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晚风习习,夏季的江南,浔阳西江水起伏不定,距离岸边不远处灯火通明,江面停泊着两艘艳丽唯美的画舫,其上声乐和鸣,人声鼎沸,带起浔阳夜晚的一道风景,这就是浔阳最大的特色,富绅之家,迁客骚人饮酒赋诗的绝好地方。 顺江而下七里处,有一处凹进去的港湾,那一带没有水草,被人用木栅栏圈了起来,显然是人为的圈占了的,却不知作何用途。 晚间自小路上迎风而来的,是一绝美容颜,手中提着两个大包,轻轻的在身边悠荡,看身形步伐沉稳,似乎有些功夫在身,只这容貌在昏暗的月光下一闪一闪,醉倒了星星,迷倒了月亮。 那人越走越近,直到身入画舫,带起了惊叫无数,这是怎样的故事?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1/10 正是忙碌时节,田间一片火热耕作,官道之上亦是火热异常,一路吹吹打打自北向南,看去像是浔阳人家迎亲队伍。 偶尔好事之人抬头观望,却不见新官人马前引路,喜乐吹的无精打采,听得人耳朵不舒服。本应美好事物,大早上却给人添堵,若非婚嫁当前,只应沾喜,不得染愁,真想挥舞陇间锄头,罩在头上训一训这收人钱不造人事的媒人家。 好在婚嫁队伍不长,零零散散十几随从,转瞬过了田间,顺着官道向浔阳进发。 浔阳城依山傍水而城,本名寻阳,只因连年干旱,有位不知姓名的高官在这寻阳城外出动军队引西江一条支流到了城外,自此,寻阳城外百姓才得以引西江水灌溉田亩,后为了纪念这个事情,寻阳城改了名字,叫做浔阳城。 浔阳城内外只隔水相望,这西江支流南北贯穿,出浔阳后总能看到西江两岸边俏丽的姑娘在江边浆洗衣裳。 闲聊的姑娘们一边捶打着衣服,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有趣的事情,自官道来的喜乐钻入到姑娘们的耳朵里,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满眼羡慕的踮起脚尖看着,都想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出了阁,又不知是哪家小郎君,从此离开了她们的幻想。 喜乐吹吹打打进了浔阳城,姑娘们却多多少少带了些失望,不仅没见着小郎君,就是那喜婆也都未见踪影,哪家的姑娘送嫁,这般简陋了事? 追着婚轿的还有些调皮的娃娃,也不见派送糖果,也不见来人打赏,转了几圈也就无趣的散了去。 相比城北的热闹,此时城南的一处宅院却挂满白帆,门口冷冷清清,不见有人进出,这人家显然是有什么人去世,只是相比这宅院规模,不似是个小户人家才对。 冷清的格调终究不得保持长久,被那懒散的喜乐打破,似是停了许久也不曾离去。 主人家恼了,安静的院落里才咿呀一声推门走出了三人。 这三人衣衫凌乱,冠华歪斜,黑棕蓝三色长衫出来,真个分清谁是谁来。 当先黑色长衫那人拖了拖袖子,摆了摆衣衫,最后扶了扶帽子,一开口却是惹人发笑之言。 “哪家的喜婆端地没有眼力劲儿,专往我四公子府上添堵,报上名来,待会儿撕打起来,别说我们四公子欺负人!” 喜乐声登时停了下来,轿中女子心中紧张,却不敢抛头露面,与陌生男子接触。 轿夫有个机灵的,轻轻对着轿子里的小娘子问话。 “小娘子,这家人家不像是个迎亲的,倒像是送葬的,我们是不是走错了人家?可别真冲了人家的霉头,这大喜的日子最是不吉利。” 轿中女子思量片刻也回了话。 “辛苦伯伯再去问来,此处是不是孟遗的宅子,若不是,可代我问清路径,小女子感激不尽。” “小娘子说的哪里话,我去便是。” 轿子落下,一轿夫打扮男子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走上前来,用短打抹了把汗开言问:“哪个是孟遗?新娘子都送到了府上,却不见来人迎,凭白失了礼数。” “呀?” 几声惊讶响起,那三男子对视一眼,眼中惊奇,当下那黑衣男子说道:“此处正是孟宅,有些商量事,尔等先在此等候。”说完,三扯两扯将另外二人拉进院子,咚当一声,大门被关上。 一行送嫁汉子没了兴致,纷纷靠在边上休息。 “什么怪毛病?这些富家子弟当真没什么好东西。” “就是,看这扮相,莫不是喝了花酒?” “瞧你说的,你喝过花酒?哪里来的银钱?” “这可不能对你说,你嘴巴最大,说与你听,我家婆姨怕是要拆了房子嘞。” “当着小娘子的面不要太大声,人家夫家如何,你们几个抬轿子的,瞎费什么心!” “你个半拉棒子倒说起俺们来了,行你多些墨水是吧?” “揍是,显白呗。” 呸声不断,那汉子被一群人嘲弄,也当真脸不红气不喘,横着膀子看着他们耍。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2/10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3/10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4/10 “快快快,哪个是孟遗,赶紧将新娘子迎进去,顺便将我们的账也结了。” “送亲的还要迎亲的结喜钱?怎么说法?” “我又未娶亲,你问张兄。” “我娶亲之时也从未过问过这事情啊!” 崔尘束无语,上前答对,“多少银钱,报来。” “自皖县到此共计一百八十七路程,给个彩头,二两银子就行。” “让新妇先下来,万一你抬个空轿唬人钱财怎么办?” “对对,崔兄说的是,让人下来,揭开盖头我等观上一观。” “好你个段易峰,孟兄新妇,用你看甚?迎下来!” 轿中女子摆弄手中喜帕,心中如五味瓶打翻,如今轿已入门,箭已离弦,哪还能后悔?只得撑着胆子自轿中走出来,站在轿前。 “果然是个女子!” 三人见女子身段的姑娘走出,放下心来,问道:“既然是孟兄新妇,一定带有婚书,拿来我看。” 女子身躯一颤,只听清脆之音传出,“我是孟遗新妇,他出来自然可以看,其他人不方便验看。” 崔尘束三人一愣,这小娘子还有些胆识,只是这孟遗已经躺在棺内,如何能出来与她相见?若真出来相见,怕不是会骇死一片人。 张博轩开口说道:“小娘子言虽有理,但我兄弟三人也不是故意刁难,我兄弟三人与孟兄是多年好友,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一门亲事,况且这亲事来的,来的如此蹊跷。” “我奉父命嫁人,如何说来的蹊跷?” “我看这样,我等也不必在此僵持,我兄弟三人转过身去,小娘子自己看过。” “转过去,转过去。” “偏你话多,我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留着你的话去哄莳花楼的姑娘,莫在这浪费口舌。” 女子等了片刻,直到崔尘束出言催促,她才伸出手来轻轻将盖头的一角撩起,只看见门前一片缟素,她再是愚钝也看了清楚,这家里怕是出了变故,心中凉了一大截。 “却不知孟家是何人出了何事?” 张博轩听了回过身来,走到那些送亲队伍中间,给了他们五两银子,将人打发了去。 崔尘束开言,道:“实不相瞒,孟遗孟兄正是昨日间刚刚故去。” “唉,姑娘,姑娘!!” “快快快,扶进去!” “这男女有别,何况……” “事急从权!读书读傻了吧!” “先别骂他,快些扶进去。” “崔兄和张兄都是有家室的人,兄弟我还未娶亲,理应避嫌。” “走你的吧!” 三人将孟家新妇送进房内歇息,又找来郎中给瞧了,郎中只说是急火攻心闭过气去了,不碍事,休息休息就好。 张博轩三人坐在院中唉声叹气,当真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孟遗的葬礼还未办,却又多出了个未亡人,偏偏家中缺少主事之人,当真急死个人! “唉……” “你这都是第十八遍叹气了。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晃悠了!” “有这么多吗?” “张兄还是不要再转了,我与崔兄确实头疼。” “我方才在想,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事?” “张兄是什么意思?” “崔兄,段兄,我们兄弟三人虽然与孟兄交厚,可无论是孟兄的后事,还是新妇入门,都是孟兄家事,我们贸然决定怕是会惹来孟二郎的不快。” “张兄这考虑也不无道理,可如今这天气,要不了三天,左邻右舍都得催着咱将人埋了,哪里等得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孟昭?” “还是那句话,事急从权,将来二郎若是找我麻烦,崔兄和张兄得替我担待一二。” “段兄这话说的,孟飞时何时给过我面子?崔兄最是知道,我一见二郎,腿都打摆子。” “不光是你,我又何尝不是。” “都是苦命的兄弟啊!”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孟兄啊,你怎么会有这么彪悍的兄弟呢,可苦了兄弟了!” “呜呼哀哉!”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5/10 夜晚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虫鸣之声陪伴,躺在床上的人醒了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黑暗之中看不清东西。 她勉强坐了起来,摸索着穿上了鞋子,慢慢凑到一张桌前,左摸右摸也摸不到火折子,只得坐在桌子前发呆。 人若倒起霉来当真会有个大写的霉字映在额头,先是父亲无故被迫害,判了弃市,自己好不容易脱了大难,却想不到还未入门便成了二嫁之身! 女子名叫柳絮,皖县柳家大小姐,自小锦衣玉食,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如今家中落魄,又能讲究些什么?日子还要向前看,只是不知道她那已故的丈夫给没给她留下什么,若也是个苦命的,怕她又会沦落街头,像她这样的弱女子,该如何过活? “唉……” 几家欢喜几家愁,愁来愁去愁更愁。柳絮心中烦乱下,摸黑行到门口,轻轻的推开了房门,顺着小路走了出去。 此时崔尘束,张博轩和段易峰三人已经离开,偌大的一个孟家空空荡荡,一个鬼影都不见,这里倒像是一处鬼宅般阴森恐怖。 “啊”! 柳絮惊叫一声回头看去,左右扫了扫并未看到人,不由头皮发麻,用手抱着头,脑中一片空白,她现在有些后悔从那小黑屋里走出来了。 低头又行一段,不时发出一声尖叫,这还未遇到什么鬼怪,怕是会被自己吓死! 柳絮惊魂未定,靠在回廊的一角蹲在地上,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一有个风吹草动她都会大叫一声给自己壮胆。 柳絮心中惊慌,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她不敢回头,双腿也抖得厉害,这夜怎么会这么黑,月亮也没有,星星也没有,整个宅院也看不到一个人,守夜的没有,回廊上也没有灯,简直是陷入了死地一般! 柳絮精神一点点绷紧,她感觉再等下去会受不了,整个人崩溃掉,鼓起最后一丝的勇气,从回廊的角落里爬起来,弯着身子低着头,瞅准了一个方向猛跑出去。 跑出一段距离,才发现头顶有光亮传来,人踏入光亮以后,再也提不起力气,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哇呜呜呜……”柳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心中的委屈此时已经决堤,再也控制不住,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声音凄惨哀婉,倒也符合现在孟家的格调。 哭了半晌却突然收了声,柳絮瘪了瘪嘴,闷声抽泣几声,哭了半天,肚子居然饿了,饥饿战胜了恐惧和委屈,柳絮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向光亮的房子走了过去。有光就有人,有人就一定会找到吃的,神逻辑,完美。 柳絮想到吃的,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看这天色黑的,怕是已经过了凌晨。她慢慢的走到一间房子内,这间屋子没有关门,里面也有光亮,柳絮直接进了去,向里面走,看着屋子内的装饰,柳絮又是一惊,居然摸到了灵堂之上,中间停着的棺材里,应该就是她已故去的夫君孟遗! 柳絮手上合十,不断的在身前摆动,嘴中嘀咕着,“夫君莫要怪罪,我实在太饿了,想咱两个,夫妻本是一体,我吃了,也就是你吃了,我得了,就是你得了,总归是我好你也好,对吧?” 她手中抓着肥的流油的烧鸡,狼吞虎咽的开始吃了起来,刚吃了几口就用手猛烈的拍着胸口,从棺材侧面爬起来,在桌子上拿起一个酒壶,打开盖子闻了闻,是酒!当下硬着头皮嘴对嘴喝了一大口,却因为壶有两个嘴儿,这边大嘴儿堵住,边上长嘴儿又向外流了不少酒出来,全部撒在了她的身上。 柳絮一急之下,酒也喝的呛了,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弓着身子,脸红的像只熟透了的大虾,这一口气险着没上来。 “呵……”柳絮长长吸了口气,右手摸了摸脖子,手掌上的油腻全部都抹在了脖子上,柳絮嫌弃的想要用袖子擦,却猛然想起她出门之时,只有这一身嫁衣和婚书,身上再无其它,若此时将嫁衣弄的脏兮兮的,她当真没脸见人了。 好在这灵堂之上不缺布料,随意扯过一块白布,抖了抖,就在自己的嘴上和脖子上擦了起来,随即又将烧鸡举了起来,对着鸡腿猛攻。 美美的打了个饱嗝,总算是将五脏庙安抚好了,柳絮伸了伸懒腰,一股困意袭来,歪扭着身子向堂后走去,也许是酒意上涌,喝的太多了,没走几步就身子一堆,倒在一旁睡了起来。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6/10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7/10 西江之上的早晨和晚上都十分美丽,各有各的特色,清晨之时水汽上浮,成雾状,将整个画舫拖住,如同神仙居所般美不胜收,朝霞一照,更似嫦娥起舞,云走云停之间,倒映出瑰丽景色。 趁着寂静之时,崔尘束与张博轩二人上了云排。这云排也是浔阳城中一道特色景观,只因它连接着城内与城外,一路跨过西街,越过城墙,一直延伸到西江之上的画舫。 开这莳花楼的,也定是这手眼通天的人物,若无财力,如何能修的起云排?若无势力,如何能跨越了城内城外? 说句放肆的话,这等人物一旦出现,怕是整个江南都要被震上一震,这般背景之下,哪个敢在莳花楼里造次? 崔尘束与张博轩过了云排,抖了抖身上的水珠,低头下了画舫。 “这般早就过来,真是遭罪,张兄真是我的至交好友啊。” “莫要抱怨了,再迟片刻,段景那厮要跑了!” “清晨露水这般重,他才不会这时候离开呢。” “崔兄几时变得傻了?哪一次咱们不是乘小船靠岸,在老安那里用过早饭再从城外游玩回去?” “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怕遇到熟人说些闲话,哪个不知我浔阳四公子的名号,哪个又不知我们经常一起活动?现在可好,我们四公子的名号传的连孩子老妇全都知道了,你听听他们说的,夜宿莳花楼,命都丢在里面了,那是什么好人该去的地方吗?