嗤道:“广云子那等方士也能算作仙人,岂非贻笑大方?不过是武学上精深,再辅以一些骗人的鬼把戏罢了,陛下耽于寿数,才中了他诡计......” “王爷不要小瞧国师,他绝非一般江湖骗子。” 安辰却是摇了摇头,颇为正色的打断了他,还用上了敬称。 当今陛下早年乃是一代雄主,幼年登基时权臣揽政,诛权奸、抵外侮,落下隐疾,膝下无子。 宗室诸多皇子中,只有忠顺王最得宠,北静王最有贤名,二者隐有夺嫡之势。 而国师自然是忠顺王的人,光从《六识凝神法》的译本以及那黄巾灵豆来看,这国师不仅武学高深,于仙神之道上,不能说精通,至少也能算上有所涉猎。 北静王若是小看了这国师,恐怕会吃大亏。 想到这里,安辰从袖中一掏,将那账本掷给了北静王。 “小心暗器。” 见安辰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向北静王,他身边那名一言不发的劲装男子突然眼中精光一闪,腰中宝剑也随之出鞘,剑锋呼啸中斩向安辰抛来的账本。 安辰未曾料到这一动作会被误解为行刺,这账本可是广云子与忠顺王的一大把柄,如此被毁就太搞笑了。 他脚下一掂,整个人就如一道幻影,瞬间到了那持剑男子面前,在剑锋碰到账本之前,就已施展一个‘捞月’的动作,将其剑锋拈于拇指中指之间,牢牢夹住。 那男子也顿时一惊,只觉眼前一花安辰就到了身前,看似拈花一样拈着剑刃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手中剑竟然不能再动分毫。 第十一章 先天? 第十二章 从龙 第十三章 临渊履薄 第十四章 林深现鹿 海蓝逢鲸 第十五章 确认过眼神 第十六章 定风波! 第十七章 积重难返 广云子身为先天高手,岂会感知不到忠顺王因暗恼而加重的气息?撇了他一眼,广云子也懒得去解释什么。 炼神秘法遗失了!译本也没了!积攒这么多年的黄金,一点一点苦炼成的玄金也没了!他不比忠顺王更愤怒?更想找回来? 可正如他所说,修炼到如今地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岂可轻易涉险? 对方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自己的府邸,便有可能是先天高手。 若真是北静王府的人,此去便有可能会交手。 虽然自己早已是先天之巅,距离那超凡脱俗之境只有一步之遥,敢说在炼神之下无敌手,但谁又能说得准对方究竟实力如何呢? 能成为先天高手的,每一个都不是善茬,说不定就有什么了不得的底牌存在。 所以哪怕有九成九的把握,对他来说也算不得高,只要不到十成,他就绝不会冒然出手。 忠顺王这等凡夫俗子,岂知自己这几十年修行之不易? 他派云葫去了,能找回东西自然最好,找不到便暗中杀了北静王,北静王府就算有先天高手,想来也不太可能恰好就在北静王身边,能取了北静王性命就行。 就算万一中的万一发生了,对他来说也不至于是必死之局。 他府上那株黄巾灵豆乃是法器之中的无上之品,其坚硬程度堪比法宝,别人盗不走。他还是能以此突破那随后一层境界,超凡脱俗。 届时,什么狗屁北静王、忠顺王、承宏帝都不足论。 丢失的东西现在找不回来,到时候自然还是能找回来的。 真仙之下,皆是蝼蚁! 正当这狗屁倒灶的二人互相腹诽之时,北静王府那边,安辰已经动手了。 千里眼里头的景象真真的,一名身着儒衫、头顶道髻的青年男子突然出现,仅仅一招就结果了气海大成,且手持玄铁剑的云葫,干脆利落。 广云子的眼睛陡然一缩,面沉似水。 最不愿看到的情形还是发生了,北静王府果然有高手埋伏,行动不但失败,反而打草惊蛇了。 特别是定住对战二人的那一手,让广云子心中无比沉重。 这是已经六识显化,而且掌握了一种无上妙法的象征。 此人是先天高手无疑!而且其实力之强,在先天之中只怕也是罕见的。 道髻? 广云子心中一动,突然望向一旁的众弟子。 “云海,你来看看,那儒衫道髻的青年人,是否是你说的安家之人。” 塔顶众人包括忠顺王见广云子神色凝重、语气严肃,便知出了事情,此时那声寝殿倒塌的巨响也化为声波传来,几人连忙都来到窗前,远远望向北静王府的方向。 只见那里此时已是乱成一团,寝殿整个倒塌下来,周遭数百举着火把的府兵将那废墟包围得水泄不通。 废墟之上,隐隐有两个白衣人,明显都不是云葫。高塔距离北静王府还有一段距离,众人只能看到大概,不尽真切,但也知行动失败了。 唯有云海道长此刻在千里眼中看得清楚,连忙道:“正是,此人就是安家安琼的兄弟,正好前几天回归,我向师尊禀报过的。” “你不是说此人并无什么武艺在身么?怎么会是先天高手?” 广云子已是怒极,一把抓住云海的前襟质问。 不怪他生气,府邸被盗之后,他连夜跑去忠顺王府商量对策,千万条线索都细细摸排过。 国师府之前是安氏旧邸,密室也是安氏遗留,窃贼便有可能是从安家得知密室的存在。 可安家早已败落,虽然这几天刚好有外男回归。可根据禀报,此人是个读书人,离家时并无武艺在身,十年功夫也不可能练出什么名堂出来,所以并未在意。 想来可能是安家将密室的信息透露了北静王,然后北静王派人盗窃了自己的府邸,所以这才有今日云葫夜探北静王府的行动。 先天高手! 广云子此话一出,塔顶众人皆是心中一沉! 梁国出现新的先天了,这是何等重磅。 “师尊明鉴啊!弟子都是详查之后才敢禀报,绝无半句虚言,王爷也可为弟子证明啊!” 云海十分委屈,他并未说谎。 “我来看看。” 一旁的忠顺王听到广云子说起前几天谈过的安家,也上前把着千里眼,看北静王府那边的情况。 果然看到那废墟之上的二人中,那名儒衫青年有些眼熟,再仔细与心中那个形象对比一下,虽然样貌变化不小,但轮廓还能依稀辨认出来,果然是安家以前的那个小少爷安辰。 他怎么成了先天高手? 忠顺王不懂武学,但看到废墟之上情形,黑衣人云葫远远倒在另一边的废墟之上,胸背处像一只红虾一样扭曲成一个诡异姿态、生死不知,出手者明显就是另一边的安辰,顿时恼怒起来。 “我早就说了,此等大事国师就应该亲自出手,怎可让云葫去办?果然搞砸了吧!这下如何收场?” 弑杀皇族形同谋逆,云葫就在现场,这岂不是坐实了? “哼!” 广云子低哼一声,将手中的云海往地上一甩,弃之如敝屣。 “王爷慌什么?老夫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 他眼睛瞥了一眼北静王府外星星点点汇聚成的长龙,一甩袖袍,下了塔去。 “王爷还是想想明日,如何应对朝会上的风雨吧!” 身后云海等一众弟子听得广云子言‘万全的准备’,一个个都遍体生寒,有兔死狐悲之感,却不敢面带悲色,一个个一言不发排好队,如老鸭身后的小鸭一般,随广云子下了塔去。 “这老东西,真特么狠啊!” 忠顺王愣了一下,才想到什么,虽然情绪平静些许,可心中还是有些沉重。 弑杀皇族啊!而且是同室操戈,若是成功也就罢了。结果不仅功败垂成,还捅出一名先天强者出来。 就算没有证据能够证实,可谁都知道,嫌疑最大的还是他忠顺王。 皇帝会如何猜忌?百官会如何看待? 传出去,不知道会成为多少人街头巷尾的笑柄! 谁能想到?朝局上节节败退的北静王,居然不声不响的就招揽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武道先天! 梁国的第七位武道先天! 北静王的威望和声势,只怕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今天的这个跟头,栽得也太大了! 忠顺王只觉得头疼欲裂,忍不住以手扶额,一时间心绪难平!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招揽广云子的这步棋是否走错了! 多年前,他和北静王初涉朝政之时,承宏帝有意平衡,二人旗鼓相当。但北静王有藏剑山庄和东边那座书院的关系,其贤名和根基隐隐在自己之上。 虽然水溶从不以江湖上的势力打击、胁迫自己,但忠顺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于是遍寻江湖高手,四处招揽强者、智者加入自己的阵营,就是为了胜过北静王一筹。 他只量才、不问德,终于在许久之后,一个偶然机会上碰到了广云子。 先天高手啊!简直让忠顺王欣喜若狂,梁国一下子出现了第六名先天高手,还是在他忠顺王麾下,一时间梁国朝野震动,忠顺王的威望水涨船高。 更令人惊喜的是,广云子还是一名道门修士,不仅道法精深,还擅长炼丹制药,正中承宏帝下怀,获赐国师尊位,成为天子唯一的宠臣。 借国师威信,他这些年不断招揽了许多文武到自己麾下,更在之前一举夺得兵部的节制权,统管四部,皆是有实权之大部,一时间权倾朝野。 