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言无忌惹是非 “那鬼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叫马闹,第一次问这句话时,只有五岁。 如今长大后翻照片,才发现自己那时长得细胳膊细腿,脸还有点虚胖。 我的故事另有一种开始。 那天,当五岁的我站在幼儿园睡床上,声嘶力竭地对白萱萱吼出上面那个问题时,坐在远处啃西瓜的女老师明显不高兴了。 我猜老师并不知道,白萱萱刚刚逼我听了一个多么烂的鬼故事。 “看喽,这是我爸爸出差时,从英国给我带的十字架。十字架只有外国才有的。带上这个就再也不怕鬼了。” 白萱萱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笑,她一笑就会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这些特征都让她很具有迷惑性。 关于白萱萱的事情,我还有一些要补充的地方。 虽然我们性别都是:女。但我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和她不属于同一个物种的雌性。因为除了性别,我们几乎没什么共同点。 当然,我可以非常坦率地承认,她就是那种从小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她自己肯定也对此心知肚明。 美且自知的白萱萱身上有不少漂亮女孩的通病。很不巧,她妈和我妈又是大学时的好朋友,友情延续至今,这意味我从小就得受她那些臭毛病。 “昨天是鬼节,我晚上遇到一个穿红的女人,头发也是红,特长,我一看就知道是鬼嘛。她扑我的时候多亏有这个十字架!要不然我就死了!” 小朋友们纷纷用手捂住眼睛,发出兴奋的叫声。 “那一定很贵吧!”,一个满脸雀斑的西瓜头紧张地咬着指甲问。 “也还好啦,因为我是外国的公主呀。”白萱萱甜甜的说,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我的床就紧挨着白萱萱。听到这我翻了个身,从裤兜里掏出一叠午睡前从隔壁班几个男孩手里赢来拍拍卡,打算细细数数,瞧瞧成色。 正翻到一张镭射典藏版皮卡丘时,耳边响起一声尖锐的怪叫。 “啊!小黑!你的脏手别乱摸,摸坏宝物,卖了你家那些破烂都赔不起!小垃圾!” 那个叫小黑的男孩触电一样抽回了手。 白萱萱旁几个女孩跟着附和了几句,小黑便缩到人群后。一脸尴尬,勉强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你们猜这个项链要多少钱?”白萱萱拎起项链,故意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白萱萱一边玩去,却瞥到小黑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小黑姓黑,因为家里开的废品回收站设在菜市场最显眼的位置—“黑氏回收”。 小黑长了两条很有气势的粗眉,与他苍白的肤色及其不相称,他本人是矮又瘦的,那眉毛显得更突兀了。 在大家叫他小黑前,他常被大家称作:“垃圾站那小子”,后来也不知是谁简化了,叫了他几次:“小垃圾”。 不过好在他从不生气,只是腼腆地笑笑不说话,也不应。 过了段时间,大人教会小孩念那牌上的“黑”字。 大家就叫他小黑了。 小黑不像其他男生一样喜欢打架。 不过可此时此刻,小黑低头站在人群中,活像一根失去水分的蔫豆芽,耷拉着脑袋。 终于,我眼看着他把手放在衣服上,狠狠地蹭了几下,他眼神凶恶。 不知怎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小黑的手并不脏,有时我会看见小黑用那双手利索地帮父亲压实纸箱,或者捆绑系带。 小黑父亲和他正相反,皮肤被晒的很黑,黑中透红。 笑起来就会露出一口齐溜溜的白牙,让人印象深刻。两道祖传粗眉,正与他那敦实的体型相配。 印象中,我从未见过小黑的母亲。 学前班的睡房里,毫无午睡的气氛,人群开始逐渐以白萱萱为中心聚集起来。 有了一惊一乍的故事,小朋友们纷纷被唬得为那个十字架开出一串串天文数字。 随着价格越猜越离谱,白萱萱白皙的脸蛋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我实在忍不住了,便收起手里的拍拍卡。 转头问道:“萱萱,你家里那个观音菩萨还在吗?” 她骄傲地说:“当然!那是我妈妈花了好多好多钱呢。” 我盯着那条项链,继续问:“我看书上说,十字架是基督教的,在西方可以用来杀吸血鬼......” 她翻了个白眼打断我:“对啊!昨天它就帮我杀鬼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那十字架对你那么有用,你们家应该是基督徒吧?” 她可能没太听懂,又或者压根不知道啥是基督,表情非常呆滞。 我便添上一句道:“就是外国的......诶~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她愣住了,便含含糊糊地回答:“我爸爸经常到国外出差,我们家当然是啦......嗯!没错。” 我看火候到了。 可以“炸”了。 便开心地说:“你说自家是基督徒,但家里又有观音像,你明明家信佛,不信基督。” 我想了想继续说。 “你不信基督教。十字架能杀鬼也对你没用,再说我妈妈说,世界上没什么鬼。那是迷信。” 不等她辩白我又继续说道。 “而且,十字架这东西并不是英国才有,饰品店里就有一摸一样的,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公主,公主才不会撒谎骗人。你就是个吹牛不打草稿的小骗子精!” 最后一句话是我外婆常说的。 从我记事起,外婆就一直住在医院,我从小玩的扑克,麻将,象棋都是是外婆教的。 直到外婆去世前,我还常常被她拉来作充数的,陪她和那些病友们玩上几局。 有时候,她有时会传授我一些牌桌上的“必要技巧”,例如,怎样用话术在牌桌上“使炸”,或者用表情给对手一些错误的暗示。 当我掌握了这些技巧,并且第一次“炸”到她时,她满怀欣喜地对我说出了同样的话:“你真是一个吹牛不打草稿的小骗子精,把我也骗倒了。” 然后外婆重重地亲了我一下。 虽然我妈妈说,小孩子撒谎是很不好的,但我想这应该算是一种外婆对我的夸赞。 外婆人好也有趣。 她从没对我说过“等你长大就懂了”这类的话,总是认真回答我提出的各种问题。 我常常很想她。 不过眼下,“小撒谎精”这个词让白萱萱的脸变得一会白一会红。 围观的小朋友听完我行云流水的嘴炮,纷纷露出一副不觉明厉的表情。 有人开始讨论起来。 甲:“啥叫吹牛不打草稿?” 乙:“就是牛吹太大了,我爸也经常也这么说。” 丙:“那有北京那么大吗?” 丁:“北京挺大的,还是要稍微小一点吧。” 一句接一句的讨论,没完没了。 白萱萱涨红脸哭了起来,辩解道:“我不是骗子,我爸爸就是去国外出差给我买的,你才是骗子!我妈说了,你家是穷鬼,买不起。” ———— 十字架项链:各位亲朋好友我来自义乌,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章 吾师气度似张飞 白萱萱的声音吸引了角落里的小朋友,他们听见争吵,大老远踩着床好奇赶来。 我看人越来越多,便十分从容地从兜里取出一块西瓜味的泡泡糖,一边嚼一边说:“不单单是我妈妈,老师也才说过,世界上没有鬼。你还骗我们昨天遇到鬼,你就是骗子。” 谁知,白萱萱捂着耳朵大喊:“我不听,我不听!马闹坏!闹闹坏!......” 她周围的小姐妹也和她一样开始骂我:“马闹最坏!马闹最坏!” 一时间,我千夫所指,不知所措。 如花似玉的姑娘要是哭闹起来,威力绝不亚于一个拉满音量的消防警笛。 这是我从五岁就习得的惨痛常识。 白萱萱声音越来越大,并且开启了某种复读模式:“我妈妈说过,世界上有鬼!有鬼的!人死了后,灵魂就会变成鬼,我妈妈不会骗人,不会骗人,有鬼的,有鬼的,奶奶她欺负我,我要奶奶。打闹闹,坏闹闹,打闹闹......” 听到“打”字,她周围的那些小跟班,眼神犹如野兽一般机警起来,我看见那种跃跃欲试的神色在她们每个人眼睛里流淌。 她们在观察我! 竟如同观察猎物一样! 当年幼的我意识到这点后,心里突然升腾出一种莫名的原始恐惧。 恐惧在白萱萱连绵不断的尖叫声中,被一次次放大,发酵...... 突然,我下意识兀地猛站起来。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到我身上。 一时间气氛凝滞...... 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便使出全身的力气,向白萱萱大声咆哮出了那个问题:“好,你说你见到鬼,那你说说看啊,那鬼到底是什么东西?说啊!” 白萱萱被我吼得愣住了,停掉全部哭声,盯着我打了个嗝。 看热闹的小朋友们也被吓了一跳。 小跟班们方才那种虎视眈眈的眼神,随着我那一吼,全散了。 我心跳的突突的:“幸好刚才嗓门够大!” 突然,我发现气氛不对劲,白萱萱噤住的样子,像是被人突然拿走了声音。 她双眼瞪得越来越大,眼神里写满了恐惧,死死盯着我后面。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躺在藤椅上吃西瓜的女老师酒醒了,她终于注意到这边骚动的源头,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那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士。 虽然我自小就没记住她姓什么,但从我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就意识到此人绝非一般的幼儿园老师。 抽烟,喝酒,烫头,那如果不是指谦儿,就是在说她。到了夏天,她还得多加一项,单手吃西瓜。 当即,她放下了手里的西瓜,麻溜抄起脚边那瓶快见底儿的夺命大乌苏,重重搁在桌上,发出“砰”的声响。 老师是个骇人的庞然大物,起身时,压在身下那把油光锃亮的藤椅,总会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形状。 我看得入神,没忍住,话就从嘴边漏出来:“这椅子真牛!这么重都不坏......” 这次没人接茬,周围寂静让人心里发毛。 我环顾四周,发现刚才聚在一起的小朋友们,全都没了影,一个个都乖乖躺在自己床里,大梦正酣的模样。 我瞥了一眼隔壁床的白萱萱,她把被子蒙住半张脸,像是早已熟睡,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眯着缝。 我看她脸憋的通红,被子在微微颤抖,就知道,她在狂笑。 是幸灾乐祸的狂笑。 后知后觉如我,此时才回过味来,便想顺势倒下,慢慢钻进被窝。 冷不丁,纸尿裤一紧。 有人把我从被子里硬拎了出去,我一回头,正是那位抽喝烫老师。(以下简称:烫老师) 我被吓呆了,烫老师的凶狠的眼神像一只湿漉漉的爪子,搭在我身上,令我浑身不自在。 接着,她伸出手,撬开我的嘴,我口腔里感到一阵腥咸,她狠狠地抠出那颗没嚼完的泡泡糖,随后扬长而去,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看着烫老师离开的背影,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不敢再造次,慢慢躺回床上,却看见白萱萱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气恼极了! 于是我狠狠地翻了个身,又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捂着脑袋,只露出半截屁股在外头,背对着白萱萱,偷偷放了一个巨大的臭屁。 我猜她应该是闻到味了。 ...... ...... 当天我妈来幼儿园接我时,我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除了烫老师对我进行的口香糖制裁。 幼儿园命令禁止吃口香糖。 我不想像一只香蕉被偷走的猴子一样,惨兮兮找我妈诉苦,反而被告知猴子不允许吃香蕉。 我希望通过这件事,我妈能夸赞我的机智。 这样同时可以证明,她斥巨资给我购买的《少年儿童百科全书》物有所值。 可我妈只听到一半,就惊奇地挑起眉毛问:“她妈妈真说我穷?” 我心里很失落,这并不是故事的重点。 我纠正道:“不是你穷,是我们家穷,是穷鬼。” 我妈停下自行车,愣了好一会。 又突然用劲,猛地狠推,差点没把我从后座上颠下来。 我看她不太高兴,又拿不准是为什么,就试探地给她说了烫老师喝酒吃西瓜的事。 这本应该是很好笑的事情,因为我从没见过其他幼儿园老师敢这么做,尤其还是在明面上。 可我妈好像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眉头紧锁,敷衍地连连点头。 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说明原因。 后半程,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走回家。 我记得那天回家后,她与我爸爸还为“我家到底穷不穷”,进行了激烈辩论。 我隔着门,心惊胆战偷听到,他们讨论的全过程。 我妈最终将主题升华后,得到的两个重要结论: 第一,白萱萱她妈这种虚伪的人不配做我妈最好的朋友。 第二,我爸是个令人失望的男人,不配与我妈结婚。 