我就听个曲儿,喝个酒,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崔兄,莫动怒,息怒息怒,你们是不怕,为兄我这不是家有河东狮嘛。” “鬼扯,嫂嫂乃是京都有名的大家闺秀,被你比做河东狮,那我家夫人怎么说?” “到了到了,怎么办?推门进去?” “张兄这是什么毛病?专门喜欢闯兄弟的房门!” “崔兄莫要玩笑,我去找花娘来。” “找什么花娘,在不在的,拍门问就是了。” “不是……” “段易峰,在不在,回个话!” 啪啪啪拍门的声音响起,张博轩来不及阻止捂着脸转过身去。 “拉个狗才清早乱叫嘞,拖粗嘞打似!” “……”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迎面有四、五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向崔尘束和张博轩行来。 “各位兄弟,这块儿练的不错,有些功夫,那个不要打脸,误会,都是误会,不是,真是……啊!” 一声惨叫,两道落水声响起,张博轩抹了把脸,自水中露出头来,见崔尘束还未上来,赶紧潜下去将他拖了出来。 “哇”! “憋死我了,怎么又是这孙子!” “我就知道,没看我都没反抗吗!” “也是真倒霉,上一次也是来找段易峰,这厮真是我的克星,张兄,日后千万不要拉着我大早上来莳花楼!” “偏你没有记性,上次被丢下来,差点被呛死,这次又被丢下来,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张兄不要打趣,快帮我一下,左耳里面真进水了。” “……” 张博轩照着崔尘束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不想这次手下的重了些,一下将崔尘束打了个后仰,又一次落在了水中。张博轩赶紧再次潜下水,将他提了出来。 “轻点,轻点,现在我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长些记性,那孙子都把莳花楼当家了,吃喝拉撒都在这,你说你没事儿喊个什么劲儿?找花娘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得了,别光顾着损我,载我一下。” “你可真是丢了我们浔阳四公子的脸,泅水都不会!” “没被淹死都是那孙子手下留情了,走走,也别管段易峰那厮了,回去换了衣服直接去孟兄家。” “你怎么又重了?” “不可能,最近酒喝的多,饭食都少了,怎么会重?” “真的重了很多!” “不会吧?” “等我看看,你先闭住气。” 张博轩闭住气沉入水中,却发现崔尘束的腿上缠着一片水草,他用手扯了扯,没有扯断,只得浮了上来。 “噗啊”。 “张兄,怎么样?” 张博轩抹了把水,“你最近一定是中了什么邪,下面有一片水草缠在了你的腿上,我扯了半天也没扯断。” “那怎么办?” “我看它缠的不算太紧,你赶紧把鞋子和裤子脱了扔掉,赶紧脱身出来,再等下去怕是被缠死,到时就走不脱了。” 崔尘束嘴巴一张,吓了一跳,赶紧将腰带解开,脚上踢腾着,将鞋子甩掉,又将裤子脱到了小腿上,却卡住拉不动了。 “再帮我一下,卡住了。” “那你挺住,我下去看看。” 张博轩再次潜下水来,顺着崔尘束的小腿,一点点将他的裤子褪了下来。 张博轩露出头来道:“快走,这一带不安全。”说完将崔尘束夹在腋下向岸边游去。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8/10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9/10 第一集:谷雨化泪,应是旧景迎新人10 等待的时光最是漫长,张博轩的掐人中绝招用过之后也不见起效,只得请了位郎中来给瞧瞧。 郎中来了后翻了翻段易峰的眼皮,又给他切了脉,当下一针扎在人中上,人立马醒了。 “张兄,你的绝招是不是没练到家?郎中来了也是这法子。” “这中间肯定有其他什么奥妙,待我去询问一二。” 张博轩起身送郎中离开,崔尘束将段易峰拉起来,靠在柱子边休息。 不一会儿张博轩就回来了。 “怎么说?” “郎中看我骨骼惊奇,要收我为徒,老夫掐指一算我还是不想成为一个刽子手!” “什么啊?说点能听懂的!” “秘诀就在于……”张博轩拉了个长音儿,接着道:“没见血!” “什么意思?” “崔兄,浔阳四公子马上就要变成两公子了,难道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究竟如何,这般急人!” “跟上点儿我的脚步,没见血,是说我掐人中,掐的轻了!他拿针扎的,当然见了血,自然好了。” “还可以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 “醒了醒了,段兄,段兄?” “段兄,如何了?可还认得我是谁吗?” 段易峰翻了翻白眼儿,道:“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还让我们兄弟认你做甚?” “唉?好了,真好了,你看,你看,你把我手差点抓断!” “崔兄,说话过过脑子。” “张兄可在的,你休想抵赖!” 段易峰疑惑的看着张博轩,张博轩摊了摊手,“事实的确如此,为了弥补你犯下的过错,晚上这顿,你请。” “当真是这样?我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谁知道你中了什么魔障,对我下了死手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瞧不上我,趁机要干掉我!” “崔兄言重了,我哪里会有那实力?” “咦?段兄要有这实力当真会弄死他这个不要脸的!” “绝无此事!崔兄莫要听张兄挑唆!” “听不听在我,晚间这一顿,非要吃回来不可!” 段易峰苦着脸,道:“小弟身无分文,两袖清风,不如将我那宅子卖了,换顿酒钱与二位兄长痛饮?” “得了吧,云姑娘的宅子你也敢卖!” “嗯……” “嗯?” 一声轻吟响起,张博轩,段易峰与崔尘束皆疑惑的转头看去,却见柳絮揉着头,慢慢的坐起了身子。 “快快,转过头去!” “转什么转,那不是掩耳盗铃嘛,不是已经看过了嘛。” “那怎么一样?你转不转?不转你只得休了你那云舒,娶了她为妻!” “转!” 三人同时转身,背对着柳絮。 柳絮悠悠转醒,头很沉,入眼处仍然在孟遗的灵堂之中,只是身前多了三道人影,看装束是男子打扮! “嫂嫂可是醒了?在下有礼,我这里有一方面纱,送予嫂嫂遮面。” 段易峰的声音传出,背着手抛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昨夜云舒为他准备的,想是会用到,没想到此时却派上用场了。 柳絮神色一紧,摸了摸头上,盖头已经不知何处去了,凑过身去,将布包解开取出了里面黑丝面纱,比量了一番,还挺合适,当下将它戴上,开口说道:“三位可以转身了,妾身好了。” 张博轩三人回过身来,与柳絮对坐在一起,张博轩当先说道:“嫂嫂原谅则个,昨日事起突然,我兄弟三人粗心大意,未考虑周全,让嫂嫂受委屈了,只是这,这喜服不可再穿了。” “我……我只这一身衣服。” 柳絮脸色难看,这三人与她非亲非故,她开不了口,只是这灵堂之上穿着喜服晃来晃去确实不妥,心中着实委屈极了,看看就要哭出声来。 “这个好办,莳花楼上多的是女子衣物,我找云舒要几件来。” “不长脑子!莳花楼的衣服太过艳美,如何穿的出?此时找人做成衣已是来不及,不如嫂嫂先在别院住下,切不要随意走动,待衣服做好后再送来予你,如何?” “还是张兄考虑周全。” 柳絮心头一跳,开口说道:“不必如此麻烦,我既为孟家妇,自然要为夫君披麻戴孝,予我些白布,我自己裁剪就好。” “嫂嫂有这手艺?” “哪个女子不会女红?” “就是就是,崔兄真是少见多怪,家中夫人是不是不会女红?” 崔尘束被说中心思,不由尴尬的笑了两声。 “那就劳烦嫂嫂自行动手,对了,家中没有制备女子用品,这些银钱嫂嫂先拿着,看着置办些日常。” 柳絮默然,没有伸手接张博轩给的银子,说道:“妾身初来乍到,偏赶上如此事情,很多事情毫无头绪,三位既是我夫君好友,不妨与我说说孟家现状如何?” “唔,嫂嫂想听,我等自然愿意告知,只是嫂嫂这新妇身份还未定下,我等三人只是孟兄好友,却不是至亲,待孟家二郎回转,再定夺嫂嫂去留问题如何?” 柳絮听着张博轩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她留下,这怎么行?柳絮现在无家可归,若再回皖县,怕是会被县官抓回去送入教坊司为奴为婢!不能回去! “孟家二郎是哪一个?” “二郎在西北学艺未归,不过已经去人通知了,这一来一去怕是要十几日的功夫,嫂嫂安心住下,一切等二郎回来再做定夺,只是孟兄的后事不得不办,我与崔兄,段兄合计过,还是要让孟兄早日入土为安的好,免得街坊邻居议论。” “这,好吧,我一弱女子,在浔阳也是人生地不熟,一切全靠三位友人帮持了。” “嫂嫂言重了,若无其它事,嫂嫂还请别院歇息,晚些会有人来照料嫂嫂生活。” “不敢再劳烦诸位。” “嫂嫂请。”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1/14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2/14 莳花楼地处城中心,位置最是优越,且阁楼也是浔阳城最高的地方,此时上面站着的,是莳花楼的四位花魁,云舒,芙美人,雪儿姐和巧儿姐。 云舒与芙美人是清倌人,云舒善歌,芙美人善舞。雪儿姐和巧儿姐年岁比云舒和芙美人大了些,抵不住岁月的侵蚀,又没有强横的靠背,半强迫的也开始招揽客人。 最近两年云舒又与段易峰那风流才子打的火热,正琢磨着替自己赎身,和段易峰好好过日子的,花娘听了后都哭晕了好几晌,死活不同意她走,云舒逼急了也拿死威胁花娘,花娘好说歹说才让云舒暂时在莳花楼撑场面,花娘承诺一旦找到能顶替她的人就放她离开。 这么一算下来,莳花楼四花魁只剩下了年岁最小的芙美人还算稳定,可也独木难支,浔阳城从来不缺狗大户,一个芙美人根本应付不过来,而云舒虽然没走,却也很少公开招揽客人,多数时间都与那段易峰郎情妾意,恨的花娘牙根儿直痒痒,却又得罪不得。 段易峰身为浔阳四公子之一,吟诗作赋,妙曲填词十分擅长,尤其与崔尘束搭档,一作曲,一填词,当真珠连璧合,精妙绝伦,不光莳花楼的姑娘们喜欢,连天南地北的豪客也喜欢这个调调,没有才情,却偏偏喜欢附庸风雅。 段易峰与崔尘束这名号还真不是吹的,而是公认的强。段易峰,醉酒填词百花拥,崔尘束,闻音必出曲有误。什么意思?段易峰一旦喝醉了,酒性上来就会为弹曲儿的姐儿填词和唱,经他的填词,这小曲儿再传唱时却是多了灵魂般,感人肺腑,惹人落泪,或又美妙绝伦,让人沉迷其中。崔尘束更是厉害,耳朵一旦听到曲调就会驻足倾听,一旦出现失误他就会冲上去指正,也不管究竟是什么人在弹曲儿,有些大家甚至不敢在公开的场合随意弹奏,只怕座下的哪人站起来,就是崔尘束!也有人刻意弹错吸引崔尘束的注意,得到他的指点,幸运的更是能让他亲自谱曲,荣宠之极。 浔阳四公子,花娘轻易不敢开罪,其中最弱的孟东顾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可惜饮酒过度,死了!而张博轩之所以闻名,不光是因为他的书法千金难求,更是因为他背后实力雄厚,无人敢惹。 “云姐姐,你看这少年究竟长成什么样子,咱们门前被堵的都出不去人了。” “妹妹怕是也想瞧一瞧这少年的样貌,看看合不合妹妹的意,若是中意了,怕是要与他私奔了吧?” “云姐姐真会取笑,我哪里有姐姐这般手段,将段公子收拾的如此妥帖。” “这个还真羡慕不来,段景与我当真是天造地设一般,我非图他才气过人,他与我似是长了一颗心般,心意相通,我哪怕皱皱眉,咳嗽一声,他都能猜出我的心思。” “段公子对别人可真不是这般用心,别人求他给填个词,都会被他将曲调喷的体无完肤,有一次连崔大家的曲儿都被喷了。” “活该,谁让崔尘束醉酒之后无德行,偏要写些哩语浪曲,被人记录了下来,只凭这一曲,他都会名满浔阳,你瞧瞧现在哪个客人来了不点上他这一曲?” “倒真是如此,客人的恶趣味妹妹也曾领教过,只是这曲调有了,却不曾填词编舞,着实有些为难!” “妹妹这是来做说客的?” “云姐姐英明睿智,妹妹这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你,却是巧儿姐身边的丫头,拖了关系让我疏通,巧儿姐毕竟与我有恩,她的面子我怎么敢弗了去!” “也难为你了,罢了,等段景来了,我替你说项。” “多谢云姐姐!” “你呀!真的对下面那少年没兴趣?” “人这般多,我也不敢下去呀,日后若有机会再一睹他容貌吧。”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3/14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4/14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5/14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6/14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7/14 浔阳城很多年没这么热闹了,如今被孟飞时的强势出场吸引了大半个浔阳城的人口,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当真是男女通吃,能走动的,醒着的,都来看这热闹,连城东的商贩都不做生意,关了店门出来瞧热闹来了! 孟飞时此时坐在马上被围着动弹不得,他周围一片闹吵吵的声音,他想开口说什么,瞬间都被淹没在周围的嘈杂声中。 此时孟飞时眼睛向城南家中的方向看去,面色有些忧郁,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表情放到人群之中却换了意思! “啊啊啊,好有魅力的眼神啊,这样的男子当真是世间少有啊!” “前面的快些趴下,我夫君在找我呢,一会儿找不到我都要急疯了!” “哪个臭不要脸的喊我夫君!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谁这么大的谱要和我撕扯?我爹是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县官不如现管,我爹是浔阳县令周昕大人!” “真是不知羞耻,我从未听说周大人有女儿!” “我是私生女!” “呸,个臭不要脸的!” “我好像听说司隶校尉皇甫大人只有一个侄子啊?” “是吗?那她是个什么东西?” “我爹就是司隶校尉!麾下司马!怎样?” “豆大个官儿也在这显摆,这是什么地方?浔阳!除了京都,这里随便拉出一个来,家势都比你强!” “瞎说!我身后就有讨饭的!” “讨饭怎么了!他爹是丐帮帮主!” “我!从未,见过你们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小女子不才,当之无愧!” 柳絮是开心的,若不是今日偷跑出来,如何会有这般热闹可瞧?这浔阳与皖县只相隔不足二百里,民风差距居然这般大! 也不怪柳絮小题大做,皖县在庐江郡中人口排行第二,却无任何特色可言,既无达官贵人入住,也无商贾巨富光临,人家浔阳还能人工挖条支流,皖县就只能干瞪眼,这西江就只挖到浔阳,根本就没有继续向里挖,皖县也缺水!可就是没人管,没人问! 