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都指挥使之子 这里是…… 韩临艰难地睁开双眼,入眼处却是一张方桌,桌子旁边有两个坐墩,还有一个坐在坐墩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的——小女孩!这女孩身着青色的古装,应该是袄裙,腰间有许多细褶,看起来像是…明朝的服饰! 老天,这是什么情况? 韩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理科生,除了平时看了些历史小说,对真正的历史了解不多,能认出来明朝的服饰已是极为难得,此时只希望那些历史小说不要一派胡言。 “少爷,你醒了!”清脆的女声将韩临从迷蒙中叫醒,正是那个只有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她立刻转身向外,“奴婢马上去通知夫人。” “哎…等等,”韩临正懵圈呢,可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女孩向后退了两步,答到:“奴婢叫您少爷啊。” “少爷,什么少爷?”还不待韩临继续问清楚,那小女孩已经慌慌张张地跑了。 韩临坐起身来,仔细打量这房间,发现那些家具貌似都是紫檀之类的名贵木材制成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当时被那个婊子甩了以后喝了很多酒,然后一不小心跑到马路上…被车撞飞了!我没死吗?我现在好想只有头有点痛,我这不会是穿越了吧? 韩临揉了揉头,这时那小姑娘已经回来了,只不过她怯生生地跟在一位身着紫色短衫长裙的美妇人身后。 美妇人看见韩临坐起了身,立马来到床边说到:“临儿,你终于醒了,快,快躺下好好休息。”说着便扶着韩临躺下。 “我……”韩临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又看着妇人那通红的双眼,顺从地躺下了,然后说到:“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请问我是谁,您是我什么人?”说完紧张地看着对方。 妇人呼吸一滞,随后又逐渐缓和过来,轻声答到:“傻孩子,你姓韩名临,是我们韩家的长子,我就是你娘亲啊。那天你从马上摔下来摔得头破血流,幸好大夫救治及时,让你脱离了生命危险,却一直昏迷着,那大夫还说你可能失忆,没想到你好不容易醒了却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说着,妇人又要流泪。 韩临见状立刻打断她:“那我还不知道娘您和爹爹的名字还有身份呢?” “为娘姓赵单名一个钰,你爹爹名为韩端,乃是朝廷正二品大员,广东都指挥使。”妇人缓缓道来。 广东都指挥使,这好像是个管理地方军事的官,正二品,还真不小,这么说来,我从穷屌丝穿越成官二代了。韩临反应过来,心中有几分喜悦,毕竟一穿越过来就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对了,娘亲,如今是什么年份啊?”韩临继续问道。 “现在是崇祯八年,你生于泰昌元年,今年正好十五岁。” 嘶……崇祯八年,那岂不是说明朝快要灭亡了,我要成亡国之人,以后还要剃发扎辫子,穿长马褂什么的,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屠了,真特么倒霉啊!韩临看着自己“娘亲”温柔的脸庞,好想哭。 崇祯八年,即公元一六三五年,这一年有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领导的农民起义军的荥阳大会,后金重编蒙古诸旗,金兵对大明边境不断发起掠夺骚扰等等事件,就算韩临这些都不知道,也记得清清楚楚,崇祯是明朝末代皇帝。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夫人,郑大夫来了。”韩临一看,原来是一个年长的丫鬟,应该是跟着自己母亲的,她身后是一个老头,估计有六七十岁了,背着一个药箱,想必就是那郑大夫。 接下来这郑大夫将韩临当成小白鼠一般检查半天,最终说到:“夫人,公子已无大碍,只要好好补补身子就可恢复如初。” “多谢郑大夫了。”