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章 碧川 第二章 酒馆 第四章 经雲 “还行。这不是已经到淡季了嘛,来咱们这酒馆里的人也不多。而且好多人来这里就是讲故事,喝你的酒的。这一听说你不在,他们就来都不来了。” 小姑娘的语气似乎很不情愿。邢慕烟笑了笑,翻到这两天的账本,挑挑眉毛:“那也不至于这么少吧?” “你是不知道您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咱们店里的这些人,男的女的,不都是奔着你来的。你这一走了,咱们店就跟普通的酒馆没两样。” “这说的我风情万种似的。” 她嘴里说着,又重新低头仔细看着手下的账本。门外边突然跑进来一抹白色的小团子。 它到门口的时候减慢了速度,然后一拱身子,唰一下就蹦到了吧台上。 惊得邢慕烟愣是仰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以后,笑着伸出手去:“阿遥,我不在这两天怎么还胖了点呢?” 小白猫不会说话,只是用脑袋蹭着她的手。 “又去谁家蹭饭了?嗯?还专挑好的吃的?” 小猫“喵~”的叫了一声。似乎正在变声期。 邢慕烟笑了。她逗了一会儿猫,突然意识到耳朵边上没声音了,斜着眼看惊云:“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我当真是风情万种?” 小姑娘都以为自家老板将这岔子事儿给忘了,想着回头给小白猫做条鱼吃的,听见自家老板突然提起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用风情万种来形容你那绝对是不应该,不符合我们老板的气质。咱们老板应该是小家碧玉……” 话说到这儿,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再看看自家老板这挑起来的眉眼,便更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不太对了。 脑袋瓜子转了几转,有了主意,连忙补救道:“老板,您这是清纯里带着些许的风情,纯真里露着些许的典雅。您认真起来的样子,就仿佛是从古代走出来的美人儿,和人交际,就像民国那时候的千金大小姐。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啊。” 也得亏她脑袋转得快。 邢慕烟冷笑了一声,却也没再和她对话。 她将撸猫的那只手收回来。阿瑶乖巧地窝在柜台上。 小姑娘看自家老板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刚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小姑娘名字叫夏经雲,今年上的大二。家是碧川的,离红尘客就差三条街和一条水巷的距离。她来酒馆找邢慕烟要活干的时候刚十八岁高中毕业。后来邢慕烟听那小姑娘说,若不是家里人非逼着她暑假出来找活干,她也不会遇见自家美艳大老板。 嗯…… 邢慕烟面无表情。 就算她把话说的再好听,她也不会把自己的酒馆送给她的。 她手里翻着账本,看到一个地方的时候眼神突然顿住,问道:“这两天,严星河也来过?” “对啊。”说到这件事,经雲明显是来了兴致,“他来的时候第一句就是问,你家老板呢?啧啧啧,老板,人一来就想着你,说不定人喜欢你呢。” 第五章 阿遥 经雲砸了咂嘴,一脸看八卦的表情。 “别说废话。” 夏经雲撇了撇嘴:“那我就跟他说嘛,说你走了。完了他直接就一个人抱着吉他在舞台上唱歌。不过你别说,这两天的营业额,也就他来的那天晚上多一点。不会是他在咱们这儿唱歌唱出了名头了?”小丫头晃着脑袋,思考的样子很认真,“诶,你说,会不会他一出名,连带着咱们酒馆都跟着出名了?那到时候来咱们酒馆的客人不是更多了?” 邢慕烟皱眉,还是废话。 “他来只是唱了几首歌吗?” “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只喝您调的酒,别的酒你看他沾吗?”说着,眼睛里又有了八卦的小星星。 “诶,老板,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看上你了。”说着,怕她不信,还又确认了一遍,“我认真的,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她把满怀猥琐的目光投向自家老板,却看见老板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个文件夹塞进她怀里:“赶紧去把客房都收拾了。” 诶? 怎么回事?不是聊得好好的怎么就让她去收拾客房了呢? 抬头正准备说点什么,一眼就看见自家老板爱答不理马上友尽的样子。叹了口气老老实实上了楼。 邢慕烟嗤笑了一声:这小丫头,天天想些有的没的。 于是又安静了下来。五月末的阳光并不算太强,映在红尘客里的红色木地板上。连空气也变得安静,不知哪里飘来的绒毛细微可见。 整个酒馆里只有算盘还不停地响。 阿遥身子蜷缩在柜台上,小胳膊撸了撸脑袋,把头换了个方向。 “喵~” 习惯了晌午的安静时光,邢慕烟喝口放在边上的白水,继续翻看着账本。 有声音渐渐打破了这宁静。它从远及近,越来越大。似乎是来人掂着什么东西,悉悉索索的。 邢慕烟抬起头,正巧看见一精瘦妇女正准备往门里进。脸上瞬间就笑开了:“哟,张大娘,刚刚不是说要做饭的吗,怎么这么快来了?” 这大娘正是刚刚青离回来的时候坐在门口说自家老头不靠谱的那个大娘。碧川的水不养胖人。张大娘又是一个经常干活的人,看着要比寻常老太太瘦一些。 人们都说瘦的人大多看着刻薄。只是这张大娘倒是非比寻常了——她面善。更何况这老太自邢慕烟来了就不时地来串门,待她不薄,因而遇到了,总是要唠两句的。 “菜择完了?” “是啊,择完了。这不是看着你回来了,给你送条鱼吃。”大娘说着,将手里的塑料袋提上来,“今天早上我在东集上买的,那人卖的鱼活蹦乱跳,特别新鲜。我就让他给杀了两条,这刚好给你一条中午炖炖吃了。” 那塑料袋就在吧台上空,离阿遥就只是一个跳起来的距离。它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嗓子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邢慕烟一边将手里的笔放下来,伸手接过来,一边笑道:“您一共就买了两条鱼,这给我了一条,那您中午够吃吗?” 第六章 午饭 第七章 糖糖 第八章 客人 她是真没想过,这姑娘会是北方来的。她举手投足之间,到处都是南方姑娘的温婉,北方的豪迈大气的特质反倒没在她身上体现出一丝一毫。 就像现在她做饭的样子。简直了。印糖糖觉得,若她是一个男的,定是要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要将这姑娘给娶回家去的。 只是她不是。 眼前的人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怎么来这么巧?算着时间来的吗?” 印糖糖上前将灶火打开:“我就想着,你这从跟我说要去上海进酒,一直到今天,也过了有三五天了,就算是绿皮火车那也该回来了。上海酒吧那个老板我也知道,人家可心里有人,又不会跟你谈情说爱。那你谈妥了以后,可不就回来了吗?” “可你这也太巧了。刚好做饭的时候来了。” 印糖糖把炒锅放在灶台上,过了会儿,倒油进去:“这就是默契。” 邢慕烟笑了笑,似乎也是当了真。 两个人一个切菜一个炒。节省了不少事儿,似乎也真的是有默契。 夏经雲从楼上下来:“姐,我都喊了。有些要出去吃。” “出去吃的不用管他们。留在店里的愿意吃的就行。” 邢慕烟看着锅,里面的油呼呼啦啦响,冒着泡泡。 抽油烟机噪声有些大,跟头顶跑着火车一般。 等所有的菜都做好,盛出来摆在桌子上,两个人并排在前头站着看。 “再调个黄瓜?” “可以。” “加糖西红柿?” “也行。” “还有什么?” “洋葱。” “有点辣,和黄瓜一起调吧。” “猪头肉呢?” “我这儿也没有啊。” “那就两个?” “就两个吧。” 于是都动起手来。邢慕烟负责调黄瓜,印糖糖负责糖拌西红柿。 二人将两个凉菜弄好,叫上夏经雲一块将菜都端出去。 电饭煲的锅盖一打开,大半个厨房都水朦朦的。 趁着经雲盛米饭的时候,邢慕烟跑到前厅,已经有三五个房客在里头坐着了。听见有响动,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了注意力。 “老板?” “咱们今天去后院吃吧?” 只是个提议。 “好嘞。”众人应和,“老板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今天中午是你请我们,我们得做点什么?” “不用不用。来者是客,你们只管吃就行了。旁的我们来就行。” “老板,你们三个姑娘家家的,也就厨师一个男的,却也只有晚上来。我们能帮就帮了嘛,也不值什么。” 态度倒是挺坚决。 邢慕烟想了想,便说道后院没有桌子。这话音刚落,却见那三五个客人纷纷站起来,每个人搬着一张桌子就往后院去了。 正是正午。今天的太阳并不算太强烈。邢慕烟穿着那双拖鞋出了门,又跑到了回来的时候遇见的那家大娘家门前。见到人的时候,也就剩了大爷一个人在门口。彼时他手里已经没水烟了。 “张大爷,咱家大娘呢?” 大爷气定神闲,仿佛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他懒洋洋地坐在小板凳上,伸手往后指了指:“里边。” 第九章 吃饭 第十章 北方 第十一章 岁月 然而印糖糖却想知道是怎么个好玩。 “打雪仗,堆雪人,做冰雕,看冰灯,埋人。” 她说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姑娘:“你今天为何要问我这些?如今这天又不是冬天,青天白日的,你总不可能看着这种天气想到了下雪吧?” 印糖糖在船篷里翻了个身。 “梁某人要在结婚前带我出去玩。我不是想着,去你之前呆的地方看一看。”她没管前面的人回头给她的戏谑目光,接着说道,“你从来都没说过你之前在北方上学的日子。咱俩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到底也只是知道你家是天津的。