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凄夜枯话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夜月飞珠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太医问诊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扑声着字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词宗陨落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五珠飞天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府邸茅屋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自有仙缘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陋室洞天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料林授课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深谷寻香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落涎听雨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翘首闻花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助蛇化龙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花楼重逢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死生伉俪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咫尺天涯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暮秋具呈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添衣置履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列队迎客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宿影留壁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交卷换筒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瞒天造时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摆盘斟酒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持龙念词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依此看座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佳肴难咽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石头好痴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嘿哈乖哎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牛鸣醒魂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宴罢送客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众皆自生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人走街空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严加管教 待众人回到周府,留下的众人已经将周府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得知无曾街的变故,都是叹息之外又摸不着头脑。 周暮秋吩咐逢空空以及优伶门女子轮流照顾慕小聊,实则是怕她再寻短见。 那慕小聊也非愚蠢之人,一路上就自忖那珠子实是个虚化之物,怎可将自己手中竹筒打落,思来想去,找到不原因,她就一股脑归结是神灵安排,天意不让就此投胎转世。 待大家各自散去,周暮秋顾不得休息,与堪不准在书房合计。 “依你看,这一切为何?”周暮秋问道。 “贫道一路想来,感觉不是偶然之举……”堪不准道。 周暮秋一听,没有回应,心想当然不是偶然之举,他又看了看堪不准。 “依照道家来看,成事需五步,乃天时、地利、人和、神助、格局也!” “欧,你是说这是大事?” “然也,这无曾街可是六道轮回的交界地带,各道都没人管,是吧?”堪不准试问, “当然,这个我当然知道。”周暮秋答。 “若是零零散散地投胎还是正常,但是一瞬间让这许多人全部去意决绝,就非要下翻功夫不成。”堪不准继续道,“说这天时,正是咱们邀请众人赴宴的空档;说这地利,无曾街直来直去,有点风吹草动,全街上下可尽人皆知;而说这人和,赴宴之人中,多是男性壮汉,哪个不是为看慕小聊一眼所来!当然也不排除,纯粹就是图个热闹的。而偶有来之女子,也是寥寥几位,以至于,那街中大部分剩下的只是妇孺,而妇孺多是感性易骗之人……”堪不准说完,呷了一口茶,周暮秋微微点头,示意继续。 堪不准续道:“至于这神助和格局嘛,实是不敢在想。” “为何?难道我们惹怒了上天?”周暮秋恐道。 “惹怒倒不不至于,不过我们已经触动了连锁之效。正面看,确实产生了对立面,但是反观,未必不是好事,这说明咱们的努力方向是对的,否则,如果依然如初,毫无进展,那也是很头疼的。”堪不准又道,“欧,对,对,这种手法绝不是正路所为,太,太过机巧!”说完,堪不准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欲、情、痴……欲、情、痴……他一点错没有,一点也怪罪不了,佛祖也是没办法!高,高明!”堪不准说完,已是额头带汗。 看着堪不准如此,周暮秋赶紧给他斟好茶,让他缓缓神。 “都是利用了我们的内心,加以顺序安排,步步入扣,然后抽身而去,好似未曾出现一般。员外请看,这甲丑日本就是我臆造,原想着神不知佛不觉般行动一场,可事实上,在饭桌上,那些个‘嘿嘿哈哈’已经说明,早有他物穿透进来,这其实是输了一局,接着就是同时,那无曾街里,利用他们投胎能投得一个好道的诱惑,瞬间便将他们消失殆尽,此番还不算完,待这些府内人等再回去之际,同样是利用他们自身的夫妻情、儿女情、兄弟情,引得剩下的人也是不想独存,好比那慕小聊,在目睹人去街空之际,不差点着了道?”堪不准分析。 “想来如此,不过有意思的是,那老鸨贪念最多,怎么在这件事上却是后于他们?”周暮秋问。 “那老鸨可以说是贪念最重,但正是这最重的贪念延迟了她的步伐。”堪不准道。 “此话怎讲?” “贪念重,在哪里都重啊,人间贪念重,就留恋人间种种,这里贪念重,就是留恋这里,想来她经营得一座花楼,在这街中是首屈一指,曾经赚了那么多竹筒,已是无二,忽一时让她重新开始,估计多有不舍。”堪不准道,“哈哈,有意思,实在有趣,竟自是贪念最重之人为我们提供了只言片语。” “如此说来,我们还要感谢那个老鸨?”周暮秋道。 “理同如此,所以必须细听老鸨所说的‘唯一一次’。这个‘唯一一次’应是指能转世轮为人道,否则不可能对她有如此诱惑,要知道,这大多数竹筒只是再给大家一次赌博的机会,赌的就是六道中的轮回之机,他们身上这么多贪癫痴,若是按部就班,必都是入得饿鬼、地狱道中,而有这机会,他们还可能到得畜生、人道游走一番。”堪不准道。 “是啊,这竹筒万分之一中才有一个天界、非天界,他们碰上就更是造化了。”周暮秋回应。 “那几乎不可能,贪癫痴之人一步能到天界、非天界,想来也是可怕。”堪不准不敢再往下说。 “那如此这般,我们将何去何从?”周暮秋问道。 “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利用我们的成事之欲,我们就要分散这种欲,不再想那事,该干啥干啥,我们不主动寻找,碰着来,随意为之,让他们找我们,这样还会有希望。”堪不准边想边说。 “你是说暂且搁置,不去想,无欲无求,他们就没有可乘之机?”周暮秋问道。 “正是如此!” “那,那就是大家还如从前,当一切没发生?”周暮秋又问。 “正常中行进,你看这周府上下,有几番能力的没有被选中,被选中的,除却琴音客年事已高,就是那个小愣头青,还有个花魁,最后就是只狗,这很难想见,他们能成大事,不如现在好好历练,不动声色般进行,也许以后有所作为。”堪不准计定方出,等周暮秋的意见。 “那如此这样,不知何年何月好啊!”周暮秋愁道。 “呵呵,员外怎么也如此欲求之甚,真到无欲时,便是事成日,越是有欲求,此事方无期啊!还是那句话,风平浪静未必是好事,怒涛惊岸未必是坏事。”堪不准畅怀道。 “哎,这真是我非他人,不知他人之难,还只道他人尽皆是自困自陷的愚蠢之辈,到头来,自己如此,也是困而不知,陷而不觉。”周暮秋叹气道。 看到周暮秋叹气了然,堪不准欲迈腿先撤。 “堪师傅莫忙,老夫还有一事要问!”周慕秋又将其叫回。 “所问之事,便是关于那死生伉俪,琴瑟之法不就是道家摄魂魄之法,你也用得,何曾言之,得这用此法便是类仙?你却还是为人?二者间,老朽不甚分明!”周慕秋疑惑道。 “这简单,类仙界众人用得此法,但无关自身,而贫道用那引魂、送魂之咒,则须消耗自身,这就是人与类仙之区别,那死生伉俪用法,时时刻刻无损自身,或者说,消耗甚少,恢复极易,但是贫道若用任何一法,都需再用时自我恢复!” “了然!”周暮秋捋须而道。随即示意各自休息去吧。 几日来的繁琐忙碌,再加上无曾街中的颠覆变故,大家已经是身心俱疲,都是倒头就睡,酣然入得长梦,再醒已是日上三竿。 沈西樵性本疏懒,只是喜好诗词歌赋、书法绘画,这没人管得,更是任性而为,一觉睡到日头偏西。 待伸个懒腰,翻个身,沈西樵正看到一双狗眼对着他,离开逢空空之后,这金乌犬是四处乱窜,此时看到金乌犬在屋中守候多时,沈西樵也感到有趣可爱。 “小家伙,饿了吧,一会儿给你问问有没有骨头吃。以后我就管你叫小家伙了,他们都这么叫我,我就这么叫你,谁叫你是最小的呢,哈哈。”沈西樵指着狗鼻子道。 那金乌犬听得这么说,一扭头,好似言道,谁小谁大可不一定! “你还会生气,别气啦,我这就给你拿几根骨头去。”说着,沈西樵起身穿衣出得自己的草屋,一路向周府跑去。 “骨头,狗骨头,屠师傅,狗骨头啊!”沈西樵刚一进周府新院就大叫。 但见周府院中无人,沈西樵直奔西跨院的厨房,四下寻找,除了干干净净的盆碗箸筷,别说骨头,就是肉渣也没有一粒。 奇怪,这帮人都不吃饭了啊!沈西樵心想。 他又无目的的翻了翻壁橱,也是干干净净,心里使劲,非要自己学会做饭,不能指望他们,否则,以后要是饥一顿饱一顿可不是办法。 看四处没东西可吃,沈西樵一转身,蹭蹭蹭蹭,向大门就跑,他刚要越门而出。 “过来,小子,都几时了,也不知道先到屋子里打个招呼。” 沈西樵听到有人叫他,一回头看正是屠大勺,立刻大叫:“屠师傅,狗骨头,狗骨头!” 屠大勺听他好似骂自己狗骨头,一个大勺子兜地,拇指大的石头结结实实在沈西樵嘴上来了一下子。 “哎呦!我就是要根狗骨头,你这是干什么!哎呦,哎呦,真疼。”沈西樵不住喊疼。 “赶紧过来,都在呢,小声点。”屠大勺浑不在意,就差把他拽进去了。 沈西樵捂着嘴,到了屋子里一看,嚯,各门人等都在,立刻收了刚才一副混相,不敢造次,纷纷向各门人等问候,各门里面看他嘴唇微鼓,是私下窃笑。 “西樵,你这一阵子和师傅们学得如何?”周暮秋上来就问沈西樵。 “回,回老员外,这番时日里,跟得储师傅、逢师傅学分别习那《调料大全》和寻味之法,只是学生蠢笨,一时还不能掌握。”沈西樵道。 “嗯,那你念念这《调料大全》,给诸位听一听。”周暮秋道。 “是!大料花椒、沙姜干姜、桂皮陈皮、甘草茴香、肉蔻砂仁、白芷木香……。沈西樵一路背诵下去,屋子里时而有大料味道,时而有花椒味道,偶尔还出现陈皮之味。 “呵呵,老员外是让你背给我们听,谁让你背给我们闻了。”优伶门衫然月道。 沈西樵也不理她,继续背诵,等全部背完,屋子里已经是杂味难掩。 “尚可吧,西樵,这《调料大全》可是你入门基本功,基础需要不断牢固,储大料,你要严加管教。”说着,周暮秋对储大料道。 “是!必将严加管教。”储大料肯定道。 “另外,伙夫门、雕凿门、丹青门、豢宠门、营造门、遁甲门、优伶门各位师傅,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徒弟,各门人等也需如伙夫门一样,对其严加管教。”周暮秋道。 “是、是、是……”各门人等都是肯定回道。 “谭花,你去把那姑娘叫来,逢空空也一起来。”周暮秋令谭花去叫人。 不一会儿,谭花领着慕小聊进得屋内,逢空空也随着而来。 “慕姑娘,现下心神定否?还欲……”周暮秋说着,做了个吸气的动作。 “回老员外,小女子无恙,昨夜想了一宿,想来还是天意让我如此这般,也是无甚奈何。”慕小聊回道。 “诶……什么无甚奈何,应该是顺势为之,坦然面对啊。”周暮秋劝道。没等慕小聊回应,周暮秋又道:“想来你与你的姐姐以及那浪色王仍是一属,昨日你要是得逞,切莫说你此时不知何处,恐怕也会连累你的姐姐他们。” 听到这话,慕小聊倒是触动很大,是啊,难怪那珠子和我作对,原来是自属不能和自属作对罢了,想到此处,慕小聊大声道:“还请员外和诸位放心,我不会再有如此轻率之举。” “甚好,如此甚好!”周暮秋说完,又道:“各门听令,以后,这慕姑娘也是你们的徒弟,需要好好教来。” 大家一听,除了优伶门几位女子心有不快,其他各门都是领命说是。 “时候不早了,伙夫门准备伙食,明天大家开始授课,时辰你们自己商量,各自散去吧。”周暮秋道。 待沈西樵听完他们说话,又过了一遍刚才周暮秋的话语,“嗯?怎么到我这里就是严加管教,到她那里就成了好好教来,这不对啊,合着,我还不如一个风尘女子啊。”沈西樵越想越不是滋味。 第六章 第四回完结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劈柴担水 当天院中再无别话。 沈西樵吃得晚饭,顺手揣进怀中一大块猪肘,到了茅屋刚要唤那金乌犬,金乌犬早就嗅得肉香,横飞出窗,差点将沈西樵撞个跟头。 “莫急、莫急……”沈西樵将猪肘子给那金乌犬吃,金乌犬叼到屋檐下大吃特吃起来。 “汪汪汪……”那金乌犬很快连皮带肉吃得是干干净净,吃完,就冲着沈西樵吠叫。 “你这乖乖,这么一个大肘子都喂不饱!”沈西樵有些生气。 听完沈西樵说,那狗竟然过来,撕拽沈西樵的裤腿。 “再咬,我可打你了啊!”沈西樵气道。 那狗也是不理,一直将沈西樵带到屋里床榻边,一个矮身,钻进榻下,沈西樵心道,你这狗钻进去睡觉可以,我可是要睡在这上边的。 正想着,只见床榻下面出来个东西,沈西樵定睛一看,是个竹筒,“嚯!好你个狗,私藏此等宝物。”沈西樵自言。 他刚要拾起竹筒,忽又一个竹筒推了出来,如此反复,竟然有十五个竹筒。一看还有这么多竹筒,沈西樵惊愕,他知道这竹筒实是神物,内中气息分不同种类,有若干作用,可定轮、可化极阴之物再成形,不可多得,他本想立刻上交给周府其他人,脑海内又忽然出现“严加管教”四字。 “严加管教,严加管教,成,管教好我再说吧。”想到此处,沈西樵取出一块布,紧密包裹好竹筒,塞到了枕头底下,看了看,想了想,不行,他又将包裹放到床下,又看了看,还是不踏实。 他放哪里都不踏实,干脆这般。 他又打开包裹,将那布一撕两片,取出针线,细细缝来,每隔一寸逢一道,逢了十五个小口袋,随即竹筒一一塞进,然后围在腰间的龙鳞内侧,这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有龙鳞在外遮挡,别人是看不出内里有这一层包裹。 等安排妥当,沈西樵摸着金乌犬,也让它找地方休息,自己则是掩被而眠。 沈西樵正在梦中,“当”,是脑门挨了一下子,只道是做梦,闭着眼揉了揉脑门,翻身继续睡去。 “当!”又是一下挨在后脑勺。 “谁!啊……屠、屠师傅?”沈西樵睁眼一看,正是屠大勺用个大勺子站在窗外伸进来敲他。 “屠……屠师傅,这才几时,这么早吃饭,想来还没做得吧。”沈西樵懒洋洋道。 “吃饭,吃什么饭,你跟我做饭倒是可以……” “什?什么?今天我帮你做饭?”沈西樵疑问。 “是啊!不仅今天,以后,每天!永远!天天这个时候跟我做饭!”屠大勺大声道,“严加管教!严加管教!可不是天天让你自然醒,顿顿供你大肘子吃的!” “啊!严加管教乃是严从心出,以身作则,可不是这般体罚,圣人有云……”沈西樵又待开说,那屠大勺一伸手,直将他拽住,一使劲儿,将沈西樵从窗户里扥了出来。 那沈西樵在膀大腰圆的屠大勺面前,不如一只仔鸡,双脚乱踹,大喊大叫,也是无用。 “汪汪汪……”正在房侧自睡的金乌犬听得响闹,跑到屠大勺脚前,冲他喊叫。 “这可是员外之令,你要不老实,今天晚上头道大菜就是酱焖狗肉!”屠大勺一手搂着沈西樵,一手用大勺子指着金乌犬道。 “呜呜呜~~~”听得屠大勺如此语气,金乌犬也是胆怯,变狂吠为低鸣,小步一路尾随。 屠大勺夹着沈西樵到得大院厨房之中,“啪”地一下,直接将沈西樵摔在木头堆上。 “看见这堆木头了吧,那边有斧子,先把这堆劈成柴!”屠大勺直接说。 沈西樵看了看,倒是也不多,心想赶紧弄完,接着回去睡觉。他刚要轮斧头劈柴。“还有那两个小水缸,劈完了柴,填满水。”屠大勺又道。 沈西樵一看,这哪是小水缸,每个足足一人来高,水井距这水缸也是距离不近,这要是干完,估计是日上三竿了。 