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零女尊年代 随着最后一个女尊王朝解体,时序进入女权社会的八零年代,但这里依然女娶男嫁,女尊男卑。 齐素雅醒来时,首先看见黄泥浇筑的墙壁。 墙上挂着一本老日历,厚厚的一大沓,过一天撕一页。 她身上臭烘烘,像是很久没有洗过澡,皮子都黑了,指甲缝里全是泥。 “这到底是哪?” 曾在末世风雨多年,最后遭遇丧尸围城,她死于尸海战术。可哪成想,一转眼,竟然又活了。 伸手摸摸自己的脑门,喉咙像火烧。 这个身体之前生过病,如今高烧还没退,皮肉酸痛有种虚弱感。 “吱呀……” 上锈的门轴发出酸掉牙的声音。她循声一看,就见一名清隽俊逸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 男人身如玉树,但清癯羸弱,乍一瞅像个病秧子。 他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小米粥,掩面轻咳,徐徐朝炕上的人走来。 “丫丫醒了?” 他嗓音清冽,柔情似水。就算不刻意,也散发一股温柔婉约的气质来。 然而。 分明是个清风皎月般的人,有出尘不染的谦雅,但这人的眼睛,像有阴霾,雾霭隐埋。 见她一言不发,男人笑问:“怎么了,睡糊涂了?” 齐素雅瞅瞅清隽俊逸的男子,再看看邋邋遢遢的自己。 摸不准原主是什么性情,保守地回答一句。 “我嗓子疼。” 但眼角余光留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心底十分警惕。 可能是末世多年留下的后遗症,再不然,就是男人看她的眼神? 分明眸似星辰,清润和煦。但,那眼底阴鸷,使人不安。 …… 男人看着她。 炕上的女孩子,蓬头垢面,长得很丑,脸上密密麻麻的粉刺痘痘,让人看了特别反胃。 但男人却神色自然。 “你连续发了好几天高烧,嗓子都肿了。” 又一声轻叹,像十分心疼。 然后端来一碗粥。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幸亏瑾哥昨天从镇上弄回一小袋小米,你也别挑剔,快点喝了,把病养好是正经。” 你别挑剔? 原主八成不是好脾气。 齐素雅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骄纵里带上点儿任性。 但,倏然一惊。 她闻见粥香,有一股浅浅的,清苦的杏仁味。 如果不是她细心,很有可能会忽略。 她想起一种东西。 氰化物。 作为化工中间原料,氰化物用途广泛,可这种东西,一旦服食,几乎入口必死。 如果粥里真有氰化物,那这个男人,他想害她,想毒死她? “我不饿,不想吃。” 总归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男人捏了捏手心,旋即掩唇闷咳,一咳起来就撕心裂肺。 “这可,不行呀。” 巧妙地停顿了一下。 “丫丫还病着,得多吃点补补,别任性,乖?” 他捧起粥碗,拿着勺子一下下搅拌。 旋即,笑容浅浅地望了她一眼。 “来,我喂你。” 正这时。 “姓江的?” 一个身材黑瘦的女人跑进来。 “你这贱蹄子一大早就往丫丫屋里钻,这是思春了,想嫁人?” 齐素雅:“???” 一脸懵逼。 姓江的,是指这男人? 可是,思春,嫁人,这什么鬼? 他可是男的啊! 2 女权当道 这分明是一个男的。 可怎么,男人,竟然要嫁人? 而且,这里不是八零吗?八零年代。 她侧首看向那名身材黑瘦的中年女人,对方长脸细眼,身高大概一米七。 与此同时,看似柔美的男子徐徐转身,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但那眼色却越发发阴。 “大金婶说笑了,丫丫早已有了心上人,看不上秀祯。” 大金鄙夷道:“你倒是明白。就你们江家这样的,哪怕真想嫁,也没女人敢娶。” 旋即,大金又看向齐素雅问:“丫丫,病好点没?能下地不?王兰还等着咱俩呢。” 说完,还冲着齐素雅挤眉弄眼的,像在暗示什么。 齐素雅沉默着。 瞟了一眼那碗熬至金黄软糯的杏仁味小米粥,她思忖一瞬。 “能下地。” …… 村里房子全是土坯的,老旧的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大字报,上头写满各种极具年代特色的政治标语。 友爱,团结,和谐,美好,提倡中心思想,共创社会文明,弘扬领袖伟大。 江家是个典型的四合院,房子很多,开了好几扇门,就是墙体都太老,看得出很旧。 齐素雅跟着大金一起往外走,期间旁敲侧击,得知江家总共十来口,并且这个地方,虽然是八零,却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八零年代。 而是,女尊世界的八零年? 女娶男嫁,女尊男卑,女权当道。 心里简直:“……” 无法形容! “学校招生只招女生,工厂招工只招女工?” 她知道旧社会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换成这个一切反转的女尊年代,大概就是重女轻男。 但这里的性别歧视,却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大金在前方带路,一脸刻薄地嘲弄。 “男人这玩意,全是贱蹄子,得靠咱们女人养活着,否则凭他们自己早就饿死了,一个个除了洗衣做饭啥也不能干,就算掏粪都没人要。” 齐素雅心底琢磨着。 从这句话可看出,男性地位不是一般低,无法自主谋生,必须依附女性生存。 …… “大金,丫丫,快过来!” 村内积雪覆盖,一个獐头鼠目的女人从苞米垛子后面探出头。 大金眼神一亮。 “来了来了,东西呢?快让我看看。” 这人正是大金之前提过的王兰。 齐素雅瞅王兰一眼,然后眼皮子一抽。 大金身高一米七多,王兰居然比大金还高,竟然足有一米八。 至于齐素雅? 她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侏儒,跟人家一比直接碾压成渣,她这身子实在太袖珍,顶多一米五出头。 因此,按照个头来推算,自己八成是个未成年? 3 实话告诉你,我想剁了你 王兰从怀里掏出一沓东西。 “咱们不认字,但对头说了,只要按个印就行。买卖成交,卖一个能换十斤粮票。” 大金龇牙咧嘴地嘬着牙花子。 “才十斤?这价亏啊。我家那贱货好歹能帮我生火做饭,这价能不能再提提,再往上涨涨?” 俩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刻意压低了嗓子,一副鬼祟模样,毕竟不是啥光彩事情。 齐素雅愣了下。 忽然一把抓过王兰手中那一沓东西,旋即就,脸皮子狠狠一抽。 “这事我不干!” 买卖人口,人贩子? 卖男人,换粮票,一个换十斤? 将这沓东西塞回王兰怀里,她埋头往回走,期间嘴角狂抽,心里简直就……无话可说! 想起那碗杏仁味的小米粥,心里掠过一个模糊的猜测。 难道,秀祯是因为发现原主想要卖了江家的男人,所以才想先下手为强? 但她心里又有另一个疑惑。 杏仁味,氰化物。 大金之前跟她说,这个地方叫做大坪村,江家是出了名的贫困户,家里女人全都死光了,男人又找不到工作,所以日子才越过越惨。 那么,既然江家这么穷,又是哪来的氰化物? 还有自己。 既然江家女人全都死绝了,那自己在江家,又到底算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 齐素雅揣着满肚子疑惑往回走。 肚子里空落落的,饿的胃发疼,也不知上辈子的空间有没有跟着一起穿过来? 另外就是她这张脸,之前自己摸了摸,脸上似乎长满了痘痘,部分痘痘甚至在流脓,稍微一碰就钻心的疼。 如果空间还在就好了,想起空间里面的灵泉水,要是没了,还真挺可惜。 她试着感应一下,忽然眼神一亮。 可就在这时。 “死缺德,你给老子我站住!” 身后一声爆喝,男人雄浑嗓音似响雷,兼具低音炮效果。 她腰眼一麻,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这声音,这嗓子…… 她这个人,其实有颜控倾向,而且还是个声控。 对方粗声恶气,但那嗓音好听炸裂,简直太Man,听得她酥酥麻麻,简直想跪。 然而。 她放目四顾,却见四下无人。 所以…… “你在骂我?”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诧异。 “骂你?” 对方咬牙,狞笑。 “我不但骂你,还要剁了你!” …… 这是一名身材高大伟岸的男子,剑眉星目,十分英俊。 他一身粗犷,身似标枪,皮肤是古铜色的,体魄阳刚又健美,充满男性豪迈狂放的气息。 齐素雅必须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因为,对方实在是比她高出太多太多了。 以她目测,这身高至少也得一八五往上。 忽然刀锋逼至,危机赫然来临。 齐素雅极其灵敏地侧身一闪。 真是多亏了末世多年练出来的机敏和警觉。 她寒着脸。 “你脑子有病啊?” 奶奶个腿儿。 要不是齐爷我在末世杀惯了丧尸,就你刚才那一刀,齐爷我大好人头就得落地! 4 齐爷我以一敌百 5 混账东西 老人年过半百,看起来慈眉善目,可如今迎着冬日早晨漫天的风雪,那神色却晦暗莫测。 忽见一行人。 老人皱了一下眉,“这是?” 秀祯依然牵着齐素雅的手,浅浅地笑言道:“爷爷,二哥犯浑了,您瞧丫丫,被他吓坏了。” 齐素雅,手动尔康手。 我胆子大着呢,倒是你那碗小米粥吓得我不轻。 毕竟,刚睡醒,正值浑噩时,换一个人没准真就接受那份‘善意’了,然后肯定躺尸在江家。 老人一怒:“混账东西!” 拔步而来,抄起烟杆子抽在江二哥身上。江二哥沉默着,也没躲,面无表情地受下了。 之后,老人恨铁不成钢,恼怒地瞪了江二哥一眼,这才一脸歉疚地看向齐素雅。 “丫丫啊,你别和这混账置气,爷爷帮你教训他。对了,秀祯今早熬了一锅小米粥,你快回去喝点,也正好暖暖身子。。” 齐素雅:“???” 我信了你的邪! 这一大家子全是戏精,您老人家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情? 看来这户人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想要弄死她,巴不得她赶紧死,这可真是太坑了。 对,她已经意识到了。 原主是大坑,而且还是天大一个坑! …… 秀祯笑吟吟地领着齐素雅回屋,且不提他是如何磨叽劝齐素雅喝粥的,另一头江老爷子领着江二哥进入东主屋。 一进门,老爷子双目一红,与方才相比判若两人。 “雁洲,快让爷爷看看,伤得重不重?” 可说是十分心疼了,却不是心疼自己抽了二孙子一烟杆,他自己下的手当然自己知轻重。 他心疼的是雁洲的胳膊,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没表现出来。 雁洲低沉着嗓子,安抚道:“没事,小伤,别担心。” 老人背着雁洲抹了一把泪,旋即才一副无奈的样子问:“你啊,咋突然犯浑?这事儿不能明着来。” 雁洲神色深了深:“我知道。” 老人一愣。 知道?既然知道怎么还? 倏地,心里掠过一个模糊可怕的猜测,老人脸上满是震惊和后怕。 雁洲脸上冷冷的,俊毅五官十分木然。 “我知道,不能明着来,就算她死,也不能死在咱家手里头,不能被人知道是咱们干的。” “所以,我没想杀她,是想激她。” 何谓‘激她’? 是激将法,刺激丫丫,让她发怒,甚至就连他当时骂丫丫缺德,一口一个老子自称,也全部都是为了这。 他在上赶着挑衅。 也是豁出去,不想要命了,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坑丫丫,用他自己这条命,让丫丫变成一个杀人犯。 如此,就算这世道轻贱男性,可一旦闹出人命来,就算丫丫是姑娘,是女的,生来就贵重,也难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只要没了她,不论她死了,还是被逮起来坐牢,这个家的其他人,就都解脱了。 …… 老人从屋里出来,眼眶通红,心里难受。 他抬头一看,正好瞧见端着小米粥从丫丫屋里出来的江秀祯。 6 冰冻数十尺 爷孙两个对视一眼,旋即一言不发地走进江家独立出来的农家土灶。 灶房里头,秀祯将粥碗放在锅台上。 老人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她没喝?” 秀祯眼角染上一抹红。 轻摇臻首,黯然说:“是,她没喝。” 老人惨惨地摸了一把脸。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也是赶巧。 这次丫丫生了场大病,连日高烧不退,祖孙几个想出这法子,事后只需对外谎称丫丫是病死的,任谁也怀疑不到他们江家人头上。 可今日再一看,那丫头生龙活虎,又拒不喝粥,也不知是不是猜到这粥有问题,但总归这个计策行不通。 秀祯徐徐垂眸,依旧一副清隽俊逸的温润模样。 他眉色浅淡,玉眸失温,神色里藏起一抹近乎偏执的狠色。 “一次不行,还有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 老人苦笑:“是我,都是我!当年怎就救了那畜牲?要不是我把她带回来,咱家也不至于这样。” 没能忍住,潸然泪下。 老人狠狠拍打自己的大腿,悔不当初。 秀祯心里同不好受。 “爷爷,咱们男人在这世上没活路,不提外头,单是公社大队。” “以前公社没解体的时候,大队干活赚工分,只准女的,不准男的,等公社解体,也只有女人才能按人头分地。” “咱家没女的,找不着工作,挣不着钱,没田没地,没生活来源,这世道是想逼死咱。” “日子不好过,爷爷捡她回来,是在为咱们着想,咱们从没怪过爷。” 可连着两年来,这个家里发生太多太多事。 从起初的善意变恶意,从欢喜变厌憎,冰冻数十尺,又岂是一日之寒。 …… 齐素雅认为杏仁小米粥是一个隐患,所以秀祯出门后,她就偷偷摸摸的跟上来,想趁着秀祯不注意毁尸灭迹。 岂料,竟然偷听到这等隐情? 眼下隔着一扇门,她心里满是费解。 以前那个‘丫丫’究竟有多坏? 本以为丫丫是江家的女儿,但原来是养女,是江老爷子从外面捡回来的? 这得是作了多少恶,才将本是心善的人家,逼得想要弄死她? 这时。 “你鬼鬼祟祟想要干什么?” 雄浑的低音炮响起。 齐素雅回头一瞅,只见剑眉星目的男人冷峻刚毅,伟岸之姿挺直笔立。 正是江家的二哥哥,江雁洲。 江雁洲一开口,惊动了一门之隔的老人和秀祯。 爷俩陡然变色,连忙从厨房里出来。 偷听被抓包的齐素雅:“……” “咳。” 她满尴尬的,挠了挠头,“那啥,我就是渴了,来找水喝?” 这蹩脚的借口,她给自己打负一百分! …… 灰溜溜地回屋后,齐素雅左思右想,肚子叽里咕噜地唱起空城计,她这是饿了。 她再一次感应空间,小丑脸总算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这可真不错。” 正准备饱餐一顿,却忽然想起江家祖孙,她抿起小嘴,沉吟许久。 7 秀祯不想被卖掉 齐素雅拎着一只布口袋,从屋里出来。 老人的情绪已平复,这会子敲打着烟杆子,笑呵呵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江二哥挨了齐素雅一拳,如今已重新接骨,只是还得养着点,免得出意外。 但他大概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 这会子正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砍柴劈木头,挥洒之间满是一种阳刚粗犷的力量美。 齐素雅来到厨房后,看见坐在小板凳上烧火的秀祯。 厨房烟大,清润俊逸的男子掩面轻咳。他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丫丫。 于是文静柔弱的笑了。 “丫丫,你病还没好利索,怎么不在屋里多躺躺?” 没等齐素雅回答,忽然咕噜噜一声。 秀祯神色一顿,旋即笑吟吟的,转而端来一碗已经变凉的小米粥。 “丫丫,你看你,就是嘴犟。明明饿了还逞强。来,快把粥喝了,正好垫肚子。” 齐素雅:“……” 眼皮子狂抽。 哥们,你咋还惦记这事儿? 她简直黑线。 “我不想喝粥,没滋没味的,不喜欢。” 然后当啷一声。 她是拎着袋子进来的,口袋撂在锅台上,依次取出沉年的米面和土豆白菜,还有油盐酱醋等调料品。 秀祯一怔,心下微惊。 “这些……”东西哪来的? 他柔柔发笑,气质清隽纯雅,是个如玉般的人儿,有种遗世独立的风韵。 