而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你在哪儿上学的也不知道。你转过来的时候就是短头发,只是束手束脚的,看着对什么都怯怯的。我问你什么,你也都不说。好多东西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她从船篷里头钻出来,走到邢慕烟的旁边。 “其实你告诉我或者不告诉我都无所谓。就像是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苦衷。我只是想着,去看一下你去过的地方。看一下,你看过的风景。” “你跟我不一样。”她说,“你看过北疆的雪,走过北方的风,你也经过江南的雨,晒过江南的烈日炎炎。总是比我们要多出来一些见识的。至于你爱过的人……” 她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眼前撑船的人那船蒿的手顿了一下。 那句话,到底是没说完。 “我把你当朋友,也把你当做,我此生都想要追逐的人。” 我遇见你的那一天,江南的天便跟如今的一样。也是五月的烈日炎炎,教室里轻抚着一阵风,那风柔和的,像你似的。 我曾以为我和你一样,直到你用了一个可以考到北大的分,报了一个江南的大学。并且在所有人追问原因的时候,闭口不谈。从那个时候,我才逐渐意识到,你和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所追逐的,或者是,你所害怕的。 “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好奇,所以我只是想去你去过的地方转一转。看看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刑慕烟叹了口气,颇有些似笑非笑:“我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人生天地间的一个远行客罢了。” 印糖糖笑笑没说话。 于是邢慕烟便又说道:“那你们想好去哪儿玩了吗?说来听听?” “还没,只是有个想法。” “那,多长时间呢?” “一两个月?或者半年?”印糖糖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就趁这时候给自己放个假。” 她说:“我就是想着,你家不是在天津吗?我想去天津转转。我跟你说了好久,你都没带我去过。这回我要去。” 邢慕烟的眼睛里有一瞬的晦涩。她轻轻点头:“嗯。” “还有北京。”印糖糖接着说,“我这个地道江南人可一次都没去过北京呢。” “北京……”邢慕烟叹了口气,手里的动作愈发缓慢,“北京有什么可去的?” 身后的人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只歪着脑袋沉浸在和心上人一块旅游的喜悦里:“什么叫有什么可玩的?什么都是玩的。我们要去故宫看看。再爬爬长城。还要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梁某人说,他要带我吃糖葫芦,还有炸酱面。那可是正宗的炸酱面呢!” 邢慕烟没说话。 眼前水波荡漾,映在水中的,依旧是白色的墙和青色的瓦。偶尔的几栋小竹楼摇摇曳曳。 在那水的深处,似乎有什么封存的东西在打开。仿佛是深埋在岁月里的宫门,又似乎是无意被人推开的绿色灌丛。那灌丛后面,藏着的是一双经历过历史沧桑而深重甚远的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把那些都抛弃。然后笑了笑:“若是想看,去一趟也无妨。” 第十二章 赵姨 气息如同手里的船蒿一样落下,随之动起来的,还有身下的船。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印糖糖就像是个吃到了糖的小孩,她想了想:“你说,我们冬天过去怎么样?如果能碰上下雪天,岂不是更好?” “嗯。” 邢慕烟抬起头,就像是回忆到了什么美好的事,“如果想看雪,除了北京,还有个地方也可以考虑一下。” “哪儿?” “哈尔滨。” “是东北吗?” “嗯。” 印糖糖拿出来小本子记上:“好的。”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印糖糖转口又问道:“你呢?我都要结婚了,你……” “我不急。”她回复得很快,快到印糖糖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表现得就像对这件事唯恐避之不及一样。只是印糖糖没有搞明白的是,这件事怎么就成了一件禁忌的事情呢? 她二人是同岁,早已经过了校园里甜甜爱情的时间。有些同学这个时间连孩子都满月了,而眼前的姑娘一直都没想过要谈恋爱的事。 不是没人追她,而是她心思似乎一点也不在这上面。若说她身为刑慕烟的这么多年的朋友,一点都不知道也不正常。只是就算她曾经有过,也这么多年了,应该早就放下才对啊。更何况…… 印糖糖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说话了。毕竟那是她的事,自己有这个意向当红娘也不是强迫着她才能当的。 等到了景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她们将船绑在角落里的一个码头上,两步就走了下来。 正是小贩收摊的时间。卖各种手工艺品的店家将那些东西都包起来,推着早上过来的时候推的小车,一边吆喝着一边往外面赶。 两个人饶了几条街,等到到了她们常去的那家麻辣烫店的时候,在景区里有店铺的人家门前的灯便亮了。 “来了?” 麻辣烫的店就在路口。这家店的老板姓赵,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她有个女儿,今年二十二岁,刚好大学毕业,上次来吃麻辣烫的时候听说去了一家幼儿园当幼师。 也因为这,那女人看着她们两个过来的时候,就像是看见自家女儿回来了。 “来了。” 两个人应了一声,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这店其实很小,中间是空的,只有三面靠墙围着一溜的桌子。临着门的那一侧是个木制的小吧台,头顶是一块横着的木板,上头写着店名。木板下边挂着一溜的小灯泡。每到晚上,赵娘就会将那灯打开。于是小灯泡里发出微弱游移的黄色光芒。 门口的牌匾上挂着一盏几盏红色的灯笼,发出幽幽的光。却照亮了一方石板路。 “还是老样子?” 赵娘问向二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开始动手做起两个人的饭。于是后面叮叮咣咣,前面两个人坐着,转过身子看着侧面的墙上那些游客写下的便条。 这景区里来来往往的游客很多,大都是一些年轻人,三三两两。如果她家女儿不是生在江南的孩子,也定是他们中间的一个。若说心理,便也是相仿的。于是在这面墙上专门设置一个他们给一些人的祝福的主意,也是她女儿提出来的。而且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赵姨,我怎么看着这两天留便签的人少了呢?” 第十三章 当时 赵娘并未抬头:“这两天正是淡季,游客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谁还来啊?”她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可是丝毫都没停下,“你们两个不也是开店的,虽然不在景区里面,但是这些也都知道的吧?” 刑慕烟笑了笑:“我以为景区里会好一点。” “哪有,都一样的。不过人少不代表没有,这时候也是有一些生意的。” “嗯呐。” “你们俩呢?这两天你们俩的店里头怎么样?我记得你俩的生意不是还不错,最近这两天是不是也不行了?” “就是不行了啊。赵姨你这么好的生意都不行了,我们俩这肯定比不得啊。” 邢慕烟听着旁边糖糖的声音笑了笑:“本来我做的就是不挣钱的买卖,生意好或是坏,其实都没多大关系。” “也是。” 三个人多聊了两句,赵姨就已经将两碗麻辣烫端了出来。她一面将那碗放在二人面前,一面说道:“你俩先吃吧。我去后面收拾一下,估计后面来的人也不多了。” “好。” 印糖糖直接动筷子将东西放嘴里。嚼了两下,将碗里的一个丸子夹到了邢慕烟的碗里。邢慕烟看了一眼,已经习惯了。 二人抬头就是外面的那条路。如今安静得就像是只这一家小小的麻辣烫店了一般,就连对面的饰品店都将门关上了。天色已经晚了,夜色四合。想来这时候还在坚持的,也就是卖小吃的店了吧。 “诶。”印糖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易兴言过两天要来玩。” “嗯,还没。他来就来嘛,都是熟人了。” 似乎是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平淡,印糖糖有些不太满意:“好歹他也追你了整整五年了,就没考虑过跟他在一起吗?” 这是说出口的,至于没说出口的,印糖糖张了张嘴咽了下去。 邢慕烟叹了口气。她放下了筷子。外面天幕已经黑了。她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晃晃的月亮,似乎一晃就回到了从前。 “你知道的。”她说。 易兴言是她刚上大一的时候认识的一个男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邢慕烟正被印糖糖拽着在操场看男生打篮球。她是不想来的。 她也一直以为印糖糖的性子是不想来的。却忘记了印糖糖那时候正处于失恋的状态,整天整夜都在自暴自弃。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摆脱自己的乖乖女的形象。 于是二人就在篮球场边上看着,各自都一脸纠结。然后一个篮球冲着邢慕烟飞过来。险些就要碰到她的时候,邢慕烟淡淡地挪开了一步。 篮球擦着她的头发丝掠过去。 男生跑过来。 “你们两个,千金大小姐吗?明明就站在这里,不知道帮我们挡一下?” 估计是看着女生。没有发脾气。 印糖糖被刚刚这一下吓到了。邢慕烟抬头看了眼男孩子,一句话没说,伸手拉过印糖糖的手直接就把她拽走了。 