睡觉前,她把我叫过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那句话:“你长大后要好好学习,我靠不了别人,就靠你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这句话。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其中包含了多么糟糕的含义。 —————— 藤椅:我质量确实好!你不投我不投,马猴何时能出头!求推荐,求收藏! 第三章 好梦一觉吓破胆 第二天是我爸骑车送我去幼儿园的。 他告诉我,白萱萱妈妈的话,是成年人的社交毒药。尤其从天真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就更增添了一份居心叵测。 我妈目前深受毒害,基本属于神智不清的阶段。 说的那都是气话,包括他们吵架要离婚什么的。 如果我昨天听见了,别当真。 我想起昨天小黑的事情,就认真告诉他:“小孩并不天真,比如白萱萱,她就很残忍。” 我爸却微笑看着我说:“你这个鬼机灵,又是从哪里学会说‘残忍’这个词?” 我在自行车后座上摇了摇头,觉得父亲并不了解我。 若干年后,我才明白,小孩本就是天真且残忍的生物。 因为天真所以残忍。 —————— 我是树枝:嘿嘿想不到吧!欢迎大家 这么讲,我认同人性本恶。 不过,孩子们的恩怨都是快意恩仇,明刀真枪。 不像成年人表达含蓄折,以用毒见长。 众所周知,成年人喜欢以相互荼毒为乐。 这些毒药足以让知足常乐的人心态全面崩盘。 整天开始关心配不配,比长比短的问题,好像大家都要去配种站任职。 或许是白萱萱回家后,也和她妈妈说了那天发生的事。 而她妈妈对意外“投毒”一事心怀歉意,态度反而越发殷勤。 就在我以为她俩友谊快完蛋时,她们又屁事没有的开始一起逛街,串门,讨论如何整治男人和体毛。 那时,小小的我心里有大大的疑惑。 后来等我和白萱萱都上了学,我妈再在也没有因为“谁更有钱?”这类事,与任何人怄过气。 因为她觉得我未来可期。 在她的观念里,聪明小孩的未来是和金子一样闪闪发亮的东西。 与我相反,白萱萱上了学之后,成绩差的让父母头疼。 她母亲过去常常找我妈诉苦,讨教教育方法,甚至让我带一带白萱萱。 不过基于我俩从小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小学还能憋住,一起写十分钟作业再吵架。 上了中学后,对于家长这种让“带一带”的做法,也就是相互客气笑笑不说话,然后在心里直翻白眼。 高中后,她爸甚至找道士算风水,又托关系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枚海军军舰上的炮弹,足足半人高。 是打完之后回收回来的,单头实心,弹药处空心。 说是:火器镇邪,文运昌盛。 我妈称这种行为叫:病急乱投医。 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成年女人的友情是一番在各方面多退少补后的结果。 没人能一直把风头占尽,大家此消彼长才是常态。 高考结束后,我妈妈的情绪达到了某种亢奋的程度。 根据我以往的表现,她预测只要我正常发挥,这一仗将会是相当理想的结果。 胜利的号角提前吹响。 距离放榜报志愿的日子足足还有半个月,她就将若干事项提上日程。 不仅参加了填报志愿的家长培训班,还自愿受人蛊惑,花重金买下一堆形同垃圾的填报秘籍,欲令我走好金榜题名的最后一步。 不过,我有一个惊天的秘密,一直隐瞒她到现在。 随着高考成绩公布的时间一天天逼近,我这心就像猫抓狗挠一样难受。 我担心自己明天怕是要瞒不住了。 夏天燥热,让人心头焦躁,夜里难以入眠。 电脑的右下角显示,现在是夜里两点。 我栽倒在床上,脑袋直冒汗,这是我失眠的第四天。 我连游戏都无法沉溺了!事实上,我现在一见到屏幕就想吐。 也许我会死!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把自己吓一跳。 打开窗,嗓子眼儿里像是被人猛塞一粒薄荷糖。 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今夜室外气温骤降,楼下的野猫也不叫了,隔壁的婴儿也不哭了。 我拿起镜子看了自己一眼,浮肿的眼睛里竟照出一种自卑感来。 放下镜子摇了摇头,随手抓起一件外套,我悄悄溜出家门。 深夜的小区,路上死黑,没有一丝人气,只有几盏惨黄的路灯,还有几户口人家不灭的灯光,引人遐想。 我走出小区,任思绪带着脚步往前,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回忆便袭来。 事情是这样的,高三的某节英语课上,老师站在讲台上,食指指向窗外,大喊道:“再仔细看看那棵树的灵魂。” 我当时坐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窗外天色阴霾,雷声惊起,空气中充满水汽。 顺着老师所指的方向,我发现远处的山坡上有一片古怪的森林。 那片森林远看像是被人特意拗过,光秃秃的山坡上仅有一撮繁茂的树圈。 风吹过树圈的轮廓,发出愉悦的回声。 我才发现这片森林是由两段粗枝缠抱在一起形成的巨物。 独木成林。 这棵树在主干在很很矮的位置就分为两叉,呈现一个比例失调的Y字。 但这不妨碍两枝融汇,无数分支细叶顺势向上。 每缕,每一片,都在用力生长。 彼此汇集交融,然后茂盛,丰硕。 巨树下落满棕褐色的腐殖质,那是最肥沃的原始滋养。 层林密布间洒下点点光斑,令人喜悦。 在一片隐蔽的枯叶下,有两只背甲蔚蓝的甲虫正在交配。 远方不断吹来的热风似乎含着某种颜色。 鼻子告诉我,它是燥热的粉色,掺了不止一勺糖。 粉色乘着交缠的树干扶摇而上,最终在顶部四散开,完成一次畅快的呼吸。 这是属于树的脉搏。 就在这时,脚底的甲虫突然对我大声吼道:“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所以你应该选择B项。” 那两只甲虫在继续对话,你来我往。 老套的对白,做作的腔调,都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和周围的一切。 我好像置身于梦境与现实的罅隙中,被不断被撕扯。 有那么一瞬,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念高中英语听力的对白。 可甲虫又何苦学外语呢? 这样想着,眼前忽然天旋地转,头顶迸裂出的一声巨大的裂响。 我抬起头,一大段足以砸烂我头骨的树枝,飞一般朝我逼近。 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眼前便一黑,耳朵里捕捉到一声脆响。 铅笔落地的声音! 那声夺命的清脆,瞬间令我清醒过来。 我揉了揉眼睛,一个着正装的中年女人,弯下腰帮我把铅笔捡起来。 转身离开前,朝我投来忧虑的神色。 我在哪?这是在干什么? 突然,“英语听力考试已经结束,考生请继续作答。” 广播里洪亮的男声,响彻教室。 我握着笔,一时间无所适从,一切那么熟悉,同时又那么耐人寻味。 就这样,我中邪一般睡了一觉, 完美错过了一场英语考试的全部听力部分。 更糟糕的是,我脑海中完全搜索不到关于这场考试的任何信息。 ———————— 树枝:我是树枝,嘿嘿,没想到吧!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章 酒入肠中回忆苦 第五章 醉后对狗吐真言? 第六章 空巷夜话聊旧事 我蹲了下来,把刚才喝完的啤酒瓶放在地上。 “那你怨她吗?” 我小心地问。 “你说的是我奶奶吗?” “嗯。” 她低下头想了很久后说。 “现在不了恨,事都过去了。才知道时,确实是挺生气。” 她抻了抻手,抬起头,望着头顶的夜空。 “我听过一种说法,狗要是死了轮回转世不管多少遍,要是遇到主人还是会认得的。”她说。 “唔……所以你觉得这只狗是小白转世而来?”我狐疑地看了看身边这个狼吞虎咽的家伙。 一嘴黑毛,身长腿短。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这种事估计也没办法确定吧。不过它从不让人摸,包括我。所以我想,如果真有轮回,它应该也不是小白吧。”她朝我无奈地笑了笑。 “那你还喂它!” 我其实想说,用生鱼片喂一只陌生的流浪狗,何其奢侈啊!况且,被人逮到,估计还得受罚扣钱。 冒这样的风险,真不值! “或许,这小家伙也是在寻找自己的主人呢?” 她继续说:“我希望小白在找到我之前,也能有人像这样,对它好一点,让它不要太辛苦。可以不爱它,但至少不要伤害它。” 听她这么说,我便把刚才那一肚子的话吞了回去。 “可以不爱,别伤害。”我重复道。 “嗯。”小姐姐点了点头。 “还蛮押韵的。” 那狗吃完了鱼片,正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们。 “还要吃吗?我可没有生鱼片再给你了……嗯……等等,我的宵夜,只能分你一半……” 那个小姐姐从兜里掏出一个饭团。 矮狗舔了舔嘴,闻都没闻,扭头就走了。 我和小姐姐看着那矮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你呢?”她转头问我。 “这么晚也不回家,看你的打扮,应该还是个中学生吧?” “我?说来话长。” 我叹了一口气,并不想把发生在自己身上古怪经历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突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成天唉声叹气的……”她笑着说。 “抱歉,打断一下。那只那狗会说话吗?你喂它时,听过它说话吗?” 我一开口就后悔了。 她站起身来:“哈?你……你说什么?” “哦,你别误会。” 我连忙摆手解释道:“刚才我坐在便利店里面,听见有人与我对话,我开始以为是那只狗……” 小姐姐眉头上扬,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我,仿佛我在讲一件多么骇人听闻的故事似的。 “算了,简单点说吧,我就想知道,我进店之后,除了那只狗,你还有见到其他人接近我?站在窗外的也算,除了那只狗。” “你喝太多了吧!狗怎么会说话呢?你一直在自言自语,都这么晚了,哪有什么其他人……” 说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顿时充满警惕,盯着我向后退了一步。 “啊!我的意思是……” 我几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努想力扭转这越描越黑的局面,便往前进了一步。 她立刻退到门后:“好了,我要回去工作了,看你一个小女生大半夜,也不回家,快回家吧。” “你……”不等我解释,她便要关门。 “不会神经有问题吧,要不就是年纪轻轻就开始酗……” 最后一个字,被关门声吃掉了。 我猜是:“酒”。 “你……你看谁家酗酒,只酗一瓶啊!喂?我没病啊!你至少让我从正门出去吧!喂?……” 我用力拍着门,却发现这门厚得惊人。 我拍的如此用力,声音全是闷响,里面的人估计屁都听不清。 我不由感叹,这女的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海底针,诶…… 愣在原地,足足有五秒,我的眼睛才慢慢适应了周围黑暗,依稀辨清门上那几个字——员工通道,非请勿入。 我叹了口气,转身想走,却踢倒了先前放在地上的酒瓶。 乒乒乓乓,响声回荡在巷子中。 我摸黑弯腰去捡,却突然感到背上一阵恶寒。 好像有人坐在我背上,朝我的后脑勺,猛吹一口凉气。 我顿时汗毛倒立! 捏紧酒瓶,猛地站起来,迅速转身,劈头盖脸从上砸下。 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往前照。 什么都没有。 除了屏幕那点幽微的亮光,浓重的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我心下一惊。 把背紧紧地贴在门上,双手颤抖,开启了手机的手电筒。 光比刚才亮很多,视线顿时开阔了不少。 周围所有一目了然。 在这空荡的巷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被吓得冷汗直冒。 耳朵里的每一条神经都在紧张地捕捉周围任何细小的响动。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空气中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蚊鸣般细响。 来源似乎就在我的正上方。 我循声抬头望去,大约在头顶半米高位置,墙里嵌了一扇糊满油污的小风扇,正在卖力旋转。 那油污波及周围,墙面都是黑乎乎的,夜里要十分仔细才能观察到。 难道刚才是它?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电量提示仅剩15%。 靠! 已经一半点了,得马上回家! 我打开手机导航。 “开始导航,距离1.5公里,预计22分钟。” 我吞了一口口水,迈出步子向前。 …… ...... 这条空荡的巷子,陌生,漆黑。 没有人,也没有风。 两侧是高而严实的砖墙,让人压抑。 我感觉自己在里面走很久,看导航显示才过了三分钟。 提心吊胆的走夜路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不远处有几只垃圾桶倒在墙角。 走进才发现每一只都大的能轻松装进一个活人。 我小心避开那些引人遐想垃圾袋,尽量不去看。 可经过那儿时,袋子里竟传来窸窸窸窸的响动。 