屠大勺看他发呆,提高声音:“赶紧劈柴,没柴没法做饭,一院子人到时可等着吃早饭呢。”说完,自己就迈腿要走。 “屠、屠师傅,你这是去?”沈西樵问道。 “还能去哪儿,回屋睡觉!”话一出口,屠大勺是再也不理,一溜烟般远了。 这三更半夜,除了金乌犬和自己,是再无活物,沈西樵没法,竖起一个木头放在树墩子上,抡起斧头就是一劈,“嚓啦……”是斧歪木横,没劈在正中,直接闪了沈西樵的腰。 “哎呦呦……这,这需什么手段这是,可比念那‘调料大全’费劲多了。”沈西樵一手斧头杵地,一手扶腰,喘息道。 歇了一歇,沈西樵感到腰部稍安,重又摆上木头,这次,他想了想曾经见过李木柴劈柴的手段,那是一手一斧,左右开弓,如削泥一般,轻松使就。 对对对!难事简易办来。想到此处,沈西樵左手随便拿起一块木头,充当斧头,右手拾得真斧头,又摆上一块新木,欲左右开弓,模仿李木柴的模样左劈右坎。 连续数十次,这次倒好,不见木头砍下去半分,倒是手掌虎口处“次次咧咧”,被震得流出血来。 “消遣于我,消遣于我这是。”沈西樵自忖,怎么李师傅轻松而就,我依法使来,却遭这等罪过。眼看虎口震裂,鲜血迸出,沈西樵隐忍疼痛,捡来劈开去的条条木丝,裹就伤口。 一边裹伤,沈西樵又想,不行,李木柴这手真是绝活,旁人看来简单,但真正用来,可不是一蹴而能就的,他又回想过去见过的樵夫劈柴手段,依法而试。 他先试着用小劲儿在木头正中,将那斧子劈下,让那斧刃儿嵌进木头中线,再用力下顿。这次沈西樵长出一口气,终于是劈得一个,随即如法炮制,又将劈得的两片木头再各劈为半,一个木头终劈成四块劈柴,沈西樵目测差不多,就接此行事。 这木头虽然一小堆儿,感觉不多,但用起力气再看,莫说剩得一块都似如山之众,更何况费了半天力气,木头根本没怎么见下去。 沈西樵叹气,无奈看了看月亮,估计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要是这种速度,怕是晚饭他们都吃不上。 沈西樵垂坐在地,这,这真是天上地下,昨日还是堂屋高坐,这时又行得如此劳作,想来,现在如同无曾街之鬼魂,前一步还是好吃好喝人间温存,再进一步竟自各奔天涯,无缘无故。 想着想着,自顾伤怀,“吧嗒吧嗒”,沈西樵柴边落下泪来。 “新月又如眉。长笛谁教月下吹。楼倚暮云初见雁,南飞。漫道行人雁后归……” 沈西樵哭是低哭,泪是偷流,独独想起一首小山师傅的《南乡子》词,自顾自吟来。 “新月又如眉……”是啊,月圆月又缺,月缺月再圆,哪里有什么高位群贺,哪里有什么位卑自贱,正如月亮,最明亮处便将浅,但到浅时又待圆。 沈西樵咂摸着师傅的这首《南乡子》,一抹眼泪,直起身来,横下一条心,今天就是豁出去,再难也要见个结果。 他看了看木头,又看了看那两个空水缸,自是眼珠翻转,脑筋一转,不是现在劈柴已经臂膀生疼吗,那我就再试试担水,换个用劲部位。反正两样事情都要办,咬紧牙关,须是给你们看看! 沈西樵心计已定,他扔出手中铁斧,走到水缸处,用肩扛起扁担,各端挑起一个水桶,摇摇晃晃走到水井前,“吱吱扭扭”,辘轳上来下去两番,两桶井水已是挑满。 歪歪斜斜,沈西樵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水缸处,将那两木桶水倒入水缸,待水都灌进,他支着缸沿探头看去,嗨,这俩木桶也不小,怎么灌入缸中,真如不见,也只是填个缸底。 沈西樵横心下来,也可说是任性使然,一跺脚,又是走到井边灌满两个木桶。 虽说沈西樵有股子倔劲儿,但毕竟文弱身躯,怎敌这忽然折腾,两满桶水,一个不注意,脚下失算,是铺满厨院,前桶水一撒一院,这后桶水是一撒便湿透全身。 虽说是夏秋之交,不算甚凉,但这一桶水浇淋全身,沈西樵也是不停冷颤。 “哎?哎?”沈西樵正自哆嗦,忽觉双脚离地,腾空而起。 “莫不是死了?”沈西樵心想,这怎么竟然腾空而上,他又看了看下方,不见自己肉身,稍定心神,人言身死魂离,但肉身可见,这次是自己真飞起来了,他又心想。 浑身湿漉的沈西樵不断飞升,他赶紧脱去外衣,不断升腾之际,拧干衣服,擦拭全身,正是不断升腾,不断擦拭,待感觉稍微渐干,沈西樵又是微微下落。 “哎?”这又一下落,沈西樵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又擦了擦插在腹背的龙鳞,龙鳞渐干,沈西樵就下落,待下落之风吹得龙鳞干透,沈西樵是“啪叽”一声,摔落在地。 嗯?这有意思,沈西樵又将衣服沾水,打湿龙鳞,顿时又是自身飞升,待擦拭龙鳞渐干,沈西樵又回落原地。 “欧?哈哈哈,就用此法。”沈西樵顿时如获至宝。 只见他重新摆放好一根木头,然后右手先行持斧,左手用外衣沾水浸湿龙鳞,待到升得高处,沈西樵忙又擦干龙鳞,使自身下落,在下落的当口,沈西樵换做双手持斧,凭借身形从高空下坠的力量,“咔嚓”一声,是斧落木劈…… 第六章 第五回完结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柴就缸满 虽说斧落木劈,但下落的力道也非沈西樵这体格能承受,这一摔落,手臂似断裂般疼痛,五脏六腑也是一阵剧痛。 但看到此法有效,沈西樵内心不免欢喜。他强忍疼痛,将劈好的木柴选来几块合适的,用木丝分别将木块绑在手臂处,将就着临时做了个护腕,又如法炮制,做了护腿,护颈,看自己有了些木甲保护,沈西樵再次弄湿龙鳞,步骤如前,“啪啦!”又是一个木头劈开。 这次有了木甲,摔落之力反应在身上自是轻缓些,但也不好受,沈西樵又找了些稻草敷在木头外,厚厚裹就一层,这次再试着下劈,将将还可承受。 有了自造的一身装备,加之沈西樵摸索出些此间技巧,这劈柴速度登时加快。只见周府西跨院的厨房领地,一个“稻草木头人”,不断腾空再下落,接着就是“啪啪啦啦”,接连响起木断屑飞之声。这次仅过半个时辰,地上的小木头堆已是让他全部化作柴火。 待劈柴完成,沈西樵心内自喜,这下,这下能回去睡觉了。 又一想,哎,睡什么睡,还有两口水缸没灌满呢。 强打精神,沈西樵走到水缸处,踮起脚尖,想再看看尚需几桶水能完成。 “啊!刚才打的水哪儿去了?”沈西樵这一看,抓抓后脑勺,琢磨半天,刚才是打了几桶水灌进里面去了啊。 他又仔细向内张望,可天黑月暗,加上自身的遮挡,缸里面实在看不分明,刚才有水时,水面还能有些反光,难道是水面现在污浊变黑,自己没看见?想到此处,他捡起个石头子向缸内扔去,只听“叮叮当当”作响,分明就是个空缸。 火烛、火烛,需要火烛,可大院子里没有火烛啊,沈西樵又走进厨房,厨房内干干净净,厨具样样俱全,就是没有火烛。 火烛要来做甚,沈西樵自发逻辑想来,火烛当然是要亮光了,对,亮光、亮光,金乌犬! 你个懒家伙,我自在这里受苦劈柴,你倒酣睡起来,沈西樵看到金乌犬卧在劈柴堆里自睡,心下来气。 “臭狗!”沈西樵大叫。 那金乌犬睡梦中听到忽有声音叫自己是“狗”,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再看是沈西樵正指着它大叫,真正胆怯起来,是浑身登时乌黑。 这天本来就黑,加上金乌犬乌黑,沈西樵眼神再好,也真不好分辨。 哎,也真是,这时候生气作甚,沈西樵自谴。 “来来,乖狗,乖狗,来来,有骨头吃……”沈西樵想着骨头,说着骨头,这嘴中竟然真有些肉骨头的味道,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令沈西樵一惊,怎么出了骨头味道,难道是昨晚上吃多了? 他又不断说出“肉骨头”,嘴中之味渐浓,随着张嘴闭嘴,飘来开去,那金乌犬嗅得骨头香,是两眼放光,哈喇子滴流,浑身也是又乌变白,有白变黄,最后是金灿灿一团。 “这就对啦!”沈西樵连忙将这金灿灿的狗抱起,那金乌犬不断在沈西樵嘴旁舔舐,着急弄明究竟,沈西樵也先管不了这许多,忙举着发光的金乌犬向缸内探照。 “嘿!这厮为谁,可苦我也!”沈西樵向内一看,暗暗叫苦,缸底原来有个窟窿。 合着要装满水就要先补缸?这大缸怎么补啊?沈西樵又想。 沈西樵见得过那补缸的手艺人,都是各有各的妙方,大多是黏黏糊糊一团的东西,抹在裂缝处,干燥一段时日才能重新启用。 这显然无法实施,一是不知道那团子东西是什么,二则是根本没有时间干燥。 索性是将缸打烂,就说自己不小心把缸砸了?沈西樵歪眼想去。不行,这岂不成了无赖泼皮。 想来想去,沈西樵是老老实实,先将那漏缸放倒,按照窟窿的形状大概用斧子削了个木头块儿,堵住窟窿,然后在旁边缝隙处,用稻草腻缝。 经此折腾,又是两刻已过。 此时,东方些许露出些光亮,两大口空缸立在眼前,这一桶桶再来回灌水,别说沈西樵,就是师傅们全来,也无法立刻完成啊。 “灌水,灌水,灌水。”沈西樵坐在地上,满脑子就是这两个字,念了半天,毫无想法,他又不自觉地去想词句斟酌之妙,只有诗词歌赋才是沈西樵最爱,这境地想来,也是舒缓下精神。 “金鞍美少年,去跃青骢马?”这个不好,当时还和师傅争辩,换做“美少年金鞍,青骢马去跃!”应该更好。沈西樵回想,师傅当时还说,这移词别句虽然可以,但还有个关键,需是看词牌为何,要依据词牌中的声韵平仄,“去跃”这个“跃”字是个“去”声,比之“马”这个“上”shang(三声)声听来确实有力量,当时师傅想到这里,还夸赞我一番。 想到被师傅夸赞,沈西樵又自己乐了起来。 