县令鲁未又是个只认钱财的人,哪里会管这闲事?就柳枫的家业,放在浔阳一比,不过普通人家而已,就这!鲁未也要冒着丢官的风险,阴谋设计才霸占了柳家的资产。 这么点儿油水儿,给周昕,周昕都懒得抬眼看,但反过来说,周昕生冷不忌,多少不嫌,多给多收,少给少收,不给!想着法子的也要收!浔阳的日子比起皖县,滋润的不要太幸福! 柳絮爬上桥墩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她努力平衡着身子,想要稳住在上面,这桥墩太小了,即使能站在上面也只能放上一只脚,柳絮又从未有过登高戏耍的经验,勉强将身子爬在墩子上,怎么直立起来却是做不到! 柳絮气恼的踢腾了几下,这桥墩子滑溜溜,扒在上面都勉强,上面的墩面儿更是不平整,硌得柳絮肚子疼,可再疼也挡不住她的好奇心!若能从路上过去看一眼她也满足了,关键就是路上根本行不通,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爬墩子是个多累人的活?看看柳絮就知道了,她现在手脚并用,不断的挪动身子,希望能找到一个平衡点支撑着她,这样她就能腾出脚来向上攀爬。 可能是前日下过雨,也可能这桥墩靠近河水,柱子上异常滑溜,脚蹬在上面也没有个着力点,柳絮只能用肚子慢慢向前边蹭,每蹭一下她都疼得呲牙咧嘴!此时的她也是进退不得,上去吧,用把子力气就能窜上来,可下去就为难了,脚也没地方蹬,身子也没地方放,最主要下边只有一块地方是和桥连着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到河里! 柳絮折腾了半天,才在小腹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手上用力,腿也曲起来,两只脚的脚跟蹬在了桥墩的边缘上,撅着屁股,颤抖着腿,慢慢的将身子躬起来。 趴着的时候还未发现,站在这桥墩之上想要掌握平衡是这般的困难!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8/14 孟飞时的目光被一道风景吸引,那身形笨拙,难看的要死,偏偏进入了他的眼中,也许这就叫做,只因为在人群之中多看了你一眼吧。 孟飞时较有兴趣的看着那身影不断的扭动,嘴角挂着笑,登时又引发一场尖叫声,几万人拼了命的喊夫君,瞬间一顶国民夫君的帽子扣在了孟飞时的头上,更有甚者居然喊着要抢他回去当压寨夫人!这声音一出,那人瞬间被一群公子小姐围攻,只祈求他能保住性命,毕竟孟飞时可是没有出手杀人! 随着那女子的扭动,孟飞时的表情也逐渐丰富,可在下一刻,孟飞时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在马上用力一踏,飞身向那边飞去。 浔阳城中众人何时见过这种高来高去的好手?一时间都愣在当场,那些公子小姐们目光都随着孟飞时的身影向桥头的方向看去,那边却有一白衣女子摇摇晃晃向河中坠去! “啊!” 柳絮努力站起来时,双脚踩的地方太小,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下坠入。 柳絮闭上眼睛,心中一阵紧张,甚至都忘记了要长吸一口气,下面,可是一条河!直到撞到了什么东西,才尖叫一声,以为是落在了河里。 柳絮闭着眼等待了一会儿却不见有窒息或者呼吸困难的情况出现,心下不由一愣,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下,却看见了对方眼眸中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她的面纱不知何时也丢了去。 柳絮的颜值与美女绝不搭边儿,长的还算清秀,属于那种耐看不讨嫌的类型,想发现她的美,你要细看,可谁又能在这样的时代没事儿趴在人脸上看你是不是漂亮呢? 乍一看之下,柳絮在路人中间很容易迷失,被人忽略,甚至找不到,个子不突出,长相一样不突出,这样一个女子,抢了无数少女的理想夫君,可想而知,岸上是多么的疯狂,怕是想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柳絮脖颈后仰,一张绝美的容颜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种感觉!是他吧?若是我,我也一样会疯狂的呢!此刻的柳絮震惊的想不出如何形容这男人的美,若不是他头上的吞天兽面紫金冠,证实他是个男子,险些就让柳絮误认为他是个绝世美人,让她或者其他女人都生不出一丝嫉妒之心的美人! 人们都说,你的容颜若比别人差,别人看了心中会很平衡,若比别人强那么一丝,别人就会心生嫉妒,若比别人强出一大截,别人就会用仰视的目光看着你,这种眼光叫羡慕,不叫嫉妒! 柳絮的世界在此时仿佛停止了一般,这么美的男子,谁该有那么大的福气,嫁给他为妻呢?我若是个男人怕也会抢了他,做个男宠,沉醉在这温柔乡,从此君王不上朝了吧! “啊啊,太邪恶了!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了!” “可是!真的好想拥有他,成为他的女王大人!” 柳絮的手伸向那柔美的脸庞,触摸了下。 “咦,手感都这么真实,好柔软啊!不想放手了!” 她的心脏砰砰砰的乱跳着,伸出的右手在这张完美的脸上上下其手,连耳朵都没有放过。 突然她动作一僵,手缩了回来,想道,“不行不行!我怎么可以喜欢他呢!我可是嫁了人的,这也太荒缪了!” 心中怎么想是一回事,身体却出于本能的出卖了她,想要再去摸一摸那绝世容颜!她的手再次伸向那容颜,眼看着就要触碰到了,冷不防的一个声音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还没摸够?” “啊!” 柳絮尖叫一声,思想回到现实,此时她才发现,她竟然没有落水,而是被这个男人抱在了怀里!可听这声音很柔美啊!怎么会这样,出现幻觉了吗?又出现幻觉了! “不要再乱动了,再扭下去我们会一起跌进水中!” 听到这样一句话,柳絮听话的不再踢腾,也许因为她的声音太过温柔,也许是她的容颜太过艳丽,柳絮发现,她被这男人颜杀(颜值秒杀,毫无抵抗力)了! “啊……” “啊……” 更多的尖叫声自岸上响起,岸上的公子小姐们全都尖叫起来了。 “那个是哪家的贱人!还我夫君!” “小浪蹄子,放开我夫君啊!” “啊啊啊,我要杀了她,她居然摸我夫君!” “啊!她还捏,我晕了,她捏了我夫君的脸!臭不要脸啊,呜呜……” “夫君,我在这啊,摸我啊,摸我!” “夫君!不要离开我啊,我长的比她漂亮啊,我家中土地三百倾,全都陪嫁给你!” “地主婆发威,没实力的都向后靠一靠!” “有钱有地了不起吗?” “了不起!” “了不起!” “了不起!” 那问了话的姑娘瞬间脸憋的通红,大叫一声,“有地有什么了不起!我爹是扬州牧!” 这一声下去,原本怼她的姑娘们瞬间被压住了声音,没有人再说有地是多么了不起了! 和一方封疆大吏掰手腕子,明显不是一个级别啊,你跟人家比地多,你是在炫富吗?那不好意思,随便找个由头砍了你,你的土地归我了!有军队的官,你惹不起! “怎么都不说话了?” “小姐,你都把州牧大人抬出来了,谁还敢和你争抢啊!” “他怀里不就抱着一个!” “我们怎么办?出又出不去,只能干瞪眼!”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9/14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10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11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12 孟飞时这三个字只在空气中停留了片刻,可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几万人如同约好了一般,都各自回家,该干嘛干嘛去了,城中瞬间如同冬季里下了场大雪一般冷清下来,根本看不到什么行人了,好似都在躲着他一般。 孟飞时看着仍然躲在自己怀里的柳絮,双臂向下一放,将柳絮放在了地上,可柳絮的手臂仍然挂在他的脖子上,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孟飞时就这样半蹲着身子,看着柳絮,柳絮也丝毫不让的看着他。 “不打算起来了吗?” “啊!” 被孟飞时叫破,柳絮无法再装下去,只得惊叫一声放开了孟飞时的脖子,在地上骨碌一圈,爬了起来。 孟飞时看了看柳絮,见她没有受到什么惊吓,放下心来,手指放入口中吹了声口哨,对岸一声马嘶传来,顺着路径奔跑过来。 那马跑到他身边后,大脑袋扬起,向孟飞时伸来。 孟飞时微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轻声自语一声,“走吧。”随即跨上黄骠马,打马向城南飞奔而去,留下柳絮呆在原地吃了满口的灰尘。 “咳咳!”柳絮不由暗骂一声“无情”!这般貌美的男子,就应该有风度一些,干嘛不送一送我嘛…… 柳絮浑然忘记了,就在方才,这个“无情”的男人,刚刚救了她的性命! “噗哇!” 水面扑腾间,露出三个人的脑袋,两个人举着一人,将他推上岸,另外那两人也跟着爬了上来。 “快看看崔兄,他喝了一肚子水,别一口气上不来,跟着孟兄一道去了!” “乌鸦嘴!帮我按着他。” 这三人正是被孟飞时吓的跳了河的崔尘束,张博轩和段易峰三人,崔尘束反应慢了些,张博轩与段易峰都游出挺远了,他才跳下来,这二人哪里会不顾他的性命独自游走?又返身回来将崔尘束救起,即便这样,崔尘束也是喝足了喝水。 “三位,叔叔,可好?” 柳絮尴尬的上前打了声招呼,这三人都是她夫君旧日的好友,在她到孟家之后也是照顾有加,路上遇到,理应招呼一声的。 呃!张博轩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不曾想这岸上还有人在! “你是?” “孟遗的新妇,柳絮。” “啊!嫂嫂莫怪,莫怪!” “失礼了,失礼了。” “没事,只是今日还要多谢几位叔叔搭救。” “搭救?搭救什么?” “莫不是?” “说不得!” 张博轩捂住段易峰的嘴,赶紧叉开话道:“嫂嫂见谅,崔兄落水,我等需赶紧施救,失礼之处请嫂嫂见谅!” “啊,那叔叔自便,我先回去了。” “嫂嫂慢走!” 见柳絮走远,段易峰道:“方才二郎抱着的,岂不是?” “都说了,说不得,说不得,你偏偏嘴贱要说出来做甚?还怕二郎不找我们麻烦?” “呃,这不是没想到嘛。” “快将崔兄救醒!”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13 第二集:颜杀浔阳,绝美小叔叔现身14 第三集:远避城外,旧仇未报添新仇1 柳絮终究没能留在孟家,看着紧闭的大门,柳絮委屈极了,揪着头发哇哇大叫几声,“什么嘛!就这样把我扫地出门!”恨的她用脚直接去踢大门,这宅院的大门乃是青铜浇筑,如何能踢得?只一脚下去疼得柳絮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啊呀!疼疼疼……” 柳絮脱下鞋子和袜子,看了看已经肿起来的脚丫儿,一脸愤恨,“这个无情的小叔叔,除了长得好看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揉了半晌脚面,仍是感觉疼痛,柳絮试着站起来,又结连哎呦几声,泪水挂在眼眶直打转,看了看被丢的满地的东西,柳絮冷哼一声,瞧不起我是吧?她将这些东西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拿走,这些东西都是张叔叔置办下的,将她那件嫁衣卷起,对着那门冷哼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 刚走出几步,柳絮心中压抑不住怒火,“你孟家不认我这新妇,我还不稀罕嫁给一个死人呢!我就不信这偌大的浔阳城,我找不到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成婚,成你个头啊!” 柳絮将手中的婚书奋力一甩,这婚书本无多少重量,偏生柳絮这力气用的对了,这婚书旋转着飞进了孟家的宅院。 看着已经飞进院子里的婚书,柳絮又懊恼的捶了捶胸口,哽咽着道:“这下可好,想拿回来也是不可能了,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现在想想,哭也无用,她只得抱着那嫁衣漫无目的的走着,去哪里,她自己都没有想好。再次路过和小叔叔相遇的那座桥,站在这桥墩边上驻足良久,柳絮撅了撅嘴,这路不走也罢!一转身向城东行去。 看看天色已经渐渐晚了,柳絮的晚饭也没有个着落,摸了摸饿瘪了的肚子,柳絮有苦说不出,怎样先把今晚熬过去呢? 路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吃摊位,柳絮本能的吞咽着口水,可当摊主询问她要不要来上一碗时,柳絮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因为她身上根本没有钱,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越走越累,越累越饿,越饿越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柳絮终于忍受不住饥饿,决定想办法弄点吃的,她看了看手中抱着的嫁衣,心中一横,一分钱也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一柔弱女子呢? 柳絮走进一家布行,左右看了看,这里面全是布匹,没有成衣。 布行的伙计见有客人上门,立刻迎了上去,道:“姑娘选些什么布匹?我们店蜀锦,罗纱,绸缎,葛布,麻布,绢布应有尽有,不知姑娘想选哪种布?做什么衣衫用?” “小哥,我不买布,你们可收成衣吗?”柳絮心中十分紧张,若不是被逼无奈,她又如何会厚着脸皮来这布店询问? “成衣啊?本店自是……” “收!我们收!” “东家?您不是?” “什么这不是那不是的?有客人来,我们就要让客人满意,你呀,学去吧。” 一个胖胖的男子从后堂出来,看到柳絮手中的嫁衣时,心中就有了想法,等柳絮问出口时,马上出来插话,再晚片刻,人都让那倒灶的小子赶跑了! “姑娘有什么成衣要卖?拿出来给我上上眼,可好?” 柳絮一听这店家要收她的嫁衣,赶紧将手中的嫁衣抖了开来,道:“这是一身新嫁衣,我只穿了一次,您给看看。” 这店家做布匹生意多年,这嫁衣是个什么料子打眼一瞅就看的出,但为了往下压压价,只能和柳絮多套上几句。 “姑娘这嫁衣做的倒也精细,料子也算不错,只是这款式已成,衣裳嘛,也是旧的,价格方面……” “我只穿了一次,您看看,还是很新的。” “这样吧姑娘,你若想卖,我就勉强收下,给你三百个足重的五铢,怎么样?” “三百个?一个馒头要多少个?” “馒头比较便宜,一个钱能买三四个。” “卖了!” “嗯,你若觉得少我们还可以……” “你说啥?卖了?” 这店家刚想说给她提提价格,可话到嘴边总觉得这姑娘说的话有些不对,一想之下才想起来,她方才不是说的不卖,而是说卖了!这就卖了?三百钱? “对啊,卖了!”柳絮小手一伸,示意店家给钱。 这店家脑瓜子仍然晕晕乎乎,这是哪里来的傻姑娘?