可也正是从此开始,为了笼络那些朝臣、为了填饱广云子的胃口,他不得不四处找寻财路,乃至法外谋财、害民取利。 当然,有些事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不过大小、轻重之别而已! 但到底让自己失去了正当性,留下了一地的把柄,纵使他再小心翼翼,却还是在广云子这里出了事情! 账本遗失了!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大好朝堂之势,若不是建立在正义凛然的根基之上,便如无根浮萍一般,经不住半点风雨! 以至于走上今天这步险棋! 只是自己现在哪怕想回头也不能够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积重难返啊! “一步错、步步错。” 忠顺王颓然坐回到椅子上,似乎陷入无限懊悔之中,一杯清茶举到嘴边复又放下。 “今日错、明日错......”他眼神中的颓然忽然又被厉色取代,掌心陶杯被猛然捏碎,“何日、不错?” 第十八章 今夜无眠 第十九章 长驱鬼魅不休战 第二十章 我心向往,玉宇芬芳 第二十一章 大道至简 第二十二章 帝王之心 皇宫,奉天殿。 承宏帝的心情真是糟透了! 本来还有几天就是他花甲的寿辰大喜了,国师刚入朝时就信誓旦旦,称这一天可以奉上仙丹。 为了等这一天,这几年来他放下国事,服丹炼气、一心修玄,以求延年益寿。 甚至国师要征集天下药材这样过分的要求,他也冒着被天下人诟病的风险也准了。 他御极至今,夙兴夜寐、宵衣旰食这么多年,临老才顾起自己的身子,纵掠天下又如何?苦一苦百姓,骂名主要还是忠顺王和国师去担。 仙丹是国师提议、忠顺王附议的,执行的人当然还是他们,天下人的眼光也自然聚焦在这二人身上,视为蛇鼠奸佞,上误国家、下害百姓,而对于深藏幕后的承宏帝本人则较少指责。 人们总是向往着皇帝是圣明的,只是被奸臣蛊惑、蒙蔽了圣听,这是万古不变的剧本。 这也是承宏帝御极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帝王虽然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但有一些事情也不能亲自下场去做。比如朝廷财政艰难时,他还要修宫里失火的殿宇,还要修建他敬天修身的皇家道观,便需要挪用赈灾、军需、发俸的银两,这时候就需要把所谓奸臣推出来,隐晦的告诉他们自己的意思,让他们去揣摩执行,替皇帝遮风挡雨。 当然,为了不让他们坐大,也需要忠臣、清流来掣肘、制衡。 这便是所谓帝王心术! 好不容易等了这么多年,眼看就差这么几天了,国师府居然失窃了,炼制仙丹最要紧的灵药被盗走了,怎能不然他生气? 国师报请要兵部同五军都督府调拱卫京畿的四个大营包围京城,以免窃贼逃脱。 他准了! 可紧接着就出了北静王府遇刺一案! 一名气海宗师级别的高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北静王的寝宫行刺,还把整座寝宫都打塌了,其巨响在静夜中传遍了整座京城,一时间朝野物议沸然。 而北静王府的实力也实在令人吃惊,虽然他也知道北静王贤名远播,更适合治理国家,但这几年为了炼丹、修观的事情,他不断在忠顺王和国师的请求以及自己的需求下给他们扩权,北静王渐渐落于下风,近期更是难以招架了。 万没想到,他居然不声不响的笼络了一位先天高手,而且是一名新的先天高手。 这使他也不得不对北静王刮目相看,心中也有些庆幸。 杀了北静王,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巡防营也在忠顺王手里,再加上云台、岐山、京南、京北四个大营包围了京城,他猛然想到当年的宫变是不是要复现了! 五军都督府有统兵之权,兵部住持各地军务和调兵,但需要宫里的调令。 忠顺王会不会越过了自己,将前些时调四营围京的调令通过兵部耍了什么手段,弄成了进京,以此来逼宫? 这些年他一直随着国师修道,初始时也感觉英姿勃发,令人飘飘欲仙。 但随着时间推移,那些丹药似乎也不是那么美妙,刚吃下去感觉还挺不错,不过几刻钟就感觉更加虚弱了。 他有时候也想,国师是否在蒙骗他,其实仙丹根本就炼不出来,只是为了博得他的欢心,谋取更大的权利。 眼见自己的六十万寿要到了,便狗急跳墙,称府邸被盗,灵药失窃。 刚好就出了北静王府遇刺一案! 他们先杀了北静王,再直取皇宫! 简直把承宏帝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宣了禁军统领和副统领进宫,一路去北静王看看情况,一路去调查城外驻军和巡防营的动向。 还好,报回的消息驻军并无动作,四营的将军也都没有接到任何进京的命令,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立马还城外驻军下了一道密旨,除了四营的将领和宫里几个心腹内监,再无人知晓。 这一点是忠顺王也没有想到的,他预料此次行刺北静王失败,肯定会被皇帝猜忌他不择手段,但还没想过会被疑逼宫。 或许是承宏帝积威过盛,他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过兵变逼宫这一步! 他虽主管兵部,但只能住持兵部常务,调兵还是需要经过皇帝本人的,却没想到皇帝会和前些时的调动京畿四营围京的事情联想到一起,引起承宏帝的猜忌。 毕竟承宏帝幼年登基至今,所经历的风雨实在是太多了! 朝臣们常言伴君如伴虎,可身为帝王,何尝不是临渊履薄? 天下那么大,皇帝精力再多也管不过来,便只能将权利分成内阁、六部、九卿等互相制衡。但如果他们互相瓜葛着,要算计皇帝,第一步自然是要除掉北静王这个眼中钉,压制朝中清流,然后再来对付他,这便麻烦了。 这样的事情,承宏帝当年是经历过的,除掉了大权臣胡庭芳之后,朝中清流臣子们以为他这个小皇帝好欺,吵嚷着要什么君臣共治,百官结成朋党,虽不涉军,但以政逼宫,如潮水一般的奏折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时时感到被要挟,这是让他很难受的回忆。 更何况,此次还涉及军事了。 一夜惊惶,也是年岁大了的缘故,承宏帝一夜汗流不止,虽服下了国师的丹药,可似乎也没有起什么效用,还是心悸不已,难以平复。 朝堂上还是争吵不断,承宏帝此刻已是烦不胜烦,突然吼道:“好了,都给朕住口,一个个说!” 兴许是这一嗓子吼得太过用力,承宏帝气血翻涌,阴鸷的目光扫过殿上群臣,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都是来讨债的,一点也不让他省心! “国师你先说。” 到底是天子近臣,广云子从群臣中站出来,躬身道:“启奏陛下,方才工部尚书沈敬大人和北静王府詹事所说,实在是一派胡言。臣数日前曾向陛下禀报,臣府邸遭窃,遗失灵药若干,以至金丹的炼制之期不得不推迟。 为了陛下仙体着想,云葫被臣派往天南,去帮陛下寻找灵药去了,京城外四营的将士们都是看到了的。沈尚书无任何实证,便口口声声称那看不清人型的刺客是云葫,实在是其心可诛,望陛下明鉴。” 第二十三章 金殿奏对 第二十四章 亲审? 承宏帝沉默了片刻,转眼看了看面前的北静王,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问道:“水溶,你告诉朕,昨夜行刺你的究竟是何人?” 承宏帝的眼睛直盯着北静王,仿佛一切都洞若观火。 “禀陛下。” 北静王也压低了声音,仅以二人能听到的声量道:“刺客被击倒在地之后,揭开的面纱下,其容貌的确像极了云葫道长。” 他没有咬死是云葫,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个模糊的情况出来,让承宏帝去头疼吧! 承宏帝沉吟了片刻,略带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手上却将方才的字帖对着朝堂众人抖了抖。 “此人乃本朝第七位武道先天,事关江湖安稳、庙堂安危,朕要亲审此人,着司礼监立即提调其到乾元宫精舍去,朕在那里审他。” 忠顺王和广云子满脸错愕,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怪异! 承宏帝要亲审? 这几年他可从不下场过问政事,更别提审案这种事情了! 难不成是因为对生辰万寿节当天敬献的仙丹太过于重视? 