那声音尖絮刺耳,一刻不停,叫人听了头皮发麻。 那黑色的垃圾袋低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我忙用手电照去,光之所及,无数肥硕的老鼠似虫群一般抱头四散。 那些老鼠的皮毛泛着墨绿的光,有的竟然还敢跑到我的脚边来。 我只看了一眼便我胃里直翻腾。 我捂着鼻子,快步向前,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导航声音提示: “前方一百五十米右转,进入猫眼儿胡同。” 原来这条巷子是在猫眼儿胡同附近! 我心中一喜,加快了步伐, 听见猫眼儿胡同四个字,我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这地儿我再熟悉不过。 —————— 手机:电量一低,就没啥好事发生~求推荐,求收藏~ 第七章 猫眼儿胡同 第八章 假月光下的死亡曲(1) 那侏儒趁着我吃惊的瞬间,将木棍朝自己方向猛的一拉。 我手一松,木棍险些让他夺了去。 看我死抓不放,侏儒又换了一招,竟持着木棍一节节顺势挪过来。 我看他一步步逼近,想起了顺人指尖就往上爬的蟑螂。 我恶心极了!下意识猛地一推,索性将那那木棍重重砸在他脸上。 侏儒没料到我会突然脱力,便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我也顾不得其他,趁他倒地,跨过他,拔腿就跑。 不料,侏儒又抓住我左脚踝。 令我摔了个狗啃。 他手劲很大,我的左踝被握地生疼。 我感到他有意拽着我往后拖,赶快提起右脚,照着他的脸狠踩几下。 他才终于松手。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往前使劲疯跑。 很快我就跑到那盏路灯下。 见他没追来,我也不敢放慢速度,依旧使出全力往前。 一步……两步……风在耳旁呼啸……房子一栋栋后移。 我平生从没跑得这么快过! 眼看马上就要跑出去了…… 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狠狠摔倒在地。 没时间感觉疼痛,我用手肘撑地,正想爬起来,眼前却出现了一双脚。 那双脚穿着镶钻边的黑色丝绒高跟鞋,鞋跟细长尖锐,看起来像一件危险的武器。 我双膝还没完全来离开地面。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抬起头看看那双鞋子的主人。 目光才到她胸口挂着的相机。 只听得,啪—啪—啪几声。 身体像被巨浪冲碎一般,僵住。 我无法动弹丝毫,只能直愣愣栽倒在地。 下一秒,天地面反转过来。 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很大,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身后一根带血的银色金属丝横在路中间,闪闪发亮。 地上不计其数的毛发,沙子,土块......从前老房子挂在屋檐下的铃铛……还有那双黑色绒面的高跟鞋……是猩红的鞋底。 在漫长的闭眼前,我觉得那鞋底的红色和血一样刺眼。 …… …… 意识慢慢回到了脑子里。 “不好吗?刚好如了你的愿。”一个冷漠的女声说戏谑道。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变得很慢,眼皮也很重抬不起来。 “狗屁!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让她跑了?现在倒好,要我怎么弄?”一个激动的男声响了起来,听得出来他现在很焦虑。 我试着动了动,感觉身下软乎乎的,像睡在柔软的抱枕上,手背碰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她看见你了。你那么有特点,我还能放她走吗?”女人特意加重“特点”这两个字。 男人听到这句话后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等眼睛慢慢能睁开,我半眯着眼开始打量周围。 我好像身处于一座废弃的旧四合院里。 院子晒衣服的栏杆上,乌压压挂满了风干的猫尸。 我试着从后背使劲,却感觉像被人暴打了一顿,浑身痛得厉害。 风似乎吹走了今夜的乌云,月亮冰冷的光正好照在我的脸上,是满月…… 脑子慢慢清醒过来,我想到自己一时半会无法动弹,便索性安静躺尸,竖着耳朵听那两人说话。 可这院子里怎么一直都在回荡一种婴儿啼哭的声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男人气急败坏地问。 “老样子。”女人回答的很果断。 “可……这可是个人!”男人颤抖着说。 “人才好,我早就想试试了,你拍,相机里还有内存,你来拍。”女人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 “这……”听得出男人很犹豫。 “我的好心肝,好哥哥,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还是你现在嫌我了……你也觉得我生病了……”那女人蹲下来,竟然开始对着那侏儒撒起娇。 我眯着眼,只看得见轮廓,但场面真叫人倒胃口。 “我……”那侏儒眼神迷乱。 “我……我怎么会嫌你,只是这么做,被人发现,性质就不一样了……我不想再进一次监狱……” 那女人半晌没说话。 随后继续用撒娇的语气说:“不让人发现不就完了。这马上就要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分成几份塞进袋子,和之前那些死猫一样扔出去不就好了……” “你当警察是傻子吗?”侏儒突然暴怒起来。 他撇开那女人。 “这可是人……做了就是犯法的,我告诉你,趁早把她丢到别处去!别等她醒过来。” 侏儒顿了顿,语气和缓了些:“处理完这几只,跟巢鸭结算清,我明天就带你走。不!这些都不要了,我们尽快动身,我不想再被人认出来。” 女人收起了刚才甜腻的语气,冷冰冰道:“现在这些虐猫虐狗的,巢鸭已经没兴趣收了。” “毕竟现在拍短视频的人太多……渠道多了,审核不严。水底下的东西就跑到明面上……” 我听完这话心里一惊,眯着眼,打量四周,照在眼睛上的光哪里是什么满月,而是一台架在院子里的补光灯。 正对着我的除补光灯,还有一个三脚架,上面放着一架相机。 当下,我感到自己处境相当不妙! 便开始规划自己的逃跑路线:先躺尸,等他们转过身,找机会顺着墙溜到影壁周围。 我的视线移到那块残缺不齐的影壁前,发现地上有三个大铁笼。 其中两个已经空了,最后一个里面塞满了猫咪。 “喵~喵~喵~” 那些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就是从笼子里传出来了。 看到这,我有些疑惑。 仔细观察,那些在笼子里的猫,似乎不想逃走,而是懒散的挨在一起。 “巢鸭是我原先拜把子的兄弟,我不曾听他提过这些。”侏儒压着声音,语调阴沉。 女人没有回应侏儒的话。 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到从铁笼前,从里抱起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猫。 “乖乖!受委屈了!把你放在这里挤着……” 那白猫在那女人怀里并没有挣扎,反倒亲昵地舔了舔她的脸。 “唔……乖乖……你是妈妈心头上最喜欢的,心尖尖上的小可爱,亲亲来!……最乖了。” 看见那猫和女人亲昵,我才发现这女人虽然说话老成,脸蛋却十分稚嫩。 只见她身材纤细,长相清纯,踩着一双与自身气质极相不符的高跟鞋,打扮得老气艳俗,走路来倒是走得四平八稳。 如果她卸了妆,我一定会以为她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高中生。 “老彭,我跟你交个底吧。” 那女人,不对!是那萝莉。 她一边摸着猫一边说:“这次......我不会跟你走了。” 第九章 假月光下的死亡曲(2) 第十章 假月光下的死亡曲(3) 第十一章 怪树和萤火虫 第十二章 杀戮的恐惧 那暗影又开始闪动起来,他用悠远的声音说: “我将给予你力量,让你活下去。但一切无常世象,无非是个比喻,欠缺的遗憾,今后将得到补偿。在你死后,我将取走的你的眼,要你要真心实意给我。这便是你的代价。” 那悠远地声音平静地说完,等待着我的回应。 一堆说了等于什么都没说的废话,我心想。 暗影又开始在树间穿梭,直觉告诉我,它的行动路线似乎有某种规律可循。 正弦函数? 神特么正弦函数!也不对啊…… 我想了想,朝那个声音喊道:“那为什么现在不任由我死?刚好趁机挖走我的眼睛。” 那暗影停了下来,没有回答。 我等了很久那暗影也没动静。 “再不签约你就要死了!蠢货。”那两只甲虫举着钢叉朝我吼道。 死? 我抬起头,看你就树上萤火虫的光芒似乎在一点点暗淡。 我又伸手盯着自己指尖,生命的实体像星尘一样在流逝。 我的皮肤逐渐变得透明。 “我特么还能再死一次?” 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我手上的肌肉,血管,神经,逐渐展示在自己眼前。 肌肉是如何附着于骨骼上;脉搏是如何不知疲倦地跳动;血液是如何被心脏挤压流遍全身;神经之间是如何通过绚丽的电信号传递信息。 我全都一览无余。 接着,身体的肌理也开始变得透明。 我用左手触碰右手,感觉到实体正在消逝。 微风吹过,卷走了满树星辰,点点萤火随风而逝,不知所踪。 巨树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几缕微光在苟延残喘。 树干内部似乎也发出浓重的喘息,繁茂的枝叶开始随风飘落,顷刻间化为枯朽的落叶。 我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点点从红色变成粉色,最后几乎要透明得看不见。 “签下这份契约吧。生命如流星般转瞬即逝。”那个暗影又动了起来,他声音依旧平静悠远。 我闭着眼,耳边似乎听得见,它在黑暗中兴奋地吐着信子。 难道它是一条蛇?睁开眼却瞧不清那团暗影的形状。 “签吧!”暗影又说了一句,语调里散发着红色的诱惑。 “签约!签约!签约!” 那两只甲虫似乎比我还要着急,在我脚边喊叫。 “签约!签约!签约!签约!” 光喊还不过瘾,哥俩开始围着我跳起舞来。 终于,我看见自己的肌肉也分解殆尽,露出森森白骨。 抬起头,眼前的巨树已经无叶可落,光秃秃的枝条呈现出生命的萧索。 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己的生命似乎与这棵巨树隐隐相连。 可眼前的景象令我大惑不解,这与我从前认知世界的方式完全不同。 “我快死了?”我轻轻对自己说。 我伸出右手隐隐触摸到了自己的心脏,它像是一只过分活跃的兔子,一刻不停地撞击着胸腔。 接着,手慢慢触不到它的跳动了。 我低下头,心脏只剩下一个虚影。 而我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融合在这无边的黑暗中。 骨骼也在慢慢分解…… 我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住了,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凉与孤独紧紧包裹。 生命在无垠的空间中竟是这样的微小,微小可以这样被当作尘埃抹去……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掉了,和这无足轻重的尘埃一起消弭于黑暗…… …… …… “好吧!......我与你签订契约。” 我对着那树间的暗影说。 “很好,我感受到了你的决心。” 暗影平静地回答,但身影依旧像患了多动症的病人一样动个不停。 我将右手的食指试探着伸进那个由萤火虫组成的圈中。 光圈瞬间将我手指紧紧箍住,嵌入血肉。 疼痛顺着指尖蔓延。 我觉得,那光圈是长了牙的,此时的目的不是签订什么契约,而是要咬下我手指上的一块肉来,我努力挣脱也无济于事。 远处,风暴呼啸而来,雷声乍起。 我回头看那树间的暗影,却寻不到踪迹。 “这孙子跑了?我靠!” 狂风夹带冰雨重重击打在脸上,巨树,萤火虫,甲虫都陷入一片混沌。 狂风中吹散了一切。 手指更疼了,断指一般的疼痛顺着皮肤深入进骨髓。 我感觉到血液重新灌进身体,奔腾的失重感像是要挤爆我的大脑。 我感觉到来自肺部的嘶吼,每一吸入一口气,便可以闻出血腥在口腔里回荡。 背上被电击枪击中的位置,那块烧伤的皮肤随着脉搏在突突地跳着;周围令人作呕的狐臭重新袭来;脚踝被绊过的位置刺生生的疼。 我明白了。 疼痛在此刻的含义代表着:生! …… …… 猫眼儿胡同内的一条窄断头路里,一阵打斗声惊起一滩鸟雀。 …… 我正与一个变态侏儒奋力对峙,时间似乎回溯到他举着那把匕首,即将要刺中我腹部的前几秒。 我看见双凶神恶煞的眼睛,还有匕首上令人胆寒的冷光。 我努力朝侏儒踢了一脚,他丝毫不为所动。 我愣了愣神,自己刚才好像签订了什么鬼契约,按照一般的套路,我应该现在得爆发点什么能力才行吧! 怎么感觉身体比刚才还虚弱了。 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噩梦还是没醒来。 特么的,我今天终究还是要死在这个人渣的手上了。 我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先是肚子,然后是肾脏,接下来是右侧的锁骨……最后是心脏! 