这嫁衣光做工,布料成本都不下十两银子,他压在三百钱本也没打算能用这个价买下来,谁想这姑娘生怕他后悔一般,一张嘴就卖了! “难道我看走眼了?” 店家将钱给了柳絮后,拿着手中的嫁衣又仔细端详了一遍,生怕自己是受了骗,可看了又看,这绝对能值十两银子的啊!难道是这货来路不正? 想到此处店家心中一跳,赶紧招呼伙计将店门关闭,生意也不做了,把这嫁衣藏好,又嘱咐伙计道:“日后若有人问起这嫁衣的事,打死也不承认收过,听到没?对了,那女娃再上门只管轰出去。” 柳絮坐在桥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馒头,噎到了就喝一口河中的水,也不管这水是否能喝。 夜逐渐晚了,东市也要关了,柳絮不得不从东市走出来,吃了几个馒头,又喝了一肚子的水,她饿是不饿了,可在什么地方睡觉却成了现在最大的问题,继续在浔阳城里走着,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地方睡觉,再走下去很有可能被宵禁的武侯抓去坐牢,那时柳絮就彻底完了! 趁着还有些时间,柳絮赶紧躲进了一家店铺后院的猪圈中,将睡着的猪踢了起来,她把那湿漉漉的稻草攒成一堆儿,铺在身下,缩在墙角开始睡了起来。 一夜过去,柳絮睡的很不安稳,不光是猪圈的味道不好,就是这潮湿的稻草,发霉的味道,侵蚀在衣服上湿乎乎的,也让她难受异常。 清早趁着没什么人,柳絮将衣服放在河边浆洗一番,用了半天的力气,才勉强让衣服不滴水,这衣服嗒在身上,被阳光一照,湿气上涌,那叫一个难受! 可柳絮不敢脱下来,她里面就只剩下一件底衣了,穿着底衣上街,不被人当成疯子打死才怪了!忍着不适,柳絮又进入了东市,她不光要吃饭,还要努力找份活计,这样才能养活自己。 跑了一上午也没找到一份适合的活计,不是要出把子力气的,就是要有学问的,柳絮自问学问还算不错,可人家一看是个女子,死活也不肯用。万般无奈之下,柳絮只得继续寻找。 前方是家米行,她准备去那试试运气。 “成记?” 米行名成记,显然店主姓成,这个姓可是少有的很,柳絮走进店里,店家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买多少米?” “主家,我不买米,你这里可缺人手?” 店家看了看柳絮,问道:“你要找个活计?” “还请主家赏口饭吃。” “我这倒是真缺个浣娘,你能做吗?” “浣娘?做什么的?” “浣娘都不知道你做什么工!” “主家,主家,我是真不知道,我以前也是个富家小姐,这不是家道中落,实在过不下去了嘛,主家,您担待,我一定能行,您说,要我做什么?” “原来还是富贵出身!也罢,你若吃得辛苦就做,这浣娘就是浆洗衣服的活儿,我这每日里大概有百八十件衣服需要浆洗,你愿意做吗?” “有多少工钱?” “工钱没有,朝食,晌食管够。” “没有工钱啊?” “你做不做?不做滚蛋,我这不要吃白食的。” 柳絮一咬牙,道:“做!” 这好歹是份活计,不用为吃饭发愁,可住的地方人家是不管的,柳絮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衣食住行是这般的难! 冰冷的水,脏兮兮的衣服,浓重的汗臭味儿,无一不刺激着柳絮的神经,即便如此,柳絮也咬牙坚持,手冷总比心冷强,一念到此,她就想到了她那个无情的小叔叔! 不管柳絮如何诅咒,如何谩骂,孟飞时是听不到的,柳絮有柳絮的愁,孟飞时也有他的愁,他突然发现,他出不了门了! 自从他回了浔阳,孟家的门就从来没安宁过,不断的有媒婆上门,一波一波,都是给城中待嫁的姑娘们说亲的,孟飞时开始还好言相劝,声称自己兄长刚刚过世,不宜谈婚论嫁,倒也打发了几人,可这几天来的媒婆越发的嚣张起来了,不光是浔阳左近的媒婆,连官媒都来了,给他保的,最次的一人官职都在从八品上,有一个官媒最是嚣张,拿了两口大箱子,咚咚两声扔在孟飞时的院子中,坐在箱子上,手中拿着一张长长的绢布,逐一开始念找她保媒的人家,每介绍一家,就介绍一下她们家有多少资产,官位在什么等阶,之后又开始夸起姑娘们多么的贤惠,多么的温柔可人,倒是没有一个媒婆见了孟飞时,当着他的面夸姑娘长的美的,再美能美过孟飞时?他的颜值可以说通杀整个浔阳城,不论男女! 孟飞时被堵的烦了,白日里紧闭家门,只有夜晚的时候,才敢出门散散心。 第三集:远避城外,旧仇未报添新仇2 浔阳城的夜只有莳花楼上灯火通明,其他各处绝对看不到有任何一家敢这样明目张胆违反宵禁的,城北的县府对面的茶楼算一个,只因为这里坐着的都是县衙的三班衙捕,公人差役,县府已经成了周大人私人的禁脔,他们这些个小兵也只得另寻去处,刚好,姜老三的茶楼做的他们临时的歇脚点儿。 县府中一间屋子的灯亮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对着灯火摇头晃脑,不时抚掌笑笑,又端起书继续看下去。 “想不到阿昶这般晚了也不曾休息!” 那书生一愣,放下书对着窗外轻声问道:“是谁在那里?” “你还是那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书生走到窗前,想了想,猛的拉开窗户,向外面看去。 嗖! 一道人影越过窗户飞身进了屋子。 书生将窗户关上,笑着说道:“入我房门只走窗子的,除了阿昭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干!” “阿昶,一别十年未见,你倒是长成偏偏少年郎了!” “你不是也一样,看这面容,这身段,你要是个女子,我都想娶了你做婆姨。” “他人这般说,我可能会出手杀了他。” “那我呢?你准备怎么对我?” “你我形同一人,杀你与自杀何异?这还用问?” “哈哈哈……阿昭,你还是没变,我到现在都还在想,你说你一个江湖侠客,怎么就喜欢与我这书呆子一般的人物称兄道弟呢?”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也不知是谁,跟着我的屁股后面怎么甩都甩不掉!” “孟昭!” “周昶!” “十年了,终于又见到你,我,真想你啊。” “我也是一般,无时无刻不想念你啊。” “来,坐下说,今日我破破例,与兄不醉不归。” “那自然好,我今日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你啊,啊哈哈哈……” 书生准备酒菜的速度很快,去不多时,一桌酒菜就送到了他的桌上,端起酒杯,周昶与孟昭二人举杯庆贺,谈起了往事。 往事如酒,越是久了,越是香醇。 “你这你去就是十年,我们从原来的年少无知到现在,阿昭你不曾成亲吧?” “学艺十年,只有我与师傅二人,哪里能娶亲,倒是你,身为县府公子,应该不愁娶妻吧?” “那是自然,我虽然没有你这般灭杀一切样貌,才华却甩你十条街,爱慕我的人也不在少数,随便挑了一个,凑合着过了这辈子,挺好。” “你说的轻松,怕是心中在乎的紧,你是一点儿没变。” “你不也一样?我俩年岁相当,阿昭你长我三月,日后当以表字相称,方显亲近。” “孟昭,孟飞时。” “周昶,周伯通。” “干!” “请!” “果然宴无好宴,伯通是要在喝酒这上面强压我一头啊。” “我也就只能在这找找面子,不过你突然回来,却是为了何事?”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家兄孟遗已经去世十余日了。” “什么?有这等事?我当真不知,张博轩也不曾找我说起!” “也不怪他,你自幼与我交好,与我兄那几个好友到底要疏远一些。” “不光如此,自你走后,你兄孟遗都不曾登我一次门,我即使去你家中探望也时常扑个空。” “看来这么多年,你与他们确实疏远了。” “不知兄长葬在何处?改日我与你一同去祭奠一番,也不枉我两家想交多年。” “大可不必,我与伯通交好,只是个人,并无两家交好的意思,你爹是浔阳令,位高权重,而我又最不得他喜欢,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的好。” “飞时之言,甚善,那就只你我兄弟相交,不粘带任何人。” “嗯,来,喝酒。” “飞时来我处,只是为了找我喝酒叙旧?” “那还有别的?” “我虽很少打听外面的事,可早间有差役闲谈,我也听得几句,兄怕不是被逼着选亲呢吧?”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相瞒了,连州里的官媒都上门了,那气势,果真不是我浔阳媒婆能比的,竟坐在箱子之上,一连说出一百余位官家小姐,她带来的两口箱子里面,你猜一猜装的是些什么?” “莫不是哪家的嫁妆?” “哪里有哪一家?却是这百余家陪嫁的礼单!” “好啊!这般大手笔,飞时应该应下才是,日后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 “你知道我无心于此,我一生醉心武学,我师的三解剑法我还没有练到家,何谈其他?” “飞时却是想的差了,成家与练武哪里有冲突?谁说成了亲便不能练武的?” “非是如此,我打算为兄守孝一年,一年以后还是会回北地,继续完成我未完成的武修。” “成了亲带去便是,哪有什么妨碍?” “这么多年习惯一个人,终究还是要再等等的。” “也罢,我却也劝你不得,你这模样也不愁无妻,且随你去。” 一夜过去,周伯通已然喝醉多时,孟飞时也没有在他这里多留,乘着夜色回了孟家,倒头便睡。 第二日晌午十分,周伯通悠悠转醒,被管家带到了周昕的书房中。 周伯通睡眼惺忪,宿醉未醒,迷糊之间看清是周昕,浑身一哆嗦,酒意去了大半,赶紧爬起来给周昕行了一礼,“父亲!” 周昕眼皮一挑,押了口茶,问道:“昨夜来的是孟飞时?” “正是。” “日后与他少来往。” “这是为何?” “为何?为何?你说为何?读书都读到何处去了?没听过侠以武犯禁吗?” “父亲,你这是断章取义,儒以文乱法你怎么不带上?” “断章取义才是正理,因为这理偏向我,我为什么要把偏向别人的理也带上?给自己找不痛快!” “……” “我让你读书是为了给你仕途上铺个路,去年举秀才给你报了名字,为何缺席?” “父亲,现在朝廷时局混乱,孩儿不想出仕。” “混账东西,国家如何,与你何干?该入仕入仕,此时不入何时入?待时局清朗了?啊?那时候第一个挨刀子的,还不是你爹我?” “父亲,您就不能收手吗?” “收手?如何收?怎么收?我倒是想收手,上面的人让吗?一年问我要这个数,给不出你还活的了吗?傻孩子!你若不走出个别的门路,我周家到你这代,算是彻底没了戏!” 周伯通沉默半晌,道:“父亲还是容我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今年州里举孝廉,我打算多用些银子,送你上去,一旦有了这个身份,你就可以入朝为官,在京都肆意游荡,岂不是比窝在这浔阳舒服的多?再敢不去,我就没有你这个爹。” “父亲说反了,是我就没有你这个儿!” “让你气我!还敢打趣我!来啊,请家法!” “父亲息怒,我先告退!” 周伯通跑的快,没有被周昕抓住,若不然,少不得又是一顿鞭子。 周昕看着跑远的儿子,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不让周昶与孟飞时交往自然有他的考虑,当一个人的力量足够强大,强大到威胁到周昕时,周昕认为这种力量必须得到限制! 那日城中拥堵,就是这个孟飞时搞出来的!他堂堂县令之尊,却被一群刁民拦住去路,不得寸进,可孟飞时只报了个名号,就吓的几万人逃离,那是什么场面?当时周昕都被吓傻了,他手底下满打满算才二十多个公人,且都没什么武艺,和这孟飞时对上只有送菜的份儿,他能不急吗? 周昕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对付孟飞时了,孟飞时却仍然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他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一方父母的县官。 第三集:远避城外,旧仇未报添新仇3 今日浔阳城又来了两位特别的客人,她们主仆二人是来浔阳扩展人脉的,她们来自皖县,皖县对比浔阳,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到浔阳来扩展人脉绝对是个好的选择。 主仆二人进了东市就开始闲逛起来,虽然是有任务在身,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正逛的兴起,婢女碧儿突然在主子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女子眼神一凝,向四周看去,没发现什么,转头问道:“人呢?” 碧儿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家米行,女子会意,带着碧儿进了米行。 “姑娘买多少米?” “店家,方才我看见了位熟人进了你这米店,你可看到?” “熟人?姑娘说笑了,我这米行里全是些粗鄙汉子,哪里会认识姑娘这般的人物?” “是吗?那一定是我看错了,唉,我这故人也真是可怜,家被抄了,爹被砍了,连自己也险些丢了性命,唉,可怜啊,是不是啊碧儿?” “小姐说的极是,这位柳絮大小姐啊,可与我们小姐好着呢,若是店家知道,可不要隐瞒啊,说不得我们小姐就会有大宗的买卖照应你呢!” “小姐说的原来是她呀?您不提我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了,伙计,去看看柳絮回来了没有,叫出来让这位小姐认一认,谁还没有个落魄的时候呢,能帮忖一把那也算尽一尽朋友之义啊。” 碧儿与那小姐对视一眼,小姐使了个眼色,碧儿马上领会,道:“这里十分气闷,我们就在门外等候吧。” “啊,小姐说的是,这里味道确实难闻了些,对不住,对不住!” 二人出了米铺,径直到对面的拐角处隐藏好,那小姐道:“果真是那个贱人,我乔伊记恨的人,如何能让她还继续好好的活着?” “小姐,我就说方才我没有看错,待会儿等她出来了,小姐千万不要冲动。” “放心,你当她还是柳家大小姐吗?现在都沦落到在这种地方苟活了,我怕她做甚?” “小姐不是要摘清关系的吗?莫要留下把柄,让浔阳的官难办。” “你说的也对,一会儿确认了,你一定给我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解我心头之恨!” “小姐放心就是。” 柳絮已经晾上了一半的衣服,准备将剩余的衣服一次性运到西江边浆洗,幸好靠在墙角的独轮车还能用,柳絮将两盆衣服抱起,奋力的放在独轮车上,车子一歪,支撑不住,歪倒在一边。 “唉唉!我马上就好了,你怎么还倒了呢?” 柳絮只得将那两盆衣服从车上拿下来,先把独轮车扶起来,靠在墙边,可这车总是偏坠,怎么也立不好,柳絮气的蹲在地上撅嘴。 “柳姑娘,柳姑娘?” “咦?谁叫我呢?” 柳絮听见有人喊她,起身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看见前院的小伙计顺子向她跑过来。 “顺子,是主家找我吗?” “柳姑娘,前边儿来了位小姐,说是找你的,主家让我来叫你去认认看。” “小姐?我不认识什么小姐啊!” “认不认识,去看了就是,跟我去瞧瞧吧。” “唔,也对,唉,等等,顺子,你看看这个小车怎么能让它立住,我今天还要洗七八十件衣服,若不想个法子,怕是洗不完了。” “你说这个单腿儿驴?好办,你看啊,这不是有个方条木吗?你把它塞在一边的把手边别一下,车子向这边倾斜一点儿,看,特别老实,可靠。” “咦?