娘亲赵钰十分欣喜,韩临却撇撇嘴,暗道:这老家伙倒腾我半天,就来这么一句话,我好的很还用你说。 等到郑大夫走了之后,韩临突然说到:“娘亲,我想练武了。” 娘亲赵钰诧异:“你这小子,之前你父亲压着你学武的时候不好好学,现在倒想起练武来了,不过还得再休息个十几天才行。” “十几天?”韩临苦着脸,“不行,我现在就要练。”说完便不顾阻拦要下床。实在是韩临觉得时不我待,现在大明已经是内外交困了,而且他感觉自己身体完全没问题,甚至有用不完的力气,这和自己穿越前身上只有那几块排骨截然不同。前世韩临只是个屌丝,这一次他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 赵钰见韩临坚决,也没办法,就让小青——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赵钰好心买下来并赐予姓名的,为韩临更衣。 房间里三个女性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原来的韩临还会占小青的便宜,现在的韩临只感觉别扭,然而他貌似现在连这个时代的衣服都不会穿,只能交给小青了。 赵钰带着韩临来到一个宽敞的院子,一个看似普通的老者正端坐在石亭中拿着一本书读着。 “张伯,打扰您了,犬子想要学武,我想来想去就带他上您这来了。”赵钰尊敬地对老者说完,又道:“临儿,还不快见过你师公,你父亲年轻时就是跟着张伯学武的,他最近刚好来住上一段时日,只要能得到他的指点,你的武艺很快就能练成。” “韩临见过师公。”韩临连忙鞠躬。 老者放下书,盯着韩临道:“韩端和我说过你,说你不成器,这么多年来也懒得管你了,怎么突然想学武了。” 韩临脸微红,还是一本正经地胡诌:“大丈夫当练就一身本领好报效国家。” “哈哈哈,好,那我就教教你罢了。”张伯一点也不矫情,“到时候你可不要受不了。”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的!” …… 韩临始学武在秋冬之交,在张伯的督促之下闻鸡起舞,每天练习至少六个时辰,即使大寒天仍衣着单薄,练得汗如雨下。从最简单的扎马步,平衡练习,到内功、轻功、硬功、气功等,再到少林棍法、擒拿等广泛涉及。 通过学武,韩临也认识到,武侠小说中的飞檐走壁是真实存在的,自己竟然天生神力,如今不过十五六岁便可单手举起近两百斤的物体,力气之大直逼做都指挥使,一身武艺的父亲韩端。 冬去春来,转眼间韩临已经跟着张伯学武将近大半年了,张伯也要离去。 一天,张伯的饯行宴上,他居于主位,韩端这个主人坐在其右侧,韩临以及韩山——韩临的异母弟弟,热衷于考取功名,坐在左侧。 韩端朝张伯敬了一杯酒之后看向韩临:“你跟着师傅学武也有一段时日了,为父就当着师傅的面检验检验你练武的效果。”说完,韩端径自走出,来到外面空地上,吩咐下人拿来两把未开刃的长枪。 韩临接过这一米五左右的长枪,随手挥动几下,然后摆出了防守的姿势。按照韩临所想,韩端的检验就是对上几招就行了。 谁知韩端立刻呵斥道:“堂堂七尺男儿,未战先怯,竟无一点血性吗!攻击我!”原来韩端久在军中,经历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战斗,早年官职不高时逢战必冲锋在前,奋勇杀敌,这在那个时代的明朝官兵中是极为难得的。此时韩端手握长枪站在那,竟也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杀气。 韩临深吸一口气,随机提枪,用尽全力直捣黄龙,朝着韩端要害之处刺去,后者仅仅一抖手腕便将韩临的枪挑歪了。韩临知道自己与父亲的差距,于是出枪愈发凶猛,但每次都被韩端游刃有余地化解,丝毫没有对其造成威胁。 十几招后,韩端沉声提醒:“该我攻了。”他的枪法没有定式,却每每朝着韩临的破绽而去,瞬间将韩临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最后韩端长枪一甩,将韩临手中之枪打掉,又一低位横扫,把韩临直接扫倒在地。 韩端看着地上的韩临怒道:“你看看自己学了个什么东西!” 这时张伯过来抚着胡须笑道:“韩端你的武艺如今还要在我这老头子之上,临儿不过刚刚习武怎能与你相比,我看他的武艺已经不在你手下那些普通的千户之下了。” “爹,师公说的是真的吗?”