这“灌水”嘛,沈西樵又想,没有力量,不如“水灌”,水是“上”shang三声,“灌”则是“去”声,显然灌更有力量。 “金乌犬嗅香,苦少年水灌!”这是什么词句啊,呵呵,沈西樵自己没事找乐子玩儿。 “水灌!”对啊,我还灌什么水啊,直接水灌! 忽然,沈西樵有了注意。 他看看四下无人,取出龙鳞,推倒另一个完好的空缸,将稻草做了个粗糙的网,兜住缸底,然后对称两边各自又系上稻草为绳,绳端困住龙鳞,紧接着是龙鳞沾水,将那空缸已然带起。 先行,沈西樵只是让那龙鳞沾了少许的水,看到空缸离地,他又甩着湿衣服溅向龙鳞,让那龙鳞更加湿润,这次空缸已到头顶,沈西樵扶着空缸,将它带到井口上方。 看着辘轳挡着井口,沈西樵不得不再将辘轳挪向一侧,待井口上方毫无遮盖,一切准备停当,那龙鳞也少许干却,空缸渐渐降低,沈西樵拿着稻草擦拭干两片龙鳞,那缸渐渐落入井中,等触及井下水面,沈西樵狠擦一侧龙鳞,缸两边受力不均,一个歪斜,已是水灌空缸,很快水缸注满,沈西樵又两边龙鳞沾水,摇摇晃晃中,水缸渐渐提升,同样是到得头顶处,沈西樵扶缸到了那漏缸旁边,依照井下倾斜之法,将一满缸水倒入那漏缸。 然后如此办法,沈西樵又将这口缸注满水放回原处。 此刻天已渐亮,实在困倦,沈西樵打着哈欠,但就是不睡,心道,坐等屠大勺,就想看看的他错愕之情。 过不多时,跨院门外脚步嘈杂。 “剔骨王,今儿这一身儿光鲜靓丽,是去哪里快活?”屠大勺的声音。 “哪里,哪里也没有,无曾街都没人了,还能去哪里快活。”剔骨王道。 “大哥,今天这木柴可说不好能不能用。”屠大勺又问。 “那我不管,反正你应了我的活儿,里外你是跑不了。”李木柴的声音。 说着,三人已到院子门前,等屠大勺看着木柴,再望望那两口缸,心想,这小子会用邪法?这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是他表面也没错愕。 李木柴看看木柴,又看看沈西樵道:“你用的这斧子挺顺手?” 沈西樵心想,岂止顺手,简直顺了五脏六腑!言道:“李师傅的斧子哪里能差?” “非也,我手里这把用着就顿挫,帮我拾掇拾掇?”李木柴不等沈西樵回应,手里的斧子已然落到沈西樵面前。 “行啊,小子,干得不错,以后每天这般便是。”屠大勺说完,哼着小调,是抱柴舀水淘米做饭。 “嗯?水缸漏了!”屠大勺下看,是脚鞋浸水,“小子,这水缸是?” 只见股股流水从缸底渗出,屠大勺疑问。 沈西樵心想,你问我?你自己不清楚吗?这莫非就是你干的! 但是心想归心想,表面而道:“屠师傅,水缸有甚情况?” 屠大勺一抬脚,这,这难不成漏水?亏得徒儿将漏缸满水。 沈西樵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甚么漏不漏的,待是有水就好……”沈西樵气道,“屠师傅,你们领班可还要我打磨斧头,恕不奉陪!” 屠大勺心想,这没得罪他啊,句里行间怎么感觉跟我作对,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想来不明,自顾不管,仍旧添柴做饭。 那沈西樵拿着斧子终于出得厨院,回头看时感觉,这厨院直如地狱,不似先前模样。 他抱着斧头,本能想远离这些个伙夫人等,可路过二进院门口,听得内中是妙曲悠扬。 沈西樵累了一晚,浑身疲惫,忽听得琴曲悠扬,十分舒心,趴着墙头望去,但见内院侧房之中,那琴音客正自把着慕小聊的手腕,是一指一手,教她习得弹奏之法。 “嘿!”这严加管教和好好教来,原是有偌大分别。 沈西樵正自忿忿,忽然,又是后脑勺被重物一锤,自顾捂着头且看去。 “小子,正有话待与你说……” 第六章 第六回完结 总第六章结束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依画寻感 说话的正是赛羲之,沈西樵暗道,这帮人都是屠大勺的弟子吧?怎么唤人都作打人,不会用嘴说吗? “赛师傅唤我何来?”除了看他几次习字,平日素无来往,这怎么叫起我来,沈西樵私下想来,但嘴上仍如此道。 “不是我叫你,是妙横生叫你,随我来就知道了。”赛羲之手上拿着粗壮毛笔,刚才正是用这毛笔在沈西樵脑后击打。 跟着赛羲之,沈西樵来到另一处小宅院。 “怎么还有这么个清幽的地方,从来不曾有知。”沈西樵问道。 “这都是托营造门兄弟的福,这几日正是他们加紧赶工,方有此院。”赛羲之回道。 “欧,怪不得这几天没怎么见着营造门他们,原来是在这僻静处赶工。” 沈西樵细细瞧着小院,但见: 竹前送月影,宅后接仙云。环门流廊尽接,阁楼旁屋互显。老客熟识此景中,举杯识棋定坐里。松鼠引得兔归,老鸦还叫燕去。层层花草高低绕,漫漫映印托将来。 好个清幽所在!沈西樵暗里贺道。 来到内院的正屋,那妙横生正在条案前点点洒洒,挥毫使就。见得赛羲之领着沈西樵进来,是落笔放袖,快步走上前去。 “好一个‘法’。”妙横生说着,又上下打量沈西樵,“嗯、嗯……”他又嗯了两声。随即转身,从身后百宝阁中取下一个陶瓷小茶罐儿,接着又取来个莲花盖碗儿,然后就是泡水沏茶,递与沈西樵。 “来,小兄弟,这里没有长幼尊卑,咱们边饮边聊。”妙横生道。 沈西樵一听,嗯,这妙师傅现在此等,倒是从所未见,先前打过照面,待我尚孤傲了得,此时怎不似前般? “尚能入口否?”妙横生问那举杯已饮的沈西樵。 “好,好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龙井嫩芽中的极品。”沈西樵赶紧回应。 “能喝就好,你先慢用,我去去就来。”妙横生说完,随那赛羲之走出门去。 沈西樵心想,这种礼遇比伙夫门那些个师傅可强多了,瞧瞧人家,难怪入书画之门,就是谈吐不凡,自有华贵之气,不存半点儿粗鲁。 他又端着茶杯,自顾自里外看来,正是: 院前有遮光罩门,后山更云墙耸立。到得厅中,上摆着书书画画;再看暗处,处理得风风雅雅。地砖晃晃惹人羞,天板亮亮自低头。寻香去处,好似引百花争艳;化墨开来,谁曾想精神抖俏。自是窗洁几净,只有吟诗问酒。 品着香茶,看着布置,沈西樵有恍若隔世之感,此前师傅家也是这等清雅,只是比这里还要大,气派可观,这里虽然小,但是小得恰大好处,十分受用,即不局促,又不空荡,看似随手安排,实则足见设计之人的用心营造。 正自欣赏,妙横生进得屋来,手里抱着一堆画轴。 “欧,久等久等,刚去赛羲之屋中取这些,屋子刚刚收拾,很多东西还没有拿进来。”妙横生言道。 “妙师傅好设计,这屋子可是好得很,不大不小,虽紧凑格巧,但游走方便,实是不可多得。”沈西樵夸赞。 “哪里,哪里,都是营造门的兄弟帮衬,我只是说了说大概感觉。”妙横生谦虚道,“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让你看看这几幅画。” 说着,妙横生将一堆画轴放下,从中取出一只,展卷开来。 随着画轴展开,那上面画的是一批大白马,那马肥肥大大,屁股圆滚,一根缰绳捆在一根拴马柱上,那马似仰头嘶鸣。 “小兄弟,你看此画作何感觉?”妙横生待沈西樵凝神观瞧一阵,说道。 “是一匹马!”沈西樵道。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看到这马,内心有什么感受?”妙横生心道,这当然是马了,我连马之形状都画不出来,还妙什么妙。 听得妙横生说,沈西樵又仔细端详,隐隐还真感觉,这马与众不同,似有不怒自威之姿。 “此马不一般,此马的主人想来更不一般!”沈西樵刚一张嘴。 “哈哈哈,甚好,甚好,多谢!多谢!”妙横生言道,“有你这句话,看来画牛马等物是真过了这一关。” 沈西樵听他说,又想,这,这怎么还我说了算啊,你不是大师吗? “妙师傅,你的画作怎么,怎么……”沈西樵不往下说。妙横生会得其意,先自不理,岔开话道:“这是我临摹韩干的《照夜白图》,笔下这匹马,唤作‘照夜白’,乃为唐玄宗李隆基的坐骑。” 欧,欧,沈西樵听得他说,心想自己没感觉错。 接着,妙横生卷起这画作,又另外打开一个画轴。 徐徐而开,但见是宫廷之女子,穿得雍容华贵,体态丰腴,正自欣赏种种景致。 “簪花仕女图。”沈西樵见过这画,那日在众魂魄游园之日,墙上几幅中正有这幅。 “小兄弟,再看这《簪花仕女图》,有何感觉?”妙横生问道。 这次,沈西樵可没有顺嘴一说,他仔细看了看这图,嗯?这画的人物倒是惟妙惟肖,但是,他感觉着,不敢再说。 “小兄弟?小兄弟?”妙横生催促。 “妙师傅,这画作当然是不错,但是,有句话,怕说出来有所得罪。”沈西樵道。 “嗨,但说无妨。”妙横生凝神待听。 “这,这画作嘛,都说画作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画人画景难画情,哎,感觉这人物都没有什么真情啊!”沈西樵说完,挤眼蔑嘴,怕这一说,非是哄得出去。 “你说什么?!”妙横生一听,立刻高声言道,“你再说一遍。” “这,这,师傅,我说的都是我的感觉,你别生气,我是说,是说,没啥真情,仅此而已。”沈西樵几乎闭起眼睛言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妙横生忽放声大笑。 “妙师傅,妙师傅,这是好?”沈西樵道。 “你有所不知,这《簪花仕女图》表现的就是心猿意马,表面光鲜、放逸,实则无心游览,行尸走肉而已,哪里还来的什么真情!”妙横生道。 “欧,原来如此,妙师傅手段厉害。”沈西樵恭维道。 妙横生又收起此画,展开另一幅画作。 这幅描绘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双手互扣,双跌跏而坐。 “这幅又如何?” 这幅画作,沈西樵从没见过,仔细端详,只是感觉老者有宁和之气,除此再无其他。 “无甚感觉,不过宁和气息倒是有的。”沈西樵如实答。 “欧。”那这幅又如何,很快,妙横生马上又打开一幅。 沈西樵再看,这幅和上一幅一样,又仔细看去,两幅画真是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简直就如同用法术复制了一般。 但沈西樵再看那幅新打开的,隐隐感觉有声音渐渐出现在耳边,“般若“,“般若‘’之音越来越响,直到沈西樵感觉双耳无法承受,赶忙捂紧耳朵道:“快收起来,震得我耳朵实在难受。” 听得此言,妙横生是泄气一般,瘫坐在地,沈西樵见他瘫坐,立刻蹲下,帮他收起画作。那画作一收,沈西樵耳边的强音立刻渐止。 “我……我……看来只能画些一般之物,这等人物,真是难以模仿。”妙横生自言,“西樵,刚才那幅是我临摹之作,这幅是真迹!” “啊?这幅是真迹,妙师傅好个手段,临摹得让人无法分别。”沈西樵道。 “怎么无法分别,你不就将其区分开来?”妙横生道,“我是按那真迹《不空金刚橡》临摹,但至今无法临摹出内在,图有外形,图有外形……” “那此等人物如何才能临摹内在?”沈西樵问。 “你问我,我问谁,我自也想知道。”妙横生瘫坐一会儿,忽觉如此,有些失态,忙起来掸了掸衣衫,其实地上可说一尘不染,只是妙横生下意识的动作。 “来,来,来,小兄弟。”妙横生拉着沈西樵,将其拽到条案前。沈西樵这才看清,条案上是一幅待完成的画作,画的是一片山峦。 “这,这个好啊,感觉雾气云天,烟霞蔼蔼,似是要飞出一条龙。”沈西樵道。 “哼……这个再不要去管。”说完,妙横生将那待完成的画纸揉作一团,随意丢弃。 “妙师傅,你这是作甚?”沈西樵惊道。 “画完又有何用!小兄弟,你来两笔?”妙横生问道。 “我?我可不成?不成不成不成不成!”沈西樵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双手也是快速摆动。 “嗨,没有谁上来就成的,来来来,休再推辞。”妙横生再三要求道。 心下一横,想来,哎,从没画过,沈西樵接过妙横生的毛笔,饱舔墨汁,右手持笔,左手挑袖,画了个圆圈,点了俩黑点儿,又点点描描,画完让妙横生去看。 “妙师傅,你看,这……这是个啥?”沈西樵问道。 “这,这是?”妙横生一时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这,这是否为那金乌犬?”沈西樵心虚道。 “欧。”妙横生一看,说心里话,这啥也不是啊,如同婴儿甩笔之作。但是他脸上没有显露,挠挠头道:“小兄弟,这样,咱们再去你赛师傅屋里看看?” 第七章 第一回完结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蛐蛐欢叫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糊缸腻缝 沈西樵一看,葫芦里养蛐蛐?见过蝈蝈养在葫芦里的,蛐蛐都是陶、泥罐养,从没见过葫芦养蛐蛐的。心想,这能是豢宠门的内行?这不是棒槌吗。 沈西樵是年轻心胜,想到什么,嘴里总爱叨念出什么,想到“真不是棒槌吗?”,嘴里也就随之而出。 “棒槌?是了,这可不是棒槌,小子,看得仔细,这是鸡心葫芦,要说棒槌葫芦,你叶师傅也有!”说着,叶虫秋一敞衣襟。 好家伙,沈西樵看去,他这衣襟之内,是尖底的、圆底的、扁平底的,什么葫芦都有。 对于这种秋虫之养,沈西樵不怎懂得,一个眼神飘过,叶虫秋是已知其心。 “小兄弟,看,朝上看。”叶虫秋唤叫沈西樵,这上排一层是墩儿葫芦。 沈西樵一看,确实,个个葫芦矮挫矮挫,但底部都是圆润浑圆,不是个墩子还能是什么。 “我能上上手否?”沈西樵问道。 “这可不行,这墩儿葫芦里都是秧子青,等掐冬时节才能打开来看。”叶虫秋道。 切,故弄玄虚,沈西樵暗想,既然这最上层动不得,那就中间这几个。 “这些个?”沈西樵指指点点叶虫秋衣襟之内中层部分,“这几个尖头的总能给我见识见识吧。” “哎~又是不能,这都是待熟的秋虫,见不得光,须是秋日才能来见。”叶虫秋又道。 “那这些总能一赏吧。”听得叶虫秋说,沈西樵最后指着衣襟最下层一拍长长的葫芦。 “这是棒子,也就是棒槌葫芦,养些蝈蝈、扎嘴儿。现在嘛……” “别现在了,须是等秋天再见?”沈西樵抢先说道。 “然然……然也!”叶虫秋道。 反正是葫芦里养的什么虫,按照堪师傅道家那种来说,就是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沈西樵自想。 正翻转眼珠间,叶虫秋识得其想,自道:“小兄弟,就不用多想,刚才送与你那尊,已是上品!” 啊!沈西樵自念,这怎么又以“尊”来称呼,那金乌犬尚且正屋堂内而坐,况且才以“只”论,这么个小蛐蛐,用“尊”指称,实属为过。 叶虫秋看出其意,微微一笑,“小弟,到得此间,可不能以那人间好恶论断,物有所小,谁却能断乎能短长?”意思是,这个家伙别看个头小,谁能说它们的能量小? 沈西樵倒是听得字面意思,但左看右看,又摆摆手中的葫芦,听得那虫唧,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眉头皱来,呆瞧叶虫秋。 “你也别装傻,我叶某也不跟你充楞,你只需按我说的照顾这虫便是。”说完,叶虫秋一收衣襟,款款而去。 沈西樵确实不明其意,晃晃手中的鸡心葫芦,里面是已没动静,早已跟到脚下的金乌犬,“汪汪汪汪……”连蹿带叫,意思是有啥好东西,让它也瞧瞧。 想也想不明白,收了葫芦入怀,心里默念一遍:“每天一饭,每天一露,每天一操,每天一曲,每天一练,每天一抚摸”。 想来今天此时日头高上,每天一露已过,还差每天一操、每天一曲、每天一练、每天一抚摸。 想到此种,他赶紧打开鸡心葫芦盖子,“嘘嘘嘘嘘……”引那蛐蛐出洞,唤了几次,只见先是两根须子探探着葫芦口,约莫过得时分,见两只小爪儿扒在葫芦口,接着就是圆顶盖子似的脑袋露出半个,是左顾右盼,却不肯出来。 沈西樵看见,已然心知,又赶紧将葫芦口对准正午日头,阳光之照洞口,立刻温暖起来,那蛐蛐“吧嗒”一下蹦出葫芦,跳在赛羲之屋内的灰砖上。 等刚一落地,忽又仰过身来,是六腿朝天伸直,一动不动。 沈西樵心内一惊,心想再没养过,也见过虫子六腿伸直一动不动,那就是踹了。 一阵冷汗顺脖子而下,这,这刚由叶师傅千叮咛万嘱咐的虫子,这就完了?沈西樵惊想。 他左看右看,不敢动一下,生怕再一碰,腿子碰下来一个。 只有两眼直勾勾盯着这虫,赛羲之在旁也是一愣,对于虫养之道,赛羲之更是不知,平日里只笔墨书章,哪里会去在意一只虫子,此时看来,也是无计可施,左眼盯着虫子,右眼看着沈西樵。 过了盏茶功夫,沈西樵都已做好将其埋葬之心,又看得那虫子六腿微微一动,似是伸个懒腰,两曲两伸,一个打挺儿,又是六足点地,两须乱摆。 这真是小祖宗,比那金乌犬可金贵多了,沈西樵心想,这就是懒人操,下面就该是每天一练了,想罢,赶紧是蹲地鼓腮,一呼一吐。 这蛐蛐秋虫感到风吹,一蹦一歇,一蹦一歇,直如同闲庭信步,每一落足就是须晃脑摇,牙开齿张,不紧不慢,好一派大将军作风。 “明日之时待来……”赛羲之看到沈西樵这会子又耽于秋虫,毕竟是叶虫秋的唆教,也不好多言,只是嘱咐他明天的时刻过来练习书法。 “好,好,有劳……蛐蛐蛐蛐……”沈西樵一边用手扣住那蛐蛐,一边回道,那蛐蛐又自鸣叫几声,沈西樵同时摆了摆手,作别赛羲之,小心看护着蛐蛐出得庭院。 赛羲之看其背影,摇了摇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虚叹口气,掩门息声,混若不知。 待沈西樵出得赛羲之的院子,将鸡心葫芦塞入怀中,正想回到茅屋梳理这几时所得,又听得有人叫唤。 “小兄弟,小兄弟……” 沈西樵望去,“哎,这怎么又来一个……” 叫唤其名的是营造门金细作。 沈西樵看得,这,这都叫不上名字啊,又不好直言,连忙作个揖,不知如何是好。 “小兄弟,是,是我,唤金名细作,全是个诨名……”金细作重又自报家门。 “给金师傅行礼!”说着,沈西樵又是一揖。 “莫要客气,所来非为别事,只是今晨那院中厨房水缸可还好?”金细作问道。 不听水缸还这罢了,见有主动提及水缸,沈西樵简直是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水缸!金,金,什么水缸!”沈西樵连名字都不想再提。 “就是那个水缸,哪里都好,独缺一塞……”金细作道来。 嘿,这是马善任人骑,人善被人欺!沈西樵越想越气,猛地,一摆手,使唤金乌犬就要咬那金细作。 金乌犬听令,“汪汪汪”狂吠,但也不进其身。 “这乖乖,兀那则个,有窝不识造窝人了,竖耳朵想想,你这狗窝是谁建造?”金细作指那金乌犬。 此言一出,金乌犬两耳一竖,四腿悬空,是自顾自游玩去了。 