还真是啊,顺子你真厉害啊!” “这算什么厉害啊,在米行做工,早就摸出门道了,走吧,柳姑娘,前边还等着呢。” “好,咱们现在就过去。” 柳絮出得后院,入了前厅,却除了主家没见得别人,开口问主家道:“主家,不是说有人找我吗?” “是有人,咱们店内狭窄,富贵人家等不及的,在外面闲逛,你出门就能看到,在对面铺子前呢。” “哦,好,那主家,我去一下就回。” 柳絮出的门来,向四周望去,哪里有半个人影? “想必是等不及走了,左右我也不认识什么小姐,理她做甚?看看时间都差不多了,再不干活晚间都回不来了!” 柳絮找不见人,也不再理会这茬,又回了店中,不一会儿从米行的侧面推出一个小车,歪歪斜斜费力向东门推去。 隐藏在暗处的乔伊和碧儿二人看了个真切,乔伊咬了咬嘴唇,对着碧儿道:“还真是这个贱人,你快想想办法。” “小姐,你看她推个车子,也不像送货的样子,而且这里离城门那么近,她该不会是出城了吧?方才见她回来的方向也是城门方向。” “你的意思是?咱们在城外下手?” “没错,城外行人稀少,她就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没人知道是咱们做的。” “那咱们跟上去看看。” 柳絮推着车子走的很慢,而且全身的精力全部都放在推车上,哪里会察觉到有人跟着她?推到西江边上,还是她平日里洗衣的地方,这地方有一个凹进去靠岸的地方,还有一块天然的石台向水中倾斜,正适合做洗衣之用。 弯腰将两盆衣服抱下来,柳絮又犯了愁,来时衣服是干的,她推起来都用出了吃奶的劲头,回去时衣服沾了水会重上许多,该怎么弄回去?衣服放在这里怕会她前脚刚走,后脚就会有其他人来洗衣服,这么多衣服,谁见了都会抱了去,柳絮赔是赔不起的。 “算啦!走一段儿再放下回来取这个,慢慢往回倒,总能回城的,只是,好累啊!” 来不及抱怨,柳絮就开始了洗衣大业,生活哪有容易二字,好容易有份活计,不能就这么丢了。 乔伊与碧儿远远的看着柳絮的身影,碧儿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对着乔伊道:“小姐,你看她在江边洗衣服呢。” “我长眼睛了,能看见!” “我的意思是,找个人,把她撞水里去。” “淹死她?对啊!这贱人不会水,还是你够坏!” “……” “那奴婢这就去找人?” “你去了,她走了怎么办?” “不会,你看她推了一车的衣服,够她洗到黑的,而且洗这么多衣服,她肯定会累的没有力气了,这样的话……” “快去,快去,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那小姐你藏在这,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 乔伊摆了摆手,眼睛盯着柳絮的身影,眼中的兴奋之意都无法掩藏。 碧儿去了一个时辰,跟着回来的还有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这人是个浔阳街头的赖子,只认钱不认人,为人还算将规矩,碧儿找人打听了许久,才花了十两银钱把人请来。 乔伊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道:“今天这事儿,不管成不成,你都没见过我主仆,明白了吗?” 乔伊看向碧儿,碧儿会意,从袖口又取出十两银子送到大汉的手中,道:“主子赏你的,看你表现。” 大汉咧嘴一笑,接过银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做我们这一行的自然懂得规矩,小姐放心便是。” 乔伊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江边洗衣服的柳絮,“就是那贱人,我只要她死。” 大汉应了一声,看了看左右,俯下身子慢慢向柳絮那边靠近。 “小姐,这里有他在就行,我们要避嫌,万一被人看到,咱们也说不清楚。” “我不在这瞧着,他失手了怎么办?” “小姐,他失手了咱们还有再下手的机会,若是小姐被人发现了,我们浑身上下都是麻烦,哪里能再脱身收拾柳絮那贱人?” “唔,你说的对,走,咱们进城等消息。” 柳絮甩了甩发酸的手臂,这才洗了一盆,还有一盆衣服没洗,看看天色,今日怕是要洗不完了,明日里又要起早些过来洗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衣服要洗呢!米行一共也就才十几个帮工,居然一天会弄出百多件衣服要我洗。” 柳絮擦了擦手,拿了两件干衣服垫在屁股下面,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反正今日也洗不完,再洗几件就往回赶,再迟些时候就进不去城了。 东城门不是主城门,日常关闭的时间要早一些,每日里寅时三刻开启,酉时一刻就关闭,以柳絮的速度,她必须提前半个时辰往回赶,才能及时赶回去。 休息了片刻,柳絮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要加把劲儿了!”蹲起来又拿起衣服放在水里侵湿,一把抓上来用棒子奋力的敲打起来。 在柳絮的身后隐藏着的大汉见她又开始洗衣服,借着洗衣服时的声音,大汉猫腰向前,几步窜到柳絮的身后,脚下用力,一脚就将柳絮踢到了江中,随后向草丛中一跃,慢慢的向远处爬。 这一幕被对岸的一个洗衣工原原本本的看了个满眼,只是相隔一条江,他无力救援,心中虽急,也是无用。 “我这是在哪?为什么我会感觉呼吸困难?” 柳絮被踢到江中后,一口气也来不及吸,直直落入水中,此时的她整个人直立着向下坠去,她仰面朝上,看着头顶上冒出的气泡,眼神开始涣散。自她的头顶掀起一道漪涟,一道黑影向她这边极速游来,柳絮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嘴巴张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无力出口…… 第三集:远避城外,旧仇未报添新仇4 “噗啊。” 西江之上一条小舟之侧,浪花翻动间,露出两个脑袋。 “快快,出来了,将人送上来。” 两个大汉粗鲁的一人拽着支胳膊,就将打捞上来的女人扔在了船上。 “呕,咳咳……” 被扔在船上的,赫然就是落水的柳絮,她被摔的呕出了几口水就再也不动了。 “扔死鱼呢?这般用力做甚!” 船上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斜愣着眼睛,冷哼一声。听声音如同二十岁的姑娘般悦耳,但往脸上一看却又是另一番风景。 “花娘,俺们是粗人,这都是收着力气做活的,若不然这小胳膊小腿儿的都得将她扯零碎了。” 大汉被那叫花娘的女人吼了一嗓子,委屈的道。 “你这莽汉,做活都不出脑子,养你这只知道吃饭的真是瞎了我的眼。” “别骂,别骂,快看看这小娘子死了没有。”水中一个大汉窜上了船,抹了把脸上的水说道。 “死死死,你这张嘴啊,早晚给老娘惹祸!” 花娘摆弄了几下,除了给这姑娘擦了擦脸上的水迹再没做别的事情。 “我说花娘,你倒是救人啊。” 大汉见花娘不紧不慢,哪里像是救人的样子?赶紧出言催促。 “这不救着呢嘛!” “你会救?再拖下去她就彻底死过去了!” “你会你干嘛不上手啊?” 大汉看了看花娘,花娘拿眼瞪着他,大汉突然低下身子,将躺在船上不动的柳絮提了起来。 “起开起开,再等会我就白救人了,彻底死你手上!” “你这天杀的杀才,你倒是轻点!” “轻不得!” 那下水救人的大汉将柳絮的双腿提起,倒立过来,将人放在自己肩膀上,用力向下跳了几下。 “呕……呕……” 柳絮腹部受到挤压,本能的吐了几口水。 “看!吐出来才算行,水喝多了得憋死。” 大汉又在船上飞奔几圈,将背上的柳絮颠了个半死,本来差点没被淹死,如今又险些被大汉颠死! “行了行了,再折腾下去活人也折腾死了。” 大汉将柳絮放下,探了探鼻息,“总算没白忙活,就这多活动一会儿,晚上需多吃上十个馒头补补。” “你个夯货,就知道吃吃吃!” “现在怎么办?人扔在这?还是……”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将她带去莳花楼吧,等人没事了再送回去,对了,看清楚方才是什么人动的手吗?” “没有,看身形是个男子,出手干净利索,怕是个专职杀手。” “这姑娘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能让人花钱买凶来杀人。” “我说花娘,你管那么多做甚?你是做买卖的,又不是做慈善的,人救下了也就是了,你还要管她日后生老病死不成?” “你懂个什么!闭嘴吧你。” “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划你的船吧。” “遭了!我的衣服!”柳絮突然坐起身来,左右胡乱的摸索着。 “还惦记那几件破衣服呢?人险些命都没了!” “呃!”柳絮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缩去,头却碰在了床的围栏上。 “哎呦”!柳絮疼得吱呀挤眼,手抱着头,身子缩成一团。 “我地天了唉,小心着些,快让我看看,碰到哪了?” 花娘手中的丝帕抖起,抓着柳絮的手拿了下来,半坐在床头将柳絮拉到身前,向她的头上看去。 柳絮缓了片刻,疼痛稍缓,开口问道:“这里是哪?你又是谁?” 花娘一边替她吹气,一边用丝帕按住头上鼓起的包,“好个没良心的,你落了水,错非我路过将你救起,你早浮尸西江了,还有空问我是谁来?” 花娘将丝帕收回,对着柳絮道:“等着,我去取些药酒来。” 柳絮见花娘出了门,这才有时间打量起这房间来,见四周装饰好似富贵人家小姐的闺房,可又有哪里不对,柳絮起身下床逛了逛,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这里相比小姐的闺房,多了个半开放的小厅,这小厅的装扮却又偏向为男子之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闺房。 吱嘎! 花娘带着个姑娘走了进来。 “唉,你怎么还起来了?”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婶婶救命之恩。” “叫什么婶婶?叫我花娘,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云舒,我们莳花楼的当红清倌人。” “云舒?这名字为何这般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柳絮一呆,那叫云舒的女子已经走上前来握住了柳絮的手,柳絮看着云舒走路的姿势优美大方,且又抚媚动人,一举一动都撩拨人的心弦,显然是受过训练才可以做到的,柳絮未来浔阳前也是大家小姐,可却没有云舒这般美艳动人,连举动都这么美的。 正在胡思乱想间,云舒轻声开口,“听说妹妹头碰了下,我来给妹妹擦些伤药,效果很好的。” “啊,不用,不用,啊!疼疼疼……” “忍忍就好,这是特效药,京都来的贡品,一般人可没有这待遇。” 云舒手腕用力虽轻,可这药涂在肿胀处却十分激烈,疼得柳絮泪眼婆娑。 “好了好了,就好,手不要乱抓。” 花娘上来抓住柳絮胡乱挥舞的手臂,按在自己小肚子上,柳絮立马老实了不少。“你的那些个衣服,车子东西我都叫人弄了回来,在我这安心修养些时日,将身子养好了再说,可好?” “你这莳花楼是个什么地方?我还要回成记米行给主家洗衣服呢。” “还洗什么衣服?受那份苦,遭那份罪!留在我这莳花楼吃香喝辣,有你享不尽的福气。” “莳花楼?做什么的?” “莳花楼你都不曾听说过?” “该是听过得吧?” 柳絮为不确定,这莳花楼她确实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却又印象不深了。 “我这莳花楼在浔阳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号称所有达官贵人,风流才子寻欢作乐的天堂寨。” “不成不成,你虽然救我性命,我来日还你恩情便是,我死也不会留在你这莳花楼!” 柳絮反应显然很大,倒是下了花娘与云舒一跳,随即醒悟过来,柳絮可能是想在了歪处,赶紧解释道:“妹妹,我们虽然人在莳花楼,可做的是清清白白的买卖,我可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非是妹妹想的那般。” “就是就是,姑娘相貌也不出众,我若选了你做……岂不是哑了我的招牌?” “花娘!” “哦,对,我是相中你,想让你接我们云舒姑娘的班,只是给客人唱曲儿,不做别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唱曲儿?” “花娘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要不然她的船怎么会刚好将你救了呢?是被你唱的曲儿吸引过去的。” 柳絮低头沉思,想不到还有这一层关系在,若不是她哼的曲调将花娘引了来,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只是这莳花楼毕竟不是清白人儿待的地方,柳絮开口道:“虽说如此,我也不能答应花娘的要求,我还要回米行,这就别过,恩情容后再报。” “哪个图你还恩情了!我这不是要求,你若愿意,那自然好,若是不愿,我这莳花楼还缺角儿不成?” 云舒见柳絮情绪急躁,显然是不想听花娘啰嗦,碍于情分没有说出口,当下劝了一句。 “花娘,人各有志,她既不愿,送她回去吧。” “唉,好好,我也不做这恶人,只是留下姓名与我,日后若有不如意处也好有个援场。” “我叫柳絮,城东成记米行一个小浣娘,别的事情我帮不上,若要浆洗衣衫找我就好。” 花娘眼睛一亮,没有多说什么,走出门外叫了个人来,这小厮眉目清秀,眼神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人物,得了花娘的令,让他送柳絮回浔阳城。 乔伊与碧儿在城中等待消息,一天过后也不见柳絮回来,心想这事情成了,可为了保险起见又在城东住下,专门盯着成记米行。 午间,碧儿急急忙忙的进了客栈,敲了敲客房的门,开门的是乔伊,将碧儿迎了进去就将门关上了。 “怎样?” “小姐,那柳絮当真命大,别莳花楼的人救了去,这不,刚刚将人送回来。” “这么说柳絮那小贱人还在成记米行?” “是。” 乔伊咬着嘴唇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突然停了下来问道:“那人回来有没有说什么?” “小姐,他得了银钱早没人了,哪里还敢在浔阳继续晃荡?万一事儿发了再跑哪里来的及。” “出去避一避风头也好,免得连累了你我。如今这计策已经失败了,再想将她推入江中淹死怕是难了,怎么办?” “小姐,俗语说:不怕偷儿,却怕偷儿惦记,只要她人还在,我们就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有理,那就先消停两天,你继续给我盯着她,也好好想想怎么弄死那小贱人。” “是,小姐。” 晚间,看看要到宵禁的时候,米行之中仍不见柳絮出来,躲在暗处偷窥的碧儿不由心中焦急起来,看看武侯就要开始巡街到此,碧儿只得做了回飞天偷儿,她在米行的墙外摞了几块石头,踩在上面轻轻翻进成记米行的后院。 碧儿不敢打火折子,只得借着月色向前摸索,堪堪摸到仓库附近,见里面有微弱的灯光闪烁,她趴在门缝向里面看了看,里面除了一些麻袋再看不到别的。 