只是,他乌黑的眸子眼色深沉,像在映照心底的阴暗。 齐素雅瞅他一眼,搬出事先想好的措辞。 “我之前在外面找了一份工,这是我提前预支的。大金和王兰准备卖了家里男人换粮票,但我不需要,我有更好的出路。” 秀祯脸一僵。 他睫毛浓密,又卷又翘。 见她直接挑明,转瞬升起无数个念头。 然后,他陡然震惊。 “丫丫?” 清润男子突然做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而且竟然还,泫然欲泣了? “丫丫,不卖秀祯好不好?秀祯不想被卖掉?” 又瘦又白的手抓着齐素雅的衣袖,轻轻晃了晃,状似可怜地央求齐素雅。 齐素雅脸皮子一抽。 我就不信了,你当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下毒,不知道你端着一碗粥,不知道你一副随时都能掰开我的嘴,硬给我灌下去的模样? 男人隽雅俊逸,却故作一副弱小可怜的模样,嗓音凄凄咽咽,很能打动人心。 但她知道,全是装的。 “你听好,我不卖人,也没准备卖人,之前跟她们混,其实就只是对那种事情有点好奇而已。” “并且我相信,这是一个法治社会,在这里生活必须入乡随俗,要遵守这地方的律法规矩。” “所以,一旦这事情曝光,就算社会普遍轻贱男性,但作为人贩子,也没啥好下场不是?” 秀祯心是冷的,暗里头嘲讽一声。 但面上更加惨然,也更加可怜,带着几分惊疑不定问。 “真的?丫丫真的没想卖我们?” “真的真的!” 她满脸黑线地推开这戏精,然后拎着盆子舀了一些水。 8 大忽悠,糊弄鬼呢 秀祯徐徐垂眸,忽而柔美地感慨。 “真好,丫丫真是个好人。” 齐素雅:“……” 好人? 你敢摸着良心重说一遍不? 算了,懒得理他。 她取了一些米,打算淘米,可就在这时。 “丫丫?” 秀祯叫住她。 齐素雅叹气:“又怎么了?” 秀祯掩面咳嗽,旋即才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瞅了瞅齐素雅手边的米袋子。 “你这是,打算全煮了?”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 有什么问题?当然有问题! 这些口粮够她自己吃半个月,但要是一次全部祸祸光,日后她自己没口粮,准得找自己一家人麻烦。 这事是有前车之鉴的,她曾有过类似的前科。 秀祯眼底染上一抹哀倦,可情绪却掩饰的很好。 他忽然上前,一把捧住齐素雅的手,神色老真诚了。 “我这才想起来,这些家事全是我们男人干的活儿,丫丫快歇歇,这淘米炒菜的多累人啊?” 然后就开始推着齐素雅往外走,齐素雅手里抓着一把米。 这:“???” “我又不是不会。” 上辈子末世前曾在留学海外,她本性贪吃,国外的中餐厅味道实在太一般,于是就自己学着做。后来回了国,也曾请过专门的老师,一身手艺曾被赞叹青出于蓝,甚至比得上那些国宴大厨。 秀祯对此表示深刻怀疑,但脸上一副柔顺的表情,哄着齐素雅。 “是的呢,秀祯知道的。” 他轻声慢气的。 “丫丫最厉害了,是个能干的,但这点杂事还是我来吧,免得丫丫你受累。” 齐素雅:“???” 眼睁睁看着厨房大门当着她的面儿关上,她就:“……” 你个大忽悠,当我没看见? 分明眼皮子狂抽。 糊弄鬼呢? …… 过了好半晌,秀祯端着一小盆土豆白菜从灶房出来。 齐素雅简直想叹息。 这菜清汤清水,不荤不油,她实在提不起胃口。 而且。 这分量也太小了吧? 秀祯只做了她一个人的量。 “你可能搞错了,也怪我之前没有说清楚。我拿出来的米面粮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而是咱们一家的口粮。” 咱们一家? 秀祯心里满是讥诮,可面上却笑出一副很好看的样子,眉眼浅浅,温润动人。 “丫丫真好,知道体贴人。但咱家就丫丫一个女人,得好好养着,况且那些都是精贵物儿,别让我们糟蹋了。” 齐素雅:“……” 这人脑筋咋这么轴? 正这时。 “好香啊。” 四合院隔壁,一个大婶贼溜溜地往这边瞅。 …… 自从一觉醒来,齐素雅见过不少人。 比如秀祯,哪怕天生底子好,但也真的很清瘦,她猜没准是饿的。 还有大金和王兰,以及村里其他人,同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可见这年头,是真的缺吃少穿了。 但如今。 再瞅瞅隔壁探头探脑的大婶,居然肥头大耳,油光水滑? 就觉得,这画风十分清奇。 …… 大婶贼溜溜的往这边张望,她扒在墙头上,眼珠子都快黏在上头了。 她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哎呀,这伙食不错啊?” 然后美滋滋地说:“正好,我们家里还没开火呢。” 9 生孩子随母姓 就在这时。 “娘?” 一个同样膀大腰圆,一身肥肉膘的男人从屋里出来。 他看见老娘望着隔壁,眼神一闪,然后腆着脸凑近了墙头。 “丫丫,这是在吃啥好东西呢?” 齐素雅翻了个白眼,一瞅就知道隔壁娘俩是极品,而且平时肯定吃了不少好东西,一个比一个肥。 她直接无视。 然后从秀祯这里接过一小盆土豆炖白菜,小眉毛一拧,不禁无奈说:“灶上那些别省着,立即都做了,然后再一起开饭。” 秀祯想拒绝,但隔壁的胖男人开口打断了秀祯。 “丫丫,这可不讲究啊?” 男人身子笨重,他笨拙地翻过墙头,然后大大方方地走过来。 一把抢走土豆白菜,甚至都懒得拿筷子,直接就上手开抓。 “这玩意哪来的?不是说粮票全都用完了吗?” 男人质疑,一副很不开心的表情。 “丫丫,你还想不想娶我了?居然还敢藏着掖着。” “而且,我们一家还饿着呢,你有了好东西,不拿来我家,反而贴补这一家子贱人?” 男人鄙薄地瞥了江家人一眼。 “他们江家克母克妻,家里能顶事的女人全都死光了。可不要忘了,当初要不是寻思你是个女的,能帮他们做牛做马,养活他们这些废物,江老头能把你捡回来才怪。” “嘿,这一大家子,心眼多着呢!” 男人抓起一片白菜往嘴里塞,嘴上喊着烫,但吃的很欢实。 齐素雅:“我TM???” 这人哪来的脸,还问自己娶不娶他? 女尊男卑,女娶男嫁,果然是个男女地位反转颠倒的年代。 没等齐素雅开腔,秀祯已脸色铁青。 “陆、志、远!” 秀祯呵斥一声,然后一股冷风刮进嗓子眼,自己咳嗽声不止。 雁洲一步上前,他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秀祯,一脸冷酷地看向陆志远。 他有点担心。 秀祯娇弱,不像自己皮糙肉厚。 他怕丫丫像以前那样被陆志远忽悠的找不着北。 到时候如果她对自己一家人发难,他怕伤及体弱的秀祯和年迈的祖父。 “你污蔑。” 雁洲开口,他嗓音低沉而磁性,自带低音炮效果,但目清神正,胸怀坦荡。 陆志远撇着嘴一乐。 “污蔑?可得了吧。” “以前江家除了糟老头,就只有你们大房哥几个,但是后来出嫁的二房在妻家过不下去了,那几个姓苏的领着娘家舅舅跑回来投奔,然后是三房,本来也出嫁了,爹死了,楚家嫌儿子全是赔钱的贱玩意儿,就把几个小子撵回来了。” 陆志远的神色更加鄙薄了。 “这一大家子林林总总十来人,又没个女人,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再说了,你们来看看。” “丫丫当初一百八十多斤,多肥实啊,可自从来了江家,瞅瞅,这都瘦成啥样了?” “都赶上皮包骨了,全是你们江家虐待的!” 陆志远斜着三角眼,可劲地挑拨。 江家兄弟气得不轻,老人更是脸色涨红怒至发抖。 而齐素雅则心道,原来这地方生孩子随母姓? 10 格老子的,齐爷我生平最恨 这一大家子十来人,但二房三房的父亲出嫁了,因此二房三房不姓江,而是一户姓苏,一户姓楚。 随了母亲那边的姓氏? 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多了几分,也就懒得再听陆志远在这里比比了。 齐素雅眉梢一挑,她问了句:“好吃吗?” “啊?” “好吃就再多吃点。” 陆志远登时一乐,“那是,必须的!” 他居然还赞许地瞟了齐素雅一眼。 “正好你之前给我的那些粮票用没了……丫丫啊,你说你到底是啥来头?” “前两年刚来咱大坪村的时候,你对你自己的事情一问三不知,连姓啥名啥都想不起来,但身上揣着一大堆粮票肉票,啧!以前准是一个家底殷实的。” 然后又冲着齐素雅挤眉弄眼。 “我看啊,你准是大有来头,等你啥时想起来,我也不要聘礼了,直接就跟你领证,到时候也正好能跟你一起去过好日子。” 齐素雅乐了。 “哦,好日子啊,那看来我当初那些粮票全都便宜你们陆家了?” 她哧哧一笑,低头瞅瞅自己这个瘦怜怜的小身子。 “感情你们陆家长得这么胖,全是吃了我的东西呀?” 然后,笑声渐渐一收,人也冷了下来。 “知道我生平最恨啥不?” 陆志远心觉不对,正要反应,便见齐素雅陡然出手。 她抓住用来盛白菜土豆的小盆子,咣当一声削在陆志远头上。 汤汤水水洒了陆志远一身,烫的陆志远吱哇乱叫。 齐素雅狠啐一声。 “格老子的!齐爷我生平最恨敢从我这儿虎口夺食的!!” 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这人翻脸像翻书。 尤其是陆志远,简直大写的懵逼。 “丫丫?” 他大喊着,唯有江家人,心思敏感。 之前听齐素雅自称‘齐爷’,江家几人神色一闪,其中当属二哥江雁洲最甚。 丫丫之前也曾自称齐爷,但那一回,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如今? 齐素雅一脚踹出。 “敢从我这儿虎口夺食,哪来的勇气?我的东西,只有我乐意拿的,我乐意送的,而不能被抢!” “吃我的东西,利用我,压榨我,还敢在我面前比比?” 本来魂穿一个很坑的身子里,种种迹象足以表明原主以前是个下三滥,然后本以为品行不好,哪知原来还是个傻帽儿? 对她有恩的一大家子,被她苛待,被她逼的想要弄死她,反而是存心利用她的,被她贴补,养的油光水滑? 这人不但傻,还很蠢,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智障的。 齐素雅一脚踹趴了陆志远,她怒冲而起,然后揪着陆志远的头发,把人拖出了江家,直奔隔壁的陆家。 咣当! 暴力踹开陆家的大门,陆大婶慌得一批。 陆志远的头发攥在齐素雅手里,眼下吃痛,捂着头皮,一个劲地骂骂咧咧,嚷嚷着齐素雅敢这么对他,往后休想娶他等等。 齐素雅气笑了。 “人长得丑,想的却很美。娶你?你哪来的自信,以为我能看上你?” 11 齐爷她又凶又横 她抓着陆志远的头发,暴力抡起来,将人甩在陆大婶身上。 无视陆家娘俩惊惶的脸色。 她咬牙狞笑,眼神里带着凌厉霸道,眉眼更是张狂狠戾。 能在末世过得很滋润,她也算是个狠人,不然又如何能守得住自己空间里数以万计堆积成山的物资? 她吐槽原主,是因原主行事无底限。 连最基本的道德观都没有,这种人即便还活着,也如臭虫,比行尸走肉都不如。 至于这个陆志远,敢抢她东西,还抢的理直气壮? 呵,真是厉害了! 上一个敢虎口夺食的,早就被她喂丧尸,骨头渣子都没剩。 “以前吃了我多少,立马还回来多少!不然你们这一身儿肥肉,也甭想要了,还不如一刀刀的活剐下来。” 她又眯着眼一乐,眼里头满是玩味。 “正好挺长时间没吃肉了,沸水里头煮一煮,够吃几顿了。” 我凑? 陆志远慌得一批。 她她她,她竟然想吃人? 陆大婶更是麻了爪子,顿时扯脖子大喊:“来人呐,坏丫她疯了,她要吃人啊!” 江家四合院里。 忽然有人弯腰干呕,吐出苦黄的胆汁。 齐素雅回头一瞅,她不过是吓吓人而已,怎么陆家没咋地,却把江老爷子吓吐了? 陆家:啥叫没咋地?吓死了,都快吓尿了! 她凶神恶煞的,又一股狠茬样儿,如何能不怕? …… 齐素雅狠狠挠挠自己油腻腻的头皮,心道原主太脏了,卫生不好,太邋遢。 “赶紧的,别磨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她一步上前,又凶又横。 之前陆大婶的嚷嚷声引得左邻右舍伸直了脖子朝这边张望。 齐素雅听见大伙嘀嘀咕咕的非议声。 “真是稀奇了,坏丫闹啥呢?咋还和陆家置上气了?” “嘿,她以前在陆家面前乖的跟孙子一样,恨不得跪下舔陆家鞋底子,咋还突然冲陆家能耐上了?” 听见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齐素雅小脸发黑。 跪舔鞋底子? 原主这傻帽,到底犯过多少蠢? 她寒着脸,神色不善地看向陆家母子俩。 “你别过来!” 陆大婶尖着嗓子扯脖子大叫,她是真的有点慌。 不说六神无主,但也真的是措手不及。 谁也没想到丫丫今天居然一反常态。 毕竟就像是村里大伙私底下非议的那样。 她以前把陆家捧的很高,对陆家娘俩唯命是从,拿陆家的话语当圣旨,一旦陆家和谁起争执,她总是第一个帮陆家人出头。 但今日,她竟然对陆家开炮了? “你别喊。” 齐素雅冷淡地瞟了陆大婶一眼。 小眼神满嫌弃的,这个胖大婶吵吵把火的,太呱噪了。 “总之你们选一个,到底是要这一身肥肉膘,还是把我以前那些粮票肉票还回来?你要是不还,可别怪我自己动手。” “你敢?” 陆大婶和陆志远齐齐立起了眼睛。 “我敢?我当然敢,我怎么就不敢?” 她掀起嘴皮子冷嘲,旋即,她堂而皇之地闯进陆家。 12 这混账玩意太缺德了 13 她是不是想起来了 秀祯诧异地瞄了齐素雅一眼,猛然做出一副震惊脸。 “丫丫,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秀祯哪有嫌弃你?秀祯喜欢你还来不及。” 他西施捧心,像是受到莫大的伤害。 可,齐素雅:“???” 这家伙撒谎不打草稿,嘴巴像是抹了油。 要不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准得被他忽悠死。 她哼哈答应着:“嗯,嗯,嗯!行,我知道,你没嫌弃。” 但这口吻一听就十分敷衍。 秀祯笑吟吟的,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秀气清润的眸子像是掠过了什么。 …… 齐素雅忙着烧火做饭,也没注意秀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直至忙了好半晌,一回头才发现秀祯不见了。 饭菜陆续出锅,她把两口大铁锅刷干净,然后用盆子从农家用的那种大水缸里舀了一些水。 她决定烧两锅热水,等吃完饭后正好能拿来洗澡。 之后,她端着一大盆米饭往外走,却见院子里静悄悄的。 隔壁陆家正在收拾那一地狼藉,陆志远闻见香味,又看见了她,登时脸色黑八度。 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然后端着米饭往江家正中间的堂屋走。 “你说,她是不是想起来了?” 还没等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道低沉雄浑的嗓音。 正是江二哥哥,江雁洲。 …… 堂屋里,江雁洲坐在一把凳子上,他浓黑眉宇打了个死结。 秀祯是温柔的,是清润的,也是恬静秀气的。 无论心里有多么阴暗,至少从外表来看,他是干净的,纯粹的,清新又柔丽,还因体弱带着些儿病气。 反观他二哥江雁洲。 面若刀裁,棱角分明,是一副威武凌厉的霸气长相,浑身上下充满十分男性的英勇气息。 此刻,雁洲回想之前丫丫自称‘齐爷’,他神色深沉地厌烦思索。 两年前,那是一个暴雪天,祖父江老爷子上山捡木枝,却在山里遇见一个胖姑娘。 胖姑娘个子矮,也就一米五出头,体重却有一百八十多斤重。 当时她身上被人捅了十多刀,昏迷在雪地里,人已濒临死亡线。 江老头把人带回来,还掏出自己的棺材本儿让人帮胖姑娘医治。 可胖姑娘清醒后,却不记得她自己的姓名,不知晓她自己的来历,对她自身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但今日,她却自称为齐爷。 …… 雁洲琢磨半晌。 “秀祯,你说,她是不是想起来了?” 秀祯满身病气儿,他掩面咳嗽两声,然后颤巍巍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他神色恬淡,可眼底却满是疏凉。 “也许吧。” 不太在乎地答了一句。 想没想起,不重要,没区别,反正都一样。 秀祯嘲弄地扯了扯唇角。 “狗改不了吃屎,根子上的东西难以磨灭。” 从秀祯的态度来看,他是觉得,丫丫这人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在失忆后,都是一个坏的,恶性难驯。 所谓失忆,是遗失过往,忘记从前的经历,而不会使人心性大变,更不会让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14 都没差,没两样 所以不论丫丫是否恢复记忆,对秀祯而言,都没差,没两样。 