她是后来才知道,那个男生就是易兴言。那些女生嘴巴里所谓的校草。 而她只是想着,如果那天没跟着印糖糖一块出来,是不是就没以后的事儿了? 第十四章 货至 ——但这所有的事情,怎么能重来。 “可是你不能为了一个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放弃一个这么……这么喜欢你的男人啊。”印糖糖有些急了。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想修正一下自己的话,“我的意思是……” 却被邢慕烟打断:“我知道。” 她不在乎。 “我跟易兴言不可能的。”她说。 印糖糖见说不动她,便也放弃了。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说不动了。邢慕烟心里一直有个人。那个人,几乎全国的年轻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她也不晓得他们两个人到底曾经有过什么瓜葛,毕竟于她来说,这两个人,一个是新起的演员明星,一个是在江南开了一家文绉绉的酒馆的老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是若那都是真的,就算是有关系,想来应该是邢慕烟还在北方上学的时候。 可这之间具体有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其实她问过,只是她一直都没说。 邢慕烟是不屑于去说的。 “唉。” 不知道是谁叹了一口气。 有灯火由远及近亮了起来。 “我一会儿送你回去。”麻辣烫的热气袅袅升起。邢慕烟用勺子舀起来一口汤。 “好。” 第二天晌午,从上海过来的送货员找上了门。 彼时邢慕烟正站在柜台后面盘算着未来几天的计划还有这个月该还的账。阿遥趴在把台上,正是它主人手一够就能摸到的地方。尽头的墙壁上头挂着的液晶电视里头正播着不知道是什么台的颁奖典礼,主持人的嗓门嘹亮:“让我们祝贺他。” 什么? 邢慕烟抬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是什么以后,下意识地呼出了一口气。 意料之中。 眼神却没收回来。 今日依旧是个大好的天气。阳光灿烂,小风吹着。暖和,并且舒畅。 阿遥打了个哈欠。 门口传来脚步声将这安静的气氛打散。 她转头,向着面前站着的比着自己的年龄还要小些的穿着工装的男生笑道:“这次怎么这么快就送来了?” 男生很拘谨。他显然是没想到女人会认出自己,却也只怔楞了一下,便也笑着说道:“子墨哥这次也是刚进酒回来,你来的时候货房里刚放满东西,所以差不多您一走,子墨哥就立马给你备货了。” 邢慕烟每次去上海进酒的时候,总是会跑去一家酒吧。那家酒吧的老板掌握着一块酒庄,邢慕烟是他的长期客户。这男生正好是酒吧里的一个服务生。 “他让我给你送了一大车,估计够你用上一两个月了。”男生说,“巷子里不好停车,我刚把车放在外面那条大路,有点远了,搬过来有点麻烦。” “能走水路吗?” “水路绕的有点远了。” 邢慕烟回头看了眼厨房。红尘客唯一的一个男工还没到上班时间。 “这次为什么没有小推板了?” 男生有些语塞。 邢慕烟听不见回答,抬头看了眼男生的脸,知道了个大概。 “那行吧,我去借个小推车。” 第十五章 兴言 第十六章 星河 第十七章 故事 他之前就听红尘客里那个经雲小丫头说过他们二人的事儿,原本他便是和经雲在一个阵营里的,一定要以为是邢慕烟和那酒吧的老板有点什么。却从未想过,在那经雲的眼睛里,她家老板跟随便一个男的都有CP感。 “没的事儿,人家那差点成了旷世绝恋,青梅竹马的交情,怎么可能喜欢上我一个后来的。况且,人家能不能看上我都是一回事儿。天天想什么呢?” 邢慕烟也笑了,她的手搭在桌子上,食指敲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那可不一定。若是要我说,这世界上的男人,应该还没有你配不上的。”他看着眼前的姑娘似乎是想要反驳,却也没给她机会,“况且,谁就规定了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一定要从一而终的?说不定他早就喜欢上你了呢?” 邢慕烟脸上的笑蓦地便没了,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说道:“你若是这样说了,便没意思了。”说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太生硬,又补充了一句,“若真的是这样,你怎么就不从一而终呢?” 于是一句话,便将对面那个人打回到原点——她不但没圆回来,反而很显然是又补了一刀。 严星河抿了抿嘴,什么也没再说。 “算了。” 他回去拿上吉他,便坐到靠着墙的那块地方,摆了摆位置开始唱歌。邢慕烟看见他的动作,心里颇有些得意。伸手冲经雲招了招。经雲便去将留声机里的唱片拿了下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不过只唱了一句话,便引得这红尘客里的所有客人都转过去了身子看他。邢慕烟也将原先做的那个凳子换了个位置,正巧对着那唱歌的地方。 旁处坐着的易兴言听见动静,手里挑蛋糕的动作顿了一顿,顺而也抬头看向了那个弹着吉他试音的男人。 如果说,邢慕烟这一世遇见了很多有故事的人的话,那么严星河绝对算的上最悲情的那个。严星河第一次来到她的店里,她按照惯例让他讲一个故事。却没想到,他的故事的开始便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女朋友,上个月,被家里人逼死了。” 来红尘客的人讲的故事,大部分都是有着些许温馨的。他们是不得志,但是邢慕烟会引诱着他们去讲一个充斥着温暖的故事。她的想法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像那名字红尘客一般,本来就是这缈缈红尘里的来客,最后又都会归去,为何不让自己看得豁达一点,不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 但是这种东西,她在严星河的身上看不到。 她想到这里的时候,不远处的严星河已经试玩了音,换了另一首。 “……他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因为心里早已荒无人烟……”又是一首悲情歌。 抬头的时候,严星河垂着脑袋,手里拨弄着吉他弦。那忽闪的眼睫毛下,似乎还可以看见那蕴藏着万千星河的眼眸。 邢慕烟喝了一口酒,并不算辣,却也不甜。 故事的开始很简单。 第十八章 哀伤 第十九章 更怯 第二十章 别来无恙 第二十一章 朋友 经雲每到早上就会起一个大早先去东市买些做菜和糕点的材料,如果今天有课,就会等东西都买齐了放回来便去学校上学。等到下午把今天所有课都上完了才回来。因而这时候的红尘客里一个人都没有。 阿遥估计还在楼上晒太阳睡懒觉,整个红尘客里安静得诡异。 等邢慕烟进了屋,易兴言就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看着她换鞋,将前面的门打开,于是早晨的光线照射进屋里。他说道:“燕子,我要接我爸的公司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女人拉窗户的身形停了一瞬。 “嗯。” “以后不会经常来碧川了。” “嗯。” “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说点什么? 那……说点什么呢? 她突然想到第二次见到易兴言的时候,似乎那次是他们院和易兴言的学院学生会的一场联谊。就在一间大教室里,玩游戏吃东西发奖品。 邢慕烟没加到学生会里,她是跟着当时的室友一起来的。室友叫江哲敏,彼时刚跟她的闺蜜闹翻。虽然邢慕烟自认是和她不熟的。 她一向不太喜欢和人交际,便一直坐在角落里。男生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吃了一些东西仿佛是在壮胆,从另外一个角落撞上几个桌椅磕磕跘跘地走过来。 “嘿,原来是你!我说你怎么这么脸熟呢,原来是那个大小姐。” 他好不容易走到邢慕烟这边,在她旁边坐下来,似乎没看见面前的女孩皱起来的眉头。 “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吧,我的名字是易兴言。” 他说着,伸出来一只手。 邢慕烟看了一眼,没有动作,只说了自己的名字:“邢慕烟。” 避嫌而已。 男生也不在意,他将手抽回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念叨了一句:“还真是个大小姐呢。” 如此,就算是认识了。 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 邢慕烟将窗户彻底拉开,清晨的光线从窗框里透进来,沉浸了一夜的微尘和小颗粒飘忽不定。 她看着那些印在桌子上的光圈好一会儿,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的桌子旁。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说,“但是你该长大了。” 男人听了,笑了一声。与其说笑,不若说是一声冷哼。 邢慕烟这人太过理智,有时候理智得简直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这几年的时间里,从来都没看过她崩溃的样子。 她待人总是温和的。就算是生气,也从来都没爆炸过,经常的情况仅仅只是淡淡的一句“好吧”,然后沉默一会儿,便又是笑脸对人了。 他也明白,如今邢慕烟说的这句话,并非是他原先没长大或者是她以一副年长者的姿态表达。她仅仅只是知道这一切,知道那是他的责任而已。 说白了,就是没有感情。 若是她对自己有一点点感情,那怕是一点点,都不会像如今这样淡定。 “邢慕烟。” 被喊名字的姑娘有些诧异——他很久都没叫过自己的全名了。 第二十二章 店家 易兴言的声音有些许的无奈。 不是没和她告白过。甚至说过“喜欢”说了不下三次。只是每每说这些的时候,她总是能把话题差过去。次数多了,便也知道她不愿意。