正当碧儿要离开的时候,自麻袋的后面转出柳絮的身影,柳絮偷偷的抱了把稻草来,铺着个麻袋靠在米袋边睡着了。 碧儿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没有发出声响,慢慢退到墙边,听听外面的动静,想是武侯巡街到了别处,赶紧爬到树上,自树干上退到墙上,又慢慢蹭到原本有石头的地方,慢慢将身子放了下去。 待下了墙头,碧儿暗松了口气,刚要离开,想起墙边还堆着她搬过来的石头,这里靠近门口,十分明显,若早间有人路过一定会发现有人曾经进入过米行,赶紧不辞劳苦的将石头又搬走了去。折腾半晌已是香汗淋漓,赶紧乘着月色向客栈行来。 客栈中的乔伊左等右等等不到碧儿回转心中焦急,害怕碧儿被人捉住,招出她来,正焦虑不安时,敲门声响起,乔伊一惊,轻声问道:“谁?” “小姐,是我。”门外也轻声回答,生怕惊动左右房间的客人。 乔伊赶紧走到门前,给碧儿打开房门,碧儿进来后乔伊一看之下吃了一惊,问道:“可是遇到了巡街的武侯?” 碧儿答道:“不是,等下说。” 碧儿回身在门外探头看了看,见左右一片寂静,才将房门关好。 “没遇到武侯怎么这般狼狈?” “小姐,柳絮根本没出来,我怎么能等到她?” “没出来?不可能啊,这米行一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一间客房都没有,她睡在哪里?” “我也是想不通才爬了米行的墙,进去查探了一番。” “什么?你疯了?万一被人抓住怎么办!” “小姐想除掉的人,碧儿有怎么会惜身不前呢?” 碧儿的忠心之言落在了乔伊的耳朵里就十分刺耳了,乔伊内心翻涌,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心中升起,这碧儿这般狠毒人物,万一被抓,难免会出卖我,不行,得想个招法将她一并收拾了! 这个想法一出,吓了乔伊一跳,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狠辣了?可这想法的种子已经在乔伊的心中生根发芽,彻底除不掉了。 碧儿接下来的话将乔伊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小姐,你猜我进去之后看到了什么?那位柳家大小姐居然睡在仓库里,披个麻袋睡觉,我真的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忍得了这般苦。” “哦?看到她这么惨,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再加把劲儿?别没死在我手里,自己先把自己折腾死,那就无趣了。” “小姐,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咱们可以买通米行的人,给她来个栽赃陷害!这样她没有地方去我们下起手来就方便多了!” “哦?说说看。” “咱们这样……” 碧儿在乔伊的耳边嘀咕了半晌,乔伊听了不断点头,还笑出了声音。 第三集:远避城外,旧仇未报添新仇5 柳絮自从遭遇了袭击之后,出门洗衣服都会小心一些,推独轮车出门只推一盆衣服,洗完了以后再回来换,几天时间过去,再也没有发生被人踢下西江的事情,柳絮心中疑惑,“难道是我多疑了?上次不过是个意外?” 又等了几天也没见到再有人袭击她,遂放下心来。 今天柳絮回城比较晚,因为米行今日的衣服多了一些,柳絮回来后等米行的人都走了,她才又偷偷的跑到仓库之中休息,劳累了一天,柳絮不多时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有人争吵,柳絮从睡梦之中醒来,才发现她的周围围满了人,主家赫然也在这里。柳絮揉了揉眼睛,起身看向主家,低声道:“对不住,主家,我昨日实在太困了,就没有回家,在这里睡着了。” “柳絮,你先随我出来,有些事情要找你当面对质。” “对质?对什么质?我不就是在仓库里睡了一觉吗?”柳絮心下疑惑,不过仍然跟着主家出了仓库,在后院之中站定。 “柳絮,我来问你,你为什么会睡在米库之中?” 柳絮见主家问起,将刚才的说词又说了一遍,“我是昨天太累了,就在这睡着了。” “你怎么说?” 主家看向了他身旁的一人,这人柳絮也认识,是店里的伙计顺子。 顺子当下说道:“主家,柳絮说谎!她自从来到我们米行后,每天晚上都会在米库里睡觉。” “是这样吗,柳絮?” “这……” “据实回答!” 见到主家发怒,柳絮只得说道,“我是没地方去,白天给米行浆洗衣服,晚上也只能在这地方将就一下。” “那你是承认每天晚上都在这米库之中睡觉了?” “嗯。” “柳絮,现在顺子将你告下,说你晚间偷了米行十袋米,你可承认?” “什么?说我偷米?” 柳絮惊讶的看着主家,转而看向顺子,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了米行的米?” “我是没看到,可事实证明,这里只有你在,而且米行每日白天都会有人盘点库存,这个账簿张伯可以作证。” 那叫张伯的人抬了抬满脸褶子的脸,道:“日间盘库这是定例。” “你看,张伯都说了,白天有人盘点,那这米是什么时候丢的?还不是晚上!晚上就你一个人在,不是你会是谁?” “我!我这……”柳絮咬着嘴唇看着满嘴胡话的顺子,他居然诬陷她! “顺子,我来这也有日子了,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这般害我!” “柳絮,你不必攀扯别人,现在是在问你,说吧,这十袋米你究竟藏哪里去了!” 柳絮见这一群人都认定了是她偷了米,心中有苦难言,这便是长了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这米究竟是怎么丢的!难道是白天张伯盘点的不仔细?又或者是晚上有别人进了米库将米偷走了? 现在这些猜测柳絮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没有证据,贸然出口只会让人反咬一口,现在最为关键的地方就是她在米库中睡觉被抓了个正着,而且也有偷米的时间,虽然没有当场抓到柳絮偷米,可仅凭这一点,柳絮就得吃上这一门官司。 柳絮只得看向主家,她现在当真是百口莫辩。 主家见柳絮向他看来,心下思量,“这柳絮柔柔弱弱一女子,若是要将十袋米偷出仓库,肯定会留下痕迹,或者是她有帮手,帮她偷米,可看她这笨拙的样子,哪个贼做了案后还不快跑,反而会在事发现场睡觉的道理?最主要的一点是!” 主家向柳絮靠近了一些,鼻子耸动了几下,对着柳絮道:“拿出来吧。” “什、什么?主家,我真的没偷米!” “我不要米,我要你藏在身上的东西。” 柳絮一愣,主家说要她身上藏着的东西?她藏什么了?哦!柳絮突然想到了什么,拨开人群,背过身去,在胸口处摸出了她昨天晌午放在怀中,留作晚上吃的馒头,昨晚她吃了半个,还剩下半个。 在众人的目光中,柳絮的手掌伸出,拿出了半个已经被压变形了的馒头,上面还有柳絮留下的牙印儿。 主家接过来后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果然,全是汗臭味!一个女人,若不是被生活所迫,谁不想着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偏偏这个柳絮,自打来了米行后,主家就没见她换过衣服! 主家的鼻子偏又很灵敏,偶尔遇到柳絮经过时都会闻到这种混合着汗臭味的馒头香味,这女人也许会洗澡,可这衣服绝对到现在都没有换过,味道太冲了! 就这样一个连换洗衣服都没有的人,你说她偷米,那衣服上应该沾染了白色的米灰才对啊,衣服又没有洗过的痕迹,只要扛过米袋,哪里会不留下痕迹? 主家是绝对不相信柳絮会偷米的,可现在这么多人在,他又不好直接偏向柳絮,让柳絮赔,她肯定赔不起,只能给她加些活计,让她多出工出力来弥补了。 主家心中有了计定,说道:“如今只是看到柳絮在仓库中睡觉,并没有抓到她偷米的证据,此事还是要再议,不过柳絮的嫌疑最大,我也不用你照价赔偿,这样吧,从今天起,你白天定量洗足一百件衣服,剩余的时间就替我看着仓库,夜间给我留着点神,再丢一袋米,我送你去县府!” 柳絮一听主家的话,明显是在帮她,心下高兴,道:“那您是同意我住在这里了?” “看管仓库,不住在这里怎么看?” 众人也都摸不着头脑,但主家说的很对,捉贼捉赃,没有找到柳絮偷米的证据,这帽子自然不能硬扣在柳絮的头上,而且主家也给了她惩罚,虽然这惩罚更像是给柳絮一个住的地方,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仓库哪里是能住人的?你行?你试试! 顺子偷偷的和张伯对视了一眼,张伯眯眯着眼睛,和没睁开一般,看不出他什么眼色。 “什么?不但没赶她走,反而让她看管仓库?” 客栈中,乔伊将桌子上的茶壶全都扫到地上,她简直是气炸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成记米行的主家这么维护柳絮! “顺子是这么回报的。” “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白给了他那么多银两!” “小姐,您也不要生气了,我估计是这顺子太过贪婪,我可是听说成记丢的可不是一袋半袋的米,而是整整丢了十袋!那可是十石米!凭她柳絮一个人,怎么能偷这么多米出去?” “可恶!看你找的这人!贪心不足蛇吞象,竟坏我好事,如今这一计也不成,我们怎么办?” “小姐,不如咱们这么办!干脆来个狠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碧儿在乔伊的耳边又开始嘀咕起来,乔伊乍听之下吓了一跳,捂着嘴看着碧儿,后来自己想想,这又找不到她的身上,她管这些做甚?嘱咐碧儿一定要将尾巴收好,不可留下把柄给人。 柳絮现在无比满足,生活都有了动力,为什么?有吃有住!多么容易满足的女子,可即便是这样的要求,想要得来,却也大不易。 一百件衣服,听起来不是很多,真洗的时候一样让人洗到癫狂,往日里柳絮多的时候洗过一百三十多件,少的时候也有七八十件,她现在别的地方仍然还很柔弱,这一双手臂却异常的有力量,现在推独轮车都不像以前那样晃晃悠悠了。 距离上次仓库失窃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刚开始柳絮甚至整夜都在仓库里打转,可几夜过去了,柳絮逐渐挺不住了,白日里要洗衣服,夜间还不睡觉看仓库,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天她实在熬不住,趴在米袋子上就沉沉睡去了。 夜间安静的很,柳絮的梦却不安静,她梦到了自己被置身在火海之中,浑身热的够呛,眼看着就要被活活烧死在火海之中,她却被梦境惊醒了,可当她抬眼看向四周的时候,她彻底傻眼了! 这哪里是梦境?此时她就置身在火海之中,米行的仓库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走水了!柳絮见火势渐渐凶了起来,赶紧要爬起来冲出去,可不知是吸了太多的烟,还是内心的恐惧,她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难道真的要应了梦境,死在这里? 此时城东混乱一片,左邻右舍纷纷奔走相告,成记米行着火,附近的商号全都跟着遭了殃!连县令周大人都被惊动了,带着三班衙捕,公人差役向城东而来,准备扑救火灾。 孟飞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周昶在县府饮酒,宵禁对于他这种游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即使遇到巡街的武侯,也抓他不住,孟飞时乍一听说走水的是成记米行,大叫一声,“糟糕!”来不及和周昶解释,转身出了县府就向城东一路飞奔! 这么多天过去了,孟飞时早就将家里的事情捋顺了,在收拾兄长孟遗遗物的时候发现了那一张婚书,被压在孟遗床底的小箱子里,那婚书上有褶皱,在名字落款的位置有被人折过得痕迹,孟飞时仔细验看过,上面签的赫然是他兄长孟东顾的名字! 加上柳絮出门时扔进孟宅的那张婚书,孟飞时的手中已经有了完整的两张婚书,他将两张婚书取出来对比之下才发现,这两张婚书,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造不得假,看来这柳絮当真没有说谎,她真的是他的嫂嫂! 可误会已经造成,人也已经被孟飞时赶了出去,怎么好再腆着脸皮将人再接回来?何况他兄长孟东顾已经故去,推了这门亲事对柳絮也有好处。 得知了这些后,孟飞时并没有接回柳絮的打算,而是暗中打探柳絮的下落,直到在成记米行找到了她的踪迹,孟飞时才算放心,可看了她的模样后,又十分的不解,她一个姑娘不回娘家,跑这里来做什么?还过得这般凄惨? 孟飞时曾侧面的向张博轩打听过柳絮的来历,在得知柳絮是皖县嫁过来的时并没有多想,动身去皖县,想要通过她的家人将她接回去,并向柳家人说明他兄长已经不在了的情况。 哪里知道到了皖县才听说了柳家遭逢变故的事情,这柳絮已经没有了任何倚靠,如何还回得去娘家?孟飞时心下后悔不已,悔不该不问清楚就将人赶了出去,致使柳絮凭白受了这么多的苦。 孟飞时回浔阳后想法又变了,他突然想到要将柳絮接回来该用什么借口?兄长的遗孀,他的嫂嫂?柳絮和他的关系实在尴尬,若二人住在一起,难免传出闲话!郁郁之下只得找他的好友周昶喝酒解闷儿,却不想突然听到柳絮所在的成记米行突然走水的消息,孟飞时哪里不知道柳絮,就住在米行的仓库之中! 孟飞时紧赶慢赶冲到成记米行,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即使外面的温度都十分灼热,根本靠不近前去。孟飞时眼神冰冷,拖过邻居打来的一桶水,将自己淋了个透心凉,扯下一段袖子捂住口鼻,飞身一跃就冲进了火海。 “咦?碧儿,你看那人是谁?” “哪个?” “你看他是男是女,怎生的这般美?” “小姐,这身装扮,一定是个男的,你看他头上戴的是吞天兽面紫金冠,脚上穿的是洛稠平湖金缕靴,身上又是一身紧身衣,一看就是个游侠儿。”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俊美的男子?碧儿,你去打听下,他是哪家的公子,是否婚配。” “小姐,你看上他了?” “你不喜欢美男子?” “小姐喜欢就好,碧儿确实不太喜欢这种油腻腻的男人。” “我知道你喜欢皖南的刘庄,五大三粗的汉子,哪里比得这美男子!你不喜,过阵子把你打发了出去,让你找你的庄哥哥去。” “小姐,你又取笑我,唉?小姐,你看,他这是干嘛?” “不对,他是要冲进火场救人!” “救人?救谁?成记里面不就是柳家的那小贱人吗?” “你快去打听打听,尤其是他和柳絮那个贱人有没有关系!” “小姐,我这就去。” 乔碧儿走后,乔伊一脸的阴沉可怕,“这个贱人!连死了也要将我的美男子也带走,怎么什么都和我争,和我抢?在皖县如此,到了浔阳还是如此!都惨成这样了,还有人拼死维护,凭什么?她凭什么!” 还好附近的人都在忙着帮成记米行灭火,没人关注乔伊这边,她怎么发疯,怎么癫狂都没人注意到。 孟飞时冲入火场之中,不断的闪身在各个倒下的柱子中间辗转腾挪,不时将横在正中的柱子踢飞。 “柳絮,柳絮!你听到吗?你在吗!” 