就在这时,雁洲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一丝细微的动静。 他神色一凛,旋即面无表情,大步流星地冲过去开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粗犷蛮横的莽夫劲儿,刚毅俊容比起方才更是冷峻了几分,可那神色,却像是张扬带刺儿。 由此可见,他本性沉稳,为人踏实,可心中却有自己的成算。 …… 门外,正在偷听的齐素雅被人发现了。 她尴尬后退,然后硬着头皮说:“那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通知你们一声,饭菜做好了,咱们可以开饭了?” 说着,她还举了举手上正冒着热气的一大盆米饭。 …… 焖饭有个小窍门,比如焖饭的时候往里面滴上一两滴油,煮出来的米饭粒粒饱满圆润油光,单看这卖相就很是不错。 雁洲脸色冷酷。 他正欲开口,却见秀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很适时地扯着他的胳膊往后拽。 秀祯将二哥拉至自己的身后,旋即笑吟吟地看向门外。 “丫丫真好,有了吃的不忘惦记自家人,不过我和二哥刚才已经吃过了。” 他柔柔弱弱地文静一笑,然后侧了侧身,让齐素雅看清堂屋桌子上摆着的碗筷。 齐素雅:“……” 行叭,感情是白忙活了? 她脸上有点黑线:“你确定你们吃饱了?” 她诡异地瞅瞅两人干瘪的肚子,对此表示很怀疑。 毕竟她刚才已经看过了,家里粮釭早就见底了。 秀祯轻笑,温顺回答。 “是的呢,真饱了。丫丫别管我们了,快去吃吧,不然万一饭菜凉了可不好。” 齐素雅:“……” 小眼神幽幽地瞟了这哥俩一眼,旋即闷闷的,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这份好意,看来是真送不出去。 …… 等齐素雅走后,秀祯脸上简直跟变戏法似的,本来还言笑晏晏,忽然冷清下来。 他沉默着,又有点苦恼地看了他二哥一眼。 “二哥,你……” 他欲言又止。 二哥本是稳重内敛的性子,可一旦面对丫丫,却总是有悖本心。 他变得凶悍匪气,像存心挑衅,刻意找茬,逼着丫丫对他自己动手。 秀祯明白,其实二哥这么做,是在用他自己牵制丫丫,简单来讲就是拉仇恨,免得丫丫对其他人下手。 可是…… 雁洲安慰:“别担心,我有分寸。” 可这个‘分寸’,又是哪一个分寸,却没向秀祯坦言。 他们兄弟一家,却各有性格。 比如秀祯长袖善舞,老人们称为圆滑,见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 即使面对丫丫,无论心中多恨,依然能言笑晏晏地虚与委蛇。 而雁洲则不同。 他懒得和丫丫虚伪,剑走偏锋选择另一条路,在他看来也是成效可观的一条路。 一个人拉足丫丫的仇恨,他皮糙肉厚不怕挨揍,这样一来,家中兄弟也能少受一点苦。 秀祯轻叹,他眉眼染上浅浅的哀倦。 “我大概,猜得到。你今早拎着刀砍她,我当时还有点疑惑,事后却是明白了。” “你是打算……” 他神色一凝,却又住了口。 15 外刚内柔,外冷内热 “二哥,别那样,事情还没坏到那步田地。” 他攥住二哥的手,二哥手上有老茧,是干惯粗活形成的。 可这手,不似自己常年冰冷,而是热的像团火。 就像二哥这个人,外冷内热,外刚内柔。 与自己,恰恰相反。 …… 齐素雅饭后烧了锅热水,原主头发油腻腻,身上脏乎乎,甚至还一股子臭味,她真是受不了。 于是从空间里面拿出搓泥宝和搓澡巾,洗澡水都变黑了,但她自己的身体也白了。 期间她在江家烧的热水不够用,不过…… 反正在家里烧水也只是在为自己的空间打掩护而已,于是就直接从空间偷运热水。 说起来,她这个空间面积很大,占地很广,里头囤满了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还有一口神奇灵泉。 唯一的限制是不能进人,但可以在里面养鸡养鸭养家禽,全靠思想,精神力控制。 …… 洗完澡一身清爽,她抓着毛巾擦拭自己毛毛躁躁的长头发,可心里想的是,“十多刀啊。” 低头瞅瞅自己的干瘦干瘦的小身板,从胸口到腹部,伤疤十多条,全是刀捅的。 “看这伤,分明是想弄死她?” 能活下来实属命大,不过却失忆了。 失忆。 “算了,不想了!” 她抓起一面塑料壳的小镜子,头皮发麻地瞅着自己满脸的粉刺和痘痘。 “这可真是太丑了,太磕碜了! 简直是要逼死密集恐惧症的节奏。 然后碰了碰流脓的痘痘,疼的她自己龇牙咧嘴。 从空间拿出一小瓶分装的灵泉水,一点点往脸蛋上涂抹。 效果立竿见影,脓水瞬间止住了,痘痘不疼了,甚至于,如果仔细观察,能发现她脸上的粉刺痘痘变淡了不少。 “丫丫在家没?” 一个大嗓门忽然响起。 齐素雅回忆了一下。 这是,大金? 她想起今天早上黑黑瘦瘦的大金来江家找自己。 对方和王兰打算卖了家里男人换粮票,而原主也曾是参与者之一。 微微地蹙了一下眉,立即将洗发水、沐浴露、搓澡巾等等全部塞回空间里。 …… “这是啥味儿啊,闻着咋这么香呢?” 齐素雅从屋里出来,大金急火火地朝她冲了过来,然后就发现齐素雅身上干干净净的。 平时总是蓬头垢面的少女变得整整齐齐,头发也全都梳起来了,不像往日那样总是披头散发一副小疯子模样,就连皮肤都变白了。 而且,这人身上是真香,特别好闻的味道,像是紫丁香。 大金用力闻了闻,酸溜溜地说:“丫丫,你是不是抹雪花膏了?在哪买的?你的钱不是都给陆志远了吗?哪有钱买这个?” 没等齐素雅回答,她又阴阳怪气说:“咱们女人可从来不用那些脂粉玩意,那都是男人用的。” 这是在讽刺齐素雅不像女人? 齐素雅身上的香味是因为刚洗完澡,洗发水和沐浴露残留的味道。 这个年代所有一切全部反转,无论女尊男卑,女外男内,又或者是女娶男嫁。 16 她又厌又烦的 17 他姓苏,全名苏念初 雁洲手持铁斧,冷峻眉眼锐利似刀。 他心生不安。 “二哥?” 浅浅的咳嗽声响起,身孱体弱的秀祯从大房的屋子里出来。 雁洲陡然爆喝:“跑!” 他如临大敌,心知来者不善,怒吼着出声为秀祯示警,旋即抄起斧头冲向院外的王兰。 王兰鄙夷地撇嘴。 “逞什么能?你们江家真要有本事,早把那丫头撵走了,哪还至于留得到现在?” 女尊男卑,这是自古传承下来的思想。 而今人人弘扬新世纪,但男性的卑微并未得到任何改善。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这地方的男性天生体弱。 十个男的九个病,因此很多男婴出一出生就死了,而就算顺利长大,也容易英年早逝。 与女人相比,男人力气小,寿命短,就跟面团似,只能任女人拿捏,咋摆弄咋是。 王兰凶悍地冲进江家。 雁洲身手敏捷,他和王兰打了起来,但之前胳膊曾脱臼,打斗之中为此而吃亏。 “二哥?” 秀祯一惊,作势就要冲上来帮忙。 雁洲分神看向秀祯,他冰冷刚毅的俊脸首次露出了焦急。 “快走!带上念初和苏小舅,能逃一个是一个!” 他是想留下来断后。 “走?” 王兰嘿笑一声。 “谁也走不了,一窝烂蹄子,还想从老娘眼皮底下溜走?美得你!” 她陡然抓住雁洲的头发,眼瞅着雁洲的斧头即将砍在她身上,接连几拳凶狠砸在雁洲的身上。 秀祯见此,他目中的阴郁几乎浓烈成实质,却猛然转身。 他冲进二房苏家的屋子。 心里作出正确的抉择,可心口似刀割,一寸寸地剜着他的心头肉,情感理智来回撕扯。 …… 这地方女娶男嫁,生孩子随母姓,因此二房姓苏,不姓江。 二房的父亲早年出嫁,后来妻家遭难,几个兄弟才带着娘家舅舅一起跑回来投奔。 秀祯冲进二房,就听咚地一声。 炕头上,一名年轻男子,双腿小腿以下的部位截肢切除。 他身上穿的是破衣烂袄,白皙的肤色近乎于惨白,甚至透过那薄薄的皮肤能看清皮下的青紫色的血管。 然而,他宛似美玉天成。 容似冰清玉雪,神色疏凉冷淡,惯常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纤尘不染,像个超然世外的仙神。 但如今他的平静被打破,听见外面的动静,身体挣扎着从炕上爬下来,却因不良于行,狠狠地摔在炕边的黄泥地面上。 秀祯双目猩红,他来不及皆是,可清润的俊容却因怒火悲愤而扭曲。 有很可怕的东西在秀祯心底沉浮,这东西点燃他整个人,也烧红了他的眼。 他扑向炕头,看见一名大概三十左右,容貌成熟儒雅的男子平静地躺在炕头上沉睡。 即使家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未见男子从昏睡沉眠中苏醒。 男人还活着,可是,这般活着,却也和死了差不多。 “到底怎么了?” 那个小腿截肢切除的年轻人,在三房兄弟中行三。 他姓苏,全名苏念初。 18 丫丫,你怎么不去死 19 他波澜不惊,漠然寡淡 苏念初淡然凝睇她狂奔远去的背影。 徐徐收回视线,神色依旧漠然。 旋即,他像一头四脚畜牲,四肢着地,膝盖跪着,爬出江家的院子。 “我呸,你个死瘫巴!” 隔壁有人冒头,出言羞辱的人正是陆志远。 可苏念初却置若罔闻,像聋了一样,甚至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瞟陆志远一眼,仅是坚定地目视着前方,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陆志远咧唇讽笑,忽然眼珠子一转,从陆家冲了出来。 他一脚踹翻了苏念初。 苏念初挨了一脚,神色淡淡。 陆志远恶声恶气。 “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珠子?死瘫巴,都说你们江家男人克母克妻,家里女人全是被你们兄弟给克死的!一大家子全是丧门星!” 今日陆志远在齐素雅那里受了气,他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江家出事,陆志远住江家隔壁,早已听闻了风声。 之前躲着没露头,是怕引火上身。 人一旦饿极了,真的是不管啥事都能干出来。 就比如大金和王兰,那两个决定卖了家中男人换粮票的女人。 至于这会儿,逮住了身残体缺的苏念初,陆志远一脚又一脚地踹在苏念初身上,往死里头踩,可劲的落井下石。 可从始至终,苏念初哼都没哼,一声不吭,甚至就连表情都没变过,依旧的从容冷淡。 忽然。 他两手抱住陆志远,狠狠一扯。 将陆志远扯倒在地,然后再一次,从怀里摸出一块砖,对准了陆志远的头。 砰! 在陆志远惨嚎的叫声中,他连着砸了许多下。 每一回都是往死里头下手,每一回都迸溅出滚烫的鲜血。 他清凉的眸子依然那副老样子,波澜不惊,平静无痕。 哪怕是陆志远的血溅在他脸上,他也依旧是一派浅淡漠然。 “杀千刀啊,你个丧天良的夯货,你敢对我儿子动手?老娘我弄死你!” 直至陆大婶听见动静,从隔壁陆家的院子里杀出来,苏念初这才徐徐停下。 他手中抓着染血的砖头,自己身上脸上也全都是血。 陆志远鼻梁塌了,整张脸面目全非,头破血流,昏迷在地生死不知。 而苏念初,他漠然地看向声色俱厉一脸抓狂的陆大婶,仍旧是…… 不悲不喜,不嗔不恨,不怒不躁。 依然的不带一丝烟火气,也依然的从容又寡淡。 …… 大金胳膊断了,是被齐素雅掰断的。 伤处疼的她直冒冷汗,她心里真是恨毒了齐素雅。 就在这时,齐素雅携怒雨惊风,倏然杀至。 “说!” 齐素雅狠狠撞在大金身上,横着胳膊压在大金的脖子上,将大金抵在了树干上。 暗处,一抹颀长身影倏然一晃,不意中目睹这一幕,下意识闪至一旁,暗中观察…… 20 我非得整死你不可 小姑娘脸很丑,长满了粉刺痘痘,让人稍看一眼都嫌厌,更别提眼下整张小脸都已扭曲了,面目更是可憎了几分。 她不再像平时那样插科打诨嬉皮笑脸,反而神色阴森,嗓音暗沉。 “秀祯呢?江家的人哪去了?” 大金试着推开齐素雅,但没能得逞。 她寒着脸讥诮。 “我呸!你个死丫崽子,本来答应的好好的,你突然变卦,还他妈弄断我胳膊,你等着,老娘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非得整死你不可!” 啪! 齐素雅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狠狠刮在大金脸皮上。 这里是村外,旁边有一条河,靠近河边的位置结了一层冰。 齐素雅寒着脸,然后拎着大金的衣服领子,将人拖到了河边。狠狠一推。 大金摔在地上,正好是断臂先摔在地上,顿时疼的又一声惨嚎。 “你说不说?” 齐素雅俯瞰着大金。 “我去你妈!” 换来的是一句粗口咒骂。 齐素雅没什么表情,一步上前欺身而至。 她抓着大金的头发,拿大金的脑袋当锤子,咣地一声敲碎了冰面。 然后将大金的脑袋按进了河里。 河水很冰,冷到刺骨。 大金挣扎着想要抬头,却被死死地按住了后脑勺。 “啊噗!死丫头,你……咕噜噜噜噜噜……” 冰冷的河水往她口鼻耳朵里面钻,来回几次,每当她奋力的抬起头,可脑袋又重新被齐素雅按回河水中。 这水冷的大金头皮骨发麻,感觉头颅都被冻的僵硬住了。 大金眼前越来越黑,心里阵阵窝火,同时也有点惊悚,开始怕了。 窒息! 鼻管里吸进来的全是水,口中也灌下了许多,她又呛又咳嗽,反而再次喝下不少冰冷的河水。 直至最后,大金的意识渐渐趋向于消失,她濒临溺死。 齐素雅却忽然揪着大金的头发将人扯出来,然后二话不说直接连扇了四五个大嘴巴子,将濒临昏迷的大金给抽醒。 大金又痛又咳,她吐出好几口冰冷的河水,冻的整个人瑟瑟发抖,尤其是冷风一吹,天上还飘着雪花,她脑袋更僵了,冻的再次哆嗦了几下。 齐素雅神色很冷。 “说不说?” 她又问了一次。 大金一愣,还没等开口,忽然又哗的一声,再次被齐素雅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 最终大金如死狗一般瘫在河边,她到底还是屈服了。 齐素雅甩掉手上的水。 跟大金闹了这么一会子,她整只袖子都湿了,棉袄上也溅了不少水,能看见被泅湿的痕迹。 她皱着眉往前走。 大金说,人贩子总共十来个。因她突然变卦,王兰想了一招调虎离山,并且紧急通知那些人贩子修改交易时间。 如今,江家的人被关在村外后山的木屋中,王兰应该在那里,正在等着和人贩子接头。 21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王兰将人锁进木屋中,屋里除了江家的,还有大金家的,和王兰自己家的。 有人悲愤,有人叫喊,王兰统统将这些声音无视到底。 但她脸色很难看。 她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决定再去抓几个,主要就是江家的,江家人口多。 但她之前去江家,除了二房的苏念初和苏小舅,就只抓到了秀祯雁洲和江家老爷子,老爷子是当添头用的。 江家总共十来口,却只抓到这三个,王兰对此不满意。 她走出一段路,已经远离了木屋,遥遥能看见木屋的轮廓。 木屋位于山脚,四周是枯木老林。但这时候新年刚过,大雪冰封,林子里没长叶子,光秃秃一片,这环境瞅着很萧条。 王兰忽然看见一个人。 是齐素雅。 …… 齐素雅袖子湿了。 从河边来这里,就这么一会儿但功夫,袖子就已经冻住了。 主要还是气温太低了,天气太冷,都赶成天然的冰窖了,冻成冰坨并不奇怪。 两人打了个照面,王兰一愣。 齐素雅的视线越过王兰,笔直地看向那个耸立在荒木老林与雪地之中的木屋。 看样子人贩子还没到,她稍微安了心。 然后她看向王兰。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不作不死?” 王兰的神色警惕又戒备。 “丫丫,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有钱一起赚,况且,我这也算是为你着想啊?” 王兰又嘲弄的笑了。 “陆家早先就曾放过话,说是如果你能拿得出五百块钱当聘礼,就让陆志远嫁给你。你不是一直很想娶陆志远吗?” “卖了江家的,虽说只能换点粮,但好歹能赚一点是一点。我也纳闷了,你以前一口一个废物喊他们,怎么今早突然反悔了?” 而且,如今,看齐素雅的意思,竟然还想为江家人出头? 王兰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她之前闯进江家逞威,信誓旦旦的胜券在握,那是因为男人这种下贱的玩意儿,都是银样蜡枪头,哪怕长得再高再壮,也是中看不中用。 但对上齐素雅,同为女子,王兰却不敢托大。 她看见一根棍子,琢磨着如果一会儿齐素雅对自己动手,就拿这个揍齐素雅。赤手空拳总归是比不上棍棒防身。 齐素雅忽然笑了下。 “你说,你连调虎离山这种主意都能想出来,可见也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怎么就不往正道走呢?” “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除非是你自己懒得出去找活干,不然活命绝不成问题。” “可你偏偏主张这种肮脏下作的主意,你又知不知道,这种交易不容于法,就算暂时能平安无事,可迟早有一天,报应总是要来的。” 齐素雅徐徐朝王兰走了过去。 王兰不以为意。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反悔的?不过你怕是想岔了。” 王兰嘴皮子一扯。 “上头哪有闲心管咱们这地方的闲事?这地方连着旱了好几年,夏天少雨,冬天少雪,也就今年雪下得大了点儿。以前那些年啊……” “地里长不出庄稼,老百姓饿的吃观音土,有一些人运气好,就比如这江家,活下来了,但也有人吃了观音土之后……” “这玩意虽然能顶饱扛饿,但吃进肚子里头不消化,有不少人泥巴憋在肚子里,活活撑死,临死的时候肚子圆溜溜的,硬邦邦,一敲还带响儿,跟石头一样。” 22 他红着眼,薄唇轻扯 23 一个大嘴巴子 老人怔忡着,旋即干哑地笑了声。 “秀祯说的对,至少……敬云他们,逃过一劫,这是好事。” 旁边,二哥江雁洲身上带伤,他眼眶乌青一片,唇角破裂,这是王兰揍的。 如今闻听老人和秀祯苦中作乐,他绷着一张俊逸的容貌,一言不发。 可那眸色,却越发深沉。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 木屋里,被关押的男人们顿时叫嚷,他们以为是王兰回来了,呼喊着请求王兰放过他们。 风雪依旧在狂刮。 齐素雅站在木屋外,她听着里头的哭骂声,心里怪难受的。 瞅了瞅拴在木门上面的锁头,她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这钥匙是从王兰身上搜出来的。 打开铁锁,她推门而入。 “别怕,我是来……”还没等说完,忽然一道劲风袭来。 啪! 迎面便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她被打偏整张脸,口中一腥,唇角溢血,挨了一耳光的脸飞速高肿。 旋即,她眼色发寒,冷冷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 …… 男人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五官如琢如磨,宛似刀削斧凿。 他冷峻的眉眼凌厉慑人,冰冷的憎恨在其中酝酿。 是江二哥哥,江雁洲。 …… “你打我?” 她嗓音低黯又嘶哑。 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她像一头被人激怒的母狮子。 猛然一个箭步冲向江雁洲,揪着江雁洲的衣领子,抡起拳头就要揍回去。 “我好心来救人,可你却打我?” 雁洲反唇相讥:“打的就是你,你又能如何。” 他死不悔改。 她更是气狠了。 却在这时,秀祯情急之下抱住她胳膊,却因她力气大,拳头挥动间,连带着秀祯也狠狠一踉跄,他差点没摔在地上。 秀祯眼底像是在闪动什么,他连忙笑着和稀泥。 “丫丫,你快消消火,二哥他被王兰气糊涂了,不是要对你动手。” 他分神看向屋外,并无其余人身影,对丫丫口中的‘救人’信了几分,可心里也为此怔忡。 雁洲眉峰一蹙。 又是一个好时机,却被秀祯搅黄了。 这时江家老人也冲了过来,赶在雁洲再次挑衅齐素雅之前,一巴掌抽在雁洲脑勺上。 “丫丫,你别生气,爷给你撑腰。雁洲他犯浑,这是欠收拾,你放心,爷爷帮你教训他!” 雁洲:“……” …… 当初老人救了重伤的丫丫。 起初一阵子,她与家里相安无事,做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样子,可在伤好之后,突然变脸。 她恶言相向。 骂他们一家是贱人,说家里的女人全是他们克死的,讽刺他们是废物,尽是恶毒的言语,极尽羞辱之能事。 随后,似乎单是那些口头上的言语咒骂已不能满足她,她又开始动手。 首先是家里的老人。 那一回,只因一场小口角,她就揍的老人瘫在家中炕上,足足数月没能下地。 而后,排在老人身后的,便是大房,二房,三房。 这些苦命的兄弟们,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能逃脱,全部遭过她毒手。 再者便是这一次。 24 拖出来,鞭尸 有人看见丫丫和王兰大金搅合在一起,得知她起了歹心,于是提前来通知,让他们早做准备。 雁洲为此深思熟路过,认为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所以,之前那一巴掌,既是因心中有怒,更是因为,他从很早以前就曾盘算过。 刻意激怒丫丫,想闹出人命,想让自己死在丫丫手上,想让丫丫变成杀人犯,利用法律送她去坐牢。 只牺牲自己一个人,却可换来全家日后的安宁,不再有暴力,不再有伤残,这真的很划算。 可,接二连三的挖坑设陷阱,却总被自家人打断。 …… 秀祯忙着帮二哥开脱,可这反而使齐素雅更加心乱。 我TM简直曰了狗了! 她僵着脸看向江雁洲。 男人长得剑眉星目,十分英俊。 两人对视,他又凶又横,做出一副非常挑衅的样子,想近一步刺激她,逼迫她出手。 齐素雅:“……” 她眼神里头满是煞气。 “够了!” 她叫停旁边说尽好话的秀祯。 然后一脸憋闷。 这真的很窝囊,很丧气! 分明一番好心,哪知,一进门,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她心里的火苗嗖嗖往上窜。 但她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皆有源头。 可也正是因此,她才越发恼火,越发来气。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 “怎么回事?” 屋外来了一伙人,对方神色不善,正是与王兰进行接洽的人贩子。 齐素雅恶狠狠地吐出口闷气。 她冷瞥江雁洲,旋即一股脑地冲向那些人贩子。 二话不说,直接开揍! 身体灵活如猫,又矫捷如猎豹,招式攻守相合,哪怕对方人多势众,可她完全是实力碾压。 不久。 人贩子躺了一地,齐素雅将这些人五花大绑,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再不敢多看身后一眼。 否则她怕压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怕自己冲过去拧断雁洲的脖子。 打人不打脸。 即使是上一世,在末世闯荡多年,她也从未被人打过脸。 摸了摸自己肿起的脸颊,又麻又木的,肿的太厉害,几乎感觉不到疼。 她足下一顿,心里再次一闷。 WCNMD原主!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河边,齐素雅心里憋了一股火,一拳又一拳的捶打着树干,而且还连踢带踹的,心里将原主拖出来鞭尸。 好半晌,齐素雅发泄的差不多了,总算是冷静了一点。 她瞅着面前的大树,拧着一张脸,心里十分抱歉。 河边的冰窟窿还在,她蹲在河边,瞅着水面。 见自己整张脸都变形了,一半是正常的,一半因耳光而高肿。 她唇角狠狠一抽抽,简直想哭。 “更丑了。” 她冲着河面龇牙咧嘴,嘀嘀咕咕的小声比比。 “我染上因果,但要是能选择,我也不想这样啊。” “她以前作恶多端,现在换我背锅,这一巴掌算我替她还给你们的。” “但再有下回,你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她阴森森地磨着牙,正要起身,但忽然一双手,对准了她后背,狠狠一推。 在落水之前,她回眸一看,见黑瘦的女人一脸恶毒快意的冷笑。 是大金!?? 25 天生娇艳,潇洒轻狂 “瑾哥儿回来了?” 俊美艳丽的男子行走在雪道上,迎面看见一个熟面孔跟他打招呼。 他天生妖艳,容貌娇媚。 狭长的眼梢微微上挑,像是噙着几分潇洒和轻狂,看起来特别不羁的一个人,神色也相当散漫。 他笑着回答一句,对方感叹年景不好,却又带着几分祈盼说。 “往年夏天少雨冬天少雪,但今年雪下得特大,我估摸着等开了春,地里没准能长出庄稼来。到时咱们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瑾哥称是,两人又聊了两句,这才相互挥别。 等瑾哥走远,这人望着瑾哥的背影,忽然就感慨一句。 “挺好一大小伙子,可惜被江家连累了。” …… 这雪下的没完没了。 临近了大坪村,娇艳的男子哼着歌,长腿修长又笔直,跨出利索的步子,步履变得很轻快。 他眼神明亮,眼光璀璨,眼底像是悬挂着璀璨绚丽的星河,笑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像是在期待。 那个人,一定死了吧。 一定,一定,已经死了吧? 他唇红齿白,妖媚的眸子熠熠生辉,眉眼一挑,便显出一股子浪荡风流。 “救……咕嘟嘟嘟……救命,咕嘟嘟嘟……” 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求救,离老远往河里一看,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见一双手正在河里奋力扑腾着。 瑾哥诧异地瞪圆了一对邪魅妩媚的丹凤眼,然后不假思索地冲过去。 他纵身一跃,水花溅起。 河水真的很冷,水下难以睁眼,视野很模糊。 刚一凑近对方,这人就像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地缠上瑾哥,一双胳膊紧紧搂着瑾哥的脖子,两条正在抽筋的腿,也奋力盘住瑾哥的瘦腰。 那胳膊力气实在太大,差点没将瑾哥勒死过去。 瑾哥在水下咳嗽一声,一时不慎,冰冷的河水便开始汹涌着冲进嗓子眼里,他差点没呛死。 眼前阵阵发黑,却连忙拖着对方往河岸边游去。 直至哗啦一声。 将人拖上岸,对方背对着他又呛又咳地吐了两口水。 瑾哥瘫在地上喘粗气,再加上身上的棉衣棉裤全都湿透了,这大冬天的又实在太冷,他抱着膀子直哆嗦。 “你没……” 刚想问一句你没事吧,恰好对方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扭头朝他看过来。 “谢……”齐素雅正要道谢。 她不是不会水,但之前掉进河里脚抽筋,差点没活活淹死在里头。 然而她才刚开口,就见俊美娇媚的男子神色一凝。 他似乎很意外,很惊奇,还很,失望? “怎么是你?” 他眉尖一蹙,娇艳的男人表情灵活,显得特生动。 本是心善,见义勇为,可河里的人怎么是她? 他竟然救了她? 他简直难以忍受。 再者。 他昨晚从镇上弄回一小袋小米,还让姓林的帮他弄来氰化物,本来以为她一定死定了。 可她竟然还活着? 他的表情简直像是吞了一只死耗子,恨不得把她推回河里去。 齐素雅一脸莫名。 他认识她? 26 缺德小玩意 27 狗咬狗,一嘴毛 秀祯清润的眸子微微恍惚,心底略微波澜。 “其实,就算这是我亲身经历,但至今为止,依然很没真实感。” 他又轻笑一声。 “她突然就变了,变得不像她,像个陌生人。” 楚似瑾沉吟良久,旋即轻佻疏狂地妖媚一笑,他眉眼弯弯的样子比花还娇。 “真好。” 他艳媚明丽地拊掌乐道。 “狗咬狗,一嘴毛。” …… 之前被大金推进河里时,齐素雅脚抽筋,要不是因此也不至于差点被溺死。 楚似瑾丢下她走了,她也冷,但她动不了,抽筋抽的太疼了,根本走不了步子。 直至好半晌,终于缓过劲来,她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EMM……” 一脸阴郁地磨着牙,一溜儿森冷的笑,衬得她更加可怖了。 她回村的时候遇见一些人,王兰和人贩子的事情闹大了。 那些男人获救后,江家忙着收拾满地狼藉的院子,而另外那些男人则是一状告到大坪村的女村长那里。 村长临时召集了一批人,凶神恶煞地抓起那些被齐素雅五花大绑的人贩子,顺便还在路上发现同样五花大绑,被齐素雅藏在雪坡后面的王兰。 这些人算是摊上事儿了。 正如齐素雅所言,人贩子,这事儿不曝出来还好,一旦曝出来,哪能有什么好下场? 江家。 齐素雅回来时,院里院外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看见冷峻面瘫的江雁洲正在往三房屋里搬热水,恰好雁洲听见她的脚步声,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 男人眼底满是厌憎,兼具挑衅,又嫌又恶,懒得遮掩他的不待见。 二人视线相撞。 齐素雅长满粉刺痘痘,又被某个王八蛋打肿的小脸儿,一下子,瞬间就冷成这漫天的冰雪。 两人僵持不下。 小姑娘丑兮兮的痘痘脸越来越黑,男人的戾气也越来越重,衬得他气息威猛。 这气氛就仿若天雷勾地火,一触即发。 正好这时,秀祯从三房楚似瑾的屋子里出来。 看见同样浑身湿透的齐素雅,秀祯眼神闪了闪,又觑了他二哥一眼,这才闷咳一声,打断两人的对峙。 他笑吟吟地朝齐素雅走来。 “丫丫,你怎么也湿了?快快快,赶紧回屋子里暖暖。” 秀祯笑吟吟地拖走齐素雅。 齐素雅小脸一闷,之后又狐疑地偷瞅秀祯。 她捕捉到一个关键字。 也? 她想起之前那个将自己救上岸的男人,男人俊美妖艳,轻佻疏狂,却在看清自己的长相后直接变色。 难不成那人也是江家的? 心里揣着疑窦,面上声色不露。 …… 农家通常两顿饭,上午一顿,下午一顿。 齐素雅窝在炕头上,她身上已经打理干净了。 秀祯围着她忙前忙后,眼底时不时闪过诡异之色,像是在探寻什么。 她知道对方在打量自己,自己变化太大了,对方起疑也是正常的。 但只要她自己不说,谁又能想到,自己身上发生过那种骇然听闻的事情? 她打了个喷嚏。 想起溺水的经过,小脸再次阴森森的黑下来。 28 欠了好大一笔人情债 赶紧掏出几片感冒药预防风寒。 之后,她又想起那个跳进河里救自己上来的男人,小表情很是纠结。 “这下子可真是欠了好大一份情。” 钱债好还,人情难还。 她哎上一声,趿拉着毡毛黑面的大棉鞋,团着袖子哒哒往外走。 …… 怎么又是他? 看见江雁洲,她脸色不好。 小肚鸡肠的女人很记恨之前的事情,她现在一看见江雁洲,之前挨过一巴掌的脸蛋就开始心理性发痛。 雁洲也眉眼张狂,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可劲地挑衅。 齐素雅同样回以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哼叽一声,冲着对方狠狠翻了个白眼,然后顶着风雪哆哆嗦嗦地朝三房走去。 她记得雁洲曾往这屋搬热水,因此猜测她那个‘恩人’如果真是江家的,肯定住这屋。 雁洲一个箭步冲过来。 “你想干什么?” 手里还拎着一根烧火棍,男人个子很高,身材伟岸,躯干昂藏,巍峨挺拔。 他俯瞰着小个子的齐素雅,居高临下,一对又黑又冷的眸子满是厌恶,此刻活脱脱的黑面神一个,就好像拿齐素雅当贼一样防备着。 齐素雅撇着嘴呛声。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什么闲事?人家不稀得搭理你,你难道没看出来?那对眼珠子白长了?” 雁洲抿直了薄唇,深邃锐利的视线落在齐素雅身上。 齐素雅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吊高眼梢,咋气人咋来,她神色特轻慢,而且还挺能得瑟的,并且嘴贱的挑衅。 “咋的,又想揍我?来来来,你揍,你接着揍!我告诉你,之前齐爷我好女不跟男斗,大人大量没和你计较,但要是……” 她撇着小嘴儿笑得一脸奸诈。 “但要是再有下一回,正好你齐爷我有动手的理由了,你看我不弄死你。” 她阴测测地磨着牙,心里还挺期待的,就好像盼着雁洲能跟她动手打一架。 雁洲脸色一紧,这个男人眼色乌沉,眸若黑洞,像是能把人吞噬。 他原地审视一圈儿。 如今人在家中,就算自己真的近一步挑衅,也会被家里人拦下。 到时候如果她发飙,反而会使家里人受伤。 考虑之后,他眯了下眼,没再冒犯。 很多时候,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但必须为家中老人和兄弟着想。 见雁洲像个木头桩子杵在原地,齐素雅特别娇气地哼唧一声。 “咋的,不动手?切,孬种!” 两人心境不同,但所行之事异曲同工。 都是巴不得对方先出手,从而实现达成自己的目的。 …… 刚来这地方的时候,齐素雅也曾想过。 为了往后着想,要不要争取和江家搞好关系? 但之前她已经忍让过一回。 因为原主以前的劣迹,她妥协过一次。 有些事再一不可再二,暂时的容忍不代表她真就没脾气。 