我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从他那双罪恶的小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恐惧,困惑,绝望,无能,与绝望,还有对自己弱小的愤怒。 “啊!”我大喊着,恨不得撕碎了面前这张脸。 听到我的尖叫,那张丑脸上露出了一种熟悉而诡异的微笑。 我很清楚那微笑预示着死亡。 我崩溃了! 在死亡面前,在命运无情的戏弄面前,我第一次对不公产生了愤怒! 残存的理智消失殆尽,只有最原始的愤怒占据现在大脑。 胸中燃烧的怒火就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我恨! 恨这戏弄嘲讽碾碎了人的自尊, 命运所予之希望皆是绝望! 我恨! 恨错勘善恶枉做天, 恶魔肆意横行,弱者只能做刀下魂。 倘若我能,我恨不得我死时也能将这恶贼的灵魂拖入地狱,就算堕入地狱的最底层,直到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我要他死!完完全全的去死!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视生命如草芥的恶棍!他杀了那么多人,到最后为什么是他活着! “啊!!!你不配活着!禽兽!” 我对着那张丑脸绝望地大喊,身体只能做无力的挣扎。 他眼里布满贪婪而满足的神色,我的反抗无疑更刺激了他,他带着笑意嘴里逼逼赖赖的骂着什么,举起手里的尖刀对准了我的眼睛。 “GNMB!你死!去死!” 我闭着眼大声叫道,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掠过头顶。 我睁开眼。 侏儒竟真的停住了,连同嘴里的只说到一半的脏话一起停了下来,嘴角留着嗜血的怪笑,定在原地。 时间仿佛凝固住一般。 我没有迟疑,赶快挣扎着从他手低下逃出来,滚向另一侧的空地。 惊魂未定的我,大口喘着粗气,打算立刻逃走,走前我一脚踢开了他手上的匕首。 鞋子碰到他手的瞬间,他竟像一尊蜡像一般轰然倒地…… 静静地扑在地上,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捡起地上的匕首。 蓄已久的愤怒连同生物本能的求生欲终于爆发了。 我朝那个侏儒脸上不知道踢了多少下,直到脚踢疼了才停下。 鲜血从他肿胀的脸上上流出,显得那张脸更丑了,可他也没有再站起来。 看着那张浮肿鲜血淋漓的丑脸。 我惊呆了,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 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死了? 我杀了人? 难道我杀了他? 我缓缓低下头,确认了好几遍,那匕首上并没有血迹。 那个契约,对,难道是那个契约? 我检查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擦伤和淤青都是在刚才的打斗中留下的,没错。 这时右手食指的位置,一道浅浅的痕迹引起了我的注意。 像是戒指戴久了,压出的印子,但细微处带着齿印。 这是? 我脑海中回忆起,手指被那些萤火虫咬得疼的快撕下一片肉来的场景。 这么说,刚才看到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那我又是如何从侏儒手底下挣脱而毫发无伤的呢?他为什么突然停住了? 我脑子一片混乱。 脚趾的阵痛提醒着我,我犯下了大错。 手无缚鸡之力的我难道把他踹死了? ———— 狗碗: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三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锦鲤街院里早起锻炼的街坊人人都知道,小向医生今天心情倍儿好。 从她买菜的精气神里就能看出。 “向医生,您今好气色啊!来点什么?瑞士的车厘子,越南的芒果,还是山东的苹果,都新鲜的,刚上的!” 连卖水果的赵婆娘一早就看出来向小园面色红润荣光焕发。 “都来点。那个车厘子,直接再多来两盒,闹闹最喜欢吃。” 向小园平时最讨厌做家务,尤其是买菜,手里拎着死沉,地上到处被人踩得脏兮兮。 这些活儿一般都是丈夫马化云去做,她最多是站在在旁边当指挥。 唯独今天,弱不禁风的向小园两手拎了八袋沉甸甸的菜,依旧在菜市场里走得健步如飞。 “行嘞!您看这样行吧。”,赵婆娘上称一吆,“879块4毛。算您879块整。您脚下留神,当心那个水坑,呵!拎这么些东西呐!” 向小园绕过水坑,伸着脖子看清楚了秤上的小字。 “888块!说什么4不4多难听啊。” “不成!给您最低价,又抹了零头……哦!您说888块,那得可多收您6毛。”赵婆娘一时间没转过弯。 “就888块,六毛给您。扫微信了啊。今天我女儿出成绩,我就要讨个彩头!一会老样子,您帮忙送到大院门口,搁那门口传达室小方手里。我现在可拿不动了。” “哦……行!” 赵婆娘看着身轻如燕的向小园,感觉难以置信。 难不成今年铁树开了花?一向在旁边指责丈夫不会讲价的人,今天倒贴我六毛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果然没错。 …… 马化云是市内某私立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 今天早上五点半他接到院里的电话,说有一个患者突发脑出血,需要他过去一趟,紧急处理。 昨天刚做完一台十六小时的大手术,自己沾枕头时间还未到三个小时,马化云已经是疲惫到极点。 隔着听筒问院里能不能重新安排,让值班医生处理,却被告知患者是警署送过来的,因为身份特殊病情复杂棘手,需要他到院内和其他医院的专家们一起参加会诊。 马化云立即在五分钟内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人命关天,多年职业习惯他不敢多耽搁。 只是自己才发动汽车,医院又打来电话说,病人已经因救治无效宣告脑死亡,目前转送其他医院治疗,让他不必过来了。 马化云听完心下一沉,但也无可奈何。 已经宣告脑死亡的病人,就算全市的专家到齐了围着他转,恐怕也无力回天。 在生死和命运面前,作为医生的能做也极其有限。 只是这位病人,从送院救治到宣告脑死,不过十几分钟,这实在是快的让人有些意外。 马化云挂了电话就回家,却发现向小园并不在家中,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妻子昨天才跟自己说,今天早上要请半天假陪着女儿查成绩,怎么自己出一趟门的功夫,人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马化云敲了敲女儿的房门,也没人应。 推门进去,发现床上已经空空如,小鬼头也不见了踪影。电脑还开着,屏幕上应该就是最近流行的什么“吃鸡”游戏。 高考结束后,自己的女儿整天在房子里,又是“98k”又是“八倍镜”,天天连个麦不知道在鬼喊什么。 马化云想起来,小鬼头最近吃饭总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有一次趁着她妈妈看电视,神秘兮兮地把自己叫过去,支支吾吾像有什么大事要跟自己说。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后,那小鬼竟然跟自己讨烟抽!说什么最近压力很大,大梦一场,人生很艰难。 马化云当时都快气炸了,他警告她说自己早戒烟了,她要是也敢碰香烟就直接轰出家门。 可那小鬼居然贼贼一笑,说出了自己藏香烟的位置。 还安慰他说道,工作压力大能理解,实在戒不掉就少抽,只要不让“虎王”知道就行。 “虎王”是这爷俩给向小园背地里取得外号,向小园对香烟一向0容忍。 马化云挥挥手让自己女儿滚蛋。 再说下去,小鬼头估计又要以此挟自己,不晓得她脑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恐怕是又要买什么新游戏机。 马化云这么想着。就给小鬼头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 “闹啊!一大早你人去哪了?见着你妈没?” “……” “马闹?你没什么事吧?” “……嗯,手机快没电了,一会就回家。” “你在哪啊?要不要来接你?” 电话断了线…… 这小鬼头不知道又溜到哪里去玩,太难管了! 自己家这个女儿可跟别人家养的差别大了去! 马闹,人如其名,实在闹腾。 自己的女儿从小爱玩些和车啊,枪啊,恐龙什么的。女孩喜欢的洋娃娃,过家家,她也玩。 不过,马化云有好几次暗中观察,发现这小屁孩有两副面孔。 有大人在的时候,她就会和小伙伴们玩家家酒,洋娃娃,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没有大人在的时候就开始拆小汽车,拆完又装回去,装完又拆,玩的不亦乐乎。 后来,马化云干脆直接告诉女儿,想玩什么恐龙汽车的直接正大光明的玩! 不必躲躲藏藏,在乎别人的眼光。 没料到这小屁孩对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指了指桌上放的电话机,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零件。转头就跑了。 马化云拎起电话听筒,得!这下家里要重新买一部电话。 “虎王”回来爷俩又得挨批。 妻子向小园是自己大学的小师妹,也是个大夫,在一个公立医院内科。 虽然背地里,马化云叫她“虎王”,可他很清楚自己内心深爱妻子。 早些年家里经济条件远没有现在好,他那时候是个穷博士,小县城出身没什么背景,更没有自信。 读了书读到快三十岁,直到毕业后一两年自己还是两手空空,没攒下多少钱来。向小园家境殷实,性格活泼,不乏追求者。 可向小园不在乎房啊车啊,还是执意嫁给自己。 马化云对此记得十分清楚,心里是感激的。 才结婚时,两人也会因为钱的事情吵架。 贫贱夫妻百日哀,这不是爱情的消退,只是的赤裸裸的现实到了眼前,天大的爱情也抵不住柴米油盐的消磨。 倘若他一直碌碌无为,还去埋怨妻子不够体贴,那他真是个庸人了。 明白这个道理后,是改变还是抱怨,马化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好在这些都过去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小鬼头成绩很好,从来没有让他们操心过,报完志愿小鬼就要去念大学了,到时候耳根子就清净了! 马化云突然觉得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算了,珍惜和小鬼头相处得日子吧! 马化云想起曾经周末和女儿一起打《超级马里奥》的时光。 还是自己亲自带着女儿入的坑,小鬼总是在旁边大叫:“哇塞!老爸你太牛了。” 长大之后,小鬼头就很少再像小时候那样崇拜自己了,自己作为老玩家玩完《生化危机1》后,自己就再也没怎么碰过游戏了。 这么想着,马化云坐到电脑前。 这“吃鸡”怎么吃来着? ———— 车厘子:求推荐票,求收藏!大家多吃水果身体好! 第十四章 儿子成群好爹难做 哦,是个射击类游戏,明明叫绝地求生,吃什么鸡嘛。 ...... 哦!“落地成盒”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自己最近老听周围小年轻说,这下可算搞懂了。 ...... 我还就不信了!再来一局,这次跳个人少的地方。 ...... 马化云眼看时间还早,决心先摸清这游戏的套路,熟悉熟悉键位,等马闹回来自己再装作“新手”陪她玩两局。 秀翻全场。 ...... “三班-狗儿子向你发出一个邀请,是否接受组队?” 看样子是同学吧...... 马化云犹豫了一会。 关掉了麦。 点击:是。 ...... 甲:“诶!狗子。成绩听说早上九点就能查了,你们有底吗?西南方向有人。” 狗:“日,我估计二本够呛。别提这事啊!还玩不玩了。” 乙:“我还行吧,前几天答案早下来了,估计和平时差不多!一本保底,冲重点。” 狗:“嘿!让你这孙子别秀了。人家闹神还没说话呢?是吧,闹?” 马化云一脸黑线,叫的如此亲昵! 甲:“绕后绕后!退退。“ 嘣!马化云开的车炸了,死了一个队友。 甲:“我说,狗子,你找的这什么大神啊?闷着不说话自己行动就算了,刚才那什么魔鬼操作啊。” 狗:“闹神!您今儿怎么这么莽啊,上去就送人头。还带队友。有失水准啊。” 乙:“我凉凉啦。队友操作猛如虎啊,你们继续,我观战。” 甲:“我靠!什么大神技术也太菜了,就这技术,还穿这季的限量短裙,谁开的。” 狗:“闹!你和冰子还玩吗?他送的?” 狗子说完,三个人一起发出猥琐的笑声。 ...... “我用我女儿的号玩的。谁是冰子?”马化云开了麦,低沉地说。 ...... 狗:“啊?诶哟!叔叔好!叔叔好!......” 乙:“快要到查成绩的时间了,我妈叫我吃饭。你们继续继续。先下了啊。” 甲:“叔叔您好,叔叔再见。” 甲乙两个队友都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三班-狗儿子。 ...... 马:“来吧,狗子,我俩组队。开双人的。” 狗:“啊......好......吧......” 马:“你和闹闹是一个班的?“ 狗:“啊!不是是。不是,大家游戏社里认识的。” 马:“哦。捡到个八倍镜,你使得好吗?给你丢地上了。” 狗:“哦。谢谢叔叔。” ...... 半小时后。 狗:“叔叔您还学会反复横跳了?够6的啊。” 马:“近战还是不行,现在还有多少人?“ 狗:“只剩下3个了吧,一个孤狼,加一队。” 马:“行!我好像看见那个人爬在地方,东北。” 