忠顺王自然是不死心,继续奏道:“启奏陛下,陛下既要亲审此人,不若由臣侄带领巡防营先将其家人拿下,以免他们暗中串供。” “不必了,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能动安家人,一切等朕审完再说。” 看了字帖上的内容,承宏帝心中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有一个猜测,还得跟安辰确认。若是属实,那安辰就不逊于国师了,现在岂得罪? 其实他心中已经觉得有七八成是肯定的了,毕竟这人可是成年了才习武,十年入先天,字帖上仙意又那么明显。承宏帝感觉自己现在比当初第一次见国师,国师演示‘仙法’时还要激动、还要迫切。 他抬头看了看朝堂的满朝文武,挥了挥手,道:“朕累了,都退下吧!水溶留下。” 广云子还想说什么,可承宏帝已经在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海宁公公的搀扶下起了身,北静王跟在身后,一起往后殿去了。 满朝文武自然各自退散,忠顺王和广云子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情有些不简单。 承宏帝盼仙丹可是如盼甘霖一般啊!怎么现在全都抛诸脑后了? 二人交换一下眼神,同往敬天观方向商议去了。 ———————————————— 云江水边。 安辰和云天意一行去了工部营造司,亲提了一百二十块官制的钢锭,随工部押送到了云江水边。 又让他们在江边用木板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水坊,方便老黿炼制玄铁。 “东西都留在这里,你们回去复命吧。” 钢锭都卸下了,水坊也很快搭建好了,安辰一声令下,工部诸人皆领命回衙,王府属官则远远守在江岸外,诺大的江岸边就只剩下了安辰和云天意二人。 云天意还是满脸迷糊,不知道安辰一早上这急匆匆的从工部调了这么多钢锭到底是要干什么,还在江边建了一座简易的水坊。 其实已经不能称简易了,简直就是简陋,就是用木板依托着江岸边的山石将一块三五丈方圆的滩涂给围起来了,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罢了。 看见云天意一脸迷糊,安辰笑了笑,道:“你看看此地,应该还算隐秘吧!” 云天意瞧了瞧周围,恰好是一处山石嶙峋之处,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此处,又依靠地势搭建了水坊,自然不虞有人发现。 “此地自然是隐秘得很,但不知我们这是来做什么?” “不急,你看看那儿。” 安辰指了指江面,云天意顺着安辰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江面下一团黑影缓缓向这里游来。 “大人,小畜来迟了。” 黑影游到近前来浮出江面,竟是一只一两丈长的老黿,还口吐人言,对着安辰行礼,看得云天意愣了半天,不禁啧啧称奇。 安辰指了指那水坊,道:“这炼制玄铁也不是一时半刻的功夫,为避免你吓到人,我命人建了一座水坊,你看是否合用。” “是。” 老黿复又沉下水去,游弋到水坊中才浮上来,爬上了岸。 安辰给了云天意一个眼神,云天意立即领会,抱了一块钢锭,随安辰也入了水坊。 老黿上了岸,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木板,道:“此处大小正好,足够小畜活动了。” 安辰从云天意手里将那块一尺见方的钢锭接过来,放到老黿面前。 “老黿,你先试试手吧。” “好。” 老黿硕大的头颅点了点,嘴一张将那张黄纸吐了出来,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开始炼制。 只见它闭目酝酿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将嘴一张,一团明蓝色的神曦从嘴中掠出,将那钢锭团团包围住,形成了一个牢固的法力结界,不断对钢锭施加压力。 程序和安辰那日一样,只不过老黿可就厉害多了。 随着力道不断加大,钢锭开始渐渐变形,四角刚直之处被强大的压力挤压下去,形成一个正圆的大钢球,并很快烧得火红起来,然后又急速从火红升温到白炽状态,使人目不能直视,宛如太阳。 神曦下方的滩涂很快被烤得滋滋作响,一会儿就旱得龟裂开了。 呈熔融态的铁水疯狂自旋着,并散发出一些极其微小的残渣,铁水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其速度比那日安辰自己提炼时快很多。 老黿的法力是远在安辰之上的,仅仅半个时辰之后,老黿缓缓睁开了双眼,那蓝色神曦也消散于空中,只剩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银灰色金属球掉落在地面上,竟将下方的土地砸出一个深一指的洞来。 而老黿一点也不见疲惫,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可见其法力深厚。 “老黿辛苦了。” 安辰笑着俯身将那颗金属轻轻拈起,递到云天意手上。 “看看,这东西认得么?” 云天意接过这金属,放在面前细细观摩,其色泽不似他见过的任何一种金属,但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应该是在哪里的见过的。 想了想! “是那柄短剑!” 他突然脱口而出,果然是想到了那晚黑衣人手持的那柄神兵短剑,给他的记忆太深刻了。 他从来以剑为傲,敢称同阶无敌,却也是第一次在同为气海修为之人的手中吃下这样大的亏,要是安辰晚来一步,他就将性命留在那里了。 “咚咚咚。” 这时突然有人敲水坊的木板,并传来王府属官的声音。 “安大人,宫里来人了,宣您于乾元宫陛见。” 承宏帝在朝堂上对文武们说的是提审,此刻宫里来人说的却是宣! “我马上来!“ 安辰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并未有半分惊讶,拍了拍云天意的肩膀。 “此物乃是玄铁,正是昨夜黑衣人所持短剑相同的材料,就在这里由老黿炼制,你在此策应,记住......”安辰正色道,“不能让任何人进来,老黿的存在只能你一人知晓,有事就去王府禀报我或水溶。” “是。” 云天意自然满口答应,安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地上的老黿,道:“老黿,这些日子便要辛苦你了,待此事毕后,我再与你讲道。” “大人天恩,小畜难报万一,愿为大人效劳。” 老黿无任何怨言,安辰定了定色,正了正衣冠这才匆匆离去。 第二十五章 金杯白刃 奉天殿。 北静王朝会后被承宏帝叫去了乾元宫精舍内单独问话,此时正从宫里往外走。 奉承宏帝的旨意,他代替承宏帝去宫门口迎一迎安辰。 这是朝廷对武道先天的礼遇。 北静王刚走到奉天殿前,便遇到了前去宣旨的宫中内监和陪着安辰一块赶来的王府属官,当然还有安辰本人。 “随我去乾元宫,陛下等着呢。” 宫廷之内,北静王也不能说别的话,二人仅做了眼神交流,便一道赶往乾元宫去。 却不想才走几步路,便迎头遇到了在敬天观与国师好一阵商量,此刻刚出来准备出宫的忠顺王。 “王兄!” “王弟!” 二王面色复杂的互相行了礼,安辰站在北静王身后岿然不动,仿佛没有看见忠顺王似的,却放出了眼识悄悄打量着他。 安辰贵为先天高手,在帝王面前也是座上宾的角色,是不必对什么王爷假以辞色的。 北静王水溶和忠顺王水衡虽然都是皇家血脉,但宗亲之隔甚远,二人的相貌姿态也大不同。 水溶年岁与安辰相仿,面若冠玉、眸似星辰,端得一副上好的贵公子模样。 忠顺王年岁大许多,皮肤略黑、身材微微发福,唇边两撇细胡略显得有些阴鸷。 其人也的确工于心计、心机深沉,行事常常只问结果,不走正途。 这是当年安家遭查抄家产时,安辰听到的长辈们的谈论,其中对忠顺王便是如此评价。 安辰多年前也见过他,只是那时自己耽于玩乐,却还从未真正打量过此人,此时细细观察了,对此人的评价也只有一句话。 望之不似人君! “这位是安衡君吧!多年不见,恭喜阁下位列先天,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忠顺王见安辰没有正眼瞧他的意思,反而主动对安辰拱了拱手,躬身道喜,仿佛没有方才在金殿上请旨要捉拿安家的事一样。 “是啊!多年不见了。” 