江雁洲扇她一个嘴巴子,小心眼的她能记他一辈子。 两人彼此相看两相厌。 忽然嘎吱一声。 楚似瑾听见外面的动静,推门从屋里出来。 同一时间,二房的屋子里,不良于行的苏念初坐在炕上。 29 吻上她的小耳朵 念初旁边是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苏小舅舅。 他神色清清淡淡的,却竖起了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 虽然依旧平静无波,但雪白细长的手,却徐徐攥紧成拳头…… …… 楚似瑾蹙眉看向齐素雅,旋即又看向大房的二堂哥江雁洲。 “雁哥,我屋里木头烧没了,你帮我抱点过来。” 雁洲脸上没啥表情,但心里在想,就知道,又是这样。 他的挖坑大计困难重重,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阻碍。 雁洲走后。 齐素雅悻悻然的。 之前对上江雁洲,她很能耐,但这会儿见到楚似瑾,却像老鼠见了猫。 她摸摸鼻子,一脸讪笑。 “那个……之前的事情谢谢你了。” 她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感冒药,药片用小塑料袋包着。 “你当心点,别生病。这是我刚才在炕柜里发现的,我已经吃了,能预防感冒。” 她将塑料袋递给楚似瑾,却见楚似瑾仅仅是笑看一眼,却没接。 她抿了抿小嘴,就有点无奈。 “你仔细看看这个家,万一你真的生了病,还得掏钱去医院,那多不划算啊,别花那个冤枉钱?” 男人的眼睛很绚烂,像是璀璨的星河,就那么一瞬不瞬的凝睇她。 他依然带着笑,娇媚的样子像百花盛开,却压低嗓音,凑近了她,嗓音温柔妩媚又很撩,简直像情人的絮语。 可他低低的发问,却明显不是打情骂俏那回事儿。 “小东西,你是不是真以为,你以前干的那些事儿,我们真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离她特别近,只需微微偏上一下头,就能吻上她的小耳朵。 齐素雅酥酥麻麻的,早就说了,她这人不但颜狗更是个声控,于是小丑脸一红,他这嗓音简直苏炸了。 咳,淡定! 心里不自在,表情很无辜。 她连忙往旁边一躲,然后狠狠搓搓自己的小耳朵。 只不过,困惑地瞅着神色散漫的男人,她心里也有点疑窦。 这又是啥意呢? 难不成,他们手里,有原主的把柄? …… 楚似瑾面相妖孽,又俊又俏,貌比花娇。 只是因为他的眼睛太过明亮,璀璨的双目往往会在第一时间攫取人注意,反倒容易让人忽略他本身靡媚的艳色。 他身形一晃,懒洋洋地靠在门上,伸手从兜里摸出农家旱烟卷儿。 眉梢一挑,他把旱烟搁在耳朵上,清闲散漫的样子特轻佻。 “秀祯之前跟我说过你的丰功伟绩。啧,真是有趣。” 其实这个人一点都不蠢,要不然,在此之前,雁哥也曾故意挑衅无数次,但这人,每回都只是把雁哥揍得半死,却从未下死手。 而雁哥那边,大概也是心里有数,但也足够执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断为他自己增加筹码,只等着临门一脚,好让这人万劫不复。 男人晃晃悠悠的,忽然又一脸媚笑,含嗔带俏,俊容几乎贴在她脸上。 她吓得小脖子往后一仰,这人撩妹技能Max,害她总是忍不住分神。 30 往人心窝里面捅 他又娇笑。 然后一脸魅惑地吐气如兰。 “丫丫,发现风向变了,就想改做好人?可这都两年了,到现在才想洗心革面,是不是有点晚了,嗯?” 脸皮子狠狠一抽,她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咳!” 小手摁着他肩膀,把上赶着凑过来的男人往外推。 苦着小脸儿,十分郁闷,她可不想上演什么虐恋情深。 真要是一不小心被他撩到了,那下场绝逼一个大写的惨字。 这人太美,像暗夜盛开的罂粟,美得妖娆,却也罪恶,艳色盛开,是一朵会让人上瘾的曼珠沙华。 可他寒星似的眸,却又像是一把刀,会往人的心窝捅。 齐素雅对这人的感激是真的,当时她脚抽筋,要不是这人见义勇为,她早就淹死了。 但这种艳福真的无福消受。 楚似瑾埋怨着,“真是的,干嘛推我,一点都不温柔。” 然后取下之前夹在耳朵上的旱烟卷儿,很散漫地叼在唇中。 他咬着烟屁股,眉梢半挑,眼底也像是沁了几分寒,揉进了几分冷。 “反正,你想作,就继续作。事到如今,我们也没必要不怕你。” “这个家本来很太平,可是因为你,连着两年,伤残太多。” “雁哥不喜欢你,我也讨厌你,你要是识相,就安安分分地缩在你自个儿的屋子里,别再跑出来闹腾,不然等敬云他们从外面回来……呵。” 他眉眼一弯,就仿佛预见一出好戏。 …… 齐素雅心底思量,这户人家人口很多,而这名娇艳男子,他之前提起自己‘发现风向变了,才洗心革面’。 她心下推测,难道其余那些人没在家,是在想办法对付自己? 她心思一沉。 这些人攥住自己的把柄,除非自己是无缝可叮的蛋,否则稍有破绽,就会往死里头报复自己。 她头皮发麻,也是压力山大。 “反正,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说完,一把抓住楚似瑾的手,将药包塞进男人的手心。 男人眉梢一挑,依旧是风流邪魅,轻率散漫。 她闷闷的。 “我也知道你们不喜欢我,所以我会尽快找个地方,从这里搬走,这样你们也可以放心,往后不会再有人对你们施暴。” 她瞅了楚似瑾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厨房走。 她得早做打算。 男人透露口风,她预感一场危机即将降临,必须先帮自己准备保命底牌。 毕竟天晓得原主到底都干过什么,这一大家子有一个算一个,巴不得她死,全在盼着她遭殃。 真若是以前落下过把柄,又被这些人拿捏住,自己的下场肯定好不了。 她眼神闪了闪,然后打开土灶旁边的碗柜,看见冷冰冰的小米粥。 今早秀祯催着她喝粥,她笃定这粥有问题,杏仁味来自氰化物,绝对错不了。 真要是到了那时候,或许这碗小米粥,能成为自己绝地反击的王牌? 将冰粥藏进空间里,心里多少安稳了一点儿。 可是思及自己的处境,她又再度苦恼了。 31 他自己洗净脖子送上去 雁洲抱着一捆柴来到三房,进门时看见楚似瑾,他步履一顿。 之前楚似瑾和齐素雅说的那些话,他距离不远,因此也都听见了。 他紧皱着眉头。 楚似瑾看了他一眼,本是散漫的男子,忽然紧咬后槽牙,做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雁哥,你说你亏不亏?” 雁洲一愣。 “什么意思?” 楚似瑾扶额,就感觉特别头痛。 “我是说你死心眼,你这两年除了三天两头一身伤,那些挑衅根本没有用,顶多是换回更多揍。她可一点都不蠢,当然也不可能中了你的计。” 雁洲恍然大悟,原来二瑾是在指这个。 忽然深沉莫测来了句:“只要有恒心!” 所以就算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仇怨不断累积,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气得她成魔,到时她发狂,他自己洗净脖子送上去,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楚似瑾:“……” 抱着头呻·吟。 “你这人可真是太轴了,油盐不进。” 另外就是…… “我的计策已经落空了,秀祯跟我说过她不肯喝粥的事情,她肯定是看出来了。而你呢?你的盘算,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所以暂时也是指望不上的。” 然后楚似瑾又摸摸自己这张脸。 “我以前还想过色诱,但架不住她眼瞎啊,看上陆志远那个丑了吧唧的兔崽子。” “总之,我现在是没招了,只能等敬云那边的消息了。” 丫丫这小玩意简直就是一个铜豆子,煸不熟,炒不烂。他们兄弟绞尽了脑汁,可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雁洲深沉的眸子亮起一抹隐晦的光亮。 “是这样不错。” 总归,就算这些计策行不通,也还有最后一条路。 这一次,家中只留下不良于行的念初,体弱多病的秀祯,还有老爷子,而雁洲和似瑾留在家里,是为了照看另外三个免于欺凌。 至于其他人,全部在外面奔走。 奔走的初衷,也正是为了从根子上解决丫丫这个心头大患。 …… 齐素雅从厨房出来,再次撞见江雁洲。 她噘着小嘴儿,投以轻蔑一瞥,然后娇气地哼唧一声,团着袖子哒哒哒地走出了江家的院子。 之前差点被大金害死,她这会儿是准备去算账的。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料理’大金才好呢? 是一棍子削死,一砖头拍死,还是一巴掌抽死? 不不不,那太血腥了,我们的目标是遵纪守法好市民,末世里的逞凶斗狠要不得。 看来还得重新思索好主意才成。 …… 齐素雅对大坪村的地形不是很熟悉,对她而言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也多亏了原主名声不好,人嫌狗厌。 以至于村里一些人虽然看见了她,要么鄙夷,要么不屑,再不然就直接漠视,倒是方便她行事。 要不然如果人缘太好,挨个跑上来和她打招呼,单是认人认脸这方面她就得懵得一批。 她不知大金家在何处,只好满屯子逛游,期间听见一些吵闹声,看见一个身板壮实的女人带着一些手持棍棒的村民,将一个农家院子围堵的水泄不通。 32 瞄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伸直了脖子往里看,瞄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个流淌着大鼻涕的小男孩穿着脏衣烂袄,紧紧地抱着男人的大腿。 男人的脸色很憔悴,小孩的眼睛也很大,两人置身女人堆中,似乎唯有被这些女人包围着才能够安心。 齐素雅认出对方,早些时候去村外的小木屋救人,她曾见过这父子俩。 她眼珠一转,当时木屋里除了江家的,就只有王家的和金家的。 这么说,这二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她哒哒哒地走过去,小个子瘦怜怜的不起眼,大伙一时半刻的竟然没发现,己身阵营混进一个坏份子。 “大金,你给我出来!” 带头的女人姓钟,齐素雅混迹人群中,听见有人称呼女人为钟姐,这人是大坪村的村长。 她又听说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之前钟凤英带着人去木屋那里抓了人贩子,又逮住被自己五花大绑的王兰,这会子正准备抓大金,然后再将这伙人一起送去镇上的派出所。 她眼神一闪,心道这是金家无误了。 “爹,俺害怕。” 小孩抱紧他爸的大腿,这地方的人说话有口音,是方言,有一股老东北的大碴子味儿。 男人摸摸孩子的头,憔悴的脸上有岁月的风霜,眼角增添几绺细微的纹路,使男人显得成熟又沧桑。 他大概三十多岁,但个子却很高,目测一米八多,丝毫不比江家兄弟差。 即便如今因为生活不顺满身疲累略微显老,可看这容貌,年轻时也准是一个俊的。 齐素雅咂了砸舌。 心道。 这可真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 村长钟凤英在金家院子外叫阵,大金躲在屋子里,左思右想,这回事情败了,自己算是摊上大事了。 但是…… “干啥干啥!” 她吵吵把火地冲了出来,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小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精光。 村长钟凤英气急败坏:“你还敢问干啥?你瞅瞅你干的那哪叫人事儿?赶紧的,跟我们走!” 人群中有人非议。 “我呸,就知道这大金不是个好的,平时总和王兰一起混,还有江家那坏丫,全都是祸害,咋不趁早死绝了?” 莫名中枪的齐素雅:“……” 大金眼珠子一转:“你们说啥呢?我干啥了?我告诉你们,可别冤枉好人!” 她色厉内荏地扯脖子嚷嚷。 “王兰干的那些事儿跟我没关系,少在我家这儿闹腾,不然你看我不收拾你们。” 她做出一副凶悍样儿,那一脸的理直气壮就好像真是被人冤枉的。 大伙被她气了个倒仰。 村长钟凤英更是脸黑:“你还狡辩!” 大金瞪圆了眼珠子,“我咋就狡辩了?别啥脏的臭的都往我头上泼。” 被一大堆人围着,她看似底气很壮,实则心里也是发虚。 “这人还要不要脸皮?这是打定主意死不认账?” “她是想赖掉这事啊,我就不信了,她真没掺合?骗鬼呢?” “不见棺材不掉泪,这大金留着也是个祸害,甭管她那些胡诌,直接抓了送去派出所,看她还咋蹦跶。” 33 大金,你害得我好惨啊 群情激愤,大金心里也有点紧张,她瞪着眼往后退。 “我告诉你们,这可得讲证据的,不是我干的,你们没证据,就算说破了天都没用。” 村长钟凤英气得牙疼,这人可真是一个浑不吝的。 她朝身旁人招呼一声:“你去把王兰带过来。” 看这样子是打算让大金和王兰当面对峙了。 大金心虚,却咬牙说:“反正,我没动手,全是王兰干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 齐素雅置身人堆,啧啧称奇。 脸大无边赛过蓝天,大金还真是相当完美地诠释了这番比喻。 她是没动手,因为王兰抓人的时候她忙着诓骗齐素雅,忙着调虎离山呢,如今倒也因此把她自己摘出去了。 齐素雅眯了眯眼,然后,小个子往前挤。 有人不满地回头瞪她一眼,正要呵斥,却因看清她的脸,神色霎时惊变。 “这坏丫咋来了?” “她难道是想帮大金出头吗?” 齐素雅成了众人的焦点。 大金循声一看,之后双目瞪圆,脸色瞬间白惨惨的。 “诈诈诈……诈尸啊?” 她自己干过啥好事,她心里当然很清楚。 这人不是被淹死了吗? 咋又活回来了? 大金的脸色瞬间就绿了,头皮发麻,一脸惊恐地望着齐素雅。 诈尸? 小眼神一转,齐素雅陡然阴下一张脸,做出一副阴风惨惨的模样,就跟冤魂厉鬼故意来索命一样。 甚至,就连她本是娇嫩的小嗓音,听起来都低沉了八度。 “大金……你害得我好惨啊。” “河水好冰,我被冻僵了身子骨,你还我命啊。” 冷风飕飕的。 大金愣着,然后‘妈呀’一声,往后一倒,后脑勺咚的一声敲在了地上。 齐素雅:“???” 喵的,这小胆儿,咋这么不禁吓? …… 大伙一脸懵逼。 来回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心道丫丫和大金这闹的又是哪一出,在唱啥大戏呢? 齐素雅咳咳一声,心里满不自在的。 她不过是借坡下驴,顺势为之,哪知大金的小心肝居然这么娇弱,太不禁吓了。 此刻的感觉类似于,还没等她蓄势发力呢,对方就直接躺尸在地了。 亏她之前酝酿好半天,简直白费心血了。 金家父子俩朝齐素雅望来。 流淌大鼻涕的脏小孩也就七八岁的模样,神情怯怯地躲在他父亲身后。可在看见齐素雅这一刻,却不知怎的,眼神忽然亮了亮。 …… 村长钟凤英皱着眉看向齐素雅,之后挥了挥手,让人去按大金的人中,掐大金的虎口,一番忙活将人弄醒。 大金这边刚睁开眼睛,被人用绳子绑住手的王兰,也面色灰惨地被人推过来。 王兰来到金家院外,首先看见齐素雅,她愣了愣,随之脸色狠狠一沉。 是这人坏了她的事儿,这死丫头不但搅黄了自己这笔买卖,还揍了自己,将自己五花大绑,害她至如此田地。 王兰脸色骤冷。 齐素雅眉梢一挑,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轻率样儿,但一张小嘴却很贱。 34 正气凛然 “你看我干什么?没挨够揍是吧?这做人啊,还是正直一点比较好。要不然你看,像你这种歪门邪道的,最后就是这下场。” 她兴味盎然地摸摸小下巴,却因碰到脸上流脓的痘痘,顿时又疼的龇牙咧嘴的。 紧随其后,她娇气地瞥王兰一眼。 “总之,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瞪我也没用,有句话叫做全是自找的,你怨我还不如怨你自己,得学会追根溯源,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两只小手背负在身后,挺直了小身板,做出一副正气凛然样儿。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觉得…… 这坏丫别是被啥脏东西附体了? 瞧她小嘴叭叭的,说的可全是人话啊,不像她往常那样,满口喷粪的脏言乱语。 看来这人是当够了猪狗不如的畜牲,想好好做一回人了? 