韩临一骨碌爬起来,激动地问道。 “哼,那群废物一提我就来气,如今国家危难之际,还是毫无斗志,还不如新招的民兵战斗力强,又怎可与我韩家的男儿相比。”看来韩端其实对韩临已经比较满意了,只不过不想让韩临因此心傲。 经韩端这么一说,韩临终于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明朝末期,卫所作为世系兵制战斗力十分低下,甚至许多入了军籍的人宁愿跑到他处东躲西藏也不留下,可以说募兵才是国家的主要军事力量,但募兵又使私人力量可以一定程度上独立于朝廷管制之外,且花销极大。 韩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爹,我想当卫指挥使!” 第二章 卫指挥使 第三章 一年 良久,呼喊声终于停了下来,韩临继续说道:“成为一支无敌之师的第一步,就是养成绝对的纪律性。宋朝时女真入侵,北宋都城汴梁被破,偌大的朝廷,包括宋钦宗和宋徽宗全都成了金人的阶下之囚,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堂堂大宋唯有岳家军令金兵闻风丧胆,号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家军为什么强大?因为他们‘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你们能做到吗?” “能!”这回,不用钱江、冯立带头,所有人自发地喊了出来。 “很好,但是只是口头上说说是不够的,如今在北方,女真人重新建立起强大的国家,他们征服了凶猛的蒙古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大明。金国大汗皇太极已经登基称帝,并且改国号大金为大清,改族名为满洲,他们以为改个名字就能掩饰所犯下的滔天罪恶吗?不可能!我们永远记得女真人的罪行。我们能让这些强盗肆虐,屠杀我们的同胞吗?”韩临问道。 “不能!” “既然你们都说不能,那就必须照着我说的去做,都看好,本指挥使现在教给你们军姿——真正的军人该有的姿态!” 接下来,韩临演示了他所了解的现代军人的站姿、蹲姿和坐姿等等,然后让众人严格按要求去做。 这些人虽然疑惑,但在韩临之前的“蛊惑”下并没有什么抗拒,当然,最关键的是韩临承诺,表现最好的十人赏一石稻米,较好的第十一至一百人赏一斛稻米。毕竟要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饱才行。 至于奖励从哪来?当然靠韩临的老爹韩端了,后者已经答应全力支持,原来老旧的装备也更新了。 …… 之后,韩临首先重新对这些人进行了编制,大致上按照后世的方法,十人为一班、三班为一排、四排为一连,三营为一团,目前最大编制也就是一个团了,韩临命名为自强军。钱江和冯立分别为二营与三营的营长,手下均为六个连,韩临作为军长的同时,亲自担任一营的营长,直接管理五个连。自然,韩临都是挑选在训练中表现好的人加入一营,提高他们的军饷,并实行末尾淘汰制,激发他们的竞争之心。 众人纵然对这些奇怪的编制感到不解,但在韩临的“官威”和军饷的普遍增加下,很快主动适应过来。 接下来,韩临在农忙时让三个营轮流训练,一个营训练一天,其余人不仅要忙自家的耕植,还要帮受训营的兄弟劳作,这样既不耽误农事,还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众人的情意。此外,半个月轮休一天,不训练。 除了指导训练,韩临也时常下地劳动,开始时所有人都一副“承受不起”的样子,但很快就习惯了韩临与他们打成一片。 训练内容包括后世普通的早晚长跑,仰卧起坐,俯卧撑,深蹲以及越野,这个时代的举石锁,枪、棒和弓箭等等。几个不足的就是没有马匹,骑兵无从练起,韩临自己的骑术也只能保证不被摔下来,还有水师,几乎也等于无。 天启年间,明廷组建了一支三千人左右的广东水师,其目的是为了援辽,因此也被称为广东援辽军。这支军队先是镇压了白莲教起义,而后被派往山海关援辽,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现在留在广东都司制下的仅有五六艘战船,最大的一艘长也不过二十米,好在其上还有几门红衣大炮,威力不可小觑。明朝水师鼎盛时虽然没有现在比较先进的火器,但拥有战舰数千艘,最大的长近一百五十米,战无不胜。