听到他说‘多年不见’,安辰也有些唏嘘,“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王爷奉旨到卫国公府查抄安家家产之时,时光匆匆如流水,想不到再见面已然是十年之后了。” “本王也是执行公务,还望阁下勿怪啊!” 忠顺王丝毫没有一点尴尬,话锋转向北静王:“水溶,为兄昨夜听说你遇刺了,心中也甚是担心,连夜去了国师府查核,云葫确实被派往了天南,绝非是他行刺于你。你我虽有些政见不和,但也都是一同为陛下效力、为朝廷效力,朝中有人想借此挑拨你我的兄弟之情,你可不要听信谗言啊!” “王兄说得很是。” 北静王面色复杂,“我记得幼年时曾承教于王兄,王兄谆谆教诲,水溶言犹在耳,那时你我何等亲睦?我也不信王兄会派人行刺我......” 忠顺王看着北静王清澈见底的双眸,似乎能看透自己的内心,此时也难免有些心虚,眼神不由得望向别处,小声讪笑道:“往事已矣!何必追忆?你长大了,为兄待你自然与幼时不同,若觉得生疏了,以后你我多多亲近便是了。” 这时正好有一队内监经过,各自手上都端着木盘,上面是一些酒菜等物,也不知是送往宫内哪个衙门的。 北静王招了招手,领头端着酒壶、酒杯的内监立即领会上了前来,跪地将盘中之物奉上。 他亲自倒了两杯酒,举起一杯向忠顺王示意。 “王兄所言甚是,那便赏脸与为弟再喝一杯薄酒吧!” 忠顺王犹豫了那么片刻! 内心挣扎之后,他还是端起了酒杯,与北静王隔空碰了一下,手有些颤抖。 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他面色略有些僵硬,心中则满是后悔。 不该停留下来见礼的! 端起这杯酒的时候,他便想起了一句前人之语! 饱含深意的前人之语! 水溶此举,便是明白告诉他,在心中认定了刺客是他忠顺王派去的。 这宫里满是眼线,此事说不定就会传到陛下那里去,他会怎么想? 自己还是太虚伪了,昨夜就已经完全把脸撕破,何必要停留下来见礼呢? 徒惹是非啊! ———————————————— 修身精舍。 此宫原名乾元宫,乃是历代皇帝休憩之所。 只是本朝的承宏帝沉迷修道,所以经过一番改建,里头的陈设构造反倒像修炼之所,也改名叫做修身精舍。 当然,宫里宫外还是习惯叫做乾元宫,承宏帝有时自己也叫乾元宫。 其主殿的正中央,原本是应该坐落着龙椅的地方,此时竟是坐落着一座八卦道台,承宏帝则换了一身正黑镶金道袍,端坐于道台上盘膝炼气。 道台下,掌印太监海宁正领着小内监进来奏报方才奉天殿前的见闻。 果然如忠顺王所想,早在他刚举起酒杯的那一刻,便已有内监赶在北静王一众人等之前向承宏帝回报。 “海宁啊!” 奏明了情况,承宏帝挥手屏退了小内监,转头望了望海宁,“你说说,水溶这杯酒是什么意思?“ 海宁公公微微变色,但低头掩饰得很好,略微犹豫了片刻才道:“两位殿下把酒言和,乃是朝廷之福!” “哼哼,你知道朕想起了哪句话么?” 承宏帝低笑两声,面上表情却严肃起来。 “奴婢不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海宁的话才说到个‘知’字,便被承宏帝给打断了,赶紧跪了下来。 “奴婢确实不知道。” “两位参政亲王,从小饱读诗书,才情堪比内阁大学士。水溶的意思,水衡举杯时便能领会到,史书中血迹斑斑的那句话。” 承宏帝顿了顿,面色复杂,缓缓沉声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空旷的大殿中,承宏帝低沉却又洪亮的声音激起许多回音,如同利刃出鞘时的清鸣! 海宁跪在原地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身子伏得更低了些! “去查查,是宫里哪个衙门的人要的酒菜,赏四十廷仗!” “是!” 海宁松了一口气,领命下去传旨。 伺候这么一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君王,太不容易了。 第二十六章 仙乡? 第二十七章 天师 第二十八章 欺天了 第二十九章 圣心 第三十章 云万海 但是万事也并非都在承宏帝意料之中! 忠顺王和国师还遗失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便是那账本,这可真是生死攸关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禀报承宏帝的,只能以遗失灵药这样的借口,来借承宏帝的力量查案。 但是今日种种算来,忠顺王和广云子这一边这次输得可太多了。 安辰被封了天师,并明旨与国师并尊,这便是承宏帝在明白宣示,朝堂上不能由他忠顺王一家独大,要重回平衡之势。 可是,承宏帝不知他们账本遗失,这便不可能回到所谓平衡之势。 早上朝会结束后,他和广云子在敬天观一商量,都觉得承宏帝上午的反应不寻常,广云子便明言了,北静王暂时拿不住账本上的证据,他们还有一些时间准备,若再不下决断,便真的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时忠顺王还有些犹豫,现下看来广云子所料不错。 广云子闭关了,要以秘法催生那什么仙豆,赶在万寿节那一天前破境,便是忠顺王最大的倚仗。 而忠顺王,则有自己的布置要去完成,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和最周全的准备。 回府之后,北静王直接去了听音阁。 寝殿塌了,恰好他也需要安辰的保护,最近一段时间便会都和安辰睡在一起,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北静王一回来,便将他和忠顺王在精舍内一番奏对的情况与心中的担心讲与安辰听,一起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难不成陛下竟没有领会到你的意思?或者他真的不在意此事?” 安辰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我演示完之后他还特意问我需多少灵药培育,他当时的反应是作不得假的。” “这便怪了,他在精舍虽未明言,可句句都是要我和忠顺王止戈的意思,他为何又态度不明了呢?” 北静王虽然是从政多年的,但也确实摸不准承宏帝的脉。 安辰细细思量从他夜探国师府以来双方手中之牌的变化,隐隐猜到什么! 广云子和忠顺王从一开始便是知道所谓仙丹是炼不出来的,还放出言来,称万寿节那日要献上仙丹,那么承宏帝六十万寿这天他们必然要做些什么! 可是承宏帝应该警觉,他的政治嗅觉不可能闻不出问道来,以这样的局势,忠顺王和广云子又能做什么呢? 二人一时之间也议不出头绪出来,北静王唯有再召来几个幕僚商定一番,又发了几道密信催促各地方粮道、盐道查案的人,务必尽快查出线索来,递送京城。 只能指望账本上的罪证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而对于安辰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自身修为,从那日在国师府取来的黄巾灵豆来看,几乎已近成熟,但掐指算来万寿节前应该是来不及的,但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安。 这几日也的确怪异,广云子宣布了闭关,而承宏帝在第二日便向六部九卿宣了旨意,并附送了各省廷寄,封原卫国公次子,现礼部仪制郎中安琼之弟安辰为六极穹宇大天师,并明言与国师并尊。 这对本已波澜诡谲的朝堂来说无疑又是一个震撼弹,忠顺王那边竟然没有半点反应,连包围京城的四营官兵也都撤去了。 而宣了这道旨意之后,承宏帝似乎也并未表现出很大的热情,一连好几天也没有要召见这位新晋天师的意思,连朝也告病未上。 只是难免有许多亲贵大臣、王爵要想来拜会一番,京城内许多江湖门派驻京的高层也来递帖,一时间北静王府门庭若市、车马盈门,北静王在朝堂上的声势比之往日亦是大涨。只不过安辰已经吩咐全都不见,朝中诸人由王府詹事去接待,武林中人,则由藏剑山庄云山、云郎、柳英娘等人帮忙应付。 安辰乐得清闲,一心在听音阁中修习‘万海归墟’和《六识凝神法》的奥妙,心神完全沉浸于修炼之中。 若是累了,就在熟睡的北静王旁边打坐冥想,一边稍作休息,一边继续在脑海中磨合六识。 期间只出过一次门,便是去到云江之边,看望老黿与云天意。 老黿这边多亏他法力深厚,玄铁炼制进度极快,才三天的功夫,便已有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玄铁球,照这样的进度来算,生辰万寿节前,两三件法器所用的也够了。 