被大伙以惊疑不定的视线审视着,齐素雅:“……” 她一脸无辜。 心道,我不就是抒发两句,干啥都这么瞅着我,至于这么惊奇吗? …… 大金苏醒后,见齐素雅像个小得瑟,又听见齐素雅嘴巴贱贱讽刺王兰的那些话,她算是明白了。 这人压根就没死,之前装神弄鬼是在吓她呢。 可丢老人了。 大金从地上爬起来,气得简直想撸袖子跟齐素雅干一仗,但想想这坏丫凶暴的身手,她又打从心眼儿里发怵。 这时村长钟凤英发话了。 “王兰,你可要想清楚,咱镇上的公安同志提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这次犯的事儿不小,少不了得吃牢饭,但要是你认错态度好,兴许能帮你减刑,这是在造福你自己。” 就差没明着告诉王兰赶紧指认大金,别傻了吧唧的自已一个人扛下所有罪名。 大金王兰,二人是大坪村的心头大患,这两个毒瘤往日没少招猫逗狗的四处撩欠儿。 当然,还得算上坏丫一个,以前坏丫和这俩人是一路货色。 却不知这回,又是撞了什么邪?居然悬崖勒马了,还反过来狠狠坑了王兰一把? 王兰脸色阴着,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大坪村的乡亲没少做她的思想工作,她也知道自己完了。 可眼下瞅了齐素雅一眼,她又是气愤难平。 “行!” 她一口应下。 大金脸色一下子就绿了,都没人色了。 紧接着见到王兰朝她使了个隐晦的眼色。 之后,王兰看向村长钟凤英。 “让我跟她单独谈谈。” …… 两人谈了十来分钟,直至最后王兰从金家出来,她阴测测地瞅了齐素雅一眼。 “这事跟大金没关系。” 她一开口,在场众人全都愣了。 她这是在帮大金洗白? “这事是我一手促成的,全是我干的。” 她将大金完完整整地摘出来。 而大金,则是不怀好意地看向齐素雅。 齐素雅眉梢一挑。 啧,这是冲着她来的啊,这俩人肯定是达成了共识。 王兰也真是舍得,宁可被骂冥顽不灵,哪怕咬出大金能帮她自己减轻负担,但她还是把大金给摘出来了。 35 想不想逃出魔爪呢 这是想留下一个后手,让大金对付自己,好为她自己报仇? 齐素雅哧哧两声,她冰雪聪明,瞬间就想通了关窍。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大金。 “好歹朋友一场,大金,我要是站出来指认你,你肯定能以一张破嘴说出花,反正你是下定决心死不认账。但我也得表明我自己的态度。” 她微微一笑。 “你和王兰是同伙,为了抓我家那些哥哥们,你和王兰以应外合,你对我调虎离山,而王兰则直接动手。且被我发现后,你又心怀歹意,想要谋害我。” “村外那条河,水是真冷。我也真的差一点就如了你的愿,险些被河水淹死。” “所以就算村里不追究你在贩卖人口这件事情上的责任,可是,不论如何,你却得给我一个说法。” 见齐素雅对自己发难,大金脸色一紧。但她本就无赖,就连贩卖人口这种事都能昧著良心推个一干二净,更何况是齐素雅这事儿。 当时又没目击者,她更是打定主意嘴硬到底。 “坏丫,我没成想你居然是这样的,你敢冤枉我?什么淹死不淹死的,我哪知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诬赖我。” 齐素雅笑眯眯的,她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轻巧地朝金家父子望过去一眼。 “你恨么?” 被他提问的男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圈住了身边的孩子。 齐素雅悠然道:“我不管这世道是不是女尊男卑,也不管上头是否轻贱男子,但我明白一件事。今日你和村长她们站在一起,就等于站在大金的对立面上。你之前作壁上观,对她处境无动于衷,以她为人,无论如何,你今后难有好下场。” 紧随其后,齐素雅又继续说。 “你想不想离开金家,想不想逃出魔爪,想不想再也不受大金的迫害?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儿子着想一下。” “毕竟你们父子俩,可是差一点,就要被大金给卖了。” 她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大金,同时对那可怜兮兮的父子俩说。 “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意向,随时来找我,我可以帮你摆脱她。” 这事算是暂告一段落。 男人紧皱着眉心凝睇齐素雅,他神色微闪,心有思量,但游移不定,可见是尚未下决心。 主要是信不过坏丫的人品。 村长钟凤英恨恨地瞪了王兰一眼,又阴着脸看向大金,虽不知这二人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但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只要王兰这边不松口,怕是还真就拿大金没办法。 “村长,等一下。” 钟凤英正要带人离开,却被叫住了。 她回头一看。 满脸的粉刺痘痘很是密集恐怖,却偏偏笑吟吟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澄净清澈,脸上笑得像个花骨朵似的。 正是齐素雅。 …… 最终,村长钟凤英带着人手,押着王兰和那几个人贩子去镇上的派出所立案。 路上大伙提起坏丫齐素雅,心里头啧啧称奇,直道坏丫可真是转了性儿。 村长钟凤英回想之前齐素雅将自己叫住,又与自己说的那些话,面上泛出了异色。 36 她像一只小蜗牛 江家。 齐素雅走进残破老旧的四合院,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审视着这个黄泥盖的土坯房。 她帮自己收拾一些衣服,又卷了一个铺盖,哪怕讲真的根本用不上这些,比这好的,她空间里头多得是,但出于谨慎起见,还是得用这些玩意帮自己打掩护。 收拾之后,她扛着一个大包裹,像只小蜗牛似的从屋子里出来。 她直奔四合院正中间的堂屋而去。 老爷子委身于炕头,抽着他心爱的大旱烟,就在这时冷风一刮,房门开了,丫丫背着一大包东西走进自己这屋子。 老爷子狠狠愣了下。 他如临大敌地攥进了手心。 “丫丫,你这是干啥?” 老爷子警惕地瞅着齐素雅,同时还往炕梢挪了挪,那样子就好像是生怕齐素雅动手,怕齐素雅揍他。 齐素雅沉默一瞬。 将自己背来的大包袱解开,从里面拎出几个破布口袋。 “这些全是我以前藏起来的。” “陆志远说过,我刚来江家的时候,身上一堆粮票肉票,那些票子后来换成了口粮,但我并没有全部都给陆志远。” 当然是信口胡诌,原主身上早已分文不剩了,全都便宜陆家了。 这些东西全是她从空间里掏出来的私产。 “我要走了。” “老爷子,你也别怕了,我不拿你如何。” “知道你们嫌我厌我,算我洗心革面好了,本来想做个好人,跟你们一家处好关系,但我仔细分析我现在这处境,却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 “也省的你们再厌我,再烦我,当土匪强盗似的防着我。” “这些东西不多。” 齐素雅指了指她放在炕上的袋子。 “你们对我的恩情我心里有数,这些先拿着,也别假假咕咕的说什么不要,这年头粮食大过天,尤其这地方女尊男卑,你们家里全是男人,又没有收入,日子也是真的不好过。” “就当是我欠你们的,也当是我还你们的。” “总之,就这样吧。” 她微微一笑,然后重新系好自己的大包袱,里头有她收拾出来的铺盖和棉衣,像只慢吞吞的小蜗牛似的往外挪着步。 直至她出去之后,老爷子这才愣愣地回过神来。 他瞅着齐素雅搁在炕上的那几个布口袋,又回想齐素雅那敞亮的神情,以及她那大气的言语,就突然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两年了,这灾星赖在家里死活不走,可今天,她咋就突然想通了? 老爷子百思不解。 之后,他看向齐素雅搁在炕头的布口袋。 犹豫着,打开一看。 …… 齐素雅从正屋出来时,看见秀祯拎着一个大铁桶准备去打水。 “丫丫?” 清润的眸子微微一闪,视线在齐素雅身上微微一停顿,看见她扛在背上小山一样的巨大包裹。 “丫丫,你这是?” 他笑吟吟地朝齐素雅走来,状似关心,可实则心里有个隐晦的猜测,但心里却有点不敢相信。 齐素雅就觉得,这家伙真是太可乐了。 “别笑了。” “嗯?” 37 风萧萧兮,易水寒 齐素雅小手按着自己下眼皮,冲着秀祯扮了个鬼脸。 “笑得太假了。” 然后,她像个大姐大,拍拍秀祯的肩膀。 “我走啦,去放鞭炮吧,你们可以开心一下了。” 然后,她无视一脸愕然的男子,施施然地走出江家大院儿。 踏出大门那一刻,她足尖微顿。 回首看向身后。 只见江雁洲,楚似瑾,这两人不知何时从屋子里出来。 一个冷峻,一个魅惑,再加上隽永温柔的秀祯,哥仨神色各异的凝睇着自己。 齐素雅轻叹一声,然后一步踏出,潇潇洒洒地冲着背后一扬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总之,她走了。 …… 做人还是洒脱一点比较好。 强扭的瓜不甜,这话适用于很多方面。 就比如齐素雅和江家,既然人家烦她,那就别再赖着,做人要自觉。 当然她得承认自己内心是个暴躁姐。 就好比江雁洲,她理解事出有因,但现在只要一看见江雁洲那张死人脸她就很火大,贼想不管不顾地扇上一巴掌报复回去。 江家怨恨,江家委屈,可她呢? 她又何错之有呢? 她错在背锅,错在占了原主的身体,错在继承那些恨,也错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曾迁就,曾妥协,所做一切不说善举,但也从未对江家起过任何歹毒的坏心。 可最后却被扇了一巴掌,脸都打肿了。 她能不恼吗? 莫名其妙的穿越重生,虽然感激上苍恩赐的第二次生命,但讲真的,她很苦恼原主从前的烂账。 总之,以目前这情况,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 齐素雅扛着一个大包袱,乍一瞅像是背着个龟壳。她走出大坪村,慢吞吞的在雪地中挪动。 她的目标是之前王兰用来关人的木屋。 方才问过村长钟凤英,这木屋原是守林人的住处。 但临江省这地方,似乎自从那场全国性的大饥荒开始,就始终没见过起色。 往往是连着旱上好几年才产出一丁点粮食。 以至于,这地方的人口大幅度流失,偌大一省几乎变成了荒地。甚至就连从前的守林人都被饿跑了,木屋也就空置下来了…… 忽然之间。 “嗯?” 她警觉地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只瞧见漫天的风雪,能看到村寨的轮廓。 她狐疑地皱皱眉,“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错觉? 原地停顿半晌,她这才继续上路。 直至她走远后,一名身材颀长,却衣衫褴褛的男子,他邋邋遢遢,手脚在严冬中冻成了青紫。 他身上很脏,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徒步走回来的。 他沉默着凝睇齐素雅背影,攒起一对儿狭长雅气的眉宇,目中透出几分迷惑与思量。 …… 齐素雅打算在木屋落脚,人生在世总得有个窝。 这事儿她已经向村长钟凤英申报过,当时对方的表情很诧异,看她的眼神十分错愕,就好像她脑子坏了。 也是,原主脸大心黑,赖在江家两年,真要是想走早就走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38 江家,家庭会议 如今村里那些人说不准怎么编排自己呢,但管她的,她自己一个人住反而更乐得自在。 齐素雅相当乐观,推门进入木屋,木房子漏风,她琢磨半晌,然后就开始布置起来。 首先是从空间里搬出一个小型发电机,连接吸尘器,然后就开始里里外外的忙活打扫。 她抓起一把斧头上山伐树,之后又掏出钉子锯子等工具,叮叮当当地做了一个简易的木板床。 再之后,她从空间取出大鱼大肉美滋滋地饱餐一顿,吃的自己满嘴流油。 “说起来这地方真不错。” 至少没丧尸,空气也清新,天空很亮堂,是个安逸的所在。 然而。 没心没肺吃大餐的后果就是,她悲剧了。 穷肚子留不住油水,以至于天还没黑透,她就咬牙切齿地抱着肚子疯狂赶回大坪村。 …… 江家。 老爷子坐在炕头上,大房的秀祯雁洲站一旁,二房不良于行的苏念初是被楚似瑾给背过来的。 老爷子磕打着大烟袋,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布口袋。 这是齐素雅临离开前留下的,里头总计二十斤大米,十斤玉米面,还有一大兜土豆和地瓜,全是顶饿的粮食。 这次的家庭会议也正是由此而来。 “都说说吧,今天这些事,你们怎么看?” 作为大家长,老爷子向来很民主。 一开始看见这些粮食时,他着实是狠狠惊异了一把,但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 纵然家里缺吃少穿,但天上掉馅饼这种事,还是当个乐子比较好。 秀祯往炕上一看,心有浅浅狐疑。 “她以前对陆家掏心挖肺,但原来并非全心信任,而是留一手?” 楚似瑾是三房的,他眉眼如妖,貌比花娇。 这会子,艳丽的男子背靠墙壁,一派散漫地讥诮扬唇。 “我就说,她这人其实一点都不蠢。这是在打感情牌,还是在刻意搏好感?但不论哪一个,都为时太晚了。” 确实太晚。 他们早已看透她。 那人劣性难驯,已走错太多步,如今就算想回头,也早已斩断了回头路。 简言之,她作死的事情干过太多了。 秀祯瞧了楚似瑾一眼,艳丽的男人红唇似血,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万事不走心,神色散漫,风流浪荡。 可秀祯知道,这人他愤世嫉俗,甚至早就厌世了。 这一刻忽然想起很多事,秀祯无声轻叹,眼神里带上点怜悯,旋即征询他二哥江雁洲的意见。 “二哥,你怎么看?” 秀祯是大房的,大房总共六兄弟,他是最小的老幺,但很多时候却比上面的兄长还成熟。 雁洲紧皱着眉心,并未急着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不良于行的堂弟苏念初。 “之前你身上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之前事情多,也是太忙了,才一直没来得及问。 苏念初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不骄不躁地回了句,“陆家的。” 雁洲攒紧了眉心。 不须问,就已知晓准是陆志远犯贱,毕竟那人嘴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39 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以前坏丫暴揍江家老小,绝大多数都是因为陆家的挑拨,并且其中还有很多次,陆志远不但旁观,还拍手叫好,甚至是见缝插针地落井下石。 秀祯瞅了哥哥们一眼,然后轻巧地来到老爷子这边。 “爷爷,这些东西,不能动。” 这是秀祯的主张,他怕这些粮食是陷阱,更怕日后丫丫反咬一口,又或者是拿这些东西说事。 吃人嘴短,既然注定撕破脸,总有一天要真刀白刃的兵戈相见,无论是阴谋,还是纯粹的好意,这些东西都不能妄动。 老爷子沉吟着,“不错,她有她的计较,咱有咱的思量。” 但,三房楚似瑾却眉梢一挑。 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提出反对意见。 “咱家粮釭早就见底了,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况且到底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楚似瑾这人活的很现实。 从某方面来讲,他和秀祯很像。 但秀祯比他又多了一股子清贵,大概就是人穷志不短的意思。 而楚似瑾,其实他功利,他市侩。 对他而言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其余的,比如尊严,比如面子,在某些时候可以适当的刚一下,但若是生死关头,这些东西却是累赘,完全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简言之,尊严诚可贵,面子价更高,若为生死故,两者皆可抛。 体内同样有着江家一半血,但在这件事情上,楚似瑾和大伙产生分歧。 他闹不懂大房的清高,清高能比命重要? 