孟飞时的声音在火场里回荡,见没有人回答,孟飞时继续向前推进,里面的火势更大,将孟飞时的衣服烤得嗤嗤冒热气,淋在上面的水随着孟飞时进入火场的时间已经快被蒸干了。 时间无多,孟飞时心急如焚,大喊大叫之下也不见有人回应,再突进少许,孟飞时隐约看见梁柱后面似乎是个人影,当即飞身过去,滚在地上,孟飞时手上被灼伤,衣袖火起,孟飞时赶紧将袖口的火苗扑灭,快速向这边行来,果然,柳絮就趴在这里,袖子捂住口鼻。 “柳絮,柳絮?你怎么样?咳,你,咳咳!怎么样?”孟飞时蹲着,身位高了些,吸了一口烟,咳了起来。 “小叔叔?真的是你吗?能够在死之前看见你,真好,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柳絮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有人叫她,眼光迷离之下,只见火光倒映之下,孟飞时那张绝美的容颜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以为她出现了幻觉,看来真的是回光返照了。 孟飞时心中刺痛,若不是他,也不会将这女子逼入绝境,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看着越来越凶猛的火势,孟飞时的心沉入了谷底,左右看了看,来时的路已经彻底被大火吞噬,孟飞时只能赌一把了,要么一起生,要么就为了他错误的决定,赔这女子一条性命罢! 孟飞时将身上腰带解下,又将柳絮的腰带也一并解下,将二人牢牢的捆在一起,深吸一口气,孟飞时抓起一根还没有烧起来的梁柱,挥舞着将附近掉落的木块,残渣扫到一边,看了看头顶上缺了个口的房顶,把心一横,“生死,只看这一次了!” 孟飞时脚下运力,飞身而起,手中的粗木打在柱子上借了把力气,孟飞时和柳絮的身形极速向上拔,关键时刻二人身形没有飞到理想的位置,孟飞时无处借力,只得将手中粗木掷出,双脚在粗木上一蹬,身形再次拔高,飞出房顶。 孟飞时腰部发力,身形一转,带着柳絮从房顶滚落下来,见要落地,孟飞时将柳絮的头抱住,腿夹住柳絮的腿向下一滚,一声闷哼传来,孟飞时喉咙一甜,口中腥气喷出,一口血窜出老远,再滚了几尺,二人才停了下来。 孟飞时平躺在地上,颤抖着将身上已经勒得死死地腰带扯断,慢慢的爬了起来,孟飞时此时浑身是血,腿也颤抖着,却坚持着将柳絮抱了起来,直到看到周昶带人向他这边奔来,才张嘴说了两个字,倒了下去。 第三集:远避城外,旧仇未报添新仇6 第四集:芒种因果,小庭热夜听虫鸣1 第四集:芒种因果,小庭热夜听虫鸣2 “阿嚏,阿嚏!” 小院儿中传来几声轻轻的喷嚏声,柳絮身子不时的抖动一下,用冷水洗漱,借着这个江风习习的夜,真的有些让人无所适从。 柳絮看着这满地狼藉的小院,坐在院中的矮桌旁,柳絮陷入了沉思。 自从到了浔阳,她的日子就从来没有好过,在哪里都会有倒霉事发生,甚至连累到身边的人。成记米行的东家成楚先生,一直对柳絮照顾有加,虽然从未给过她一个钱的工钱,但最起码她也没有挨饿受冻,日子总还过得去,偏偏一场大火将这一切毁灭,柳絮丢了活计,成楚先生却几乎倾家荡产,虽然这里面不知为何原因,成楚先生没有抓着她不放,可她仍然觉得对不起人家。没有招她这个浣娘之前,生意还十分红火,自从她去后,接二连三发生事故,现在也不知成记米行如何了! 即使不提成记米行,她的便宜小叔叔也是因为救她,接连受伤,前后也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伤了两次,难道她真就是天生的煞星命?遇谁克谁? 柳絮现在真的有些迷糊,她不清楚做出留在孟飞时身边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阿嚏!” 柳絮揉了揉鼻子,双臂紧了紧衣衫,冷不防肩头一沉,身上多了一件厚厚的外衣,柳絮一愣,随即心中一暖,问道:“你怎地又出来了?” “你太吵了,睡不着。” 柳絮撇了撇嘴,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叔叔,总是这般找借口,“今天,对不起啊。” “左右睡不着,一起赏月吧。”孟飞时坐在桌前,与平行而坐。 “赏月?”柳絮看了看满是星星的夜空,哪里有月亮的影踪? “现在是月初,月明星稀,哪里能看到月亮?” “……”不要老是想着拆穿好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那就随意聊聊就好。” “早说嘛。” 柳絮将身子挪过来,和孟飞时面对面,四目相对。 此时孟飞时披着头发,侧歪着头看向星空,头发自一侧垂落下来,好似调皮的孩子,风一吹过就向着脸上骚去。孟飞时也不以为意,“日后烧水要先将锅中倒入水,像今日这般将锅烧的红了再倒水,这就是后果!” “可你之前不也是将锅烧热了才放的水吗?”柳絮皱皱眉,她可是和孟飞时学的呀。 “我何时这般做过?” “之前做菜时都是这般做的!” 柳絮见孟飞时不承认,气的直瞪眼睛,凭什么?你这般做就没事,我这么做就要害的大家都受伤?不是,是你替我受伤! “做菜?”孟飞时一呆,道:“我真想劈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干嘛?” “我倒的那个是菜油,不是水!” “那我今天是倒错了吗?可我是想烧水的啊,不是要烧油。” “……” 孟飞时叹了口气,心情郁郁,“你听我说,我先给锅加热再倒菜油是怕锅中的水没有烧干,混合了菜油之后会油星四溅,溅到身上灼伤皮肤,而且你没有注意到我热锅的时间很短吗?似你这般烧,若是倒油,怕是会伤的更惨!” “哦。” 柳絮失落的低着头,她发现她真的不适合做这些,没有帮上忙不说,反而舔了更多的乱子。 “以后还是我来做这些,你随意就好,不要勉强,这样的状况再来两次,我就要交代在这了。” “哦。” 孟飞时看了看柳絮失落的样子,没有忍心继续打击她的积极性,“早些睡吧。” 孟飞时走到屋内在房门即将关闭时看了眼门外仍然坐在院子中的柳絮,微微叹息一声,轻轻关了房门。 柳絮在院中独坐良久,总归是想不通透,索性不再去想,偷偷溜到孟飞时的窗前向里面偷听,见没有什么动静,又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孟飞时趴在床上侧着头,听着门外的动静,也是微微一笑,随即也不理会,进入梦乡。 第二日天色还早,孟飞时因为受伤的关系没有起身,柳絮只得独自一人想办法,她从柜子里摸出孟飞时留下的散碎银子,将它们兜在手帕中揣在袖口中,准备早些进城,买些吃食,谁叫她什么也不会做呢? 浔阳城东市,柳絮已经有足月没有来了,再次走上这个街头,她心绪一时也不知是喜或是悲,买上些馒头和熟牛肉,想了想,又去酒肆沽了一壶酒,孟飞时时常会小酌一杯,就算是受了伤也会贪这杯中之物,若不予他些,怕是会自己跑来买,柳絮只得带些回去,每次定量给他一些也能看住他。 哼唱着小曲儿,柳絮提着酒和两个荷叶包向城外走去,等她出了门,自街尽头的转角处转出一道人影,看了看方向,再次消失在尽头,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西江畔传来溜溜歌声,宛如黄鹂清脆婉转,入人耳间。 “咦?这曲儿好生熟悉?” “怎地了?为何不走了?” “你听听?” “唔,好似是女儿红的曲儿。” “可惜没唱词儿,真个好听。” “花娘,你这真是不遗余力的找人呢,我说若是当真没有人接了我的位,你又待怎么说?” “好个没良心的,老娘辛辛苦苦将你捧红,成就了今日这般的角色,怎地?翻脸就不认旧人了?” “那哪能呢?只是我与段景的婚事拖不得了,再等几年,我早已人老珠黄,哪里还能觅得他这般如意郎君?” “我也着急着呢,上次遇上个柳絮,可惜人家不想入我莳花楼,我纵有千般手段也用不上不是?” “对对对,我们花娘最是仁义,若不然我早飞了,哪里能等到现在?” “唉,这浔阳四公子,孟东顾真个已故,你家那段易峰可好,对你也是百依百顺,日后嫁过去可要多放他来才是,不然我这楼啊,都快撑不住了。” “花娘,那你可得替我看好了他,要是敢乱来,少不得要找你麻烦!” “我的姑奶奶诶,哪个敢勾搭那段易峰,怕是早就丢了西江喂王八了。就剩下这崔尘束和张博轩还算个人物,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可惜现在崔尘束也不再给人谱曲儿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这怎能怪我?他崔尘束敢谱曲儿,我郎君如何就不能填词?别说是芙儿求到我头上,即使不如此,我也打算让段景填个词儿羞一羞他!” “你呀!不提了,不提了,哪个祖宗我也惹乎不起。” 小舟靠岸,当先三个汉子将船拽上岸停靠,花娘和云舒二人自小舟上下来,顺着方才的歌声寻来。 花娘和云舒二人走了不久就发现了孟飞时住的小院,云舒看了一眼道:“这不是玲儿的宅子吗?” “玲儿不是被周大人接进县府了吗?怎么还会住在这?” “我看不像,方才那歌声灵动优美,玲儿是绝对唱不出这韵味的,而且其中有两段儿唱得也不对,咱们莳花楼的姑娘,哪个会将这曲儿唱错?” “那会是哪家的姑娘?” “我们进去问一问便知了。” “不行,这里是周大人的宅子,我们不可随意乱闯。” “那怎么办?” “等!” 一行五人采个阴凉之处纳凉,就坐在门外不远处等着,她们都想看看是哪家的姑娘,有这般歌喉? “小叔叔可起了?” 吱呀! 门被推开,孟飞时穿戴整齐走了出来,看着柳絮手中的东西,道:“这般早,入城去了?” “嗯,买些吃食,谁让我什么都不会呢,也不好让小叔叔受了伤还要起来给我做吃食吧?” 孟飞时平静的点了点头,“浔阳城暂时先不要去了,最近城中不太平。” “不太平?有何不太平处?我怎地没发现呢?” “说了不让去,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缺什么物什自有我去置办。” “不去就不去嘛,吼什么!哼!” 柳絮将东西扔在桌子上,转身要走,方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看着孟飞时又矜着鼻子冷哼一声,将桌上的酒壶拿走了,咚的一声,柳絮将房门关了起来。 “我吼了吗?”孟飞时看了看柳絮房门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随后坐在桌子前将荷叶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馒头和切好的熟牛肉。孟飞时将馒头掰开,将牛肉放在里面夹起来,静静的吃了起来。 屋子里的柳絮偷偷的透过门缝向外面看,可只能看到一条儿,不由有些着急,想了想又走到窗子前,将窗子支了起来,小脑袋探了出来。 “哎呀!”还未及反应,人就到了窗外站定了,这该死的小叔叔竟一手拿着馒头吃的开心,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从屋子里提了出来! “最近清瘦了不少,待我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会养家禽吗?” “手拿开啊!”柳絮抓着孟飞时的衣袖想要挣脱开。 孟飞时也发现不妥,松开了手,“会养家禽吗?” “不会,什么也不会!”柳絮没好气的道。 “吃总该会吧?” “吃谁不会?不光会,我还能吃,特能吃!” “晌午过后,日头不那么晒了,我去城中抓几只鸡鸭来,放在院后养起来,也多些食材吃。” “上哪里抓去,偷盗是犯律的,要吃板子的。” “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自然是要买的!” 柳絮笑笑,见孟飞时吃的很香,也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却淡而无味。 孟飞时见了,将柳絮手中的馒头抢了过来,将馒头掰开,塞了几片熟牛肉进去,又递给了她。 柳絮接过来,美美的咬了一口,别说,还挺好吃。哦,对了!柳絮表情一变,又急急忙忙的跑进屋里,将新买的酒拿了出来,伸手递给了孟飞时。 “不是生气不给我喝吗?” “只能喝一点点,你还有伤,不能多喝。” “那就一杯吧。” “我给你倒。”柳絮开心的将酒壶拿起来,见孟飞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个竹筒来放在桌子上,等着柳絮给他倒酒,“不是这个啦!收起来,收起来,就用这个茶杯!” 柳絮将桌上扣着的茶杯翻转过来,什么嘛,那竹筒一看就是他平日里盛酒用的,这一壶酒都没有他那竹筒大,那岂不是一壶酒全都被喝掉了? “我能说不吗?” 第四集:芒种因果,小庭热夜听虫鸣3 第四集:芒种因果,小庭热夜听虫鸣4 第四集:芒种因果,小庭热夜听虫鸣5 第四集:芒种因果,小庭热夜听虫鸣6 第五集:两岸相隔,丑奴儿暗夜随行1 第五集:两岸相隔,丑奴儿暗夜随行2 第五集:两岸相隔,丑奴儿暗夜随行3 第五集:两岸相隔,丑奴儿暗夜随行4 第五集:两岸相隔,丑奴儿暗夜随行5 第五集:两岸相隔,丑奴儿暗夜随行6 第六集:臭味蝇来,相友邻谁人搭桥1 第六集:臭味蝇来,相友邻谁人搭桥2 第六集:臭味蝇来,相友邻谁人搭桥3 第六集:臭味蝇来,相友邻谁人搭桥4 莳花楼内歌舞升平,莺歌笑语,与这乐章不匹配的,也许就是画舫二楼噔噔噔的疾跑声,这声音来的似徐实疾,严九不及通报直接撞入花娘的房中,人一落地还未开口,便招来花娘的一顿数落。 “你这夯货,当真没有半分规矩,入我房中这般冒失,也不分个时候?若是被人瞧见,我这脸面放在哪里才好?” 严九看着花娘快速套上衣衫,喘着粗气道:“我哪里有功夫与你调情?快点儿吧,孟家那少侠与人动上手了!” 花娘一愣,手上动作一顿,问道:“你说谁来?” 严九道:“还有谁来,孟飞时!” 花娘当即身形一晃,赶紧自己捏住人中狠狠掐下,待疼痛起来,才缓了缓神,道:“我地娘诶,这祖宗怎地刚好一些就来给老娘惹麻烦!” 花娘赶紧披了件外衣,胡乱的蹬上鞋子,问道:“却向哪里去了?” 严九赶忙带路,到了地方伸手一指,“就是这儿了!” 花娘抬头一看,正上顶着匾额写着“闻香阁”三个大字,花娘哀嚎一声道:“这她奶奶不是狗大户费大爷的地盘?” 这游侠儿身手了得,她莳花楼的护卫根本拦不住,耽搁这功夫时间,怕人脑袋都搬了家!花娘当下一脚踢出,将门踢开,顾不上屏风后藏着的人,伸长了脖子探出屏风,正见孟飞时对费大爷施暴,眼看着这一拳下去费大爷老命就要赔了进去,赶紧尖叫一声:“住手!” 孟飞时乍听这声音,手上一顿,力道也收了三分,即便如此,这一拳下去也将那肥猪打的满面桃花别样红,眼睛一瞪,昏死过去。 花娘见状,不由大哭出声,扑上前来痛哭道:“好你个狠心的孟二郎,你这是做的甚来,我莳花楼是造了什么孽啊,先是你兄长在我莳花楼出了事,险些让我喝了西北风,如今又碰到你这么个愣头蒜,招呼都不打就将我的客人打死在这里,我可如何是好?不得活了!呜呜……” 孟飞时一愣,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的死去活来的花娘一阵无语,扯住那肥猪的衣襟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道:“你先起来,这般抱着我哭,成何体统?” “体统?体他娘的统?命都被你去了一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统!你倒是注意体统,为何就将人打死了!”