狗:“行,看我扔个雷,老阴逼,躲着不说话。我砸死你......这......这不是说您,您别误会。” 马:“啊!没事没事。打游戏嘛,情绪激动难免,我理解,马闹还是我带着入坑的。” 狗:“啊?这也太让人羡慕了吧,您真是个好爸爸。” 马:“哈哈哈哈。你左边还有一个,我开车撞死了俩。” 狗:“您也算进步神速啊,这车技可以的!” 马:“多玩玩GTA就练出来了” 狗:“高玩高玩,快啦,最后一个,就快吃鸡了。” 这时,马化腾听见有人关门的声音。 马:“狗子,最后一个靠你了,我这边有事,离开一会。” 狗:“去吧,叔叔。包在我身上。” 马化云放下鼠标摘下耳机,刚站起来,却听见浴室里有人洗澡的声音。 可能是妻子买菜回来洗澡吧,小园就是这样,在医院工作久的人多少有些洁癖。 马化云又带上了耳机,背景音却变得恢弘起来。 屏幕显示: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退出了游戏,走到客厅,却听见门口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估计是马闹摸早回家,他拧开门,正想臭骂。 “嗯?小园?你不是回来了吗?” “对啊,回来了。快帮我接一把!”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你出门买菜怎么不告诉我啊,你自己提回来的?”,马化云感到难以置信,自己平时弱不禁风的老婆今天像打了鸡血一样孔武有力,还亲自去买菜。 “还不是想让你多睡一会。昨天手术怎么样,顺利吗?” “挺好,救回来了,就是时间长一些。” “天天这么熬铁人都受不得了。你怎么这么早起了?”,向小园说完,指了指菜,“这些搬进去。楼下还有三箱车厘子。我一会就回来。” “箱?我帮你去吧。” “不用。你把闹闹叫醒了啊。这个猪啊,最近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醒了就玩游戏。你也不管着点,迟早眼睛瞎掉。我走了啊。” 马化云瘪了瘪嘴,一句话都插不上。 妻子最近更年期,情绪忽高忽低。 马化云搬完菜,听见浴室里的人出来了,女儿卧室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还上了锁。 “闹闹!马闹。”马化云敲着门。 “干嘛呀?我累死了,想睡一会都不行?滚滚滚!”里面声音非常暴燥,马化云从没听过女儿这么自己和说话。 “你怎么说话呢?你妈妈一会回来要陪你查成绩。” “烦死了!让她走。”里面声音依旧凶狠。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给我把门打开,再不开我撞了啊!”马化云拍着门大吼道,真是要被这个小崽子给气炸了。 “我警告你,现在别惹我!不然我就去死!” 马化云听完被吓了一跳。 正想着女儿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门缝出塞出一张字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网址,用户名,密码。 翻过背面写着:成绩查询,你们看着报志愿,别烦我。 “我”字最后一勾,还戳坏了纸。 马化云一头雾水,刚想问,你自己不想查了吗?是遇到什么事情吗? 耳边又响起那句话,“我警告你,现在别惹我!不然我就去死!”,便不敢开口,只能在门口干着急。 不一会,门缝又塞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我没事。” 马化云看完这三个字,脑子都快急得快疯了。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急也没用,硬来没反而适得其反。 他忍着情绪在字条背面写上: “好,两小时后叫醒你” 想了半天,又在末尾加了个问号。 他把字条急急忙忙地塞进房间,转身就去找开卧室门的钥匙,说什么也不能把女儿置于危险的境地不管。 拿到钥匙回到门前时却看见门口又多了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 好 纸上的字迹像是被水渍洇开了。 马化云看完字条便把卧室钥匙丢在了桌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盯着客厅的挂钟,只想时间过的快一点。 ———————— 挂钟:嘀嗒嘀嗒嘀,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答滴答嘟! 第十五章 虎王的更年期 “......老马!你干坐着干什么?我叫你好几声怎么不答应?早饭做了吗?我都买了现成的饺子皮和馅,今天早饭得就要包饺子。骄子。天之骄子知道吧!” 向小园进家门得时候,马化云竟都没听见,等到向小园走进拍了他,他才晃过神来。 “好好好,干什么?包早饭?” 马化云连忙起身进厨房。 他很了解妻子,要是现在跟她商量马闹今天的异常表现,她的火爆脾气一定会让局面火上浇油。 “秃噜嘴了吧,还包午饭呢。让你叫马闹起床怎么还不起啊?” 眼看着向小园就快走到女儿的卧室,马化云连忙站起来,三步并作一步拉起妻子即将敲门的手。 向小园有些吃惊:“这是干嘛?” “我们一起包饺子吧,让小鬼再睡会。” 向小园脸一红,随后甩开丈夫的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表。 “这不行,今天要查成绩的,你看看时间就快到了。” “不急不急!你说九点看到的成绩又不是到了十点就会少两分。再说,这小鬼头一向起的晚,让她睡到自然醒吧。” 马化云捏了捏妻子的肩膀,这招捏肩对神经敏感的向小园有奇效,三下两下,向小园就被丈夫推到了厨房。 “来吧,接碗水包饺子吧,夫人。” 向小园白了自己丈夫一眼,就走到客厅饮水机前,接了碗水,顺便打开了电视,调到新闻频道。 客厅里顿时充满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报声 “美国六十年一遇的飓风,卡崔娜飓风席卷东南部休斯顿,当地政府已经启动紧急备案,于当地九点,发出红色预警,组织民众进行疏散。飓风最大目前共造成3人死亡,8人失踪........” “小园?你表姐家的孩子,是不是在休斯顿念博士啊?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马化云包着饺子问。 “问什么?她们那家人,也就你我结婚时见匆匆了一面,早没电话了。我那个表姐的妈,就是我妈的亲姐姐啊!我妈去世时都没来,打什么电话。” “下面插播一则国内新闻。今日,从警方传来重磅消息,身负17条人命、潜逃10年的“小魔头”彭庙寄在我市落网。据悉彭某原是Y省Z市X县城的一名挖矿工人。此人在1996年至......” 马化云跑到客厅按下遥控器,把音量调小。 “电视声音怎么越开越大呀?吵到闹闹睡觉啦!” “哦!只许你宠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许我听新闻啊?” “也不用开这么大声啊。”马化云小声咕哝了一句,走到厨房,继续包饺子。 “你还别说,我还就是想让她睡不成懒觉!”向小园又将遥控夺来开大声音,又气鼓鼓地走进厨房,使劲剜了一勺肉馅塞到饺子皮里,力气太大,戳坏了一张饺子皮。 “一早上吃枪药了?”马化云今天本就强烈压抑着情绪,被妻子这么一怼,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不包了!”他丢下手里的饺子皮,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 向小园没料到平时性格温和的丈夫会因为一句玩笑发这么大脾气,一时有些吃惊,放下了手里的活,坐来到丈夫身边。 两人没有说话。 马化云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戳他的背,一回头向小园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另一侧。 “今天呢,本来要给有个人一个东西。”向小园说这句话时,故意没看他,只是指了指放在放在沙发上的一个东西。 是一个红色绒布的小盒。 马化云打开一看,一种复杂的思绪涌上心头,是自己已经过世的老母亲留下的玉镯。 自己的老母亲一辈子务农,从未舍得穿金带银,唯一仅有的首饰也就是这只玉质粗糙的镯子。 前些天夜里家中保险柜发出一声异响声,惊动了家一家三口,打开后才发现,一直存放在保险柜里的玉镯竟不知为何碎裂成了两块。 母亲一生劳碌,手上的活永远干不完,镯子却从未损坏。夜里无故裂开,当时又正值女儿高考前夕,虽然向小园连连安慰,但他心里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怎么样?还不错吧。前些年买的小金条融的。”向小园问道。 马化云盯着手里的镯子,金镶玉,两段裂口已经被掐金的云纹链接在一起,镯子是被修补好了,母亲被损坏的遗物此时在手里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那小金条不是自己留的小金库嘛,你是说都不舍得给自己做首饰。这不是什么名贵的玉料,......”马化云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话不能这么说,前几年金价跌得那么底,我才买的。如今涨回来了,熔上一根,剩下的我再打一对耳环也不亏......” 没等向小园说完,马化云便用一个紧紧的拥抱表达了自己对妻子的感激。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我国刑侦史上,出过不少罪大恶极的匪徒,比如龙治民、东北二王、杨新海等,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满了血债。而如今又一逃犯落网,真是大快人心。今天让我们与来自V大学的客座教授,国内刑侦专家,朱教授。一起了解,'侏儒魔鬼'的案件始末。你好朱教授......” “主持人好!各位观众朋友们好。” 电视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把马化云和向小园都吓了一跳。两人回过头,看见马闹正站在身后,便赶紧松开了手。 “......就在警方部署的时候,在6000公里外的豫镇,寺庄村村民王铁一家三口被杀。其中就包括上一次逃出的那名女孩,王亮。王亮与王铁的关系是舅甥关系,也就是说王铁是那名女孩的舅舅。好心收留了自己死去姐姐的留下孩子,却被歹徒千里跟踪,连同才结婚两个月的妻子,一同被彭杀害......” 马闹盯着电视,似乎站在他们身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马化云和向小园见女儿大夏天穿着厚厚的长袖和秋裤,头上滴滴答答还有水,脸色苍白,神色倦怠,双眼下是青紫的黑眼圈,可眼睛里闪烁吓人的亮光。 夫妇两都觉得女儿的状态很不对劲。 “.......刚刚发生了案件,警方在西镇上到处巡逻设卡,彭居然敢顶风作案......”电视里的画外音继续描述着案情。 “这个人,死了吗?”马闹指着电视里面目丑恶凶犯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不知道啊......电视里好像没说,是吧?”马化云向妻子确认。 他同时注意到女儿手处似乎有淤青,脸上有一些细微的擦伤,正想着一会怎么询问女儿昨天到底遇到什么事情。 谁知道,向小园直接站了起来,从女儿手里夺走了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这都几点了!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你记得自己今天应该干什么吗?天天从早到晚盯着电脑手机,眼睛怕是要瞎掉。洗脸吃早饭!” 向小园没说完,又瞅了马化云一眼,嘟囔了着:“让你叫她你偏偏不叫。服侍完老的又要服侍小的,家里没有一个让我省心。” 说完气鼓鼓地转身进了厨房,留马化云一脸黑线。 “你昨天......?”马化云转头刚要张口。 “砰“ 卧室的房门又紧紧关上 这次马闹两个小时后也没出来。 —————————— 门:人一吵架我就被砸,无奈...... 第十六章 六百变一百五 碎裂的饺子在餐厅的地板上已经凉了很久了,血红色的车厘子被踩得满地都是,触目惊心。 家里现在只剩下向小园一个人。 她看了看那扇被砸开的卧室门,锁已经坏了,门把手已经整个被卸下来,她还是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干的。 手上的伤口被丈夫包扎后已经止住血了,可是她的内心还是没能平静下来。 她打了自己女儿一巴掌,并不全是因为那出人意料惨不忍睹的成绩,而是女儿嘴里的话。 ...... “那你们杀了我好了!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又没求着你们把我生下来!” ...... 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这直接导致自己父亲第二天带着弟弟走了。 没有告别,也没有预兆,甚至连一张说明理由的字条也没留下。 那天早晨,风雪刮得很紧,家中的火炕已经凉了很久,父亲却没有像平日一样往炕里添柴火。 向小园是被冻醒的,醒来却发现家中只剩她一人,门被从外面上了锁。 她趴在窗边上,想要看看父母和弟弟的足迹去向何处,可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大雪,风雪早已经掩盖了一切。 