在他看来,所谓清高意气甚至比不上一碗饭。 老爷子心口一噎,大房雁洲秀祯哥俩也有些无言。 二瑾这人嘴皮子犀利,每每总能一针见血。 楚似瑾挑起一撮发丝在指尖打转,忽然说了句。 “这样吧,你们也别把这些当成是她给咱们的,我也不说别的,就问你们一件事。” “这两年,她好吃懒做,从没见她干活挣钱,她自己那些粮票肉票全都便宜了隔壁的白眼狼陆家,那么这两年,她自己那份口粮又是哪来的?” “是谁逼着敬云哥他们不得不抛头露面,又是谁逼的念初当年为了一斤口粮不得不四处求人找工作?” “现在她拿点东西出来,在我看来,我们吃她,天经地义,毕竟这两年她吃了咱们不少,又可曾贴补过一斤半两?” “所以,她这些大米小面,全可当作她还咱们的,而不是施舍,是她这两年积攒下来的,欠下咱们的。” 楚似瑾又瞅了大伙一眼,身子一晃,慢悠悠地拎起炕上那些分门别类的布口袋。 “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清高这玩意,既不能当水喝,也不能当饭吃。秀祯身体那么差,也是时候该补补了,还有老爷子你,少在那儿想东想西,这事儿我拍板定案,你们谁来说项都没用。” 他拎起粮食往外走,加在一起足足好几十斤,还真挺重的,他拎着有点吃力。 但他很霸道,就如他所说,这事他拍板定案了。 40 骄傲,骨气,谁没有 态度坚决,无可商榷。 反正,不吃白不吃。 但,临出门的时候,他步履一顿。 低头瞅瞅手上拎着的这些,心里也有点膈应。 可见,他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满口大道理,但多多少少还是被江家的遗传因子影响了。 骄傲,自尊,骨气,谁没有? 只是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看得清现实。 然而,还没等跨出门槛儿,楚似瑾就听院外一个大嗓门响起。 …… “姓苏的小杂碎,你个丧天良的夯货,别给我装聋作哑,赶紧给我死出来!” 楚似瑾愣了愣,他回头一看,只见炕上,一双长腿小腿以下部位全部截肢切除的苏念初,他徐徐抬起一张冰清玉雪的俊脸。 他神色寡淡,眸若空井无波,就那么一副轻飘飘的样子,给人一种近乎虚幻的感觉。 仿佛,他只是神佛投撒人间的一道薄影,那么美,却美的凄冷,美的不真实。 …… 齐素雅美滋滋地吃了一顿大鱼大肉,结果这身子从当年一百八十多斤的大胖子饿成小瘦子,肚子早就不吸油水了,大概就是一个穷人穷命享不了福的状态。 以至于一下子太享福了,肚子里的油水害她闹肚子。 她的新家在山根处,四周全是冰雪,荒木老林,又实在不好意思冲进树林里解决这生理问题,于是就厚着脸皮冲回大坪村,回到江家,借用江家的茅厕。 哪知,她这头刚完事儿,正提裤子呢,突然嗷唠一嗓子,吓得她脚脖子一崴,差点没掉坑里。 这声音她很耳熟,是隔壁陆家的大婶,不要脸皮的陆志远他娘。 “姓苏的小杂碎,你个丧天良的夯货,别给我装聋作哑,赶紧给我死出来!” 对方扯着大嗓门叫阵,齐素雅一脸古怪地系上裤腰带。 值得一提的是,这年头的裤腰带可不像她原来的世界五花八门样式好看,而是一根绳子扎裤腰。 她下意识地想起那名容色清绝的神仙人物,又想起对方曾淡淡地问她一句——丫丫,你怎么不去死? 齐素雅:“……” …… 陆大婶气炸了,苏念初这小崽子太凶了。 之前她家志远不过是骂了这小崽子两句,可结果这小崽子抓着一块砖头削的志远满头是血。 当时见到陆志远的惨样,陆大婶急坏了。 虽说这地方女尊男卑,重女轻男,可好歹那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见陆志远伤成那样,陆大婶哪可能不急? 于是她当时踹了苏念初两脚,也没空跟苏念初计较,就赶紧扛着陆志远去镇上的医院了。 直至忙活到现在,她这才想起苏念初这茬,于是就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 江家屋子里,大伙纷纷看向苏念初,旋即,江雁洲一步当先,他额头蹦出了青筋,冲进自家厨房抄起一把刀,然后阴着脸怒步奔向陆大婶。 秀祯对此很担心,他怕二哥冲动,连忙跟上去支援。 楚似瑾也是一样的,甚至就连家里的老爷子都坐不住了。 41 丧天良,你骂谁 42 来来来,咱们算算账 齐素雅一张小嘴叭叭的,怼的陆大婶一愣一愣的。 其实陆大婶提起陆志远,也只是出自于一种惯性而已。 以前陆家娘俩吃定了坏丫,但如今换成齐素雅,那些手段就不奏效了。 齐素雅又往江家那边瞅了瞅,见哥几个如出一辙地警惕防备。 她顿感头大,满脸黑线。 “坏丫,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掺合一脚?” 陆大婶极其恼怒。 齐素雅眉梢一挑,她眉开眼笑,乐的像朵小花骨朵似的。 “哪有?你这么说太难听了,我更喜欢你夸我,比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人到底是哪来的脸皮? 陆大婶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我不管,既然你要掺合,大不了咱就撕破脸,还真当老娘我怕了你不成?还有你们这些江家的,赶紧把那个姓苏的交出来。” “他把我儿子打成那样,他自己也别想好过,还有我儿子的手术钱,住院钱,全都得让你们江家赔,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陆大婶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打了人,赔人家医药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但问题是江家条件摆在这呢,因为家里的女人全都死光了,男人没田没地的,丧失生计来源,找不到正经工作,一家老小没活路。 甚至有时饿的要吃木头和观音土度日,是大坪村里出了名的贫困户。 所以,陆大婶索赔,可江家没钱,怎么赔? …… 齐素雅瞟了江家人一眼,然后看向陆大婶。 “既然你是来算账的,那咱俩也好好算一算。” “你们陆家欠我的那些粮票肉票到底啥时候还我?我今天虽然抄了你们家,但那点东西顶多算利息,尾款还没收呢。” 然后,她伸出一只小爪爪,掌心朝上的那种。 “所以你看,既然又碰上了,就赶紧一起全都还我呗?也省的日后我总去你家打秋风。” 陆大婶这个气啊,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陆志远确实伤的重,脸上头上总共缝了几十针,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却变得像怪物一样,日后准得留疤,这也就意味着毁容。 而这世道,男人毁容,那可是能要人命的。 没有一张完整的容貌,日后还怎么嫁人? 若是嫁不出去,就只能在家里啃老。 再者,陆志远的手术费用是陆大婶紧急之下东拼西凑的,她眼下外头欠了一大堆烂账。 这次找上江家,不但是想揍苏念初一顿为陆志远出气,更是想让江家帮自己偿还外面那些债务。 岂料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眼下却全被齐素雅轻飘飘的几句话给堵住了。 这丫头是真坏,太坏太坏了! …… 齐素雅见陆大婶恶狠狠地仇视着自己,她撅了撅小嘴,十分娇气地哼唧着。 “怎么,没钱啊?” 她意兴阑珊地收回了小手。 “既然你不还债,那你来江家干什么?你瞅瞅你们娘俩都胖成啥样了,以前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晃?” 她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然后举重若轻说。 43 我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这样吧,看在这次陆志远挨了一顿揍的份上,以前你们欠我的那些债,我给你抹一半。” “哦,对了。大婶啊,你们陆家住江家隔壁,但是吧,我认为,做人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你说是不?” “所以你往后少在江家面前刷新存在感,不然要是被我逮住了,万一又朝你索债,我是不嫌麻烦的,但是你们陆家嘛,脸上恐怕不好看。” 这下子,不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借着以前那些烂账堵住陆大婶的嘴,让她无法找江家索赔,还打了一个预防针,以还钱做威胁,免得陆大婶日后又死灰复燃地找江家闹腾。 可说是十分机智了。 齐素雅默给自己点赞。 她心道,我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真是棒棒哒。 …… 总之最后,陆大婶一脸憋屈地含恨走了。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齐素雅看向江家那边,见众人神色各异地瞅着自己。 她视线在楚似瑾身上微微一顿。 旋即一脸无辜说。 “那啥,我真就只是来借个厕所而已,都别这么瞅着我,又不是来找你们作妖的。” 然后她挥挥手,潇潇洒洒说:“都别送,都留步,我这就……哎呦我去!” 一句话还没说完,装逼没装好,就又垮下脸,哭天抢地的冲回了厕所。 江家:“……” …… 直至许久后。 齐素雅步履虚浮地从厕所里出来。 感觉身体被掏空。 她一脸菜色,小腿肚子直颤悠,走一步晃一下,都是贪吃惹都祸。 她心里泪流满面。 我太惨了,我太难了,我太可怜了! 小手爪子抓着墙,指甲都快抠进砖里了,挠出一条条猫爪似的痕迹。 她咬牙咽下耻辱的泪水。 江家院中,一大家子并未回屋,而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秀祯清润一笑,旋即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她。 “丫丫,你没事吧?” 齐素雅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口上却说:“有事,当然有事,还是大事呢!” 然后又一脸尴尬的硬着头皮问:“那啥,能不能再借我一口水?” 她借着衣服做掩护,从兜里掏出一物,实则是从空间里面拿出来的。 泻立停,这玩意她太需要了。 她得马上吃,但兜兜空间有限,若是凭空变出一瓶水就太容易招人起疑了。 秀祯颔首。 “有的,丫丫你别这么见外,咱们是一家人呀,谈什么借不借的?太生分了。” 甭管这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这番话听着悦耳,让人舒坦。 秀祯扶着齐素雅走进院子,他低眉顺眼的,去给齐素雅舀了一瓢水。 齐素雅吃完药之后,仍是一副肾虚亏空的样子,一脸菜色,无精打采,病恹恹的。 楚似瑾站在一旁,依旧那副老样子,风流放浪又魅惑。但若是仔细看,他眼底却像是泛起了什么,一副波澜的样子。 忽然刮了一阵风,风是从齐素雅那边吹过来的。 娇媚的男子一脸怔忡,忽地眉头一皱,顿时弯腰作呕。 “瑾哥?” 44 逮住一个笨蛋贼 秀祯吓了一跳,这人本来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开始吐上了? 旁边,雁洲神色一凛,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连忙扶住楚似瑾。 齐素雅:“???” 这是咋了? 她头大如斗。 旁边,江家老爷子看她一眼,那神色很复杂,最终轻缓地一叹…… …… 齐素雅在江家歇了好半晌,她渐渐恢复过来,于是起身向江家道别。 这时候天都黑透了,夜幕低垂。 北方冬天向来是昼短夜长,尤其这时候,虽说新年刚过,但仍旧处于深冬,也就下午四点左右,天就黑漆如墨了。 秀祯伫立在江家院门口,遥遥凝望着齐素雅在寒星照耀下渐行渐远都背影。 少女的身形很单薄,过往一幕幕浮现于眼前,却陡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好像曾经那些硝烟已远去,如今再回想,就真好像全是上辈子的事儿一样。 这一刻秀祯心怀感触,却思绪纷纭。 良久,他转身回屋。 老爷子抽着烟,双目有些浑浊,看得出一副很茫然的样子。 “秀祯啊。” “爷爷,我在。” “回头……家里做完饭,去给她送点。” 秀祯怔了怔,这才忽然想起,丫丫离开这个家,可他们却不曾问,在离开江家后,她又能去哪? 这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她一个人在外头,又该咋生活? 冬日里,天黑后,可能是因为风雪太冷,呼呼地刮着雪星子,再加上天然上的森冷,很有阴森恐怖的气氛。 但齐素雅是齐大胆,她一点都不怕,反而还像游山玩水似的,闲庭信步地从村子里出来。 她来到山脚的小木屋,这里栽了一片光秃秃的老杨树,在风声飒飒时,树枝抖动着,环境更加可怖了。 进门后,她拍掉肩膀上的雪,忽然目光就微微一凝。 “嗯?” 黑暗里,她一对大眼睛像雷达似的来回扫射,然后无中生有地摸出一个手电筒,按下开关,光束亮起。 惨白的手电光芒照在地面上,就看见一些冰雪融化后形成的泥泞大脚印。 她这屋里,遭贼了? 她很是愣了下,旋即看向木头的小桌。 之前她曾吃过大鱼大肉,残羹剩肴摆在桌上,后来闹肚子情况紧急,也就没收。 而且,这地方很少有人来,本以为就算自己偷吃好的也不会被发现,哪成想,到底还是出乎意料了。 如今,齐素雅早些时候吃剩的那些东西被人祸害了一遍。 但奇怪的是,对方吃的全是配菜,鱼肉没动,却把青菜叶子吃了个干净。 “原来还是一个吃素的?” 她嘴角狠狠一抽抽,然后抓着手电筒往前走。 木屋很空荡,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张桌,光束往下一挪,照在桌子底下。 好家伙,这奇葩贼偷吃她东西,居然傻乎乎地没走,反而还赖在桌子底下了,蜷着身体,睡得那叫一个香。 齐素雅有点无语。 “这到底是哪来的笨蛋贼?” 她蹲在桌子边,小手搭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对方。 45 十分嫌弃 这贼很脏,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乌漆墨黑,不知是从哪里沾的黑灰,看不清长啥样子,但睫毛浓密,又卷又长。 另外就是,她估摸着,这贼的个子应该很高,可怜兮兮地蜷成一团,几乎塞满了小木桌下方的空间。 他身上的脏棉袄打了很多补丁,家里条件估计很不好,棉鞋顶出一个大窟窿,露出脏兮兮的脚趾头,再看看那双手,油腻腻的。 她猜这贼之前偷吃她剩菜,没用筷子,而是直接上手抓着吃的? 这人可真是……“喂,醒醒!” 她推了对方一把,有点嫌弃对方身上的脏污。 但这贼睡得太实沉了,而且要不是他呼吸的频率很稳定,那安安静静熟睡的样子简直像一个死人。 “醒醒呀?” 她又推了两下。 笨贼长长卷卷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蜷在桌子底下,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慢吞吞地睁开眼。 却不知是因刚睡醒,还是怎么着,一副茫然的样子,眼神空洞没焦距,似乎意识尚未醒。 齐素雅嘀咕着。 “这么笨,看起来好呆。偷吃人家东西,完了还睡在人家,好蠢一男的,该不会是傻子吧?” 她一脸狐疑。 笨贼徐徐垂了一下眸。 等再次抬头时,忽然就一副很单纯的样子,脏乎乎的脸上,没心没肺地露出一副傻乎乎的笑容。 像只大型犬,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齐素雅:“……” 喵的,这贼脑子坏了吧? 你可是贼啊,就不能稍微紧张一下吗? 居然冲我笑得这么友善? 被人以防备忌惮的眼神看惯了,猝不及防撞见这纯粹欢喜的眼神,她还怪不适应的。 闷闷地摸了一下小鼻子,“起来。” 她自己站起身,用鞋尖碰碰桌子底下的贼,小表情十分嫌弃。 这人太脏了。 齐素雅本人是很爱干净的,虽然称不上洁癖,但生性整洁,喜欢洁净。 笨贼傻乎乎的瞅着她发笑,也不知听没听懂,仍旧一副纯真的样子,眼神很干净,眼光很清澄。 她发现这人眼睛长得很好看,眼型是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是典型的桃花眼,而且目中有神,就是……怎么傻乎乎的呢? 