花娘狠狠的扯动孟飞时的衣袖,将他的衣服都撕开了个口子,拽了一截袖子下来。 孟飞时动了动腿,这花娘搂抱的这般紧,他又不敢奋力甩开,再碰伤了她,凭白伤了情分,无奈的道:“哪个说我打死了人?” 花娘哼哼两声道:“血都流了两斗,还说未死?你以为你是谁?阎王爷亲家公,也能判人生死,饶人性命不成?” 孟飞时道:“鬼扯些什么?莫要哭了,你便是哭瞎了又有甚么用?我说人未死,那就是未死!” 花娘将腿盘在孟飞时的小腿上,身子坐直了抓着孟飞时道:“即便未死,这一口气没倒上来,人也不行了,你道你没打死,最后还是死在我莳花楼,还要我们背这官司!” 孟飞时道:“花娘,你与我也算有恩情的,我骗你做甚?我都没用力,怎地就能将人打死?他不过就是疼的晕了过去,你若想他醒来,我将他踹醒就是!” 孟飞时抬起没有被花娘抱住的那只脚就要向那肥猪踹去,花娘赶紧伸手抱住,道:“祖宗唉!你怕祸事惹的还不够大,要连我也断送了吗?” 孟飞时道:“今日本无事,是这厮放了恶仆存心找我晦气,又嘴贱自己找打,我成全了他,你反而怪我。” “孟爷,您是爷,您出手也不分个场合,都似您这般在我这大打出手,我这楼还要不要开了?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赶紧走!我真想让严九撑船一路不停给你送去关外,也省的你这惹祸精三天两头惹娘们儿担惊受怕!” 孟飞时沉默,他真就头脑一热,只顾着自己泄愤,并未考虑莳花楼如何,当下也是理亏,道:“好吧,随了你的意就是。” 花娘一听,也不哭了,直接起身将孟飞时拉了出来,临门时看着严九道:“快叫人来处置,能压几时就几时!” 严九会意,一溜烟儿的跑了,这会子看出这严九当真有些意思的,这跑路的速度真不是靠吹就能吹出的,孟飞时飞上二楼打人只在片刻,严九居然能后来者居上,将花娘也拉了来阻止,当真是快绝空前。 花娘将孟飞时拉到她的房中,将房门紧闭上,孟飞时眉头一皱,道:“这是做甚?” 花娘道:“喊什么喊?还嫌闹的不够大吗?” 孟飞时将手中提着的布包扔在桌子上,坐在一边道:“听严九说到结算的时候了,给了银钱,送我靠岸。” “你还真是大爷是吧?还问我要钱?就说你今日闹的这事,我得花多少银子,踏多少人情面皮才能将事情压下来?” 孟飞时看了看花娘,道:“我要的是柳絮洗衣的例钱,你别把我做的事情也怪在柳絮的头上,我惹的祸事,找我就是。” “你不提她我也不火,上次将巧儿姐的紫甸绢花婆罗裙洗出个口子,巧儿姐找我闹腾了好几回了,单说要柳絮赔,她那一件婆罗群是蜀中大家白夫人的杰作,当世也只有这一件,可谓千金难求,若让柳絮赔来,如何赔的起?” 孟飞时眉头一皱,道:“有这等事?为何柳絮从未与我提起?” 花娘撇了撇嘴道:“和你提起有个甚么用?你是能出得起钱,还是能找到白夫人再做上一件?” 孟飞时沉默,自言自语念着这名字,道:“白夫人,白夫人。” “莫说是你,即便整个蜀中能让她出手的人都没有,外人更是见一面都难。” “如此,我记下了,至于那条衣裙,我会想办法赔偿的,只有一点,这裙子既然我要赔来,你需取来与我,不得让那巧儿姐再穿在身上!” 花娘拍了拍大腿,比划着道:“你当这口子只有指头大?整个腋下扯了巴掌大,身形都遮挡不住了,如何穿的出去?若非如此,巧儿姐怎会与我这般吵闹?” 孟飞时苦笑一声道:“这可倒好,例钱没拿到不说,反饶了我千两白银的债!” “什么千两白银,是千两金!”花娘特意强调了一遍,白银和黄金那能一样吗! “债多不愁,难道要我赔命不成?” 花娘将孟飞时推出门去,道:“你倒什么苦水?最命苦的却是我来,赶紧走,莫要再惹事端,最近也不必让柳絮来莳花楼,待风声过去,我再找她去!” 孟飞时道了声谢,转身闪到一边,轻松下了楼,看了看画舫左右,抓住一个歇息的脚夫,道:“莫要声张,且送我过对岸。” 那脚夫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解开绳索扔在船上,一撑竹蒿离开了莳花楼的画舫。 一日过后,那费大爷额头缠的严严实实,只留下眼睛看路,口鼻换气,支着右手如同僵尸一般,随行呼呼啦啦二十余人自船上下来,登上莳花楼的画舫,费大爷也是个会做人的,专捡着晌午十分前来吵闹,此时莳花楼一片冷清,一个留宿的都没有了,只有一班姐儿尚在休息。 费大爷一挥手,他身后的一班狐朋狗友,爪牙仆役,挺着身子叫道:“花娘,出来回话!” 十四五个汉子一齐吵闹,让原本安静的莳花楼瞬间变得不清净了起来,严九看了看情况,噔噔噔的上了楼,将花娘叫了出来。 花娘打着呵欠,手扶在二楼的栏杆,向下一望,见是费大爷临门,包的像个人形粽子一般,当下调笑道:“呦,费大爷呀,这天色还这般早,怎地就到我莳花楼寻开心来了?” 楼下的费大爷嘴巴动了几下,他身旁走出一人道:“花娘,我们爷说了,他不是来寻开心的,前日夜里,将我们爷打成猪头那厮在哪?” 那人还未说完,费大爷提起右手就给了他一下,打完之后才想起右手的指头刚刚扶正,疼得他蹲在地上左甩甩胳膊,右晃晃头,就是吱哇说不出话来,真是痛到及至无声处,最是难得伤心人。 几人将费大爷扶了起来,费大爷眼皮处掉下豆大的汗珠,咧着嘴道:“蠢才!哪个是猪头!” 话一说完,赶紧又蹲在地上,仿佛蹲下能够缓解疼痛一般。 那人连连陪笑,复又转身道:“打伤我们爷的那人在哪?交出来,若不然和你们没完!” 花娘眉眼如丝瞟了一眼那人,问道:“呦,恕我眼拙,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哪个枝头觅食的官人?” 那人回头问了问身后的人,“啥子意思?” “就是你有啥子跟脚!” 那人转身道:“爷是替费大爷传话,用得着什么身份?” 花娘笑笑道:“既然不是什么天家贵胄,官家将军的,你这般在我莳花楼闹,难道是来送死的不成?呵呵……” 花娘放肆的笑出声来,费大爷费力的站了起来,推开那人,看向花娘,道:“花娘,你莳花楼有背景不假,可爷是在你这遭了毒手的,你就拿这话答对我,你认为我会善罢甘休?费爷我别的没有,就是这银子花不完,得罪我,谁都别想好过!” 花娘冷哼一声道:“您费大爷在我面前放话,我若不接着,显得我莳花楼待客不周,人我没有,有手段您不妨都用出来,看我莳花楼先倒了,还是你费大爷先人头落地!以为有银子就了不起吗?对上面的人来说,你就是头养肥了的猪,说什么时候宰,那就什么时候宰!” “你!你……” “费爷,费爷!” 第六集:臭味蝇来,相友邻谁人搭桥5 费大爷身为浔阳城的狗大户,甚是要脸面的一个人,被花娘连唬带蒙说的心头一堵,竟生生被气的晕了过去,几人上前来将他抬着送下了船,赶紧撑船找人去救。 花娘看了看这些人,呸了一口,“什么东西!” 费大爷回到浔阳城中后又将养了两天,总算有些精气神儿了,将管家召来,道:“这口气我实在难以咽下,你从今天开始给我钉在莳花楼,第一要找到当晚给我唱曲儿的伶人,第二,给我打听打听,浔阳长像俊美的男人有哪些,敢打我?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费爷,不必打听了,小人知道打您那人是谁。” 费大爷瞪了瞪眼道:“你知道为何不早说?让我在花娘那里碰了这么大颗钉子!” 管家委屈的道:“爷您也没说,我只当您要找莳花楼晦气,要些赔偿呢。” 费大爷怒道:“放屁!莳花楼是个什么所在?我惹得起吗?说,伤我的人是谁?” 管家道:“爷,这人少年成名,就是浔阳城最大的祸害孟飞时!” “孟飞时?这名字怎地这般耳熟?” “爷,您忘了?您之前还夸他功夫好,想花银子请他杀人呢!” “对!他就是那个游侠儿!娘的,这顿打算是白挨了,这种游侠儿,我更是惹不得!” 那管家眼睛一转道:“爷若忍了这口气自然无事,若真想出这口气,小人倒是有个法子,就怕爷您舍不得银子。” 费大爷瞪了瞪眼睛,他现在也就只能瞪瞪眼了,道:“快快说来。” 管家见费大爷来了兴趣,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费大爷听了直叫好,道:“就按你说的办,明日就抬我去县府!” “好,那我这就去准备。” 次日一早,费大爷就让四个大汉抬着他,跟着管家去了县府,管家敲了敲县府的门,门房懒散的问道:“哪个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手上也不含糊,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脑袋伸了出来。 管家自袖口摸出一锭银子,在门房面前晃了晃,道:“县尊大人在吗?我们爷有事拜访县尊。” 那门房眼睛一亮,手急忙伸出接了银子,道:“大人的规矩你想必懂吧?” 管家会意道:“西城费力丘求见县尊,白银千两奉上。”一张银票伸出放在了门房的手中。 门房接了,高声报门道:“西城费力丘,求见县尊,请县尊正堂一见!” 这一长音儿响彻整个县府,后堂的周昕听了这一声报门,立马来了精神,从小妾的怀中起身道:“有买卖上门,爷先去见见,你自去玩耍。” 那小妾娇笑一声,将被子一拉,蒙在了头上,不看周昕。周昕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了一把,惹得小妾一阵羞怒薄嗔,周昕嘿嘿一笑,穿戴好出了门。 行到正堂坐定,对着门口的门童招了招手,道:“先给爷上杯茶。” 门童应了一声,将准备好的茶端上了一杯,放到周昕的桌前,刚要离开,周昕道:“且住,一会儿看我眼色,我只要说上茶,你便不用通报,直接将茶送上来,机灵点,看好了有什么人进来。” 门童又应了一声,赶忙到门口站定。 周昕轻咳了几声,自有人去让门房将人领到正堂来。 县尊大人喝着茶,只见四个汉子抬了床被子进了来,身后跟着一个家仆,周昕一见之下不由心中不喜,勉强喝了口茶,问道:“爷公务繁忙,有事就说。” 费大爷家的管家赶紧上前哭哭啼啼的道:“求县尊大人做主啊!我们老爷被恶人行凶打至伤残,您上眼看看,这都没有人模样了!” 周昕一愣,暗思“他娘的,居然有人送上门来给老爷断案子,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头一回!” 放下茶碗,周昕走了过来,打眼儿一瞧,嘴巴一抽道:“这是个什么玩物?” 管家赶忙道:“县尊,这就是我家老爷啊!” 周昕撇撇嘴道:“都打成这样了,直接拉去埋了就是,上我这嚎丧什么?” 地上的费大爷身子抽了抽,他实在不相信,这是一位县尊大人口中说出的话!以前他只听说周昕号称刮地三尺,可从未打过交道,如今遇到这档子事,才来临阵拜佛,疏通门路,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脸子,无奈只得给管家狂使眼色。 管家身子正对着费大爷,一见之下会意,自袖口中抽出一沓银票来,高高举了起来,道:“求县尊大人做主啊!” 周昕眼皮一跳,看了看银票的面值,又看了看厚度,撇了撇嘴,“一万两就想让我帮你?这费力丘好歹是个狗大户,就出这么点血怎么能对得起我刮地三尺的名号?” 想归想,面子还是要给的,周昕道:“爷自然要为你做主,有何冤情,速速道来。”手不动声色的将银票收进自己的袖口中。 管家心下一喜道:“县尊大人,我们老爷是被浔阳的孟飞时打成这般样子的,我等小民,如何能斗得过他那等游侠头子?” “孟飞时?”周昕一愣,他忽然想起这孟飞时第一天回浔阳时的场景,眉头不由一皱,孟飞时他确实想办,可一时没有什么借口,这个狗大户倒是自己送上门来,既能狠狠的刮上一层,又能除了孟飞时,何乐而不为呢? 周昕故作沉吟道:“这个孟飞时倒是十分棘手,爷也不好惹乎他,万一发起疯来,我这一县的兵丁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唉,难,难,难!” 地上的费大爷眼珠子一转想到,“这县尊是嫌钱送的少了呀?”当下又对着管家眨了眨眼,管家一挑眉,费大爷见到暗号,赶紧点头。 管家自胸口的衣襟中摸出厚厚的一大沓银票举过头顶,道:“还请县尊为我们老爷做主!” 周昕头急忙摆过来,盯着管家手中的银票,上去一把就抓在手里,呸了口口水在指尖,一边查一边道:“爷身为浔阳父母官,怎么会容忍这等强人扰我境内安定?放心,这件事爷替你们做主,嗯,费力丘是吧?都这样了,就别来回折腾了!回去歇着等信儿。” 管家一乐,暗道一声“成了”!跪在地上直磕头,“谢县尊大人做主!” 周昕只顾数钱,挥了挥手,道:“放心放心,爷的人品,全县都知晓。” 管家听了,带人退了出去。 周昕眼睛一转,回头看去,人已走了,哈哈大笑道:“总算来了进项,嗯,十一万,够打点打点的了,嘿嘿,这个狗大户,总算是自己贴了上来,看我榨干了他的油!” 却说费大爷在家等了两天,也不见消息传来,忙将官家叫了来,问道:“怎么样了?也没个消息传来。” 管家看了看费大爷的脸色,心下暗思,“这怕是又要问那件事,我该如何回话才是?”心乱如麻间听得费大爷问话赶紧回话,“爷,我昨儿就托人问了。” “怎讲?” “县尊要借调城防营的弓箭手,还缺些打点。” 费大爷一愣,说道:“打点就是了,怎的还没个动静?” 管家为难的道:“县尊说出动军队没有调令那是死罪!他也要向上面打点,咱们的孝敬都被上头拿走了去,县尊想要打点军队仍然没钱啊。” “啥子?十几万砸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管家道:“爷,您先别生气,县尊毕竟是文官,军营那边却是国家重器,轻易动不得,周大人……” 话还未说完,费大爷便挥手打断了他,道:“你只需回我,需要多少银钱!” “呃,还需十五万。” “怎地还要这许多?” “打点驻军需要十万,周大人处也不能白忙不是?这都是给的少了,日后少不得孝敬。” “娘的!当初就该听劝,挨了顿打,忍了便是,如今送出去这许多银钱,着实心疼。” “爷,万里当官只为财,不花足了,花到了,哪个肯为你出力?” “你说的轻松,以为我没看出来?这位刮地三尺怕是把我当肥羊了!唉!花娘有句话说的确实对,像我这样的人,没个身份,就如同肥羊一般,什么时候想割了就伸手一刀,这软刀子捅的你痛是痛,却又死不了,只得咬牙挺着,你好容易痊愈了吧,他又来捅你一刀,真真他娘的岂有此理!” “爷,您若不喜,咱不去奉承就是了。” “竟说些胡话!不提之前花的银钱全都打了水漂,又凭白恶了周大人,日后更别提什么好日子过了!” “那爷的意思是?” 费大爷咬着牙道:“给!” 俗语有云:有钱能使鬼推磨。 周昕得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走路的姿势都变了个模样,官帽一戴,坐着轿子去了趟城外的军营,回来时赫然带着三什弓箭手,都是从尉官那借来的,私调五十者死,周昕还没傻到给人拿住把柄的地步,借了三十弓箭手,也有借口,毕竟游侠儿猖獗,地方差役根本不是对手,偶尔也有这样的案例,上面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点足了,谁管你提着人马做什么?杀人灭户又关他们什么事?自有地方处置便了。 周昕带着这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孟飞时在浔阳的宅子,费大爷还喜滋滋的跟着去了,谁料想却扑了个空,看这宅子的情况,少说也有个把月没有住人了! 周昕黑着个脸,带着人马回了县府,到了府中一通大骂,差役全被撒了出来。 差役一个个耷拉着个脑袋,却是哪里去寻这孟飞时的住处去? 差役二虎刚刚转了个弯,突然一条手臂伸出,将他整个人拖进了阴暗处。 “别出声!是我!” 第六集:臭味蝇来,相友邻谁人搭桥6 第七集:囹圄之灾,救情郎乔伊牵线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