那一整天,向小园都一直趴在窗边等着,听着,希望熟悉的脚步声能再次在家门口响起,可直到深夜了,也并无来人。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母亲怀中,高烧烧的她额头滚烫。 她问母亲:“爸爸和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却眼睛流出了泪水,告诉她,他们不会回来了。 年幼的她还不懂得被抛弃的含义。 便和母亲说,如果弟弟回来了,她要把新做的冰灯给他,不再和弟弟争谁先玩了,她以后都会让着那小子。 说完母亲便哭了。 记忆里,那是母亲仅有的放声痛哭。 ......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打断了向小园的思绪,来电显示,是丈夫马化云。 “小园?你还好吧?” “嗯!我还好。你那边怎么样?” “复查成绩的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结果很快就能下来,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向小园此时急得不得了。 “我遇到张平了。”马化云说。 “张平,张平,是你们班上后来去农村支教然后就当老师的张平?”向小园脑子里模模糊糊回忆起了这么个人,上学的时候似乎还追求过自己。 “嗯,他后来回市里当了十多年生物老师,现在又被调到了教育局,现在是教育厅张副厅长。” “那太好了,你得抓紧机会问问他呀,有没有什么办法。” 向小园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问了,张平说,他教书这么多年,没有发现一个复核成功的案例......” 马化云话还没说完,向小园的声音就在电话那头炸了出来。 “这什么意思?那闹闹平时成绩从没下过六百,现在成绩只有一百五十多分,一下少了四百多分这可能吗?” 向小园越说越气愤。 “啊?除了英语,其他分数都是十几分。你有没有问他,难道不可能是试卷弄错啦,或者其他纰漏,还有,这张平说这话什么意思?他在这个位置,就不该说这种话,高考还有没有公平性可言?......” “小园你冷静一下,小园,向小园!......” 马化云听着电话里向小园的声音越喊越大,而张平此时就站在旁边,估计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没事的,要不?您把电话给我吧,我和夫人说?“张平笑着接过了马化云手里电话。 “喂?小园啊?我是张平。” 此话一出,电话里咋呼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哦哦,张厅长啊,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动了,你说这涉及孩子的事情,我真的......” “能理解,能理解的。你先别急啊,听我说完。“ ”您说,您说。” “刚才在路上碰上马主任,他都把情况和我说了,你们家这孩子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高考成绩和平时相比差太多......“ “这可不是嘛,要是几十分的话,我刚才也不会那么着急上火,真是不意思啊,张厅长,您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我口不择言,抱歉啊。” 向小园依旧担心自己刚才犀利的言辞会触怒张平,便连连解释。 “小园,我能理解。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现行的电脑阅卷及统分的技术都是机器来做。” 张平语耐心地解释道。 “之所以我和马主任说,现在的高考复核机制其实没有太大的实质意义。是因为,咱们以前念书的时候,都是人工纸质阅卷和计分。人工操作呢,可能会出现分数漏计、计算错误的情况。” “嗯嗯。”向小园点点头。 “现在呢,试卷扫描完之后就会传送到远程评卷点了。扫描系统会将考生姓名、考号等资料隐去,对考生的答题进行分割,再随机派发给同样按题目分组的阅卷老师。老师打完分,最终的分数由计算机自动合计。” “这么说,每张试卷的小题都是被分割到不同老师手里打完分,再重新加起来的,这样就算一道题目给分略有偏差,也不可能成绩差到几百分。”向小园说。 “对。而且有一些重要的题目,例如语文作文,都是至少要经过三位不同老师评分,如果分数差距太大,就需要阅卷组长的介入,重新评估。换句话来说,现在是电脑阅卷和计分,在分数统计上基本不可能出现错误。” 张平继续说道。 “而且目前,高考成绩复核的执行尺度仅限于考生基本信息与分数统计正确与否,不复核单项题目的评分宽严。学生的复核诉求主要是想知道试题有无误判,但这并不在复核机制的范围内。因此我才说现在的高考复核机制其实没有太大的实质意义。” 张平有理有据的解释,让向小园心里的那根救命稻草稻草逐渐沉入水底。 “就连看看试卷到底答成什么样子也不行?”向小园问道。 “试卷信息不公开,所有人都一样。这有利于保证公平,难道不是吗?”张平笑着回答道。 “照现在的情况看,如果有问题,我想应该是出在基本信息上。这边复核结果马上就出来了,你们也不必担心,不会影响到孩子报志愿的时间的。” “都这分数了,还报什么志愿。让她复读算了!” 向小园听完后,心里凉的很清楚。 单科单算的成绩,就算考生信息出现错误。 五场考试,基本信息被系统弄错了五次,这概率可以说微乎其微,系统也不可能专围着一个人坑,这不太合乎常理。 十之八九,小兔崽子是自己交了白卷。 张平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小园啊,你们都不要太急了。复读的事要从长计议,如果孩子心里有什么想法,得及时疏导,不然复读的意义不大啊。就像前几年,很多考生都在语文考试上作文交白卷,或者试卷上乱写一通,这种事情都是存在的。现在那些人都后悔了......” 张平话里的意思说的非常明白了。 向小园连连对张平表示谢意,遂后挂了电话。 她脑海里浮现出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马闹走出考场时,一脸平静地说自己考的:“还行。” “呸!” 向小园今天想起来,仍然觉得脊背发凉,难道是她真的太会演戏?竟然把父母耍的团团转...... 还是说,女儿表面乖巧其实内心一直对这个社会包有强烈的不满? 或者结交了什么人,误入歧途...... 向小园的猜想几乎都快把她自己的神经压垮了,而一切答案,都只能等到马闹回家才能清楚。 一想到自己平日对女儿的呵护也算无微不至,付出也算是无愧于心,可到头来自己竟一点都不了解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自己做了这么多竟是个失败的母亲...... 想到这里,向小园埋头哭了起来。 黑暗中,她觉得自己又重新回到那个风雪天,而自己至始至终都是那个趴着窗沿的小女孩。 ———————————— 马猴猴猴:今天真的下雪了~ 第17章 民大西路的第四锤(1) 马闹穿着长袖秋裤像游魂一样走在街上。 刚才和母亲推搡扭打之间,衣服上沾染的车厘子汁和饺子醋,像血迹一样印在身上,触目惊心。 正值盛夏,她这副不合时宜的打扮引来不少行人侧目。 然而她并不在意,她现在只想再去自己高考前心仪的大学门前看一眼,只看一眼便行。 因为过不了多久,自己估计就要因为杀人进监狱了。 虽然那个死了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货,自己早上依稀听见新闻说,那个人身上背负着几十条人命,而自己竟然能从这样的嗜血魔头手下逃出,实属幸运。 可终究是了结了一条人命。 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马闹很清楚这些道理,她打算,回去就自首。 这样对家人的影响可以降到最小,马闹洗澡的时候就想清楚了,自首这应该算现在的最优解。 如果选择当一个逃犯,这样不但终身与家人无法联系,还会连累父母和自己一样终日提心吊胆。 长久下去,对自己和家人恐怕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坦白从宽,自己态度诚恳,又是初犯年龄较小,估计还能能多争取几年减刑。 假如裁定为自卫伤人,甚至说不定可以不用负刑事责任,可目前的成绩......诶也终究与梦寐以求的大学无缘了。 可这算自卫吗? 马闹回想起自己与那侏儒搏斗的每一个瞬间,包括往他脸上猛踹的那几脚,以及最终,那侏儒最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样子。 自己究竟是如何把那侏儒瞬间秒杀的,其中缘由她还是想不明白。 而这才是整件事最可怕的地方。 自己自首时,要怎么和警察描述案情,要不要说那个诡异的契约?告诉警察叔叔那棵怪树的事情,自己多半会被人当成疯子,不去监狱也得去精神病院。 但当时自己确实处于劣势,但签了那个契约,就......怎么就突然把人给反杀了? 还是解释不清啊...... “愤怒” 一个词在她脑海里闪过,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脊背一凉,在夏天打了个寒颤。 当时自己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愤怒,可倘若自己拥有一愤怒便可杀人的能力,那自己刚才可能险些也杀死双亲。 马闹心下一凉。 自己这样的不就成了怪物,还是离众人远一些的好,倘若又发起疯,后果不堪设想。 之所以造成现在众叛亲离的局面,都是因为那个扯淡的契约! 死里逃生的秘密或许就在其中,但除了一个疤痕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马闹终于走到了民大西路,隔着马路,她远远地望了一眼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学府,不敢再靠近,担心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一夜未眠,数小时未进食,她的脑袋昏昏沉沉。 接二连三的打击下,马闹此时的精神已经极度疲倦,却又无法平静心绪休息,哪怕是小憩一会她也做不到。 在这种折磨下不知道人还能撑多久。 她走到一间普通的小卖部,用身上仅有的零钱买了一瓶矿泉水,站在街边,看着这熙熙攘攘的民大西路。 这条路也算是市内有名的小吃街,周围有好几所叫得上名来的大学。 现在正值晚饭饭点,学生们都纷纷走出校园来觅食,都是洋溢着青春的大学生。 或三五成群打扮时髦,或成双成对恩爱亲密,还有那些背着双肩包步伐急促的学生,一看就是急着去自习室,想占个好位置...... 真好啊。 马闹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年轻,第一次理解了朱自清的那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几天前,马闹还觉得,高考考场上发生的怪事,把她变成了世界上最惨的考生。 而今天早上,她改变了这种想法,认为自己在猫眼儿胡同里所遭遇的一切,才是命运对她最沉重的打击。 而几个小时前,在她得知了自己的高考成绩后,她又彻彻底底陷入了绝望。 这完全是雪上加霜。 没想到自己除了英语成绩,其他分数都是个位数。噩梦变成了现实,寒窗苦读数十载,一切努力都成为了泡影。 她曾猜测过,假如有平行宇宙,或许是时空混乱,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或许是个学渣,碰巧来到她的高考考场上替自己答题。 她不对那个家伙保有任何信心,也许自己的成绩会很差,但没想结果会那么差。 战五渣!单选全部蒙C也不止就这点水平吧! ...... 民大西路这条街上,人来人往,黄昏天色,华灯初上,将晚不晚。 “碎女子,帮我个忙吧,拧个瓶盖。”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妇人凑到马闹面前,操着一口陕北腔。 马闹看这老妇人衣着整洁,背着一个双肩包,还带着眼睛,满头银丝,面目和善,便接过水瓶帮她拧开了瓶盖。 “谢谢你啊,人老了,这手上没力气。” “不用谢,小事情。”马闹疲累地说 老人接过水瓶,连连道谢,喝了几口水后,又掏出一张纸条对马闹说:“能帮我看一看这纸张写的什么嘛?是我儿子给我的,说什么来着?年纪大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想也想不起来。” 马闹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是一张联系卡。 上面写着,老人的姓名,年龄,血型,家庭住址,以及家属联系电话,并且纸条上说明这位老人患有阿兹海默症,如果走失请好心人打电话联系家属,必有重谢。 马闹看了看地址,是不远处的一所大学的教职员工宿舍,可是自己并不知道该怎么走,身上也没带电话。 “奶奶,您还记得自己家在什么地方吗?您身上有带手机吗?” “我的家,我的家要怎么走,在......在......在.......” 看样子这老人确实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奶奶,手机,手机!有吗?我没带手机,用您的打给您家人好嘛?” 