安辰也把那日承宏帝所赐的戒指拿给老黿看了,二人一番参详,才判定这戒指上的宝石虽然珍稀,却属凡物,但戒指本身的材质乃是一种叫做‘铄金’的玄材,其珍稀程度还在玄金之上。 一人一妖当即又将《六识凝神法》的炼器篇拿出来研究,然后再结合安辰自身的感悟,探讨出一套完整的水灵仙剑的炼制构造细节。 玄铁、从国师那儿得来的玄金,还有戒指上的铄金,再加上真正为仙剑核心的鼍龙真鳞全都用了上去,力图打造出一柄称手合用的法器,并借此突破炼神境界。 而那紫英玉么!则另用黄金捏成了铄金指环一样的形状镶好了,粗略看去也看不出来。 云天意在一旁观察,这些天来所得亦颇多。 这一日,安辰在听音阁继续修炼之时,陡然感受到一道惊人剑意在北静王府内出现,当即便停止了修炼。 这道剑意虽然是陡现,但并无太多敌意,更像是彰显自己的存在,安辰心中大概了然。 不多时,安辰顺着方向来到北静王府的后院的一处凉亭内。 果然,在那凉亭里,此刻伫立着三个人,除了北静王水溶之外,还有一名高瘦中年人,四十上下的样子,正与北静王谈话。 不过发出剑意的却不是此人,而是此时在凉亭中的另一位负手背对的苍老身影。 安辰的脚步很轻,气息也十分微弱,以至到了近前时,这中年男子和北静王都没有察觉,那背对沉默许久的苍老身影却是缓缓转过身来。 双目与安辰对视的一刹那,安辰便从那双浊目中感受到方才那股惊人剑意。 亭中老者亦如是,安辰双目之中,亦有无穷深邃之感,探不到底,让老者心中产生许多讶异。 他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却陡然听说北静王无声息中竟招揽了一位先天强者,年不足三十,已被承宏帝封为天师。 现下一见,便知传言属实,眼前这位年轻人不仅入了先天,只怕修为已经不低于他了,不然不会给他这样奇异的感觉。 第三十一章 下江州 第三十二章 会师 第三十三章 白芳主和李擎苍 第三十四章 受困结界 李擎苍面对安辰这一剑也真正变了脸色,他时隔多年,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是他入先天之后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没有别的选择,纵使能从剑鸣中听出手中剑不敌,也只能赌上自身全力,正面迎上安辰这一剑。 “乒......” 交汇之际,李擎苍手中剑应声而断,而他借此些许反弹之力,堪堪避开安辰的锋芒,却让安辰之剑将其左耳连血带了去,而其所携剑气亦是将他冲击得气血上涌,张口喷出一口老血。 “老李头!” 才刚刚被击退到一旁的白芳主此刻也是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大跳,顿时收起了所有的玩闹之心,赶紧飞身上前,一掌将安辰逼开,替李擎苍解了围。 刚从黄泉路上走了一遭的李擎苍面色异常难看,左耳失了还不要紧,那股剑气让他受了不小的伤,此刻还在他体内乱窜,他很难再挡下安辰的下一剑了。 “老白头,我们太小看此人了,快用那件东西!” 白芳主明白李擎苍的意思,二人不再犹豫,各自从身上掏出了一件极小物什出来,双手掐诀。 安辰好不容易谋划了半天取得了一些优势,岂肯给他们任何机会,手持着短剑又冲了上来,剑锋所指,还是李擎苍。 趁你病,要你命! 而面对安辰这一剑,一白一黑二人竟都没正眼瞧一下,也不躲,而是继续站在原地,嘴里叽里咕噜念经一般念着什么。 先天高手的耳识何其敏锐,安辰很快反应回来,他们念的是《六识凝神法》上,操作黄巾灵豆结阵的咒语。 先天高手虽然没能聚成神念,但其六识已然能够有限度的外放,他自己之前也用从国师府密室中得到黄巾灵豆在承宏帝面前演示了一场离间计。 安辰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咒语很快完毕,白、李二人猛地将手中豆荚一拨,两荚中飞出八枚豆粒来,掉落在安辰四周。 在落地的那一刹那,金豆便如鞭炮一般炸开,腾起团团金色光雾,同时光雾中隐现出一尊人影。 八名尚未完全成熟的黄巾力士将安辰团团围住,各自将其手中巨剑往地面一插,顿时从地面涌出道道金光,两两将黄巾力士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数丈方圆的金光结界,将安辰困在了其中。 安辰退避不及,已然被困,便也改退为进,挥剑猛地向这结界斩去。 “唰......” 仅仅是一声擦响,那金光结界也并不十分坚硬,但却如同一拳打在海绵上一样,剑锋越进,阻力便越大,才进了几寸便被反弹回来,安辰落回了原地,结界却丝毫未伤的样子。 安辰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按照《六识凝神法》中的记载,除非有超越这结界的力量将其击碎,这结界维持十天半月也不成问题,大事便都误了。 结界之外,白芳主和李擎苍见安辰一剑无果,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忠顺王和国师并未夸大这仙豆的效用,果然可以困住先天高手。 李擎苍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赶紧封住了自身几个穴道,止血的同时减缓伤势。 白芳主见李擎苍面如金纸,此时也严肃起来,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需要调息一会儿么?” “不行......” 李擎苍摇了摇头,边喘气边道:“我受伤不轻,恐怕不能赶路了,但咱们得赶在万寿节之前到京城,得麻烦你背我去了。你脚力必然下降不少,现在只剩五天时间,咱们得赶紧上路。” “你说得很是!”白芳主闻言也点了点头,怎样也不能误了京中的大事,便赶紧将李擎苍背了起来,也没管结界中的安辰,急匆匆的离去了,直奔京师。 只是二人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却有些落魄,失了先天高手的风范。 他们此行的任务便是杀掉或者困住前来的安辰或云万海,车队那边的郑宗昌倒是小节,反正忠顺王已经打算走最后一步了,那之前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被承宏帝知道也无所谓了。 安辰目睹这二人离去,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一来这金光结界隔绝了一切声音,二来他此刻心中正在计较。 白芳主与李擎苍直接朝京师方向而去,便是完全不理郑宗昌等人了,这可是极重的罪证,竟放任不管,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了! 他此刻想来,承宏帝那日得知黄巾灵豆的秘密之后暧昧不明的态度,以及和稀泥的表态,恐怕是已经对此有所预料,从而进行的安抚之举了。 那京师便危险了,水溶也危险了..... 承宏帝必定做了布置,他是御极四十八年的皇帝,不出手就罢了,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万钧、犁庭扫穴。 可是安辰还是非常担心,他本来判断这黄巾灵豆至少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成熟,但从目前的情势来看,广云子很可能用了什么手段,提前突破炼神境界,不然他们不敢这样大胆。 怪不得他要闭关,其必然是要在万寿节前,一举冲破炼神境界,成为真正的修仙者。 承宏帝再精妙的布置,在仙凡之别面前,有用么? 安辰计较了良久,最后将眼光放到手中的剑坯上。 他下定了决心,也要冲上一冲。 此刻有这金光结界的护法,他也不用担心有人能惊扰到他,没有比这里更适合闭关的所在了。 安辰便席地盘坐起来,心中默运万海归墟的法门,将六识尽放于剑上,开始真正祭炼他第一件本命法器。 只有真正的法器,方能斩破这金光结界。 第三十五章 生辰万寿节 农历九月二十二,正是立冬这一天,也是承宏帝六十万寿的生辰万寿节,普天同庆。 按照梁国礼制,皇帝需在奉天殿前举办大宴,并在此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及贡献的礼物。 奉天殿前,早已由北静王领着礼部上下官员布置完毕,到处披红挂彩、彩灯高悬。 殿前的九龙玉璧长阶之上,已经搭好了一座巨大的露台,上面摆着龙案和龙椅,正是承宏帝的御座。 