现在虽然没落了,最大的战船长也超过了半百。 著名的海盗郑芝龙被招抚后,明朝东南沿海的防卫基本上都是靠他,但韩临知道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海军的重要性。 在韩临的再三请求和韩端对海军的不重视之下,韩临获得了在韩端看来可有可无的广东水师的管辖权,并将水师官兵——在韩临的扩招之下也只有三百六十人,三个连的兵力,做了和广东前卫同样的改编。 装备方面,韩临力求每两个连至少装备一门红衣大炮,并让自己的一营编下的一个连改为神枪连,每个人都装配上鸟枪。除此之外还有适合野战的虎蹲炮等等。 弄到这些火器,一是要有路子,二是要有钱。韩端身为广东都指挥使,加上已经被葡萄牙逐渐占据的澳门就在身边,路子就有了;至于钱韩端是没有多少,但韩临娘亲赵钰娘家却是家财万贯,赵家坐拥数千顷良田,在此基础上,借着明末资本主义萌芽的契机,开设了规模庞大的纺纱厂等古代工厂,积累的财富惊人,赵家老爷子对赵钰极为宠爱,对韩家这个亲家也很满意,钱自然也有了。 ……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韩临通过各种渠道将本来属于卫所的土地逐渐要了回来,逢年过节,或者哪家有红白喜事总要亲自前去问候,让自强军渐渐归心,特别是一营,可以说已经对韩临绝对忠心了。 韩端看到了韩临训练的自强军的厉害,将整个广州四卫近万人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后者。手下有了四个团,十几个营,韩临却越发觉得时间紧张。 现在是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张献忠在三月自潜山出,并且在酆家店地区大胜明军,攻城略地。但这不是韩临现在考虑的,他要把自强军的第一战留给英国! 历史上英国与古老中国第一次冲突其实早在明末就发生了,威德尔率领船队本为贸易而来,却由于澳门的葡萄牙人从中作梗以及自己的傲慢等原因,蓄意挑起事端,炮轰虎门炮台。虽然英国人后来进行了赔偿,并进行正常贸易,韩临仍然视之为国耻。 六月,韩临得知英国船队已经到达了澳门,葡萄牙人不想英国人分一杯羹,于是在大明的官僚中造谣这是荷兰人假扮的,利用了大明对荷兰的仇视,虽然韩临知道事实,但英国殖民者绝对是不怀好意,并且也无法辟谣。所以虎门等地,韩临派了手下的亲兵营——也就是最精锐的老一营加入驻守军中,淘汰了基本废了的、加上了许多改进后的最新式火炮。 八月,英国船队开向虎门,韩临知道时候到了,于是让其余连级及以上军官赶来现场观摩。 “军长,那些红夷真的会攻击我们吗?”韩临身边,钱江问道。 “这是自然,”韩临正色道,“你们都记好了,在遥远的西方,比西域更远的地方,那里的国家面积虽然不大,火器的威力还要在我们大明之上,绝不可以轻视他们,否则更多的地方都会像东番一样被红夷占领,百姓惨遭屠戮。” 韩临眺望远方,“来了,你们先到后方去。” “军长,那您呢?”冯立问道。 “我自然留在这指挥,”韩临见他们还要劝阻,厉声道:“好了,执行命令!” “是!” 当英国船队驶近到距离炮台大约两里时,韩临发令:“鸣炮示警!” 轰!轰!轰... 巨大的炮声传遍四周。 “哈哈,这些愚蠢的明人居然还威胁我们大英帝国的无敌海军,”英国舰船上,威德尔狂妄地笑着,“来人,去把圣佐治贸易旗换成我们大英帝国的军旗。” 虎门炮台上,韩临通过望远镜——十几年前传入大明,清楚地看到英舰船的易帜,他招来通讯连连长郑源问道:“我们的舰队准备好了吗?” “回军长,舰队蓄势待发!”郑源立刻回答。 “很好,让他们趁机而动,”韩临双眼微眯,等到英船队再驶近一些,随即发令:“开炮!” 轰轰轰轰!... “该死,这些明人怎么敢率先向无敌的大英海军开炮,给我狠狠地还击!”威德尔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然而,数十门大炮按照演习所练,轮换发炮,轰鸣声不绝于耳,丝毫没有停歇,不给英军喘息的机会,即使英舰的舰炮偶尔击毁几台大炮也无济于事。 “混蛋,明人的大炮难道可以连续发射吗?”威德尔看到自己的舰船已经被击沉了一艘,而大明的炮击强度始终保持较高水平,压得英军喘不过气来,又气又惧。这便是韩临不惜代价高强度训练的成果。 