看到金乌犬自去,沈西樵也明白几分,气也消了些。“金师傅,唤我何事?”沈西樵问其究竟。 “小兄弟,欧,不,西樵弟,那水缸实是金某所做,怨不得他人。”金细作倒是客气。 沈西樵一听,他这样说,估计是怕我误怪屠大勺,原来是这家伙所为。 “金师傅,那水缸本来无恙,为何非要弄个窟窿?”沈西樵直言来问。 “兄弟,别误会,非是金某有意所坏,只道……只道……嗨,算了,全是为兄弟学些修补之法。”金细作言道。 “什么修补之法?”沈西樵顺嘴而问。 “当然就是这水缸修补之法。”金细作言完,拉着沈西樵来到厨房院中,此时,伙夫门一干人等正自为晚饭忙碌。 “小子,记得明日昨时,依旧是砍柴担水。”屠大勺看到沈西樵,来了这么一句。 “柴火最好加担,否则这熟饭好有,热水难烧。”说这话的又是李木柴,意思是多劈些柴火。 一想到不待三更,又要披寒而起做那苦力,沈西樵是背后生凉。 “兄弟,昨儿个确是金某对不住,不意间碰坏那缸,想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眼下就看看金某的手段,将那缸补好,省的明日因此困顿。”金细作说道。 沈西樵也没打岔,示意那就补缸吧。 金细作来到缸前,那水缸此时已经是滴水不剩,原本一缸水全部泄漏,他一脚踹翻水缸,两眼一瞟那窟窿,随手就地取泥,按照窟窿的形状,捏捏按按,不一会儿,一个似窟窿形状的泥贴捏就完成。 紧接着,他将这泥贴往那窟窿一按,是两边淤出,他又取出个刮子,上下平整,此时再看,缸底内外是犹如当初,只是这块泥的颜色不同,与周围突兀。 待刮腻完,金细作又从厨房取来火具,烧那腻子内外,但见: 熏熏燎燎,不平时慢慢将平;火火烧烧,待衔处匀匀衔就。缓缓稠腻漫周边,盈盈淤水挤开来。片刻幻化为初,须臾已是原来。 沈西樵再看那缸,经得金细作手弄腻抹,顷刻间完好如初,不仔细看,别说不仔细,就是仔细看,已然看不出是个曾经的破底缸。 “金师傅,这又是什么手段?”沈西樵问。 “没啥手段,全凭手艺,想学吗?”金细作递眼问道。 想,想……沈西樵心底是要说想学,可又一想,这门手艺岂非文人做派,糊缸腻缝,这是文人所为吗,一时傲性,故不做声。 第七章 第三回完结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三年待满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腾身而窥 “哪位师傅?”沈西樵披衣而起,前去开门。 门外还能是谁,无非那些个门中一位,这位也不是别人,正是遁甲门堪不准。 “堪师傅?堪师傅,里面请。”沈西樵说道。 “随我前来。”堪师傅示意他穿戴好,随他一去。 “有何事吩咐?”沈西樵边穿衣服、裤子、鞋,边问道。 “整理停当,随我来便知。”堪不准不耐烦道。 沈西樵又自回屋子备好龙鳞在身,整束严谨,跟着堪不准走去。 一路无话,是穿入周府大院,又是直接奔赴最后院的东跨院。 再要往里走,沈西樵停住脚步了,堪不准奔入跨院走不多远,感到身旁无人,一回身,看到沈西樵止步不前。 堪不准招手,示意过来,沈西樵就是不肯,心想,这是姑娘们的就寝之地,两个大男人这时候偷偷进来,成何体统。 堪不准着急,只能回到沈西樵身前,也不多解释,一把拉住其胳膊,连拽带拉,狠劲儿将沈西樵带进东跨院的最里间。 那最里间有所不同,中间有篱笆相隔,为慕小聊一人准备的一个小独院般的所在。 “堪,堪师傅,这,这是到底作甚?!”沈西樵焦急。 “嘘!”堪不准示意小声点。 立刻来个腾身咒,拽着沈西樵飘飘忽忽,只见篱笆上慢慢悠悠多出两个脑袋。 “你,你看,仔细看!”堪不准小声嘱咐沈西樵道。 “看什么?”沈西樵问。 “你看那慕小聊……”堪不准说。 沈西樵愣住片刻,什么?这半夜三更,两个男子这么看个熟睡中的女子,这是偷窥,是下流之举,这堪师傅是怎么啦?!他自己是不是独身太久,心魔附体,变了? 沈西樵想到此处,赶紧闭眼。 “睁开!”堪不准厉声道,忽又自己感到鲁莽,又放低了声音。 “堪,堪师傅,你,你这是怎么了?”沈西樵闭眼说道。 “嗨,现在解释不清,只要信我便是,快仔细看!”堪不准是真急了。 沈西樵感觉堪不准是真急,不似其他那种淫邪之流的举动,也就睁开半个眼睛,瞟那屋中床上的慕小聊,但看了看,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看到没?”堪不准问。 “看到,看到,那又怎么?”沈西樵问。 “那你还是没看到,你仔细注意她的身子!”堪不准问。 还是下流之举,沈西樵心想,看人家身子干什么这是。 “仔细看!仔细看!你看她身子是不是有时虚晃而动,如烟云即散?”堪不准问。 沈西樵听得,烟云即散?那不就是要魂飞魄散吗,惊得赶紧双眼睁大瞧去,又是半天,有时确实感觉隐隐而晃动,但不仔细看,不仔细感觉,实是不易看出。 沈西樵看到,心想估计是有内火,肉吃多了的缘故,也就不再如刚才吃惊。 “是有点不同。只感到其身子偶尔隐隐晃动。”沈西樵回道。 待听沈西樵这么说,堪不准立刻扶着沈西樵落回地面。 一拍沈西樵,令其一同出去。 “堪师傅,这是为何?”沈西樵问。 “什么为何不为何的,这是女子宅院,你我怎好长时间停留!”堪不准道。 “喝!”,你也知道啊,沈西樵心想。 二人迅速悄悄离开,步出周府大院,来到沈西樵每日干活的西跨院的厨房。 都稍微定了定心神,堪不准道:“西樵,这三年来,你是每日勤修各门师傅所传之妙否?” “回堪师傅,每日里是依师傅们的授予而习,只怪愚笨,长劲不大。”沈西樵道。 “长进大不大,还要是功夫到了即可,慢工出细活,放之四海而皆准。”堪不准接着道,“西樵,这些各门都有授予你功夫,唯独我这遁甲门一直没有,是不是心里有些想法?” “开始想来,确实这样,为何独独堪师傅不教我,自忖是资质不具,没有入遁甲门的慧根。”沈西樵道。 “呵呵呵,非也,非也,原因简单,就是必须在这里呆满三年,才好叫你,此地乃阴阳不分之所,隔河相对那边,就是无曾街上,是六道轮回的交界,六不管地带,只有在这里呆满三年,阳身中纳入足够阴气,阴阳共存,才能习得遁甲门,否则毫无意义。”堪不准道。 欧,原来是这样,沈西樵这才了然。 “多谢堪师傅指点!”沈西樵一揖。 “客气了,现在此时为师就传你样本领。”堪不准道。 “堪师傅,能过得一会儿不,我这还要劈柴担水。”沈西樵为难。 堪不准也不听他说,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沈西樵。 沈西樵看去,上写着《区集结》三个字,“区?集?结?”沈西樵自言,念着,念着,又自纳闷儿道。 “这《区集结》正是为师第一课,‘遁甲门’入门功课。书中所写,乃为教习如何区别‘佛、菩萨、神、修罗、魔、鬼、仙、妖、精、怪、魅、蜃等等种种以及穿插其中的各类非人之灵,可说是蔚为大观,向导之集。若融汇贯通,定能令你以后对其各种所在先行自判,少走很多弯路。”堪不准道。 “‘区集结’?那其实应该唤作‘区结集’,不过,若作‘区结集’,这声韵又实在哑口,还是唤作‘区集结’为妙,前缀后置,颇为雅观,堪师傅的意思是?”沈西樵对集册之名的声韵顾自论断。 堪某的意思是?堪不准低头略想,堪某以为,依得你的意思,正是“区结集”不如“区集结”。自顾自说道,又一想,堪某本是遁甲一门,又不是什么丹青、诗书画中人等,怎么和他讨论起遣词酌句? 堪不准想明白,自道:“声韵之别,堪某不知,但只管视其内容!” 沈西樵听得明白,领会其要,这是一部能让人看出谁是佛,谁是魔的点化之书。 “这,这不用此集也可啊?!”沈西樵道,“佛、神等那还不好看出来啊,寺庙之中不都是佛神之相?” “笨也!佛神若化身而出,你能看出?”堪不反问。 那倒也是,哪里有佛神直接原形出现在面前的,观音菩萨就经常会幻化各种人形,以救苍生,谁见过观音菩萨直接手持净瓶,满洒柳汁的。 “堪师傅说的是,徒儿明白了!”沈西樵道。 “嗯,那你干活吧!”堪不准道,然后堪不准找个地方盘腿一坐,看着沈西樵。 沈西樵一看,堪师傅这是不走了?看我干活? “开始干活啊,我在旁边不能干活了?”堪不准道。 “欧,欧,不是,不是,师傅若看,徒儿给你搬把椅子也好。”沈西樵道。 “确实蠢笨,席地而坐,道家自然,你尽快干活吧。”堪不准道。 “是!”一个应喏,沈西樵撸胳膊挽袖子,“咔咔嚓嚓”是斧劈柴墩,利利索索干起活来,过得半个时辰,所有木头都已经变作木柴。 沈西樵把斧子“吭哧”往那墩子上一甩,那斧子“噗!”地一声,是入木三分,直接戳在木墩之上,斧柄不断颤动,渐歇渐止。 劈好木柴,沈西樵大步走到水井处,轱辘摇动,两桶水提在手中,不惜力气,是不停打水、倒水,又是半个时辰,两个水缸,已然灌满。 今天的伙夫门功课完毕,沈西樵洗了洗手,掸了掸衣服,放了袖子,理齐整裤腿,走到堪师傅面前道:“师傅,徒儿今天第一课完成,请过目。” 那堪不准正闭眼睛打坐,忽听沈西樵叫他,慢慢睁眼道:“哎,我不是你伙夫门的师傅,不看这些个完成。” 沈西樵心想,也是,那您这是?心想着,但没说。 “西樵,你干这些活最快要多长时间?”堪不准问。 “一个时辰!”沈西樵道。 “欧?三年练到一个时辰?”堪不准又问。 “正是。” “那我再问你,三年来你方练到一个时辰,那当初为何也不过如此呢?”