时间久了,这件事便也就不了了之。 既然她只是想做个朋友,那就做个朋友吧。说不定这样处着处着,她还能日久生情了呢。 可是六年过去了,他马上就要接受他父亲的公司了,他等不及了。 等不及,要么强娶强要,要么放弃。 强娶强要在燕子这里行不通,便只能放弃。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只道:“算了。” 这一声“算了”到底代表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理了一下裤脚上的褶皱:“走吧,陪我出去转转。” 今天阳光依然是柔和的,易兴言穿着昨天来的时候穿的衣服,看着邢慕烟套上了门口挂着的那件夹克。 这六年她一直留着短发。 从他俩第一次见面,一直到现在。 二人从门口的巷子出发,往东边走。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往西走上两步就撞到墙了。从红尘客的门口往那边看,还能看见邢慕烟挂上去的一盏灯。 从那巷子往外走,她也不知道易兴言要去哪里,便跟在他的身后,他往哪里走,她就往哪里去。 两个人这一路都无话。 邢慕烟几次想开口,但是看了看易兴言的脸,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来。她不是小孩子,她知道易兴言在想什么。可……那注定是不可能的。 于是只能默默地跟着。 每一世到了二十岁,她的大脑里就会涌入一些记忆。原先只是零碎的,随着时间的加深,那些记忆就可以慢慢拼凑起来,先是一个故事,然后是多个。 最开始的那个故事,她每次想起来心口就会仿佛被人揪着那样的疼痛。后面的那些故事,无非是她每次转世的一些过往罢了。 ——从来,都是孤独终老。 她叹了口气,底下的脚步跟紧了些。 易兴言去的是一处早餐店。那是一个市场,政府划了一块地方,里边砖块搭成的顶棚下面卖东西,外围搭着棚子的商铺卖早点。 他寻了一处停下,面前的店家四五十岁的年纪,满脸褶子。 “哟,小伙子是你啊。”看清了眼前的人,店家眼角处的鱼尾纹便加深了。他笑着,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仿佛全身都在套近乎,“好久没见你来了,忙什么呐最近?” 邢慕烟走进,在他身边停下,听见他说:“没有,老伯,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家是上海的,不过是离这里比较近,经常来玩罢了。” “哦,我还以为你家就是碧川本地的,口音感觉很像啊,不像上海的。” 易兴言笑了笑:“不过是喜欢这边的方言,玩的时候顺带着学了几句。”他说着岔开了话题,“今天要四个包子。” “好。” 老伯拿包子的功夫,易兴言便歪着脑袋问身旁站着的人要喝点什么。 “哟,今天这是带女朋友来了?” 老伯说着,嘴上便展开一抹八卦的笑了。 第二十三章 茶馆 第二十四章 姑娘 等邢慕烟进去,便看见印糖糖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里放着三杯奶茶。 “尝尝,我今天早上刚兑的,纯手工制作,无任何添加剂防腐剂。”她说着,将托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一手拿起来一杯,递给二人。 “你还加了珍珠?” 易兴言看着杯子里的黑色沉淀物。 “嗯,我其实本来还想试着弄点奶盖的,但是没调成功。” 易兴言原本是喝了一口的,听了这话,连忙将嘴里的奶茶咽下去,说道:“可以啊你,还会做这些。” 印糖糖没忍住,瞟了他一个白眼:“你自己搜搜就知道了,很简单的。” 邢慕烟笑了出来。 吃过午饭,三人聊了一会儿天。便商量着再出去转转。 整个碧川就这么大,如果他们自己转一个下午,便能从最东边的那条街走到最西边的那条街,整个碧川的所有地方大概都可以转过来完。 也不走水路,只是在水道的两边那些石板铺成的两岸上散步。因为就当是出来玩的,便也没在意目的地,也没在意走到哪儿了。 唱着碧川当地小调的姑娘妇人们洗着衣服,她们坐在房檐搭着的树荫底下,面前的大盆子里泡沫拥挤。虽是过了转角那声音便会小下去,但还没等到下一个街角,便又传来了清脆的女声咿咿呀呀地唱。午后的碧川是安静的,那些姑娘妇人的声音宛若树间百灵,在这静谧的时空里唱着婉转的歌。 “到底还是碧川的女孩啊,随便唱两句就这么好听。” 易兴言歪着脑袋盯着旁人家的姑娘看,愣是将小姑娘看得不敢四处张望。偏生他如此还是不老实,又补充了一句:“啧,长得也好看。” 两个跟在他后面的女孩笑了。邢慕烟突然觉得,若是给易兴言一把折扇,他便立马就成了古代的浪荡公子。就勾那小姑娘的魂,准是一勾一个准。 印糖糖打趣道:“不如和你爹求求情,让你留在碧川怎么样?这样还能讨一个碧川水养的老婆,天天养在身边看岂不是身心愉悦年轻十八?” 易兴言嘴边勾起一抹笑:“我也想啊。”说了,却没有下文了。 邢慕烟看着他唇边的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有风匆匆而过。 等三个人再一抬头的时候,正经过一条汩汩流水的小河,他们正站在桥上,桥下是簇拥着争相斗妍的荷花。两边砖头搭成的青的发黑的房子硬生生地将这滚烫的午后衬出了一丝清凉。 “这是……” 邢慕烟看着眼前的建筑有些眼熟。 石板路的两旁,木头搭成的一层小楼。两扇门,一小窗。头顶是个粗制滥造的牌匾,上边被人刻着四个字“曲艺小筑”。 另外两个人听见她念叨,便也抬头看。 印糖糖想到了什么:“啊,我记得左郁南是不是就在这条街住的?” 是不是,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三个人便走上前去。过了那间曲艺小筑,再右转,往前走上几步。一边是沿路商铺,一边是种着荷花的一小块池子。 大概过去三五家店面,再看,便是一家开着门的小铺子,从那有些幽暗的屋子里传出来袅袅的香气。 三人跨门进去,四周环视了一圈,红楠木搭成的架子占据了整整一面墙,上头放着各种各样的陶器瓦罐和木头盒子,里头是各种各样的香料。剩下的三面,有架子,也有桌子。 女孩现在左边那个专门调香的雕花长桌的后面——那袅袅的香气正是从那里出来的。 听见有人来了,她姿势没动,只是抬眼看了看,却没反应。等过了良久,才说道:“先在桌子边上坐下吧。” 第二十五章 香铺 姑娘是长发,盘的的典雅的发饰。身上穿的是七八十年代的旗袍,一举一动都是风雅。 她长的也秀气。就是所谓的土生土长的江南人的长相。端庄典雅,也透着灵气。 三个人在屋子中间的那个圆桌旁坐下,四下打量着。说是大学同学,毕业了以后又都在碧川住着。碧川总就这么小,几人若是不刻意来找,便是一两年都见不到一面的。 左郁南家世代都是开香铺的。她有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名叫左思。是她爹和她娘离了婚,过了好些年,左思的娘带着左思就搬进来了。可左思到底不是左郁南爹的儿子,因而这左家的香铺,便也只能左郁南来继承。 不过左思也不在意。他高中毕业去了哈工大,上了四年学读了研究生,结束了就在不知道哪儿搞些研究,一年半载不见得回来一两次。 两年前她爹她娘在外边出差给人送香料的时候出了车祸,不仅整车的香料都洒了,连人命都没了。买香料的东家看怪可怜了,不仅没让他们赔偿香料损失,还给他们办了丧事。 这是外话,不提。 姑娘将手头的香料调好,盖上盖子放到一旁,顺手拿起了另一个陶罐,走到桌子剩下的那个椅子坐下:“闻闻这个,我前两天调的一个新香。” 邢慕烟用镊子夹起来了一些,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挑了挑眉,递给印糖糖。 印糖糖闻了以后,看向易兴言——他摇了摇头。便放回了罐子里。 左郁南也没当回事儿——她和易兴言真的不熟,仅仅是点头之交罢了。 本来她也不认识易兴言,不过是易兴言来找邢慕烟和印糖糖的时候,她正好看见过几次,后来就脸熟了。 再后来,就毕业了。毕业了以后她自是回自己的香铺,至于别人在哪儿她也不在乎——就连邢慕烟印糖糖她们都是她们自己找上门的,她也没在乎过。 她不关心旁人的事儿。 此时她正坐在桌子旁边,看着邢慕烟的嘴巴动了动:“很甜,让人闻了就很开心的味道。” 印糖糖在边上点点头:“对对,反正就是香甜香甜的,一闻了这个,就觉得所有烦心事都没了。” 左郁南抿着嘴笑了笑。 邢慕烟看了她一眼,试探性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啊?” 听见这个问句,她脸上的笑加深了:“我哥要回来了。” 本来这句话没什么,至少在易兴言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到了邢慕烟和印糖糖的耳朵里,便变了味道。 三人表情各异,就是心里不知道想的是不是一回事了。 “那确实是件好事儿。”邢慕烟先打破了沉默,“他回来了,还能有个人陪陪你。” “对啊。我就剩他一个亲人了。”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听得印糖糖问道:“那你的哥哥是回来几天还是以后就一直在碧川不走了?” 原本邢慕烟听见的时候还有一些担心,但是看见左郁南脸上的笑,便松了口气。 她听见她说道:“他以后就一直在了,原本我爸我妈去世的时候他便放心不下我,前两年也是一直在做工作的交接。如今终于能回来了。” 印糖糖挑眉点了点头。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商量着去刚路过的那个曲艺小筑里头听听曲儿。 也不用走前门,顺着后面的院子里那个竹子搭成的梯子,走上两步,穿过卖茶叶的通向另一条建筑的廊下,在一条分岔路口的时候,选左边那个走,等下去就到了那后院了。 老板正好经过,看见四人了,客气道:“来了?” 左郁南应声:“我带我朋友过来听听咱们的曲儿。” 第二十六章 分别 第二十七章 兰经 第二十八章 箴言 严星河没有等女人回话,扫了几下弦算是试音,便正经地弹起来。 “我将真心付给了你\/将悲伤留给我自己\/我将青春付给了你\/将岁月留给我自己” “我将生命付给了你\/将孤独留给我自己\/我将春天付给了你\/将冬天留给我自己” “爱是没人能了解的东西\/爱是永恒的旋律\/爱是欢笑泪珠飘落的过程\/爱曾经是我也是你” 听了两句就知道是哪首歌。 