在此之上,整个奉天殿前广场便尽收眼底,下面也早已排列好了数千张桌案,桌案上摆好了许多异果佳肴,还各有一尊香炉,琼香缭绕,供前来朝拜的文武们享用。不时有宫中内监、女婢穿梭、游走在其中,添茶倒酒、伺候酒菜。 此时京城中四品以上文武齐聚与此,还有各地方三品以上总督、巡抚、布政使,各地藩王、公侯宗亲皆在此按照职衔大小、亲疏列坐。 两旁亭廊之中,还有宫中乐师以编钟、编磐、云锣、钹、鼓、铙、箫等乐器奏起悠扬悦耳的乐曲。 在这美妙的丝竹之音中,亲贵大臣们趁着承宏帝还未出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弹冠相庆。 如此一片祥和热闹的场景,侍立在露台之上的安琼却有些不安。 他身为礼部仪制郎中,今日负责承宏帝的仪驾等事由。站在这高高露台之上,总览下方千余文武,虽然鼓乐齐鸣、笙歌鼎沸,但最中央的内阁诸员坐席阵列上,却安静得可怕。 内阁阁员及六部堂官还有江湖四大先天皆列坐于此,众人分北静王和忠顺王的阵营在九龙玉璧下分左右落座,却连往日虚情假意的寒暄都没有,一个个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动不动,只有同阵营的人偶尔咬一下耳朵。 更令人不安的是,如此重要的场合,新封天师安辰和国师广云子竟都不在场。 国师不是说今日出关,要敬上仙丹么?可云葫道长一直也没有回来,看来他这仙丹也炼不成了,却也不来请一下罪么? 还有安辰,被封天师之后,也回过几次家看望母亲,但七天前便再没回来过。安琼也曾上北静王府探望,却得知他替北静王办差去了,但怎么也得在万寿节这天赶回来啊! 他可是先天之一,照例没有军务是一定要为皇帝祝寿的,不到可不行啊! 同样担心的还有北静王,按照之前安辰离开时所说的,应该四天便能折返。可直到昨夜江州一众人等将郑宗昌都押送至京了,安辰也没有回来。 根据他们回报,他们刚和安辰相会,白芳主和李擎苍就出现了,安辰为了掩护他们,选择了独自应战两大先天。 北静王自昨夜听了云长河等人奏报,一颗心便已经沉到了谷底。 现在,白芳主和李擎苍出现在了京城,此刻就坐在对面忠顺王的阵营之中,安辰却始终没回来,他更是不敢想象安辰的后果了。 衡君他...... 此刻北静王身旁坐着的正是藏剑山庄老庄主云万海,还有一名身形伟岸的老儒生,一头花白发须梳得一丝不苟,显得十分矍铄,正是东山书院山长孟圣。 他也是昨夜才赶到的,也听北静王府说明了近些时京城明面之下波澜诡谲的局势,更对江左总督郑宗昌等供出的忠顺王及国师广云子贪墨误国之行为极为愤慨。 他这一生研读圣贤书,不知给朝廷输送了多少栋梁之材,却一直不愿意涉入朝政之中,昨夜也终于下定决心,要帮助水溶这一边。 涉入党争也罢了! “水溶,别太担心了,等会儿宴会过了,我就帮你去找你那个朋友。”此刻见北静王面沉似水、拳头紧攥,孟圣连忙拍了拍北静王的肩膀,劝慰道:“他身为先天高手,就算被两位先天围攻,也没有那么容易殒身的。” “外公......” 北静王对着孟圣轻轻点了点头,也长出了一口气,只是心中阴霾还是难以驱散。 这时一旁的云万海也转头过来劝慰了几句,不过他并非只是开导北静王,他是真的不相信安辰会死在白芳主和李擎苍二人手上。 那日北静王府中,他和安辰互相打量时,二人其实已经以各自意志暗中较量了一番,安辰的实力至少也是与他不相伯仲的。 后来云天意抽空回了几次北静王府,将安辰教导他的剑法耍了一遍给他看,他便几乎可以认定,安辰的剑道修为还在自己之上,凭白芳主和李擎苍二人顶多也就和安辰打个平手,安辰要抽身应该是不难的,可能是被别的什么事给牵制住了。 北静王听了,这才稍稍安心! 这时,亭廊中的丝竹之声突然停了,换上了长角奏出了几声庄严肃穆的长鸣。 殿前文武亲贵们,立即放下了手中杯盏,停止了喧嚣,全都自觉回到自己的座位处恭立。 九龙玉璧露台上,海宁公公先一步到来,高呼道:“陛下到!” 随后,露台后方出现王驾仪仗,承宏帝身着盛装在内监的搀扶下,缓缓坐到御座之上,俯视场内文武王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场内数千文武无不拜倒,山呼万岁! “免!” 群臣闻音站起,又听得海宁高呼“坐”,这才各自坐回到座位之上,仰头望向那梁国主宰之位,等其发言。 承宏帝望着眼前的场景,脸色上浮现出一丝意满之色,才缓缓道:“朕方才去太庙先贤殿祭拜了列祖列宗,让诸位卿家久等了。” 他威严的目光扫了扫九龙玉璧下的中央诸座,只见忠顺王旁没有广云子,北静王身旁没有安辰,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怎么国师还未来么?” 昨夜北静王秘密入宫,承宏帝便问过安辰的取向,北静王已经陈奏过了。 “回陛下。” 忠顺王从群臣中站了出来,单膝下跪陈奏:“云葫道长至今未归,国师自知今日无法敬献仙丹,误了陛下生辰万寿节的吉期,自觉愧对天颜,稍晚会向陛下单独请罪!” 好牵强附会的理由,承宏帝眉头皱得更深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管不得广云子这厮在不在场了。 “唔,朕知道了。” 第三十六章 大戏开幕 第三十七章 宫廷惊变 第三十八章 国之恶龙 “你.......” 承宏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忠顺王一把推开白芳主挡在自己身前的手,不顾安危上前一步来,死死盯着承宏帝,愤然道:“古人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便只能濯足。 你一心想着修道长生,我这才为你找来广云子。 你想修建敬天观、改建乾元宫,可正值东南三省大旱,要不是我下去搜刮这些银钱,国库哪里有一分钱可以拨给你? 你常自比什么先晋贞孝公、昭烈王,自以为效仿贞、昭之举,美其名曰无为而治,实则十年来不问政,一心修玄、侈兴土木,误国误民。 你也配比之贞、昭二圣?” 忠顺王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东施效颦都算不上!” “你、你这个畜生,竟敢污蔑君父......” 承宏帝听得浑身直抖、面色赤红,却让一口心火堵住了喉咙,话讲到一半便讲不下去了,青筋布满了脖颈和额头。 “反了......” 空旷的殿前广场,承宏帝在最高处,愤怒的嘶吼声激起许多回音,如同山林中的百兽之王仰天咆哮! 下方群臣已经成片成片地跪伏于地,一个个是吓得体弱筛糠,只恨爹娘怎么给自己生了一双耳朵,自己要是聋子听不见多好! “君父?” 忠顺王已经与承宏帝撕破脸,便不想再受他任何一点气。 “祖宗把江山社稷都交给了你,你便是天子,也是万民的君父! 可你这些年深居玉苑敬天观,一意修玄,几时察民间之疾苦?几时想过什么天下尚有嗷嗷无告之民?现在却说我是国之硕鼠,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来,那你又是什么?” 忠顺王终于将多年来如鲠在喉的心里话尽数吐出,一时间畅快淋漓之感让他愈发激动,眼眶中也挤出几滴委屈的泪水,最后大吼道:“是什么?国之恶龙么?” “住嘴......” 承宏帝嘶声大吼,猛然将案上一只香炉抛掷下来,竟将那块自梁国开国以来已历经六百年国祚的九龙玉璧砸出一个大窟窿。 下方许多老臣已经吓得是面无人色,他们经历过承宏八年那场皇帝与权臣胡庭芳的斗法,之后承宏十九年的乾元宫变、承宏三十年的十王议政之乱,那是多少的惊心动魄、多少的人头落地啊! 那时大案迭起,大批朝臣勋贵亡命,却还从未见到承宏帝这样如一只野兽般嘶吼,可见其胸中怒意之盛、杀意之浓。 可以想见,此次事件又会掀起多少大案,在场有多少人会被扣上忠顺王党羽的帽子,九族夷灭! 众臣之中,唯有北静王此时竟对忠顺王这个与他斗了近十年的对手,第一次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这些年他也渐渐明白,梁国的朝堂之弊,虽然表面上祸首是忠顺王和国师,但真正的祸根在皇城之内。 所谓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 忠顺王和广云子正是靠揣摩、奉迎承宏帝的心意而坐大,而承宏帝一些不方便做的事情,正好让他们去执行,以他们的奉迎之术,既能令承宏帝满意,又可以替承宏帝挡下骂名。 所以哪怕他们做得过分了,承宏帝依然能够宽容至今! 直到矛盾到了今日这样不可调和的地步,终于才爆发开来。 