堪不准疑惑道。 这一问,沈西樵暗自有些吃惊,当初,当初那是用龙鳞这宝物,现在全凭自己之力,那可不能同日而语啊。 “嗯?”堪不准又催促问道。 “当初?当初?实不相瞒……当初是一时着急,全凭这个。”沈西樵一扒外衣衣襟,露出了龙鳞。 “哈哈哈,不出所料,你确是自用了些小聪明的门道,三年前,你第一日干活儿,我便知道,那伙夫门回去,都还惊奇你这小子为何第一天竟能完成那么个重活儿,各自还不明其故,原来如此,好吧,你用功去吧。”堪不准起身要走。 “堪师傅,且慢,且慢,刚才偷看那慕小聊是何缘故?”沈西樵道。 “偷看?怎么会是偷看!实乃明目张胆,正大光明地看,挽救而看,这件事情,待我晚些告知。”说完,堪不准自行而去。 “挽救而看?看人家女子睡觉,怎么还挽救了?”沈西樵自忖。 堪不准走后,没有回到自己住处,直接向那周暮秋所住之处而去,此时天将要明,堪不准心有定夺,在周暮秋门口来来回回走动,只等周暮秋醒来! 第七章 第五回完结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曾经一笑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复时造刻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一一作别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讨水蹭饭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投店问宿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提命比拼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不问来人 “魔鬼!魔鬼!魔鬼来啦!我不玩儿啦!”“他们找了个魔鬼!”“和大神没法比啦!”众里迎着透进来的阳光,一干人等大嚎小叫,连滚带爬,一并跑出洞外,早没踪影。 “莫慌,莫慌,锣镲门自有主意,徒儿们莫慌!”任凭锣镲门老大罗寂静如何召唤,那也是只有出的,没有进的,跑的全是锣镲门的那些人,眼看着剩下不到十个人。 摩里杀、随走石、罗寂静互相看了看,罗寂静先自说道:“摩里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请来何方高人,对付我们这些食五谷之人,这可是出千行为。” 摩里杀也不否认道:“何言请字,就是收的徒弟,谁知他这种手段!再说,比拼就是比拼,并没规定用什么方法!” 随走石见二位说话,也不愿旁落,拿话说来:“眼下这徒弟们都比完了,该各门老大耍耍可好?” 罗寂静听着摩里杀说话,不无道理,又听随走石说,心里是飞速思索,主意已定,回道:“眼看着,这销器一门是被瞬间灭门啊,现下主持一位,大家看,罗某虚长各位几岁,自来接替可好?” 摩里杀也有自己想法,说道:“罗掌门主持,摩里杀没意见,只是这规则如何定得?” 罗寂静道:“这徒儿们都已按照规矩,两回合比过,现下本应是各门老大再比,按理说,该随物门对销器门,锣镲门对你们步飞门,但销器门谁想到会这样,眼看着随物门无人可比啊!” 说完,罗寂静看着随物门随走石,摩里杀也去看向随走石,都等他说话。 随走石一听这话意思,是必须要和销器门的比个输赢,可现在和谁去比,也不可能先把他们都找到,再给救活了再比吧,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随兄弟,罗某不知这样解决合适否?”不等随走石发言,罗寂静又道,“这次比试,由于特殊原因,随物门能否暂告段落,今下,只是锣镲门和步飞门决个胜负?” “那怎么行?!”随走石还没开口,邢弹水赶紧说来。 “是啊!我卫某也不答应!”卫燃炎头上冒气道。 “都住口!”随走石让底下人闭嘴,自忖,这现在若比拼,和谁比,总不能顶替锣镲门和步飞门比,锣镲门没了资格,当然不愿意,但实在不甘心,竟是厚起脸皮道:“诸位,看这样可否,随物门和锣镲门对步飞门?” “岂有此理?”摩里杀粗眉竖起道。 “摩老大,且听说完,你们可以再出一位,两个对两个,如何?”随走石伸出二指摇晃着道。 摩里杀眼珠子一转,心想,对付你随走石,我自有底气,那罗老头子的嗓子可一时不知如何对付,又一想,对,这么来,继而道:“这样,你们两位对我们,但是,若打平,就算我们赢,如何?” “赞同!”随走石不假思索道。 “且如此办得。”罗寂静心想,几个其实都一样,自己已然将“霹雳吼”练到顶峰,一嗓子下去,是没一个活口! “摩里杀,请选人来!”罗寂静对着摩里杀道。 “有甚可选,就是他!”摩里杀一指沈西樵,又指了指自己道,“他跟我!” “那就不吝赐教!”说完,罗寂静跳入场中,回身看看随走石,随走石才明白,这是群打,也跟着跳入场中。 “嗯,你们这是要群来?”摩里杀道。 “都一样吧,摩老大不同意?”罗寂静问。 摩里杀一想,也好,让那小子对付罗寂静,自己周旋随走石,跟着跳入场中。 忽然想起什么,罗寂静对本门人等道:“各位锣镲门门人,如若罗某闪失,罗某衣中写明接替之人,说完冲锣镲门一个抱拳。” 随走石也向本门说道:“如若随某不测,邢弹水和卫燃炎共同执掌。” 摩里杀想想,这可也是,随即冲本门说道:“万一这个,就请老二接替。”步飞门就是老二接替老大,老三接替老二,依次排去,所以没有人不赞同。 三位说完,是分站两边,拉开架势。 沈西樵想,这都半个山洞让我给掀开了,更有底气,仍旧是持着《区集结》在面门,心内运转,鼓鼓有气。 罗寂静也是慢鼓肚皮,仔细观瞧,但是书挡着面门,看不清楚,忽然心生一计道:“哎,小朋友,你这书面撕了!” 沈西樵是爱书之人,一听撕了?赶紧放下来看,借这个当口,罗寂静冲着沈西樵是一嘴喊出,“嗷嗷嗷……”好似狼叫。 沈西樵哪里能反应,声音不断注入大脑,嗡嗡震颤,手中一松,书已掉落。 罗寂静这次用的是指向之音,专门对付沈西樵,旁人听来,不甚碍事,沈西樵就感觉五脏六腑被千斤巨石所压一般,渐渐就要失去知觉,就在这一刹那。 忽然从他怀中,“蛐蛐蛐蛐蛐蛐蛐蛐……”一声蛐蛐叫,是震天撼宇,但沈西樵听来是无比舒心,沈西樵忽又感觉哪里不对,诶?听不到罗寂静狼吼了,他再看罗寂静,已然是蓬头垢面,两眼发直,楞在一处。 “罗老大?罗老大?”随走石看着身旁罗寂静不动,拿话叫他。 罗寂静半晌才慢慢有了动静,看看周围,那随走石还在冲他喊话。 “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罗寂静喊叫,但是声音已如常人。 随走石心说,这声音都大到头了,这家伙聋了? 摩里杀先自不管怎么回事,直接说道:“随兄弟,这现下已然是不用比了,即使我输了,步飞门是个平,终归是个赢!” 他正说着,锣镲门一帮人等才缓过神来,“老大!”“罗掌门!”“我是激灵钹啊”七八个人上前,搀扶罗寂静。 罗寂静是看看旁人,指指耳朵,晃晃脑袋,想到没道理处,竟自一行老泪流了下来。 摩里杀哪里等的这许多,一个上前,将四块石片揽入怀中,又一转身,对沈西樵道:“小子,你给我听明白,你那娘们儿在我们手上,须知道,无论你用什么邪法,那衮里斯现下是双手掐住她脖子,一瞬毙命!” 摩里杀说完,又招呼底下足大全等门人,大家会意,一个抢先,是把沈西樵拨了个精光! “老大,老大,这贴身衣服里还藏着钱,好多钱!”足大全道。 “都给收了,细细检查衣物!再把刚才毙命于我门之人葬了!”摩里杀道。 “是!”足大全应诺。 “摩兄弟,不送了,神物若指示,有劳知会兄弟啊!”随走石也是晕了,说了这么一嘴。 摩里杀哪儿管这个,摆了摆手,自行出洞。那几个人细细检查好衣物,又让沈西樵自己穿上,然后重新给他五花大绑,沈西樵知道有人质被押着,不敢造次。任由摆布,待被足大全抵着出得一半,又自是找到刚才的鞋子,穿了上去,袜子被撕,已然是没用了。 出得洞来,步飞门等都在,沈西樵看到慕小聊,忽又醒悟,那慕小聊怎么会再被掐死,一个执拗。 “嗯?你敢动?”足大全大叫。 摩里杀一看,示意衮里斯死掐慕小聊,衮里斯使劲儿,摩里杀又看沈西樵,似乎沈西樵并无恐惧,心想了想,又指了指那狗,膂立鼎立刻抱起狗要摔! 这次,沈西樵是哆嗦了一下,慕小聊此时狠狠撇了一眼沈西樵。 摩里杀微笑,示意都放手,随即看着沈西樵道:“小子,这次你有何话想说,到了神物处,你可就是想说,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沈西樵一听,这是要结果了我啊,脑子飞转,但是没用,身上啥东西没有,不知如何应对。 摩里杀示意,足大全重新给他带了黑头罩,将他重新放上马背。 待一干人等埋葬了摘根枝,四下又寻了寻销器门,哪里能寻到,也就作罢。 随即,众人话不多说,全都扬尘而去。 沈西樵又是颠颠簸簸,一路想着性命攸关,倒是忘了难受,没有再吐。 但感到黑头罩子里是越来越黑,沈西樵知道,这是晚上了。 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那马步又自放缓,感觉七拐八拐,停在一处。 但听得摩里杀道:“神物啊,神物!