老人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式的按键手机,马闹便用手机拨打了联系卡上的电话。 “啊!你到了没?” 一接起电话,对面一股浓烈的河南腔喊了起来,是个中年女声。 “啊?您是xxx老人的家属吧?” “哦!是是是。”对方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回答道。 “你家老人丢了,你不知道吗?” 马闹听着电话那头那位自己的老娘丢了,却半点也不见着急,便有些不满。 第18章 民大西路的第四锤(2) 对方听马闹这么说,便回答。 “哦,是是是!她年纪大了,经常走丢,我们这也不在家,也不知道啊。您在哪啊?放不方便把老人送过来。就是联系卡上那个地址。” “啊?自己的妈,您自己来接不行吗?我在民大西路上路口,就是附近有个治安亭的位置,我要不把老人送去那里,让警察送过来吧,我走不动了。” 马闹一听头就很大,老人走丢家属不知道也就算了,居然还一点也不上心,一副习以为常的嘴脸。 “啊!不成不成,我说实话吧,她是我婆婆。经常一个人去外面乱逛就走丢了,好几次半夜出去溜达,附近警察都烦的她烦的不行了,你去找他们,他们肯定不愿意管的,我要看着娃娃走不开。” 那女人一副忙的焦头烂额的样子,电话里的背景音确实从刚才开始就隐隐有小孩的哭声。 “我没兴趣听你们家务事,警察都不管那我管什么。” 马闹气不打一出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那个老奶奶。 老奶奶看着马闹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一老一小尴尬地站了一会,一时间相顾无言,是老人先开了口。 “对不起啊,小女子,俺真是不中用。俺只是想给自己孙女买点她爱吃的零食,她妈妈不喜欢她吃,俺就想悄悄去。又惹出麻烦来,不麻烦你啦。俺过一会自己回去吧。” 说完老奶奶便慢慢转身离开。 马闹此时虽然已经身心俱疲,又被那儿媳妇的态度气得心里烦不胜烦。 但看着那老奶奶的佝偻的背影,她想起自己外婆。 外婆也经常会背着母亲给自己买爱吃的零食,多亏外婆没有阿兹海默症,不然出门迷了路,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帮她。 马闹纠结片刻,心中实在有些不忍。 她看了看身后的治安亭,又看了看老人的背影,便追上前去说:“您这样子,就别再乱走了。” “俺没有乱走,俺突想起来了。” 老奶奶看起来是个固执的老人,竟然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前快走,马闹得小跑着才跟上。 “您想起什么来啦?” “俺想起,回家的路来了。俺得赶快回家,给俺孙女买包子。” “您不都买过了嘛。” “哦,对啊,我把这也忘了。“ “......” 谈话之间,两人已经七拐八拐地拐到一条窄路上,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但灯光暗些,周围有些吃串喝酒的烧烤摊,还有些卖衣物日用品和旧书的小地摊,还有几个卖金鱼的小铺子。 总之,比民大西路那条主路来说,要偏僻一些。 几个女大学生正三三俩俩的在摊前挑挑拣拣。 “您快跟我回去吧,再往前走,您再走丢了,家人更难找了。” 马闹说完,那老人便突然回头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去!不要再跑出来了。” 马闹被吓了一跳,急着往回跑,可那老妇人力气大得很,周围又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莫名其妙的男女,都在纷纷拉她。 “救命啊!我不认识她。救我!快报警!”马闹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放声大喊,这特么是遇到团伙人贩子了。 其中一个人的口音很熟悉,正是那个自称是儿媳的女人。 “我求你,不要再跑出来了,再跑出来就要拿刀砍人,我们真的赔不起的啊。”那女人跪在地上扯着衣角,声泪俱下,谎话章口就莱。 说完这几句,本来有几个往这边看的人都纷纷快步走开。 “相信我,我不是疯子!我不认识她们,她们是拐卖我的!那个老女人她骗我,自己迷路了。把我带到这里,这些人我都不是认识啊。” 马闹撕心裂肺地大喊着,然而她感受到自己此时虚弱到了极点,居然挣脱不开那些人,路上的行人人都一副不想惹麻烦的表情,还有几个甚至拿出手机远远地拍些什么,随后竟然不管不顾地离开。 竟被这伙人竟然光天化日下用衣服捆住了马闹。 “莲心啊!妈妈求你不要再喊了,妈妈不是害你啊。” 那个假儿媳哭的都没气了,那个男人见马闹得到了控制,便走到假儿媳面前,连连安慰着她。 那老人竟然连连给周围人道歉,说给大家添麻烦了,自己孙女是个疯的,说完便拉着马闹往一辆黑色轿车上拖。 马闹被这魔幻的现实给惊呆了,她感到自己的半截身子已经被拖到车里,鼻腔里一股令人眩晕的车载香水味道,还有呕吐物和粪便的味道,熏得她头疼。 正值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别愣着啊!向左啊!咬手!咬!”直击灵魂的声音从远处赶来。 马闹几乎是下意识地照着那声音的指示做了,那个“老年人”嗷地一声叫了起来,立即松了手。 “妈的,哪里来的疯狗!”那个“儿媳”骂了一句,又听见怪叫了一声。 马闹感觉左腿一疼,接着被什么东西连裤子带肉地往下拽。“啊!你咬错了!那是我的脚。” “那自己下来!” 狗低声叫着! 马闹用力挣扎着,摔下汽车。 像个粽子一样在地上大喊:“这是我的狗!他们全是人贩子,好心人帮我报警,报警,帮我报警。” 马闹看见人群中有几个人开始打电话,但没人上前帮她解开绳子。 马闹眼角瞥见,那个老妇人又想拽着她,往车里拖,便冲狗大喊:“快!把那些摊位的东西全砸了!全部砸烂!” 满嘴黑毛的矮狗像箭一样冲到那些商贩的摊位前,撕咬着旧书,又拽倒了一排衣架,浑身裹着几件女士内衣又冲进金鱼摊里,一顿搅和,叮叮当当砸坏了不少东西。 老板们纷纷骂着脏话探出头来。 “我的狗!我的狗!我干的!我赔!我全赔!我的狗!”马闹大喊着。 人群中,终于有人相信了自己不是什么莲心,转而与那个老妇人推搡着,一个背书包的男声将马闹抬到人行道上,几个女大学生丢掉了手里的烤串,忙着帮她着解开了身上打结的衣服。 那几个人贩子见场面越闹越大,便跳上那辆黑色汽车,跑了。 人群中有几个人举起了手机,对着那辆汽车,一顿乱拍。 马闹感觉自己这次真的快不行了,眼前一黑四肢无力,她闭着眼,感觉一个湿漉漉满的舌头在舔自己的脸。 她闻到了那狗嘴里的臭气时,便决定,自己下次再见到它,一定要给它好好刷刷牙! 第19章 矮狗讨债 第20章 出国读书? 第21章 又见猫眼儿胡同44号 马闹天亮前睡得很不舒服。 她又梦见了那棵树,是清晨暮霭时分,金粉色的云从远处慢慢升起来,她发现自己坐在巨树下,感觉十分宁静,她清晰地感觉到这世界只她一人,她想起身离开,走到悬崖边,去看看远处的景。 接着,那树垂下的枝条竟然通通开始燃烧,火焰的炽热阻挡着她,她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火制的牢笼中,感觉越来越热...... 然后她就惊醒了。 醒来时,朝阳红色的光透过百叶窗的破口打在她眼皮上。 她心有余悸,有些怕。 ...... “出来啦,头还晕吗?”向小园看马闹从核磁共振室里出来,迎上问道。 “吃完早饭就不晕了。就是里面太吵了,刚开始塞耳朵的棉花就掉出来,震得我耳朵疼。” 马闹用手揉着耳朵,满脑子回荡着核磁共振仪里的噪音。 “你没乱动吧,要是影像没扫清楚,一会还得重做,你这头发是不是该打理一下,乱糟糟的,可以梳得淑女点嘛。” 马化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像是在撸狗。 “啊?里面跟工地钻井似的,再来一次,我可消受不了。” 马闹说着躲开了父亲的无情铁掌。 “走吧,去我办公室,结果即时就出来了。”马化云说道。 ...... ...... 一小时后,一家三口坐在回家的车上。 “老马!你为什么不同意?”向小园朝开车的马化云说道。 “不是我不同意,向小园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 马闹坐在后排,正刷着手机,表情严肃,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排两人已经吵了起来。 几分钟前马闹打开微信和QQ时,手机炸了! 同学,老师,还有一些网上认识的朋友,全是发消息询问成绩的。 马闹无意理会那些令人焦虑的小红点,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关于那个侏儒,和猫眼儿胡同的事情...... 她梳理着网上关于那个逃犯侏儒的信息,才知道,这个侏儒于昨日早晨落网。 “千里追凶,犯罪分子喜落网” ...... 6月23日上午。涉多条人命、潜逃多年的逃犯彭庙寄落网,牵出了上世纪90年代的惊天大案。警方公布最新调查进展:经DNA比对鉴定确认了逃犯身份...... ...... 据报警的热心市民吴先生所说,当日吴先生加班回家途中,在新南路中段的一条辅路上遭遇了彭某,当时彭某抢走吴先生手里的炸鸡后,被吴先生用公文包当场砸倒...... 记者:面对如此凶残的逃犯您是如何将其制服? 吴先生:‘我见他脸上血呼啦的,像疯子一样见到我手里的宵夜就扑过来,我下意识朝他砸了一下,然后看人倒下不动了,我就赶快去报警,我以为自己闯下大祸了,结果警察了解了情况和我说,我命大......’ ...... 警员A:‘其实彭某能这么快落网,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主要是市民在一种相当意外的情况下制服了罪犯,又非常及时的报警,可以说协助我们警方缉拿了人犯,根据通缉悬赏的相关条例,我们将奖励该市民10万元......' ...... 刑侦专案组组长C:“这名逃犯已经销声匿迹了非常久,他本人可以说是凶残罪恶滔天......而我们早在两个月前就接相关信息,彭某与从东南部乘坐汽车流窜到本市,我们与陕西,山西等多地警方一直配合,在进行相关排查,但彭某的反侦察意识非常强,行踪一直非常隐蔽......’” 文章的末尾,是以一张照片结束的。 照片上,吴先生神态拘谨地抱着一面很大的锦旗,上面写着:见义勇为,品德高尚。 ...... 这么说当时侏儒并没有死亡,所以那只矮狗说的是真的。 可自己当时明明看见他如同雕塑一样的倒在地上...... 马闹有些困惑,她打开地图看了看,发现新南路就在猫眼儿胡同附近,那里附近是居民区,多以老式小区为主。 连看了好几条新闻,报道内容大同小异。 马闹往下翻了翻评论,评论区里大部分人都在拍手叫好。 然而,一条无人点赞的短评引起了她的注意,“猫眼儿胡同” 马闹倒吸一口凉气 留言者的头像是一张纯黑的图片。 马闹点进去,没有原创内容,没有个人资料。 那个用户还评论了其他几个时事新闻类的帖子,内容毫不相关,地铁事故,邮轮泄露,公交车爆炸...... 评论内容都无一例外是地名。 马闹陷入了沉思...... “谁说女儿不答应?她昨天已经答应过我了,来来来,闹闹,跟你爸说说你的想法。马闹?” 向小园的声音打断了马闹的思绪。 “啊?什么想法?” “你这个孩子怎么忘了!昨天我们不都说好了,留学的事情啊!”向小园转过头来,给马闹使了个眼神。 马闹恍然大悟:“哦!对对!昨天我妈是提过,问我想复读还是留学。” “闹闹,你如果想留学,爸爸并不反对,但你妈说,她已经帮你安排好了项目了,你也同意了?还说明天就得找中介把合同签了,和白萱萱一起去。” “啊,有必要这么快嘛?妈?”马闹瞪大眼睛看向向小园。 “当然有必要了!你现在考成这样,三本都报不上,既然不想复读有留学意愿,那从现在开始,就应该打起十二分得精神来!我们现在已经慢其他人不止八拍了,再不赶快筹备这些事情,难道要等开学,你看见那同学都有书念,你还在家里蹲嘛?” “是该筹备,但这火急火燎的......”马化云刚开口就被向小园打断了。 “什么火急火燎?这叫火烧眉毛了知道不?人家白萱萱也是没考好,但她妈在高考前就开始准备这些事了,考好了多个选择,考不好人家也有接下来的安排,这叫遇事留一手,就这一点上,我和你都没白丽她们做的好。你要是再不警醒,耽误了女儿前程,姓马的,我跟你没完!” 听到向小园这么说,马化云心里一沉,不再说话。 他确实平时工作很忙没特意管过女儿,也是因为女儿成绩好一直没让他操心,但这件事情发生后,他也在反思,自己或许也有疏漏的地方,才导致了如此的恶果。 向小园的话正中其软肋。 “妈,白萱萱的情况和我能一样吗?我不是成绩差,我是睡......” 向小园又把矛头对准了马闹。 “还有你!我和你爸就是平时太信任你了,放着你,由着你,自由散漫惯了,你性子才变这样野。我答应过你,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那些真真假假得理由也不必再说给我听。” “但我真的是......” 向小园摇了摇手打断了马闹的话。 “你昨天也答应过我,自己以后会对自己负责,不会再干些没谱没脸的事。留学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选了就得为此负责。今天给你一天时间好好休息反思,明天开始你就全部听我安排!“ 第22章 灵鬼(1) 第23章 灵鬼(2) 第24章 灵鬼(3) “什么!跟着?六个?” 马闹觉得这奇怪的说法越来越诡异,她脑补了湘西赶尸的情节,身上起了好几层鸡皮疙。 “嗯,六个人,就是平时走路那样跟着,我也是到处打听才知道有这样的人。胡同里的猫仙儿说过好多次了,一开始我也纳闷,因为那家伙吸了太多猫薄荷,经常说,不清话,嘴瓢。” 