可是承宏帝真的能掌控局势中的一切么? 北静王看着目前仍然毫无惧色的白芳主和李擎苍二人,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他们如此临危不惧,难道还有什么后手? “你上攫社稷之国帑,下竭民生之脂膏,唯财是贪,曷知底里?为逃罪责,竟肆意攀扯,震撼朝局!” 承宏帝还在喘着粗气,眼睛铜铃一样瞪得老大,瞪着下方已呈疯魔之色的忠顺王,大吼道:“来人,把这个畜生给朕拿下,押往刑部天牢,着六部九卿论罪!” “是!” 禁军大统领林宗宪跪地领命!旁边大将军冯铁军却没动! 还没等林宗宪起身,却见大将军冯铁军突然向他一掌袭来,他来不及反应,只能反手一掌对过去。 “嘭......” 二掌交接之际,顿时发出了如同山崩一般的巨响,林宗宪被击退得向后方猛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口中更是溅出一口鲜血。 大将军冯铁军是积年先天了,这一掌竟被林宗宪挡了下来! 趁此时机,忠顺王旁一白一黑两大先天突然一跺脚向九龙玉璧上飞身而去,直取承宏帝本人。 冯铁军突然反水,已经惊动了云万海和孟圣。 白黑二人动身的下一刻,云、孟联大先天也立即做出了反应。 云万海对上了白芳主,孟圣对上了李擎苍,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冲到承宏帝之前,便已将二人拦截下来,他们这玉阶上过了几招,又重新落回了地面上。 突然的惊变很快让场上的禁军和巡防营将士做出反应,迅速将忠顺王、冯铁军、黑白二人团团包围。 后方也有大批禁军结队前来,将九龙玉璧下的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这......” 下方群臣也看傻了,大将军一向是忠心贯日的,怎么会突然在阵前反水? 就算他和忠顺王早有勾结,难道还看不清眼前的局势么?承宏帝明显已经早早做好了精心布置!此时巡防营和禁军都在林宗宪这个禁军大统领麾下,他这时候反水,图什么? “大将军,你做什么?” 林宗宪擦了一把嘴上的鲜血,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幕。 “没想到你竟是先天修为,隐藏的可真够深啊!” 冯铁军此刻也是面色凝重,他本想一掌解决了林宗宪,再直取北静王,顺便可以拦住云万海和孟圣二人,让白芳主和李擎苍放手取承宏帝性命的。 却没想到林宗宪竟隐藏了修为,也不知他何时入了先天,硬接下了他这一掌。 “哼!”林宗宪怒视着冯铁军,“我隐藏修为数年,就是为了等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露出马脚!” “大将军,你这是为何?” 北静王也一样不敢相信,冯铁军他是了解的,一向持身公正,从不涉及党争,更不可能去帮忠顺王谋逆造反。 “别问了!”冯铁军撇头没看北静王的眼睛,瓮声道:“若想活命,便放下武器投降吧!” “冯铁军,你竟敢背弃朕?” 露台之上的承宏帝也被方才的情形吓了一跳,他突然感觉场上的局势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之外。 方才冯铁军和林宗宪将郑克志、何文渊押进来时,白芳主和李擎苍竟还死心塌地的护着忠顺王,他便觉得有些奇怪。 李擎苍也就罢了,白芳主可是做惯了墙头草的,最擅长左右逢源,忠顺王的造反明显已经失败,他为何还继续留在忠顺王身边? 现在连大将军冯铁军都倒了戈,承宏帝此刻已经不能说是不安了,以他对局势的判断之敏锐,此刻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哪里算漏了么? 禁军、巡防营、京畿四营,都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啊! 第三十九章 城破 第四十章 神念大成 第四十一章 攻守之势相易 第四十二章 哪有凡人做神仙? 第四十三章 反戈 “孟师!” 忠顺王大喜过望,他对露台上的三大先天是不抱太大希望的,方才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却没想到三人其中本应该是最难以说服的孟圣倒了戈。 他这一生研读圣贤文章,桃李满天下,最是固执、孤洁,从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 孟圣此举倒是引得玉璧之下的死忠之臣破口大骂起来,其中许多人都是东山书院出来的,还受过孟圣的教导,什么‘圣贤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配为人师表’等话都有,非常难听。 “东山书院还有数千莘莘学子,老夫可死,却不能误了他们的性命。” 孟圣面对这些臣子也深深低下了头,无颜以对,言语中只有苦涩和愧怍。 “孟师不必怀自责之心,日后东山书院子弟必盈满全朝,为国效力。” 忠顺王心情很好,他幼年时同北静王一起承教于孟圣,要让他下令杀孟圣,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他不管孟圣出于何种考量,只要愿意归顺便是好事,日后对于朝局也有利。 毕竟东山书院是大梁第一儒门学府,不知给朝廷输送了多少人才,真要动了书院,对梁国朝廷是个沉重的打击。 忠顺王已经开始考虑他登基以后的情形了。 眼下敌我已经完全分明,官员、王公们都选好了各自的阵营。承宏帝这边只剩禁军和北静王,还有两大先天以及一些死忠之臣,都是争取不过来的硬骨头。 忠顺王眼中厉色闪过,转头望向广云子,轻声道:“国师,动手吧!” 广云子点点头,右手一挥,大喝道:“上!” 八尊金甲力士闻令而动,屠刀高高举起,向九龙玉璧方向大步而去。 “我们上吧!” 云万海与林宗宪相视一眼,一同飞跃下了玉璧,正面迎上了八尊金甲力士。 林宗宪抽出了自己的大刀,而云万海却没有拿出那把玄铁剑,而是用的自己原本的剑。 金甲力士个个都刀枪不入,先天级别的攻击也很难伤到它们,但二人好歹都是当今武道的巅峰存在,各自都有绝活,拖一下时间还是能办到的。 在广云子的神念操控下,八尊金甲力士与云万海、林宗宪战到了一起。 藏剑山庄不愧是天下第一庄,作为老庄主的云万海已入了先天二十余年了,一手归一剑法已经玩得炉火纯青,手、眼、身、法、步早已融为一体,金甲力士也一时伤不到他。 林宗宪虽然入先天没几年,但胜在宫中珍奇药物无数,下场前他已服下几颗气血大补丸,此刻尽凭着一身磅礴真气与几尊金甲力士缠斗起来。 广云子似乎对金甲力士十分有信心,并未下场以自身法力攻击这二人,而是一心一意用神念操控着金甲力士。 正当此时,忠顺王身后沉默了许久的孟圣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儒衫长袖中突然有一柄银色短剑竖直掉落下来,剑柄到了袖口时刚好被他的手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孟圣挥剑就向身前的忠顺王斩去,直取脖颈。 方才一番归附的表演,正是三人商量时孟圣主动提出的方案。先假意无奈投诚,然后待云万海和林宗宪牵制住广云子时,再由孟圣背后下手,除掉忠顺王。 孟圣这一生研读圣贤文章,教化万民,岂会附逆?那他如何面对圣贤?如何面对自己教过的千万弟子? “叮——” 一声轻响,剑刃距离忠顺王只剩几寸的距离了,而原本一旁专心操控金甲力士的广云子却突然反应了过来,反手一拈,以其神念之敏锐,立即捕捉到了剑刃的轨迹,并轻易将其捏在了手中。 孟圣拼了老命向玄铁剑中注入真气,但广云子的手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封印,以他先天的修为使出全力,竟也动弹不了分毫。 孟圣此时手里的短剑正是云天意交给云万海的玄铁剑,云万海却是将其交给了孟圣。 这一击,孟圣已经使用了全力,却没想到这广云子竟能一心二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哼哼!你以为你们三人的传音老夫听不到么?” 广云子嘴角掀起一丝笑意,看孟圣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笼中鸟儿一样,颇为玩味。 “你——” 孟圣大惊,随即感觉到周身传来一股无比强大的束缚之力,将他整个人牢牢捏住,紧固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面庞顿时憋得通红。 