炮击仅仅持续了十几分钟,等到第二艘舰船被击毁,威德尔只能不甘的下令撤退,撤离前怨愤地看了一眼虎门炮台。 “停炮。”英船队快要驶出射程时,韩临下令道。 “上尉,我们这次损失了两艘军舰,伤亡一百多人,回去怎么交代?”逃跑的英舰上,威德尔的副手一脸忧虑。 “我怎么知道!”威德尔一拳砸在桌子上。大英帝国击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之后,在海上一向无往不利,英国女王派他们来贸易,威德尔却擅自挑衅,打赢了一切好说,但输了后果很严重。 轰隆! 这时,炮击声再次响起。 “发生了什么?”威德尔立刻跑到甲板上,抓住一个手下问道。 “上尉,是大明的舰队。”这人慌慌张张地答到。原来韩临早就让广东水师全军埋伏在英船队撤退的路线上,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很快又是一艘战船被击沉。 面对十几艘大明战船,三艘英舰纵然在平均水平上领先,却还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威德尔无奈地下令投降。 随后,广东水师登船缴械,押解着英人朝虎门开去。 第四章 北行 第五章 金陵 第六章 逛青楼 第七章 柳如是 第八章 踏青 第九章 南归 第十章 桂端王 南直隶徽州府休宁,赵家是本地最大的商户,同时也是整个徽商的领袖,说家财万贯都是贬低了赵家。 此时赵家的家族会议上,不满的情绪逐渐弥漫。 赵铭,赵家老家主赵守仁的大儿子,赵钰的大哥站起来看向面前的赵守仁愤怒地说道:“爹,韩家派人来说是推迟亲事,我看他们根本不想达成这门亲事,这分明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赵铭作为赵家家主第一继承人,本事虽有却目光短浅,为人自私,一向看不惯赵守仁宠爱小女儿赵钰,对赵家资助韩家从一开始就颇有微词,却不敢挑明,这次终于要借题发挥了。 “我看或许真如韩家所说,如今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赵守仁没有开口,倒是他旁边的赵守义——赵铭的二叔,回应了赵铭。要与韩临成亲的正是他的孙女,连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即使有意见也不好发作。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就说出来,”赵守仁浑浊的眼中不时闪过一抹精光,提醒在座的众人他的手腕,“既然如此,就按我说的来办,给韩家的财物削减三分之一,给他们一个警告。 还有,二弟,不知道你舍不舍得把你的宝贝孙女送到韩家去?” 众人听到赵守仁的话都愣住了,前一个还好,大家都知道赵守仁应该不会和韩家闹翻,但后一个么…… “眼看张献忠,李自成等人的起义军越闹越凶,唯有最南边才是最安全的,我也是为了我们整个赵家着想,之后我们赵家的重心也要往广东那边转移,”赵守仁叹了一口气,“当然,二弟你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 “我当然同意。”赵守义轻轻点了点头。 …… 大半个月后,广州城门外,韩临带着一龙还有几个下人迎接即将到来的赵凝一行人,心中一团乱麻:这算什么事啊,不过我那外公看起来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久,三辆马车出现在韩临视野中,风尘仆仆地赶来。 “小姐,真不明白老爷是怎么想的,要你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就算了,现在还直接把你送到别人府上,一点也不考虑您的感受。我们到了韩府恐怕也要矮人一头。”赵凝的贴身丫鬟小白抱怨道。 “我的夫君必须是真正的英雄,文可安社稷,武可定乾坤。”赵凝的俏脸上浮现出期待之色,“若是那韩临真是这等人物,我便是做妾也心甘情愿,若是他不像祖父说的那样,我宁死不嫁。” 马车靠近,韩临看见第二辆马车的帘子微微掀起,露出了一张清秀的俏脸,明眸皓齿,主动迎了上去。 “赵小姐,在下韩临,十分荣幸与你相识。”韩临露出平淡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韩公子好,凝儿早就听家中长辈多次说起过你,”赵凝语气一冷,“不过,你与我想象中……”赵凝摇摇头不在说话,随后放下车帘。