矮狗说。 “啥玩意?猫仙儿?”马闹感觉自己完全没办法跟上矮狗思维的节奏。 “你可以理解成,那些在猫眼儿胡同里死掉的猫,由它们的灵魂汇集的大亡魂,也算是灵鬼的一种吧,猫眼儿胡同里之所叫这名字就是因为里面有猫仙儿,那些民间里流传的各种鼠王爷,狐大仙,其实也是这样形成的。” 矮狗耐心解释道。 “哈?你不是说灵鬼是人灵魂里的恶念形成的什么玩意嘛?” 马闹脑子刚刚理清一点,现在又搞不懂了。 矮狗露出邪魅一笑:“诶,你这呆子总算上道了。这么说吧,万物皆有灵,唯有人知善恶,你这下明白了吧。” “行吧,那就是猫亡灵汇集成的集合呗。” “要这么说也行。”矮狗点了点头。 “那什么薄荷,又是怎么回事?”马闹问。 “猫薄荷,就是樟脑草,或者叫大茴香吧。那些流浪猫绝大部分都是人抛弃的。从锦衣玉食到臭水沟,生活落差那么大,没有点麻醉过不下去啦。” 矮狗白了马闹一眼,用解释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的口吻轻飘飘说,留下马闹吃惊地张大嘴站在原地。 矮狗有些不耐烦:“这很难明白吗?和人一样啊,人也是动物,是动物就会成瘾。” “总该听过老鼠为了获得点击快感而饿死的实验吧?好吧,那你总知道舔蛤蟆对狗来说就是吸毒?真是个呆子!蛤蟆对于狗,猫薄荷对于猫,都是致幻剂。会上瘾的。” 矮狗补充道。 马闹张着嘴摇了摇头,她摇头不是因为自己天真地不知道毒品为何物,而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矮狗所说的一切,被抛弃的猫竟然会有心理落差...... “算了算了,这不是重点。关键是,猫仙儿说,那侏儒身边每次都有一堆人跟在他,一模一样的动作,却是性格迥异的人。” 矮狗挥了挥毛乎乎的爪子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亲眼见到了,他周围确实围着一群人,我跟着观察了好几次。那群人里有一个女人,头发是那种很长的卷发,优雅极了,但确实是非常挑剔,经常说抱怨其他六个人,说他们没有对美感的追求,总喜欢拿丑东西来敷衍了事,真不害臊。” 马闹心里一沉,她想起侏儒杀死萝莉时说过一句话:“我平生最最见不得丑东西。” “还有一个肥得不得了的胖子,一看就是个老饕;一个小男孩是发育不良的小个子,特别爱哭,总害怕别人抛弃他,那些人都护着他,哄着他;一个喜欢吃人肉的秃子,非常易怒凶残。.......还还......还有......” 矮狗声音越来越小。 “还有什么?”马闹追问道。 “还有一个老太婆,我原本以为她算个和善的,但后来听她絮絮叨叨,一直威胁说要丢掉小个子男孩,每次她都要把那男孩吓哭才满意。另外,每次那个秃子生气的想杀人时,我都会听见那老太婆在那个秃子耳边轻轻说:'再养养,要杀熟’......” “这性格简直太矛盾了吧,真是变态啊。他自己就被亲手父母抛弃过......会不会......”马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我猜也是,他身上灵鬼应该是因为生活经历而产生的。”矮狗很默契地对马闹点点头。 马闹掰着手指数起来:“五个,现在只有五个,你说一共有六个。还要一个是?” “还有一个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平时很少说话,但只要说话,所有人都听他的。” “卧槽!”马闹听完不由得感叹,“全都对上了。“ 矮狗有些疑惑地看着马闹。 “我当时只顾着逃命,现在回想起来种种细节,新闻里说他具有一定领导力......包括你第一个说的那个女人,说不定那侏儒还真是有审美执着......太可怕了......那个小男孩,他自己不就是在幼年最弱小无助的时候被父母抛弃吗?......” 马闹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不断再房间里踱步,矮狗看起来十分疑惑的样子 “喂,呆子!你一个人瞎BB啥呢?” 马闹突然蹲了下来,兴奋地对矮狗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所谓的灵鬼,或许可以看成是人身上某种性格特质的外化!” 矮狗听完低下头想了想。 “唔,也有这种可能,但也只限于是推测......”矮狗说道。 “那这么说,你能读心?”马闹激动地问道。 矮狗摇了摇头:“看见灵,不等同于读心。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个坑货,不愿还钱。” “这么说,我的想法错了。不是性格的外化,那这灵鬼到底是怎么产生的?等等......告诉你我会还的,你这狗怎么就认钱啊。” 马闹觉得到这狗简直固执得不得了。 “我也说不清,我只能看见。也知道灵鬼是人灵魂的产物,但至于怎么由来,我也不太清楚了,估计没什么人能说明白吧。” “那你看得见我身上的灵鬼吗?”马闹问。 “你和大多数人一样,身上什么都没有。”矮狗说。 “那我爸呢?” “他也是个普通人。” “就我妈有?” “你妈妈身上那个坐在肩头的喀索斯,其实很多女人身上也有,并不稀奇。虽然是灵鬼,但是个小个子,更像是小精灵吧,感觉没有什么大问题。” 矮狗继续说:“我其实也是跟那个侏儒,暗中观察了好久才知道,灵鬼居然可以变成等人身高的人形,而且可以有七个那么多,这也是我第一次发现这种事情。大部分人身上的灵鬼就像是小精灵一样,围绕在身边,顶多吹几句耳旁风,并不能像那六个人一样影响宿主的行动。” “那会不会是唆使,就是魔鬼啊,或者其他的什么力量。” 矮狗无奈地摇摇头:“应该不是,有些事情我也没完全搞懂,但灵鬼确实和人的灵魂有关系,是从人灵魂中产生的。” 马闹估计那狗也是个一知半解的家伙,便不报信心,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你之前说,我把侏儒身上的灵鬼杀掉了,我是怎么把灵鬼杀掉的?”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当时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矮狗挑起一边眉毛问道。 第25章 凉白开里的紫罗兰 “我怎么会知道?”马闹忿忿不平地说。 “我以为那个魔术是你施展的!”矮狗说道。 “哈?” “当时在那条断头巷,你们俩都突然被人像施了法一样,一动不动定在原地。我在旁边看得很清楚,大概过了几分钟吧,你们才继续搏斗,然后他身后那六个灵鬼就全部消失了。” “一动不动?” “我以为那是你施展的!” “怎么会是我?” 马闹便把自己在怪树下签订契约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矮狗,那两只甲虫,那个暗影,还有那个契约。 矮狗的表情显得也非常吃惊:“我的妈呀!那是什么人?居然有那么强的灵力,也许真的是神。神才能凝固时间。” “根据相对论的理论,你跑得够快也能回到过去,而且你刚才不也说了嘛,时间并不是停下来。” 马闹和那只矮狗就当时的情况继续讨论了一会,但彼此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 已经是深夜了,马闹折腾了一大圈,除了得知她和侏儒当时都被定住之外,没有其他有用的消息。 她也算是弄明白了,这只矮狗除了能看见灵,这个矮狗看起来并没有比自己懂得更多。 她感到很疲累,躺倒在床上,打开手机。 冰子破天荒回了消息。 第一条:你要去什么地方? 第二条:没事吧? 马闹回复第一条:“高考考砸了,被我妈逼着出国念书,大概是美国。” 马闹刚在屏幕上打上:“我遇到了怪事!我正和一只柯基在说话,还有遇到了前几天新闻上那个杀人犯......” 可她想了想又全删了。 冰子是她唯一的朋友,虽然她从小到大玩伴都很多,可能真正能毫无顾忌说话的人,只有冰子一个。 这也让很多人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以为她和冰子是情侣。 可高三开学后,冰子的性格却有了很多变化,他身上多了一种距离感,马闹觉得他和原来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为什么。 直到突然得到他转学的消息...... 马闹想了想,在手机上打:“没事。你最近怎么样?”。 可自己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告诉他。 “就这么发吧,不然你男朋友还觉得你是神经病。”矮狗毛茸茸的头凑了过来,胖手点击了那个发送按钮。 “你这狗,怎么偷看别人手机啊!他不是我男朋友!”马闹争辩道。 “哦~” 矮狗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那个不早了,本汪走了。” 说完,矮狗跳下了床,对着门怒了努嘴,示意马闹帮它开门。 马闹把矮狗送出电梯后,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她和矮狗约定好明天晚上一起去民大西路赔偿那些摊主的钱。 打开手机,冰子没有再回复她消息,一种孤独感将她包围,她把闹钟设定在早上七点,然后就钻进被窝里沉沉的睡过去了。 ...... 早上八点半,向小园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马闹从床上揪起来。 早上十点,向小园一行人来到了位于市中心,著名商圈写字楼里的留学中介机构。 一进门迎面而来的的一堵墙上就挂满了,各个名校的录取申请通知书,还有那些被录取学生的情况。 ...... Y同学 芝加哥大学 学校背景:西安某中学 成绩:GPA,96.32;SAT,1500+;TOEFL,115+;AP,6门5分,1门4分 实习:学习机器人社主席,YYGS,Brown夏校,中科院科研 美方指导老师:Cherry 申请季:20XX年秋季 申请成功原因:学生成绩优秀,而且还有良好的执行力,申请过程中能够高效完成各项任务,和招生官的配合也十分默契,最终收获梦校录取。 ...... L同学;Z同学 哈佛大学 学校背景:美本 成绩:GPA:3.8+;3.7+ GRE:325+;330+免托 申请季:2019年研究生申请 申请成功原因:L同学在校成绩优秀,有申请专业相关的实习、科研经历的活动背景......藤门为L同学匹配其冲刺院校的前招生官,期间无论是了解申请学校、专业的详细信息......还是在美国生活、学习的各项事宜...... ...... 冯同学 牛津大学 学校背景:XXX某中学 成绩:GPA:4.0+;SAT:1500+;TOEFL:100 申请季:20xx年本科申请 申请成功原因:1.选校择校是最基础的一步,选取学术型的冯同学更适合的学校是开始的关键;2.面试准备充足,发挥出色;3.文书更讲究逻辑,对应英国学校需求,强调学生的学术能力 ...... 一张张海报和照片上那些灿烂的笑脸,都给人以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 那堵墙是货真价实的成功者墙壁,每个案例背后的故事都让人觉得,成功近在咫尺。 绕过那面荣誉墙,来到前台,马闹发现这里的办公环境简直和电视剧里的一模一样,整洁,敞亮,员工们清一色都用苹果电脑。 没过一会,前台告诉她们老师已经预约好了,让她们进去等。 接待她们的女老师个子高挑,一头乌黑靓丽的长直发,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的惊人,穿着打扮相当时尚,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酒窝,划着浓淡适宜的妆容。 “我们是昨天预约过的,我姓向。白丽介绍的。” “哦,向女士您好啊!是的,白女士联系了我,这位就是马闹了吧,您女儿名字真是稀奇!我叫夏思莉,来,今天就由我来给您介绍。” 马闹和母亲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带进了一件铺着地毯的办公室。 一个烫着波波头的男生问马闹:“你和你妈妈想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可口可乐?有喜欢吃的零食吗?” “花茶吧。”向小园说道。 “那你呢?”波波头转向马闹。 “额......凉白开就好。零食就不用了。” 马闹被这突如其来热情搞得有些尴尬,这和她想象中的中介完全不同。 “好的,请您稍等一下,Cherry老师一会就来。”波波头说道。 “Cherry老师?”马闹一头雾水。 “就是,夏思莉老师。她英文名叫,Cherry,我叫托尼,以后就是你的助教了。”波波头说道。 “啊?哦哦,好。好名字,都是好名字。那您贵姓啊?”马闹说。 波波头朝马闹投来一个温柔的眼神:“我姓牛。” 马闹吓得一哆嗦。 趁着牛托尼转身,马闹转过头,朝母亲说挤出一个求助的眼神。 向小园却用眼神告诉马闹:“你别想溜,给我好好呆在这。” 十分钟后,牛托尼端着一个托盘再次来到了房间,托盘上是两个小巧精致的茶杯。 “您的花茶,您的凉白开,请慢用啊。真是不好意思,有一个老顾客的女儿申请上了常春藤,全额奖学金,她来找Cherry老师道谢,请您稍等一下。她马上就来。” 说完,牛托尼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飘出了房门。 马闹看着自己凉白开里漂浮着一朵用来点缀的紫罗兰,感到相当奇怪。 “妈?您确定咱们这是来找留学中介吗?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