广云子捏住玄铁剑的手轻抬,孟圣整个人便以这个体态被他渐渐举到空中。 “你以为面对真正的仙人,这些阴谋诡计会管用么?” 广云子心念一动,八尊与云万海和林宗宪缠斗的金甲力士突然将手中巨剑往地面一插,顿时从地面涌出道道金光。金光照射到二人身上,如一股巨力般击打在二人之身,不仅招式被打断,身体也被击飞了老远才落下来,口喷鲜血,受伤不轻。 很明显,广云子早已用神念偷听到了三人对话,故意在和他们玩过家家,便如玩弄手中的小虫一样。 一下就捏死了还有什么乐趣? 广云子仰视着孟圣,就像高举着一只随时可以狠狠摔下的虫子,眼神中尽是玩弄之意。 而孟圣已经使出了全力,却根本无法挣脱广云子的束缚,此刻自然明白了二者之间的差距,已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只等死了。 广云子这便觉得无趣了,一掌向上猛击在孟圣胸前,发出一声护体真气崩碎和骨骼断裂的巨响,并将其扔在了地上。 “噗——” 孟圣落在地上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堂堂先天高手,在广云子手上却没走过一招,此刻仰面躺在地上,全身骨骼尽碎,凄惨无比。 “孟卿......” 承宏帝见此场景也不禁为之动容,玉璧下的臣子们纷纷哭嚎起来,错怪了孟圣。 两旁观望的臣子的更是抬不起头来,一个个低头羞愧不已。 “孟师!” 忠顺王没想到孟圣会来这么一手,他虽深知孟圣虽然固执、偏执,但其对书院弟子们的关爱也不是假的。 忠顺王承教在其身下时是亲身感受过的,那是孺慕之情,他依然记在心中,所以他并未怀疑孟圣方才的归附之语。 却没想到孟圣是为了取他性命! 第四十四章 剑仙 第四十五章 斗法 第四十六章 夺宝 第四十七章 苦海滔滔孽自招 九龙玉璧之下,被收缴了本命法器,神念大损的广云子还有些不甘心,两手一挥,将体内残余法力尽数催出,幻化成数百柄刀枪剑戟向安辰爆射而来。 方才状态全满的广云子都败在了自己手下,现在他只不过是不甘失败的尽力一击,又怎会让安辰看在眼里? “去!” 安辰一挥手,逆鳞剑便正面迎向那那些刀兵,剑身上的神曦携着强大的法力浪潮将那些刀兵瞬间击碎,并直向广云子首级射去。 “砰——” 一声轻响,逆鳞剑从广云子的印堂上方正中射过,但是上面的神曦已经被安辰抑下,仅将其发带斩碎,并将头皮划开一个小口子,并无其它伤害。 广云子发带瞬间碎裂,黑白交错的发丝便在风中散落下来,并有一道血迹从其美人髻处淌下,到鼻梁、嘴唇、下巴,将其面庞分割成两半,再也没有了那仙风道骨的气度。 “这怎么可能?” 方才还不可一世、神采飞扬的广云子,整个人瞬间枯槁下来,面如死灰。 他力竭无望,口中仍不肯置信地喃喃着:“你怎么可能会使道法?” 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他身为大梁一代国师,左右朝局大权近十年,纵掠天下,终于晋入梦寐以求的超凡脱俗之境,却没高兴几个时辰,转眼便败在了同进阶不久的对手之下,屠刀悬颈。 这个对手,不能说是他他亲自塑造,也可以说是他亲手促成的! 正是他为了培育了黄巾灵豆,剥削大梁万民的药石,在最后的关键几日,导致别人找上门来,盗走了自己辛苦数年炼制的玄金和仙书等物。 促成了安辰晋入炼神! 一切皆因自己纵掠天下药材而起,可要是不这样,他自己何时才能突破炼神境界?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老死,再入轮回!再尝轮回之苦! 缘起缘落,种因得果!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广云子一下跪倒在地上,仰天长恸,悲嚎不已。 他抛家舍业、丢妻弃子,一心追寻大道。苦修四十年终入先天,又二十年才将先天修满,然后十多年为筹谋破境,来到这大梁,终谋得这国师之位。 这么多年苦心孤诣,除了奉迎承宏帝、应付忠顺王,其他时间都在琢磨翻译那《六识凝神法》,或者一点一点炼制玄金,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只为了这一天。 他身为求仙者,见过太多碌碌一生,却始终不能得道,最后郁郁而终的同道中人。 他不想那样,不想再尝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等诸多轮回之苦,所以哪怕是不择手段,他也一定要晋入这超凡脱俗之境。 从此再不做凡人! 这一路行来,多少艰难险阻都渡过了,终于晋入了梦寐以求的境界。 可快乐的时光却如此短暂,他岂能甘心? 付出一生,收回几成? “苦海滔滔孽自招!” 安辰见此场景也不免动容,但想起广云子的作为,不禁摇头轻叹,有感而发。 “黄口小儿......” 广云子转头看向安辰,满面凄凉,惨然泣道:“老夫临渊履薄凡七十余载,你怎知我心中......”他一下一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绵绵之痛!” 他哭得伤心,安辰亦是心中感慨,二人虽是对手,但论起道来,在场中唯有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心有也不免有些戚戚然。 “安某心中有一些疑惑,你若肯解,我可向朝廷奏请免你一死,只废去你的一身法力,圈禁终身,你意下如何?” “呵呵......” 广云子惨笑,废去这一身法力,圈禁至死,那他还修的什么仙?求的什么大逍遥?大自在? “老夫败了,也认了,又何惧在轮回中再走几遭?” 他看着安辰,惨笑中又莫名嗤笑了几声,“老夫不会将所知告诉你的!仙路崎岖,你自己去渡吧!有一日身死道消也好,证得长生也罢,都与老夫无关!” 这一日诸多变故,宴自黎明始,现却已黄昏。 广云子转身望向夕阳,强压下体内伤势,摇摇晃晃站起来,极目远眺。 夕阳辉煌中,日薄西山。 他想起自己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已然逝去的年华。 爱欲、权利、钱财、他都曾经拥有过,却因为追寻大道都放弃了。 而大道,追寻之日长,拥有之刻短,现在终于也都没有了,但也谈不上后悔! 他想起安辰那句话。 “苦海滔滔孽自招,迷人不醒半分毫。 世人不修长生法,枉在世上走一遭!” 他转头望了望大好世界,面上悲痛尽收,终于放下一切,一指轻点印堂,自断心脉,站立而绝! 一股秋风袭来,将广云子的发丝拨乱,身上的皇家道袍也吹得猎猎作响,最终仰面挺倒在地上,只溅起一抔尘灰,再无声息。 梁国一代国师,一生参悟玄门妙法、研究仙家圣文,为求破境,不惜巧取豪夺、枉法营私,祸乱朝政,终于在破境当日,感受了几个时辰的炼神大道的美妙感觉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中,自行了断在这奉天殿下。 九龙玉璧之上,承宏帝、北静王,宫城下,忠顺王、白芳主等人看着这震撼的一幕,良久无语,心头各有一番滋味。 安辰亦是轻叹,伸手将逆鳞剑收回袖中,沉默良久。 站在广云子的尸体旁,他有些孤单的身影在众人眼中却显得十分伟岸,形如沐浴圣光的天神。 “安卿,立下万世之功啊!” 九龙玉璧之上,承宏帝虽然经过方才一番打击,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可眼见安辰力挽狂澜,将广云子手刃,激动得站起身来,大喜过望。 他本以为今日已是死局的,谁能想到凭空杀出个安辰,竟比神威赫赫的广云子还强,瞬间扭转了局势。 “朕要敕封安卿为我大梁六极穹宇圣善忠孝仁慈大国师,同朕并尊,受天下飨!” 殿前上下官员、禁军、宦官无不拜倒,以拜见天子之礼向安辰行拜! “拜见国师!” 更有方才坚持不肯附逆的言官清流们痛哭流涕,大呼“祖宗显灵,江山社稷得保,苍天有眼,派下仙人除奸云云。” 安辰看了一眼承宏帝,却没有谢恩。 他知道这是承宏帝眼见今日他威严尽失,而安辰现在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以仙剑仙法在场内群臣百官心中树立起无上威信,想拉拢安辰,保住自己摇摇欲坠的位置而已。 以安辰现在的能量,帮不帮承宏帝皆在他愿与不愿之间,但他怎么会帮这样一个视天下人为刍狗的不仁之君? 第四十八章 处置(上) 第四十九章 处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