红尘客里放过。邢慕烟之前买了一个唱片,上面就是邓丽君歌曲的合集。这首歌名字叫《爱的箴言》,是罗大佑写给她的。 男人的嗓音颇有些低沉。并不沙哑,歌声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温柔。 邢慕烟在对面坐着,抱着胳膊。 邓丽君唱的时候是一种怀念,道理的陈述。她的嗓音很甜,唱的让人舒服。而严星河的嗓音低沉,是在陈述,讲故事。在他的歌唱里有沉痛的悲伤。 她笑了。 一直笑到男人唱完这首歌。 “怎么?” 她看着男人抱着吉他,眼神温柔,解释道:“天天给我唱你的故事,真把我当树洞了是吗?” 严星河也笑了。 “只是最近唱的时候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如果有机会我讲给你听。” “你……有心事?” 邢慕烟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和他并肩坐着。 她这才看见,原先她背对着的地方的上面,树叶正好围成了一个心形的图案。阳光从那头射下来。 “我要走了,”他说,“家里催我回去,已经催了很多遍了。” 手里不由自主地拨了一声弦音,却又被按住。 “我是独生子,出来玩了三五年,心飞了一段时间就也该回去了,总不能一直飘着。家里父母也一直在催。” “你父母不是……” 严星河笑了:“再怎么说,那也是我父母。逝者已逝,也不能完全就怪他们。都是为我好,只是方式有些过激罢了。” 风吹过的时候,头顶的树叶刷刷作响。 别人的家事,她不好插手。 “有什么打算?”她问道。 身旁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在家里找个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就这样。” “结婚?” “嗯,结婚。很奇怪吗?”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并不是很奇怪,但是放在严星河的身上…… 邢慕烟在笑。 一个为了爱情可以私自跑出来几年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下这些去结婚呢? 她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一直在催。已经在说着给我说媒了。之前一直没同意罢了。” “为什么突然同意了?” “年龄大了。我也长大了。” 一声喟叹。沉默良久。 最怕在安静里突然开腔。 “邢慕烟。” 他叫道。 “嗯?” “如果……”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心里想了半天,又将嘴闭上。 女人鲜有地看他如此纠结的样子:“怎么了?如果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成熟,清澈。 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有他所不了解的过往的女人。 “算了。” 他听见自己说。 “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回头我若是走了,会同你告个别的。” 说着,他站起来,小心地将吉他放进吉他袋里。背到后背上。 “我走了。” 他踏上邢慕烟来时走的路,脚下的鹅卵石有些硌脚。 直到身影彻底隐没在这漫天遍野的绿色树林里,严星河才停下脚步。 回过头,似乎还能看见女人坐在桥上的身影。 ——如果我把你带回去,你会不会同意? 有风吹来,吹掉了一片树叶。 其实不用问他便知道,邢慕烟是一定不会愿意的。 他的青春里曾经出现过两个女孩。之前自杀死掉的女朋友算一个,邢慕烟算是第二个。 一个是年少纯纯的初恋,一个是经历沧桑时候的契合。 开始只是把她当朋友,直到那次唱《是否》。 “多少次的寂寞挣扎在心头,只为挽回我将远去的脚步。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泪水,只是为了告诉我自己我不在乎。” 脑海里突然浮现的人脸,是她。 从那时起就意识到,坏了。 邢慕烟有一种神秘感,随着这神秘感一起出现的,还有一种疏远。 他叹口气,头顶的树叶将阳光遮蔽。 第二十九章 来客 第三十章 调酒 第三十一章 遗忘 于是邢慕烟站起来,从门口的吧台后面拿上了材料。 顾流川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不是说,一个故事才能兑换一杯酒的?” 女人拿完东西回来。她重新坐在男人对面,眼神看着手里流动的液体:“那是他们,你可以例外。” 他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如果前面的一世他想不起来,那便想不起来。她可以再等待,然后再追他一世。 可是就连这一世,他都想不起来了。 邢慕烟突然觉得有一丝悲悯。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这样等待的意义在哪里。 似乎与他而言,一世的恋爱就可以。如果这一世他爱上了别人,她也不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她自己心里不服罢了。 为自己悲哀。 是上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吗? “能不能,唱一首歌?” 她没忍住,调酒的手微微颤抖。她现在有多么地想听他唱歌。哪怕就一首呢?哪怕他这一世还是没办法爱上她。一首歌就好了。她就满足了。 但是,那个男人说:“不好意思。”拒绝了 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 酒已经调好了。她把那彩色的液体倒进高脚杯里,递给眼前的男人。 听见男人说:“我总觉得,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顾流川盯着她的眼睛:“感觉很熟悉。” 女人笑了笑:“你记错了。我一直在江南,从未去过北方。” 撒了一个谎。 随缘吧。如果这一世完结了,她不想再转世了。 等的时间太漫长,她都麻木了。无穷地等待,换不来一个让她可以接受的好的结果。 到头来,自己还是没办法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印象。 我一直在江南,从未去过北方。 她家就是在北方的啊,她怎么可能没去过? 男人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他点了点头,却并未说什么。 “我只是忘了一些东西。” 良久,他说道。 “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我不知道那些东西重不重要。有时候也会年少轻狂,后来就想着,不管那些东西是什么,过去的就都过去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 雨滴从房檐上,聚成一个大大的水滴,载着很沉的重量往下落。巷子对面的奶奶往门口放了一个铁盆,滴答滴答响。 和雨从屋檐上落下来的声音一样,清脆。 “忘了就忘了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可是她真的不在意吗? 当年顾流川破开家族里所有人的想法,为了邢慕烟报了一所戏剧专业的大学。顾妈妈终于忍不下去了,只身前来找到邢慕烟,给她办了转学。 同时也给了他们家一百万。 那时候邢慕烟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喜欢顾流川,但是又害怕他妈妈。毕竟她家里的经济情况只能算一般。跟这些有钱的人动,真的如卵击石。 所以她走了。一个人到了江南。 在那之后,她连续有两年都没听到过顾流川的消息。甚至没有人知道顾流川的记忆被心理干预了。 但是她就是能从他在荧幕面前表现出来的状态看出来,他好像不记得她了。 二十岁,她之前的记忆开始恢复。 有时候会庆幸,庆幸自己在经历那么多世以后等到了他。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悲伤。 “酒很好喝。” 很香醇,也很甜。他很喜欢。 第三十二章 宁静 女人笑了笑。 她走到留声机前面,想要放点音乐。架子上的碟子让人颇有些眼花缭乱,让邢慕烟没了主意。 “你喜欢听什么?”她问道。 顾流川看见留声机有些惊讶:“好像很久都没有听爵士了,你这儿有吗?” “有。” 邢慕烟回答的时候,拨动的手正巧从一碟爵士唱片上过去。她把那唱片拿下来,插进留声机里。于是红尘客便除了雨声又多了一种声音了。 “这个唱片机……” “上一个店主留下来的。”她收拾好,站起身,身后是一排书架,“要看书吗?这些书喜欢看什么?” 顾流川看了看:“随便拿一本吧。” 邢慕烟想了想,拿了一本散文集给他。 她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顾流川最喜欢的就是一些散文和一些文雅的小说。一个出身豪门的人,到底和高中里那些普通的男生不一样。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散文和小品文。那是容易让人心静下来的两类文章,适合在茶余饭后看。看别人吃茶论道,看别人写自己的东西,自己的故事。 他看那些书的时候,耳机线插在MP3上,大喇喇地直接挂在耳朵上。阳光会从课桌前面的窗户洒进来。照在座位前面那个男生的后背上。 他的耳机里放的最多的是纯音乐,吉他,钢琴,萨克斯。 午自习的时间,班主任是要回家去的。他偶尔会去找邢慕烟,两个人在教室后排坐着,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耳机线将两个人的左耳和右耳连接起来。 听着同一首歌。 而如今,顾流川看着这红尘客的老板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书,看了看封皮,笑了。 “怎么?” 男人摇摇头:“没什么?家里书架上好像放的有这本书。” 