又呆又憨的,难不成真是个傻子? 笑得像个大白痴。 …… 木屋面积不大,也就二十来坪,进门之后能一览无遗。 这会子,齐素雅坐在她之前伐树拼凑出来的简易木板床,皱着一对小眉毛,凝睇那个已经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贼。 还是傻乎乎的,一脸傻样。 但也确实如她之前目测的那样,个子很高。 估摸着,至少得一八六往上的? 蓬乱的头发竖起一小撮呆毛,身上的棉袄棉裤不合身,看起来像是短了一大截,露出冻到青紫的手腕和脚踝,裸在外面的皮肤同样脏乎乎的,但身材比例很好,是典型的宽肩窄腰大长腿。 齐素雅仰起小脸和贼对视,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真是的,干嘛长这么高。 她阴森森地瞄了一眼对方的大长腿,真的超想给他砍下来一截。 46 喵的,你逗我玩呢 “坐下!” 她板着小脸,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笨蛋贼单纯地瞅瞅她,笑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龇着大白牙,然后听话地矮下身子,他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齐素雅眼皮子一抽。 你干嘛这么乖呀,让你坐你就坐,你倒是反抗一下呀?偷吃我东西,我还等着对你发难呢! 结果,太顺从了。顺从到……她都不好意思发火了。 她小气吧啦地腹诽,然后闷闷地站起身,她叉着腰,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盛气凌人地俯瞰着盘膝坐地的贼男人,算是给自己的脖子报仇了。 之前一直仰着脖子看对方,她脖子很酸很累的好不好。 “你到底是哪来的?你吃了我的东西,你说,你怎么赔。” 笨贼乌漆墨黑的脸笑出一副更加单纯的样子。 齐素雅心里怪不自在的,忽然想起上辈子末世爆发前,她曾养过一条松狮犬。 她家大狗狗很乖,不管是听训,还是喂食,都两只前爪按在地上,坐在地上,然后狗脸很开心地望着她,冲着她撒欢地摇晃大尾巴。 可惜后来末世降临,她家狗变成了丧尸,她当时哭的简直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这么说也没错,虽然上辈子经济条件不错,但父母死的早,她和她的狗相依为命,也真的投入了很多感情。 但,她的狗变成丧尸兽,最后被人给杀了。 齐素雅回想那些不太美妙的往事,小脸一阴,表情就不太好看。 笨贼忽然怯怯地瞅着她,像是很怕她不高兴,然后又笑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那样子甚至称得上谄媚。 齐素雅仿佛能看见贼的后面有一条无形的大尾巴猛烈摇晃,像是在冲着她撒娇。 她本来想疾言厉色,因为她是真的很小心眼没错,可是……偏偏发不出火来。 仔细一想,不就是被吃了点剩菜而已,又没啥大不了的,何必上纲上线的。 她心气稍微缓和一点。 “行吧,原谅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吃了我的东西,反正不管怎样你都得赔我,不过……” 看他也不像是能赔得起的样子,于是小手一指。 “去,给我弄点木头,我要烧火。” 笨贼歪着黑乎乎的脸,一副很天真无邪的样子瞅着她。 齐素雅又皱了一下眉,“你倒是吱个声,难不成是哑巴吗?” 这不是歧视,而是纯粹的就事论事,毕竟这家伙一直一言不发的,她怀疑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贼龇着牙冲她笑,桃花眼清澈明亮又干净。 然后。 “吱!” 齐素雅:“???” 喵的,你逗我玩呢? …… 木屋里头,齐素雅满脸黑线。 这天是真冷,尤其是夜里。 她从空间里面掏出一个暖宝宝揣在怀里,心里却在想,那个傻大个出去好久了,没准是逃了? 但想起对方又呆又憨的样子,又不太像是偷奸耍滑的类型。 总之她就好闷的。 摸了摸脸上的粉刺和痘痘,疼的龇牙咧嘴,顿时心里头更闷了。 “叩叩叩。” 47 他二哥可真是太虎了 第45章 屋外传来敲门声,齐素雅一下子跳起来,同时将暖宝宝塞回空间里。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开门,心想难道是傻大个回来了?不对,那人看起来特别蠢,敲门这种事不像笨贼能干出来的。 她抿了抿小嘴,然后推开木头门。 风雪依然很大,清隽俊逸的男人伫立在雪地中,一副笑吟吟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团用棉被裹起来隔寒的东西。 齐素雅很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秀祯浅浅的笑,做出一副温驯的样子,低眉顺眼说:“是爷爷让我过来的。” 然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齐素雅。 不久前,家里开火,是楚似瑾掌勺做饭,用的是齐素雅留给江家的那些粮食。也是在做饭时才发现,今早齐素雅去陆家抄家,那些东西她没带走,居然全都留在了江家。 当时家里有一个算一个,表情都有些复杂,甚至就连二哥雁洲都没例外。 齐素雅愣愣的接过来,秀祯又往后退了一步,让齐素雅看清他身后的板车。 那里站着江雁洲,男人依然一副贼拉冷酷的样子。 当齐素雅朝他望去时,他深邃的眸子犀利似针芒,做出一副敌视的样子。 齐素雅小脸一黑。 秀祯发现她表情不好,赶紧讨好说。 “丫丫姐,上午的事情真是二哥错了,我们是来向你赔罪的。之前在村里跟人打听一下,听说你搬来这里……你看,二哥他这人面冷心热,怕你没柴禾烧火,就特意给你拉了一板车木头过来。” 齐素雅愣了下,对此相当意外。 可当看向江雁洲时,却发现冷脸的男人比她更错愕? 齐素雅:“……” 秀祯见此也是尴尬。 他二哥可真是太虎了,你的城府呢?啊?你的心计呢,啊? 你说你那么直白干什么? 就不能顺着我的话借坡下驴吗? 虽然是爷爷发的话,让二哥给丫丫送一车劈好的木头当柴禾,可自己这边刚在丫丫面前帮二哥美言几句,结果二哥的表情露了相,简直是专门坑弟的。 典型一猪队友没错了。 被自己人打脸的感触可真是太复杂了。 秀祯特别心累。 旋即,清润淡雅地微笑一记。 “那,丫丫,我们先走了。你这里如果缺东西,就通知家里,回头我和二哥给你送来。” 齐素雅对江雁洲没好脸色,至于虚与委蛇的秀祯,她倒不至于太计较,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那个……你等一下。” 眼见秀祯转身,她出声叫住。 秀祯身形微僵,旋即才徐徐笑着回头看向齐素雅。 “丫丫,怎么了?” 瞳孔深处,有严谨提防,却笑得更加温顺柔弱了。 齐素雅:“……” 撇开脸,抿了抿小嘴儿,然后才低气压地说:“你别这么慌,我又没揍你。我就是……” 她挠了一下头,然后烦恼地问道。 “那个……他之前为了救我跳进河里,我给他送过药,不知道他吃了没?” 他? 秀祯眸子闪了闪。 “丫丫问的是瑾哥?” 48 大猪蹄子 齐素雅:“……” 瑾哥,原来那个救她一命的人,就是今天早上秀祯曾提过一回的瑾哥,就是那个从城里弄回一小袋小米的男人? 后来小米熬成一碗崔人命的氰化粥,存心置自己于死地。 这么一想,就又感到很讽刺。 怪不得当时瑾哥和自己上岸,在看见自己的长相后就直接变色。 他根本不想救她。 齐素雅脑海转着各种念头,她郁闷地吐出一口气。 “嗯,就是他,瑾哥他有没有吃药?” 这还是秀祯头一回听见齐素雅称呼家中兄弟为‘哥’。 他巧言安抚。 “吃了,丫丫要是不提我都忘了,我和二哥来之前,瑾哥还交代我,一定要我替他向你说一句谢谢。” 他轻声慢气的,却滴水不漏。 可齐素雅听在耳里,却越发烦躁。 这家伙油嘴滑舌,没一句准话,而且还惯爱忽悠。 看似温驯,实则精明,甜言蜜语,油嘴滑舌,却典型一骗死人不偿命的。 大猪蹄子! …… 齐素雅内心明白。 瑾哥跳水救人,本意不是想要救自己,甚至如果发现溺水的人是她,那个娇媚艳美的男人甚至很有可能会二话不说的扭头就走。 可不论如何,他救了她一命,她欠他一份情,这些是事实。 齐素雅闷闷说:“如果他没吃,你提醒他一下。毕竟这大正月的,天冷水冰。真要是病了,对家里而言也是个负担。” 之后,她意兴阑珊地转身。 秀祯望着她背影,徐徐垂下秀气的眸子。 又一次,又一次。 自今早开始,她一反常态,并且总令自己有一种感觉。 就好像,自己这只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明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那些防备忌惮却显得可笑。 甚至就连那些警惕和假意的讨好,都显得很不光明,像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这,在从前,却是他的保命之法,生存之道。 秀祯的眼色渐渐清凉下来,他凝视紧闭的木门,心中有压抑堆砌。 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 江家兄弟离开后,又过了好半晌,之前那个贼抱着一捆从山里捡回来的木枝回到木屋。 他推门进来时,冷风一刮,齐素雅打了个哆嗦,旋即很用力地吸了吸有点儿堵塞的小鼻子。 傻大个好奇地看着她,忽然手上一松,抱了满怀的木枝掉在地上埋住他脚面。 然后他一步跨出,愣头愣脑地朝齐素雅走了过来。 脏乎乎又油腻腻地手捧住齐素雅地脸,然后他低着头,璀璨的桃花眼直白地凝睇她因酸涩发红的眼眶。 “红了,红红。” 他薄唇轻启,嗓音意外地好听,那种沉着的音质,就像低音的大提琴,听着特别悦耳,还给人一种近似沉静的安全感。 然后,他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一下又一下,讨好地蹭蹭齐素雅地脑门。 “不红,乖。” 齐素雅:“???” 正在因男人优美的音质而恍惚,却被蹭了一脸灰,脸上的粉刺痘痘也被弄疼了。 49 似曾相识燕归来 她嗷唠一嗓子,扯脖子怪叫,简直心酸酸。 眼眶比起之前更红了。 疼的差点没掉下眼泪来。 傻大个慌张失措地看着她,还满无辜的,像是不懂她怎么忽然喊得这么惨? 他眼神委委屈屈的,就一副好可怜的样子。 齐素雅轻轻摸摸脸上的痘痘,疼的她直嘶气,回头看了傻大个一眼,她心口又一顿。 “你不要碰我的脸,你看见没?” 她小脸凑过去,小手指着自己脸上的痘痘。 “碰一下老疼了,疼的我跟杀猪一样。还有啊,你身上太脏了。” 傻大个怯怯地瞅着他,明明长得很高大,却含胸驼背的,弱小的可怜。 齐素雅:“……” 简直见鬼,怎么就像以前养她家大狗狗一样? 行差踏错惹得狗大爷不开心,事后自己反而捶胸顿子特后悔。 她又盯着他瞅了好几眼,虽然……傻乎乎的,似乎很怕自己生气,但是,他的眼神那么干净,她心里忽然就一涩。 “你家在哪?” 他歪了歪头。 “你有家吗?” 他又憨憨的歪了歪头。 …… 第二天齐素雅醒来的时侯,就看见那个像只大狗狗的男人,蜷在桌子底下睡得正熟。 真是闹不懂他怎么喜欢在桌底下睡觉? 趁着笨贼还没醒,她外出一趟,然后拎着一兜东西从外面回来。 她回来的时侯男人窝在桌子底下,人已经醒了,脸上表情乍一看很呆,紧接着露出一副单纯的样子,特别友善地展露出笑容。 人的情绪是会相互感染的,就比如,这会儿男人在笑,齐素雅也不禁弯了弯小嘴儿。 然后她招呼着:“来来来,开饭了。” 桃花眼唰地一下就亮了。 男人手脚并用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吃货属性表露无遗。 齐素雅忍俊不禁。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昨天问你有没有家,你也不告诉我,不回答我。” 男人歪头瞅着她,憨憨傻傻,明明就长得很高大,却出人意料地软乎乎,自顾自地咧开嘴傻笑。 看来真是个傻的,脑瓜不聪明。 齐素雅摸着小下巴暗忖,瞄了男人一眼又一眼。 “那……你有名字吗?” 傻大个眨了一下眼,笑得更加纯粹了。 “嗯!” 用力一点头。“厌宸。” “燕晨?你姓燕?是小燕子的燕,还是大词人晏殊那个晏?” 她忽然想起《浣溪沙》中的名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 傻大个冲着她歪歪头,一副懵懂的样子。 估计是问不出来了。 齐素雅抓了抓耳朵,然后将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 吸收了昨天的教训,今天没敢吃大鱼大肉,而是清粥小菜外加素包子。 厌宸伸出手,想抓白胖胖的包子,却忽然被齐素雅抽了下。 打掉厌宸的脏爪子,齐素雅有点无语说:“你卫生习惯不好,这不行,吃饭之前要洗手,还有你……唔,我看最好洗个澡。” …… 木房子没锅没灶。 虽然厌宸看起来似乎是个傻的,但齐素雅仍然很谨慎。 50 白皙美丽的蝴蝶骨 没敢当着厌宸的面儿直接从空间里面掏东西,而是出门溜达一圈借此打掩护。 等回来时,她扛回一个大木桶,里面装着铁锅大勺铲子碗筷等东西,总之大木桶是用来洗澡的,其余则是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 她扛着这些东西回到木屋,厌宸一脸好奇地围着她转悠,那样子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 或许真是个巨婴? 有点天真,有点憨傻,话语不多,眼神却纯粹,是齐素雅久违的干净美好。 上辈子末世杀戮,见惯了脏污恶臭,这辈子换了个环境,却又开始因从前恶迹不得不顶着众人的厌恶,似乎人生里一眼望去全是负面。 唯有这个傻男人,干净的像一捧白雪,会让她心软,会舍不得对他说重话。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从前养过一条狗,兴许是移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总之,当她举世皆敌,全世界对她充满恶意的时候,他却会对她露出干净友好的笑容。 她得承认这份干净友好很特别,甚至给她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 村外的河水结冰了,齐素雅砸了一个冰窟窿,来来回回拎了几桶水。 她用砖头在木屋里堆了一个简易的土灶用来生火,厌宸乖乖地守在这里添柴烧水。 直至木桶里装了半桶热水,又兑了一些冰凉的冷水,齐素雅将厌宸推过去,又拎过来一只布口袋。 洗发水沐浴乳之类的,在这年头太金贵,也太显眼,所以布口袋里除了她给厌宸准备的衣裤外,就只有搓澡巾,毛巾,还有一块肥皂。 将口袋交给厌宸,齐素雅问:“你自己能洗吗?用我帮忙吗?” 厌宸傻乎乎地眨眨眼。 齐素雅又忽然咳了一声,赶紧转身:“算了,你自己洗。” 代入感太强了,差点忘了对方是个大男人,不是她的狗。 于是她一脸尴尬地往外走。 厌宸歪着头,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看着她,可瞳孔深处,却像是怔然失神…… …… 齐素雅在外面转了一大圈,足足一个小时后,估摸着厌宸应该洗完了,这才开始往回走。 来到木屋外,她伸手拉开门,等抬头往里面一看。 “我的天?” 她瞳孔一缩。 旋即就,一脸惊吓。 …… 风雪刮在脸上,齐素雅一脸愣然地看向室内的男子。 男人背对着她,他上半身打着赤膊,白皙的背脊有美丽的蝴蝶骨,但他的身体…… 很吓人,很恐怖。 比如他的肩膀,手臂,乃至于腰腹,有大片伤疤。 伤疤早已愈合,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古怪的是,这些疤痕切口平整,就好像是…… 齐素雅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她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木门敞开,冷风从外面刮进来。 厌宸冷的哆嗦一下,然后抓起棉袄穿在身上。 他如今穿的这套棉袄棉裤甚至是鞋子,全是齐素雅按他的尺码给他准备。 是新衣,布料底下裹着新棉絮,能闻见一股崭新的棉花味。 然后,他转过身来,傻乎乎地冲着齐素雅露出一抹灿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