摩某,和这一门兄弟,特来虔诚膜拜,并带来一对男女,供奉你老!” 说完,就是一阵悉悉索索之声,然后是门开的声音,沈西樵被人扯下马,一路被拽着走,待不多时,感觉大家定在一处,一只脚踹来,将沈西樵撂倒。 沈西樵、慕小聊都被塞着嘴,不能言语,只能发出“呜呜呜”的闷声。 “拿来环首大刀!”摩里杀道。 “是!” 叮叮当当,沈西樵感到脑后已是寒风而起。 “去!”又是摩里杀道。 沈西樵这脑袋被人揪起! “神物啊!神物!今儿个,就先给你老人家供奉一对男女!”摩里杀大声道,同时心里默念:老十兄弟,摩里杀今天给你报仇! 说完,沈西樵但感眼前一亮,黑头罩掀去,此时天已放黑,不甚刺眼,他用余光看到,那慕小聊何尝不是如此,也是头套被掀,脑袋揪起! 沈西樵忽觉脑后寒气逼近,一个闭眼,心想完了! 就在这时,忽听前方一句:“住手!” 沈西樵感到头上风过,好嘛,那环首大刀是掠者脑袋顶子过去的。 “神物!神物!有何吩咐?我们步飞门给你三叩首!”说完,摩里杀跟着门人倒地就拜。 “小聊?是你吗?小聊?”那前方忽然又道。 那神物被个薄帘子挡着,不甚看得清,慕小聊嘴上塞着棉布,也说不出话,只是“呜呜呜”之声更大! 摩里杀见那神物可能认出这个女的,赶紧示意,把慕小聊的嘴中棉布拿开。 “是!是!我是慕小聊,你是?”慕小聊能说话,随即问道。 “哎呀!小聊,你不认得我了?” 慕小聊仔细看去,只见帘子后头伸出一个嫩粉的腿肘,将那帘子一挑。 “猪?”慕小聊纳闷道。 可不是,那帘子挑开,竟自是头大母猪! 沈西樵一看,也是一呆,这是猪啊这是!还是母猪! “不许放肆,神物是你叫的!”摩里杀叫道。 “你放肆!敢对我女儿这么说话!”那猪说道。 “是!是!还请神物息怒!”摩里杀诚惶诚恐。 慕小聊一听,更糊涂了,怎么成猪的女儿了。 “哎呦,小聊,你不是认识我啦?我是你妈妈,慕小楼老鸨啊!”那猪欢言软语道。 “啊!?妈妈!妈妈!你怎么如此了?”慕小聊又惊又怪又喜! “说来话长,快来里屋说话!”那猪又对摩里杀道,“你们在外面等候,不得造次!” “是!是!是!”摩里杀恭敬道。 慕小聊被绑着走动,“还不快松绑!”摩里杀示意,衮里斯一个上前,解开粗绳。 慕小聊绑了整整一天,歪歪斜斜走到那猪身前。 “妈妈,你怎么变成了……?那日,你们是?”慕小聊有千般话问。 “妈妈我这是,说来话长,那日里,你们不都去赴宴了吗,就在你们都走出无曾街刹那,就有个人是满街招呼,说是此时此刻,如若吸得……”那猪正要讲开,慕小聊忽然想起,说道:“妈妈稍歇,我那还有个人被绑?” “谁啊?” “沈西樵!” “沈西樵?” “就是周员外收的那个小子!” “欧!”那猪冲外喊道:“快给外面的人松绑。” “是!”衮里斯又给沈西樵松绑,沈西樵看了看金乌犬,衮里斯心想,这还等啥,又给金乌犬松了绑。 沈西樵揉揉臂膀,抱着金乌犬走进内屋。 “认得,认得,就是他,金乌犬?把我那些竹筒都赢了去!”那猪说完是“厚厚厚”猪哼哼般大笑。 沈西樵一听,知道是那老鸨,“老?”沈西樵不知道怎么称呼,“猪?”也不对,“大妈?”更不对了,想想,算了,别称呼了,“沈西樵有礼!” “快坐吧!听我把话说完!”那猪让座,接着道:“那日,你们刚走,有人就呼唤,说现在如若吸竹筒气息,就能入人道!他说完,还显现一副画面,画面显露,西边刚有人如此做得,那人脖子有胎记,很好辨认,他一吸竹筒之气,就立刻投胎为人,画面就是一妇人临盆,生出再看,是一婴儿!” 沈西樵心想,废话,一生出来能是个大老爷们儿啊! 那猪老鸨接着道:“这婴儿的胎记和那人一样,证明确实如此。这一下子,满街中人全都立刻吸竹筒之气,是散的散,飞的飞,我是惦记家业,没舍得立刻就去,看得你们来,也是看了一眼,心下一横,也就吸了,谁想,没投胎为人,成了猪!” 那猪老鸨又接着道:“我吸完竹筒之气,猛然是走到一个大桥,想来就是人们说得奈何桥前吧,谁知没人理我,我自向前走,此时,一堆认识的人都是如此,排队向前,冤天师就在其中,这个冤家哟!”说着,猪老鸨就是要哭! “妈妈,你喝口水吧!”慕小聊道。 “不喝,现在是香喷喷的泔水足够了!”猪老鸨道。 “听我说完。”猪老鸨道,“不知几时,是翻山越岭,没人阻拦,待到一处山峰,有差役般人等不断拦住来人,但是不管我,冤天师也不管,凡是无曾街的人好似都不管,我就随意在差役旁走动,看到有书,我就翻来,上面都是些江南一带的人名,我就这么翻看,不知为何,每个我都能记下,每个人是何时生的,何时上面有个叉子,他们是什么造化,每个人的一生都被我记下来!” 猪老鸨哼哼两声又道:“忽然,有人推我,是那差役,估计是到看我在偷看,示意我继续走,我就跟着众人来到山上,跟着他们跳了下去,然后就是被只母猪生了出来!这不,长了三年,就这样了。” 慕小聊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那你怎么成了神物了?” 那猪老鸨又来了精神:“是啊,我这成了猪,但是前世记忆都在啊,能说人言,心想赶紧把我宰了,这都是猪了,肉身成为人家一道美餐,算是恕罪,定能再投胎为人!” 猪老鸨缓了口气道:“谁想,我这猪能生,还碰到冤天师那死鬼了,那是个公猪,竟自是跟他,跟他……” 慕小聊脸一红,知道什么,猪老鸨也不计较了:“跟他生了一堆小猪!天煞的死鬼哟!” “冤天师呢?”慕小聊问。 “冤天师,估计老了没用了,早就是道菜了吧!都一年多不见了!”猪老鸨道。 “想来宰了我这猪也好,可是能生养,偏偏不宰,记得我是,一年前,有屠夫到猪圈挑猪,急的我是一句人言而出‘快来宰我!’谁成想,就这一句,吓得屠夫是立刻放下屠刀,一个劲儿对着我作揖大拜!此后在这地方就传开了,县太爷也来了,以后是惊动了知府,将我供奉起来!哎……” “诶?你们怎么到此啊?”猪老鸨忽然问道。 “哎……”慕小聊先叹口气,将三年来种种说了。 “哦,你们说的那个雕胎手,好像有这么个人来着!”猪老鸨道。 “啊!?你见过雕胎手!?”慕小聊和沈西樵同时惊问。 “不是,不是,记得冤天师说起过他投胎为猪之前的过往,他说什么,当时,他背后有人被拽出,他就回头看,又见到拽那人的人,身上全是你说的那种刀子、锤子,然后那人就把那个人拽出去了。当时冤天师还问了句,去哪里,那人竟真回了一句,什么‘曲尺山’?就竟自远了。” “曲尺山?”沈西樵听着清楚,想不明白。 “然后呢?”慕小聊问,“然后就没了啊!”猪老鸨道。 “那谢谢妈妈,我们这真是有急事,不能相陪,待完成,回来和你再聚!”慕小聊说话就要告别。 “哎,我这也想明白了,但行好事吧,你这身体要紧,赶紧找到,免得有差池。”猪老鸨道。 “能否让他们把东西还我?”沈西樵问。 “欧,他们抢了你东西?”猪老鸨一声大叫:“门外那几个,赶紧还了人家东西,一样不许留!” 摩里杀等在门外正自交头接耳,忽听命令,赶紧言道:“是!” 膂立鼎随即把沈西樵的东西,就是床单包裹的,放在院中。 慕小聊和沈西樵跟着走到院中,那猪老鸨也是跟来,一看神物下地,摩里杀赶紧命令搭个人手轿子,衮里斯、膂立鼎是双手交叉而握,足大全和老二也是如此,一对人抬起两个前腿,一对人抬着两个后腿,驾着大母猪而起。 沈西樵打开包袱,看看一物不缺,重新在身上布置好,和慕小聊向猪老鸨作揖告别。 那猪老鸨是泪眼相看,不断目送。 “神物啊神物,这会能告诉我们‘引仙刀’的所在了吧?” 沈西樵和慕小聊分别骑马,金乌犬快跑而随,他们只听得耳后有人在问,也自不管,鞭马而去。 待得乱朝一个方向走了出去,感到四下无人,沈西樵和慕小聊才稍微放慢速度。 四野寂静,此时,沈西樵怀中是“蛐蛐蛐蛐”,那蛐蛐小声叫唤。 “哎呀,这大恩人还没伺候呢!”沈西樵想着,赶紧下马,从怀中取出蛐蛐葫芦,把那蛐蛐放到手中,想着当日叶虫秋的话,心里默念:一粒、一露、一抻腿、一听曲、一蹦跳、一催屁出。 先看了看,这附近没人家,没有米粒,露水现在也没有,先给蛐蛐抻了抻腿,又让慕小聊弄个曲子,慕小聊也是没有琴,只能哼哼琴曲。 那蛐蛐在沈西樵手上欢蹦乱跳,时不时张开大牙,用前腿屡屡须子。 借着月光,沈西樵看得分明,这蛐蛐大牙是弯弯曲曲,沟沟坎坎,“曲尺山”,也是“蛐齿山”啊! 这一念闪现,他赶紧把蛐蛐放到地上,随意捡了块小石子,朝那蛐蛐牙中丢去,那石子丢出,一碰蛐蛐牙便消失无踪,沈西樵也不多想是何道理,抱起金乌犬,对着慕小聊说,我先去,你跟着,慕小聊看着他莫名其妙。 “咱们向蛐蛐牙齿而去!蛐齿山!”沈西樵说完,自己驾马踏入蛐齿…… 这一踏入,果不其然,沈西樵顿感来到另一番天地,是山峦起伏,鸟语花香,他回身等着,不一会儿,慕小聊也驾马出现了。 “小聊姐姐,咱们这次是能找到雕胎手啦!”沈西樵大笑。 慕小聊来到这一处所在,心想,这和妈妈说的一样啊,也是心下稍宽。 他们二人并肩骑行,但听得远处有小孩儿语道:“雕胎手,雕胎手,即雕凡胎,也雕仙胎,若是可以,兽胎也雕,先雕胳膊再雕肘,一凿一凿往开走……” 二人正听得,忽然远处出现个小孩儿,这小孩儿抬头冲他们说道:“不问来人,但问要仙胎凡胎兽胎?” 沈西樵大喜,看向慕小聊,慕小聊淡然说道:“凡胎则可……” 第八章 第六回完结 总第八章结束 第九章 去留随意 只若无贪念—此间暂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