邢慕烟有些迟疑:“那要不要换一本?” “不用了,最近也正在看,不如就趁着今天把这本书看完了。” 他将书小心地展开。阿遥许是觉得有些无聊,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又回了它原先窝着的地方,看着外面的雨。 邢慕烟把灯打开。 男人的侧颜棱角分明。今日他的脸上并未化妆,透着一抹天然的刚毅。那杯调好的鸡尾酒就放在他的手边,晶莹的液体在里面平静地躺着。 邢慕烟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她用抹布把柜台都擦了一遍,然后才小心地坐到吧台后面,看着她未看完的书。生怕打扰到对面的男人。 一时间岁月静好。 顾流川本来说的是来坐一会儿就回去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坐到了晚上。 这个时候的很多人都是趁着梅雨的时候过来,希望能遇见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像丁香一样的姑娘。 而也有一些女孩子,是想要成为那样的姑娘。 文人墨客,音乐才子,到了晚上就都出现在红尘客里。有时候邢慕烟觉得,自己开的这家酒馆就像是一个时空的交接口。那些不同的客人进到这里,就会发觉出他们不一样的特长和天性。 落魄的,潦倒的,或者是怀揣着梦想的,还有充满希望的。 而邢慕烟,是置身事外的观赏者。 第三十三章 口琴 天黑的时候雨还没停。 对面奶奶放在自家门口房檐下面的那个铁盆已经被端进屋里了。雨水从房檐汇聚成大水珠,达到了一定重量以后落下。若是没人说话的话,倒显得有些安静。 过两天就是端午了。很多碧川周边的人趁着其他地方还没有放假,经常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玩,人少。 因而红尘客里的客人还是在慢慢变多的。 只不过今天的红尘客仿佛不太一样。 那些客人一进了门,就发现吧台那边坐着的男人似乎有些耀眼。明明灯光是有些暗的,但偏他就是一个到哪儿都能发光的存在。他就是引人注意,帅气的脸和精致得挑不出错处的身材。 他就坐在那里,看着一个个客人进来,态度谦和。他对着每一个客人笑,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也没有人想着要去问他要一个签名的。这里可是红尘客,来的客人又怎么是俗物,不过是如今多了一个大明星罢了。 有人抱着吉他唱歌。 邢慕烟坐在吧台后面,趁着空闲的时候撑着脑袋看。那人唱歌比严星河要生涩一点。不过也是别开生面的好听。 她着迷一样地听着,一时竟忘记了身旁那个男人。 红尘客里一年四季都是暖黄色的灯,颇有些暗,但是温暖。来这儿的人大多有些心事,而那些能唱歌的,大多撕心裂肺,也有缓缓道来。不见得感同身受,但到底会让人联想到很多东西。于是一曲下来,哪里都是晶莹的泪花。 而邢慕烟,是一个旁观者,也是一个参与者。她撑着脑袋,跟着歌声打着节奏。 直到有人叽叽喳喳地打乱了平静。 “顾流川!” 是夏经雲。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其实她声音很小,不过这一圈围着的三个人倒是谁都能听见。邢慕烟潜意识地看了一眼顾流川,回头:“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并没有忽视男人轻抿了一下的嘴唇。 夏经雲把包放在门口的吧台后面,顺手撸了一把猫,然后才走过来:“我参加了一个社团活动。晚上六点到八点的。一个比赛。” 说着,她递给邢慕烟一样东西:“呐,这个是我挣回来的,送你了。” 什么? 邢慕烟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笑了:“你参加的音乐社团?” 夏经雲摆了摆手:“一个音乐类型的社团。全名叫灵魂管乐社。主要就是玩这种管乐器的。感觉他们办的也还不错。经常参加一些演出什么的。” 她说着,突然凑近:“你要是感兴趣到时候也可以去看啊。我带你,不用花钱。” 邢慕烟颇有些感兴趣地点点头。 夏经雲送邢慕烟的是一个口琴。她在手里把玩了半晌,大致研究了一下,也算是个比较有权威的厂家生产的。 估计价钱不太便宜。 “我朋友带我去的,我倒是没加这个管乐社。” “厉害。” 她们说话的时候,顾流川就在吧台外面坐着,看着两个人说话。 邢慕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了笑,把手里的口琴递给他:“我看你好像有些好奇,不然吹吹试试?” 第三十四章 幸运 顾流川倒是没客气,从女人手里接了过来。那口琴通体碧蓝,看着倒是好看。只见那口琴琴尾还刻着两排白色的字: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梅艳芳的歌词。 他小心地拿着,然后看了邢慕烟一眼。 “没事,想吹也可以吹。” 于是就将口琴放进嘴里,只试了两下,便吹了一首小星星。 口琴声音说大不大,说小却是也不小。不过是才几声,就将整个红尘客里的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里来了。 这些年顾流川虽然国民影响力大大提高,但是却是靠着影视作品。他的粉丝各行各业的都有,但是谁都没有听见他唱过一首歌,哪怕只是轻哼两句。如今这个大明星竟然在红尘客里吹了一首曲子,虽然只是小星星吧,但也算是鲜有所闻。 于是那些客人就像是眼睛会发光一样,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男人觉察到这些目光,似乎有些觉得不太好意思,刚吹完就低头将口琴递还给了邢慕烟 边上有人起哄:“老板,来一个呗!” “就是啊老板,我们听你弹过那么多的乐器,还没听你吹过口琴呢。” “老板来一个!” “来一个!” “来一个!” 不到一会儿,那些客人便口径统一了。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从红尘客传出去,惊起了不远处的人家看门的狗。不停地汪汪叫着。然而红尘客里的人丝毫不觉。 就连邢慕烟身边坐着的小丫头也丝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一块跟着喊:“来一个!” 邢慕烟抿了一口给自己调的酒。把从男人手里接过的口琴擦拭了一下琴身,笑了。 她将手举起来,那些起哄的客人就都闭上了嘴巴。所有人的眼光都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就连邢慕烟身旁这个男人都盯着她,眼神里有一丝兴味。 “你们想听什么?” 有人出主意:“童话吧。” “隐形的翅膀!” 小丫头年纪轻轻就已经学会了带节奏:“出一个难一点的嘛!” “不如跳舞!” “勇气!” “温柔!” 歌名此起彼伏。 “啊——”邢慕烟叹了口气。这些人是是不是把她当成妖怪了?她在这之前也只是大概知道口琴是个什么样子的,却是从来没有吹过。如此一来就是大手笔,真的不能怪她吃不消。 等人声好不容易降下来了,她说道:“你们不要把我想的太无敌了,就算是我知道这些谱子,也不代表我能一次就把这些曲子用口琴吹出来把?” 小丫头在边上起哄:“我们老板是谁啊?这么简单的事儿都不算事儿,是不是!” 有了带头的,底下的客人又是一群都在附和。 顾流川看着女人苦瓜一样的脸,嘴角溢出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总是在一些所谓的很高档的场合里出没,或者就是一些家族里,如今在这个小酒馆里遇见这种事情,突然觉得很幸运。 也很开心。 有人间的烟火气。 他的思绪突然飘得很远。他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很久都没有遇见过这种烟火气了。这些年一直在忙,就连在家里,气压也一直很低。如今下意识的一个举动,倒是让他爱上了这里。 虽然短暂,但是很放松。 让他可以不用想明天要拍什么戏,要不要去赶通告,不用想明天的早饭吃什么。 只是关注现在。 他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女人。其实不知道是为什么,似乎就连呆在她的身边,也都是安心的。 那种感觉很舒服。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将口琴拿起来,放在嘴边。试了几个音,从左到右,do,mi,so。 然后一首歌曲就出来了。 《十年》。 第三十五章 十年 邢慕烟自从来到江南,就一直很喜欢玩一些乐器。但是她纵使完成过很多曲子,却并没有自己原创过歌曲。她这么多年都是听别人的歌,然后自己编出来那些人的曲谱。 这首陈奕迅的《十年》,前两年的时候突然大火。 她当时就谱了曲。那时候她就想着,歌词估计又要激起来很多人的回忆。 而她,就算是其中的一个。 好的歌曲为什么能留下来,不过是曲子好听,而歌词也能引起人们的共鸣罢了。有没有类似的回忆,这样的过往,或者仅仅是这样的感受。 她闭上眼睛,吹吹吸吸间,声音便跳跃着从孔中出来。 音符跳动得很快,她不得不快速地转动脑袋来跟上节奏。但是吹出来的声音却很好听——真不像是第一次接触口琴。 周围的人听出来她吹的是什么了,不由自主地跟着唱。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他们也快十年了吧…… 男人在吧台的对面,看着专注吹口琴的女人,目光灼灼。 那些来客有的已经眼眶泛红。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便也不存在谁怜惜谁,谁同情谁。 都是来红尘客哭诉的人,都是同类。 而邢慕烟,在这个意义上来讲,和他们是一样的。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那时候两个人都在一个高中上学。她上高二,顾流川上高三。那时候的学校里就一栋教学楼。高二在楼上,高三在楼下。晚自习的时候她一般会早放十分钟。 于是每次晚自习结束了就背着书包一个人跑到顾流川的班级门口。 通常门都是关着的。窗户也都关着。她就在前门外面,从第一扇窗户往里看,找顾流川的身影。一般情况是她还没找到,顾流川的同班同学就发现了她,然后捣捣低着头学习的男生。 “诶,你女朋友来了。” 然后门口的女孩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角落里,男孩子抬起头。发现她的时候,唇角勾起。手里拿着的笔像手一扬冲她招了招。 黑色的吉他袋鼓鼓的,立在教室后面。 好不容易这几分钟的时间过去。 她听见属于高三的下课铃声响起来,就第一时间缩在门边。看着秃顶的老师打开门,然后里面的男生女生紧随其后。就像是乱跑的鸭子,没了牧羊犬的羊。 顾流川并不急。 他收拾好东西走出来的时候,教室里通常就剩了四五个学生。他背着吉他,并不带书本。 走出门的时候,在邢慕烟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很轻,也很软。 “我今天给你写了一首歌,明天唱给你听。好不好?” 他拽着女孩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 “好啊。” 两个人的身影在走廊上慢慢往前行。 教室里的人隐隐约约听见一句:“我好喜欢你啊。” 最后一个音落下。往事就随风远去。 邢慕烟将口琴从嘴里拿出来。 我好喜欢你啊,顾流川。 第三十六章 眼泪 她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了一滴泪。一时间触目惊心。 邢慕烟本就是美的。两弯柳叶眉,一双含情目。红艳的嘴唇上有唇珠在灯光下闪烁。 如今那泪顺着眼角流下,划过精致得没有丝毫瑕疵的脸,便是美人落泪,是落雁飞鸿,是沉鱼之姿。 落在顾流川眼睛里,有些疼痛。 他的手抚上了心口,并没有忽视那里的异状。就像是有人在轻轻的咬。疼痛,并且绵长。但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只是看着对面的女人,看着她的泪在昏暗的黄色灯光里留下的痕迹。 一曲终了,红尘客里鲜有的寂静。 良久,才慢慢有叫好的声音。 “你为什么哭了?” 顾流川觉得心里有个地方被揪了起来,好像不是疼,也不是痛,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撕扯着他,在摧残着他。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是不正常的 他真正认识这个女人仅仅是在这个下午。 一个下午而已。 女人入了他的心,但是女人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他看见她将脸上的泪痕擦去,嘴角勾了一下:“不过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罢了。” 她把心里的起伏压下去,装的毫不在意。然后淡淡地笑一下,就像是这千年里养成的习惯那样。让人丝毫看不出波澜。 她明明是在笑的,可是顾流川却觉得,她很悲伤。 客人们叫着“再来一个。” 邢慕烟摆摆手:“算了,等我回头练一练,练好了再来吹。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夏经雲在一旁,被自家老板这一波操作给惊吓到了。 她看着自家老板看了好久,才猛然回神:“老大你怎么这么厉害?之前吹过?” “没有。” 邢慕烟看着夏经雲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玩。 她的酒馆里就应该有这样一个人。一个有人情味的人,一个普通的,活泼的,明丽的人。她自己太死气沉沉了,需要有这样一个人来帮助她找到一点年轻的感觉。给她希望,给她除了顾流川以外的,存活的意义。 于是又听见夏经雲说道:“那老大您真的是太厉害了。” 她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然而顾流川还停留在刚才那个话题上,他想要继续下去。 “你谈过恋爱?” “谈过。” 邢慕烟将高脚杯攥进手里,刚刚为自己调好的酒正躺在里面,晶莹地流动。 “但是分了。” 她说道。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否认的。 “为什么?” “不合适罢了。” 她实在是不适合回答这种问题。一直一直,都在想那些曾经的事情。 她将那高脚杯拿起来,里面的酒水被她一饮而尽。 “你看过十年的歌词吗?”她说,“很多人被十年唱哭,就是里面的歌词太现实了。所有的不得已,其实都是借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流川不懂。 他突然觉得胃有些痛。 这两年从学校里出来,接的戏变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得了胃病。 可能原先只是轻轻地阵痛,到后面就开始撕心裂肺。每次胃病发作,他疼得不停地翻滚,一直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在酒店惨白的床上,在空虚的,没有一点生机的大脑里。那种疼痛,就连胃药都止不住。 已经习惯了。 邢慕烟笑了一下,仿佛是要叹气。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第三十七章 慕慕 第三十八章 父母 第二天早上起来以后,邢慕烟下楼收拾昨天晚上的残局。 红尘客的大门依旧是敞开的,外面依然下着雨。 她细心地擦着每一张桌子,把窗户什么的都打开。雨丝很细,从外面飘下来,落在裸露着的小臂上,很舒服。她把手伸出去,不一会儿胳膊上就聚满了水。 阿遥仍旧趴在门口的柜台上,时不时地喵喵叫两声,看上去蔫了吧唧的。就在今年春节的时候,邢慕烟刚带着它做完绝育手术。当时阿遥沉默了好些天不理人,等到后面邢慕烟连续两三个月不停地诱惑它吃小鱼干,这才好了些。 至少看见自家主子不挠了。 邢慕烟收拾完以后,跑到柜台后头去计算账单。 红尘客的账单是每天都要结算一下,然后一点一点的林总结余。其实并不赚钱,维持着把红尘客开起来的,不过是进酒的那家老板看在两个人还算是朋友的面子上每次都少算了钱。 算盘正啪啪响,张大娘从外面走了进来:“烟儿,过两天就是端午了。这些天一直下雨,我今儿早上趁着停了一会儿去了趟东市,买了点粽叶,想着给你送过来一点。不知道你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不行你再买一点。” 她掂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里头沉甸甸的都是成捆的粽叶。 邢慕烟接过来,仔细掂了掂:“够了,我们店总共也就三个人,那两个又不一定在店里吃,可能到时候也就我一个。你给我这,三个人都不一定能吃完呢。” 张大娘笑了笑:“你就吃吧,吃不完到时候给你房客吃,或者看看包一包,等晚上你们有客人的时候再卖出去。” “行,谢谢大娘。” 她看着大娘撑着伞,又走进了雨幕里,心里泛起一抹酸。 好久没给母亲他们打个电话了。 自从高二那年出了天津来到江南,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天津看看。那个女人把北京和天津这两个地方守得很严,如果其他时候想要回来,甚至买不到一张车票。哪怕已经买到了,也会强制退票。 上一次回家,正是春节。 邢慕烟叹了口气,走出柜台。把门口的油纸伞撑了起来,确认自家猫不会再跑出去,就也走进了雨幕里。 她今日穿的是民国的长裙,上面是一件短袖。手里拿着的手机上荧色的屏幕来来回回地闪动。 “喂。” “烟儿啊,马上就要端午了,你有没有买粽叶什么的啊?会不会自己包粽子啊?不然妈这两天给你包一点寄过去?” “不用了妈。刚刚邻居家还给了我一大兜粽叶呢。而且这粽子我从小就包,早就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她撑着伞,站在桥上。细密的雨滴从天上落下来,织成网,将她包裹。 “那就行。”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才刚出来,回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估计要等到国庆吧。这边店里比较忙,也是节假日的时候客人会比较多。而且店里人手加上我也就才三个,少了我不一定什么样子呢。” 良久无言。 “那行吧。”对面的声音瞬间苍老,“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身体,别生病了。” “好。” 邢慕烟把电话攥在手里,眼前的雨幕里仿佛能看见某些人的模样。雾蒙蒙的,像迷一样。 那些人在她的生命里存在过,然后又极快的略过。在她这差不多也算是千年的寿命里,他们的生命仿佛牛毛一般微不足道,但是又有着他们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而这一世的父母,也算是对她最好的一对父母了。 他们都是普通人,也只有着普通的理想,对自家的女儿也仅仅是普通的期望。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家女儿会喜欢上一个富家公子。 原先年幼的邢慕烟在二人得知她喜欢上那个男生以后,看见他们一脸惆怅的样子还没办法理解。直到后面她不得不离开二人来江南,才忽然明白她的父母为何叹气。 她走过那一排的桥,走到临着水的长廊上。 第三十九章 成全 第四十章 端午 第四十一章 插艾 等到了酒馆,她们两个人先把东西都拿进屋子里,然后再把船抬上岸。 忙完了以后,邢慕烟把装艾草的那个袋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夏经雲几株:“去把这个插在咱们门口。” 这是江南这一带都有的习俗,过端午要插艾。夏经雲他们家前两天也刚插过。 她接过来,正准备往外走,刚没两步又被自家老板叫住:“把这几株给张大娘家,这几株给谢奶奶家。跟她们说让插门口就行了,辟邪。” 于是夏经雲又拐了回去,把那些拿手里,小心地用手指头分开。 等她再回来,便要背着包上学去了。 邢慕烟彼时正站在柜台后面,面前放了一个厚点儿的小瓷盘。 阿遥仍旧蹲在离她的手不远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主人在做的事情。夏经雲经过的时候摸了一下毛,它也没给反应。 小丫头装着大人的口吻,叹了口气:“猫长大了,就不理人了。”说着,便走出了门,一边走一边告别,“那老大,我就上学去了。” “诶。” 邢慕烟应了一声。等人也看不见了,把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熏艾放在盘子上立着,然后用打火机烧了很久才烧着。 顿时一缕直直的烟雾从那熏艾的孔里就往天花板上冲。不一会儿,整个酒馆里头就都是艾草的香气了。 再定睛一瞧,整个红尘客都开始蒙蒙的了。若是闻不见味儿,还以为是外边的雨停了以后,早上的大雾进来了呢。 “好闻吗?” 邢慕烟颇有些兴味地看着阿遥的眼睛。 白猫两眼惊恐,跳了下去,蹲在了门口。 她看着好笑,走过去蹲下,摸着它的毛,笑道:“地上凉,起来。” 白猫不起。白猫有骨气。 外面的雨味道多好闻,为什么要闻这个味道。 它甚至微微地又往前挪了挪。离被雨淋湿的地面又近了两公分。 “其实挺好闻的。” 不信。 邢慕烟无奈地把手伸出来,从它肚子那里伸进去抱它起来。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坐在了打开着的窗户边上。 阿遥就缩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将白猫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去到了门口的柜台后面。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把遥控器了。 对着那台液晶电视一按,便有了画儿。 她调到了一个正放着电视剧的频道,然后又把白猫抱了起来。举着白猫的前爪,冲着电视剧里那个男人指了指:“你说他帅不帅?” 白猫不会说话。 “很帅,对吧。” “那你喜不喜欢他?” 白猫打了个哈欠。 邢慕烟仿佛是听见那白猫说了话,脸上笑了起来:“你喜欢他对不对?” “我也喜欢他。” 她用下巴蹭着白猫的毛,软软的,很舒服。 他就在这里。 这是她唯一的幸运。 但是他很忙,她找不到他。也不能找他。 “你能不能告诉我,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了?” 白猫想来是听不懂这些话的,但偏偏就这一句,它挣脱了自家主人的手,然后转了个身。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那样看着你,盯着你。也不叫。 邢慕烟看着它有些呆愣。 过了一会儿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 第四十二章 粽子 第四十三章 喜欢 第四十四章 决定 邢慕烟没有否认。 “嗯。” 夏经雲恍然大悟:“我说你上次怎么说要送他离开,原来是想增加你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她说着,离邢慕烟又近了些,八卦并且小声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要到他的电话号?” “没有。” “不对啊,你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去问他要电话号,以后你们发短信什么的交流起来也方便。” 夏经雲做着白日梦。 “如果你成功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见人就说顾流川是我姐夫了。” 邢慕烟撸着猫:“我什么时候成你姐了?” “这……” 夏经雲停下来想了一会儿:“我让你做我的姐姐,那肯定是我欣赏你啊,就算是你不愿意,那我也把你当我最亲近的人了。” 不停地蹭来蹭去,离邢慕烟越来越近。 她看着邢慕烟的眼睛,里面言笑晏晏,知道她没生气,胆子就大了些:“况且,你是我姐姐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啊,你比我年纪大,又比我有本事。我喜欢你,仰慕你,怎么就不能拿你当我姐姐了?” 她如此说着,还乐呵呵地直笑。 邢慕烟看着高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姑娘把她手拍下来:“别揉,一会儿我还要出去玩呢。” “去哪儿?” 邢慕烟看着新鲜,毕竟夏经雲自从来到了她的这个店里头,还是头一次说一会儿要出去玩的事儿。 “我还没跟你说呢,我跟我玩得好的几个朋友商量着,假期的时候去上海玩玩。反正离得也近,到时候找个旅馆什么的住两天也就回来了。今天刚决定的。” 邢慕烟的手突然停下。 夏经雲并未察觉到她的异状,仍然说道:“明天不是就放假了嘛,我们商量着明天一大早就走,完了中午到那儿,直接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在找个旅馆,订上两个晚上的房间。” 邢慕烟低着头:“我记得你不是去过上海了吗?怎么又去?” “这不是他们没去过嘛,我这正好给他们当个导游。诶,你说,端午节那天外滩上的人是不是会特别多?那我们明天一去,等晚上就去外滩。” 夏经雲说起旅游的事情,脸上一脸的高兴。 今天外面还是阴天下着雨,有麻雀在不远处的树上叫着。 “我一会儿去把他们的车票都给买了,然后跟他们聚一块儿说一下端午节放假的这两天都要干什么。” “行。” 邢慕烟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厨房的粽子应该熟了。我去看看。” 夏经雲从旅游的美好幻想里走出来,就看见自家的美艳老板一个人往后厨走。连忙站起来:“老大,你等等。分我一口,我也想尝尝。” 邢慕烟把粽子从锅里夹出来,剥开皮放在碗里,顺带递给夏经雲的还有一双筷子。 “有白糖,你要是想放可以放一点。” 她说着,又将另一个粽子剥开,晶莹洁白的米粒黏在一起。窗台上的蜂蜜被她拿了下来,用勺子挖了一点,倒了上去。 “哦对了,”她拿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明天你出去玩有钱没有,我把这个月的工资可以先结算给你。” 夏经雲眼睛一亮:“好啊。”倒是应承了下来。她想了想,又说到:“其实我的钱应该够。只不过万一有什么事儿就不太好了。” 她说着,大口吃下粽子。 “好吃的。” 满嘴香气。 第四十五章 思齐 二人吃罢了粽子,邢慕烟便将小丫头的工钱结给她。据那小丫头说的,想是今天走了以后便不会来了,一直要等到端午节过完。 她这样想着,便忽的又想道,不然等到端午节那天就不营业了。毕竟也算是个团圆的日子,就当是给自己放一天假。而且说实话,红尘客的生意每到节假日就不太好。 正好跟市面上的那些店对了个调。 于是第二天她起了一个大早,把所有的粽子都包好以后,从里边挑出来了一半,把店门关上,撑了一把伞便冲进了雨幕里。 到了印糖糖茶馆的时候,她养的那只阿白正趴在屋里的榻榻米上,懒的跟阿遥一个德行。 见到有人来了,原地翻了个身,“喵呜”叫了一声。 不远处坐着的男人听见动静,便知道是有人来了。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门口,原来是个熟人。 邢慕烟冲他点了点头。 “思齐哥。” 她唤了一声,然后把手里掂着的粽子递给了对方。 他就是印糖糖大二的时候遇见的一个学长,名字叫梁思齐。比印糖糖大了两岁。两个人怎么遇见的邢慕烟不知道,等她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的时候,就是印糖糖开始朝思暮想她的梁哥哥的时候了。 男人是昨天晚上到的。毕竟今天端午节的假期就已经开始了,他抽了个空,从公司回来,想着和印糖糖一块过一个端午。 强烈的太阳光从天上洒下来。一扇门将暖阳隔绝开来。墙上挂着的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大抵是那些客人都回家去了,茶馆里也没多少人。 只有个梁思齐。 “来找糖糖的?” 男人问。 邢慕烟笑了笑:“对,我就来送一些刚刚包的粽子。这些都是生的,你们要是想吃的话可以一会儿在锅里蒸一下。” 她看梁思齐的视线一直在粽子上,便继续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味儿的。糖糖喜欢咸的,所以给你们的这一兜里头基本都是咸馅儿的。甜的只有三五个。” 二人正说着话,后面的帘子忽的被人拉开了。 邢慕烟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把目光移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印糖糖从后面出来。 女人出来看见自己的好朋友来了,抑制不住的欣喜:“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刚把饭做好,一块儿吃了饭再走吧。” 梁思齐走过去,在她的面前停下,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她送来的粽子。” 于是印糖糖便更高兴了:“燕子,你怎么知道我干不来包粽子的活儿?太好了。” 她说着接过来,想放到后厨去。 “这次做的什么馅儿?生的我好像都闻见香味了。” 邢慕烟在梁思齐的对面坐下来:“你吃肯定是咸的啊。具体是什么馅的,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她一面笑着一面等着女人出来。 阿白从另一张桌子上跳了过来,躺在了她的手边。 她便伸手上去,抚了抚它的白毛。 她看着那只猫,声线温柔:“包粽子其实很简单的,只不过是你不想学。” 梁思齐听见这话笑了。 恰好印糖糖端着米饭从后面出来,看见自己男人笑了,佯装生气打了他一下。 男人抬头:“干嘛?你本来就是懒啊。” 他说着,嘴上的笑还没有压下去。 “吃饭吧,话多。” 于是三个人将筷子从托盘里拿出来。 正吃着,梁思齐突然开口说道:“对了,我和糖糖的婚礼,下下个月就办了。糖糖昨天跟我商量着,想让你来当伴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