其实在赵凝看来,韩临一无书卷气,况且后者也无法考取功名,二无勇武之气,相比强壮些的护卫都略显瘦削。 我靠!韩临十分尴尬,脸上无光:这小妞还挺有性格,不过这样正好,你不嫁我不娶,双赢。 韩临转身往回走,对赵家下人说道:“我们直接回韩府!” 赵凝见过了韩端与赵钰,也见了柳如是一面,但是什么也没发生,平静地在韩府住下。韩临也就放心投入军事训练了。 之后,赵家又有其他族人陆续来到广州买地建府,拓展商业。赵凝一度想要搬出去,不过赵家来的人都是赵守仁的心腹,自然不同意,加上韩端夫妇极力挽留,也就作罢。 …… 三年后,自强军总参谋部。 韩临,韩端,一龙,王夫之,还有钱江等军中主要将领齐聚一堂。 韩临走到众人之间:“诸位,这些年来我们养精蓄锐,兵力已达三个师,一百个营,近六万人,其中有火炮营,火枪营,情报营,求富营若干,还有一个宣传营。现在北方的李自成已经快打到京城了,离我们不远的张献忠也打下了长沙,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 “军长,有什么命令?”钱江最开始就跟着韩临,而且懂得变通,现在坐到了旅长的位置,手下有六千多人,这三年来一直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 韩临走到情报营根据自己的指导绘制的大幅详细地图旁:“这,是长沙,已经被起义军占领;而这,是衡州,桂端王的封地就在这!你们谁知道桂端王?” 王夫之走出列:“我老家就是衡州府的,桂端王是神宗第七子,光宗的异母弟,当今圣上的亲叔叔。” “没错,”韩临看向众人,“我们自强军第一次行动就是把这位桂端王一家人,给请到广州来!” 诸人鸦雀无声,没有人想到韩临的任务不是与起义军交手,而是“请”一位王爷。在场的人不是傻子,王夫之已经把桂端王朱常瀛介绍得清清楚楚,他们心里既兴奋,又忐忑,甚至有点恐惧,毕竟长期处于皇权统治下。 不过能坐到这里的都是韩临一手提拔上来的,或多或少受过韩临的恩情,加上至少接受过宣传营一两年的“熏陶”,对韩临的忠诚建立起来的同时,其他统治者的影响已经降到了很低的水平。 “这次会议是为了让你们做好准备,去衡州的事具体就交由一龙和王夫之了,”韩临看向王夫之,“对了,王兄,把你的家人也接过来吧。” “多谢军长关心!” 一龙现在是韩临的近卫团团长,手下两千人,都是最初的广州前卫,实力最强。王夫之作为文化水平最高、思想最进步的一批人,韩临的莫逆之交,担任宣传营营长,管理六七百人。 “湖广的情报工作是在戴祁你的情报二营负责的范围内吧,让二营的兄弟配合好这次行动。”韩临转向坐在后面的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是!”戴祁坚定地答道。 自强军目前六个情报营,一营负责广东,营长冯立,韩临绝对信任;二营负责湖广;三营负责广西;四营负责福建;五营负责江西;六营负责南直隶。至于其他地区,心有余力不足,只能慢慢建立情报网了。 与此同时,总督府中,两广总督,巡抚,总兵等大员暗中相会。韩临对卫所的改革进行了五年多,起初他们并没有任何反应,后来也只是认为韩临在瞎折腾,没有了解过详细的情况,以为只是换了个名字,多了几架炮、几条枪罢了,仍然是那支不堪一击的卫所军,不仅没上报或阻止,反而借机捞了不小的油水。 如今天下风云变幻,加上自强军的力量逐渐显露出来,他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但也仅此而已。他们还没意识到对于如今的自强军,对于韩临来说,他们所倚仗的营哨军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被收买的不在少数。 “王总督,广东还有多少卫所在你的管辖之下?”巡抚袁杨问道。 “这个...”王正黎支支吾吾地说道:“大概,也许还有,还有...” “好了,我看一卫都没有,是不是啊,王大人?”总兵周宏讥讽地看着王正黎,后者级别还在前者之上,但前者直接统领军队。王正黎虽然恼火,却默认了如今他的话对广东所有卫所来说,都等于放屁。 “周大人,不知你手下有多少营哨兵?”袁杨看着周宏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还是有底的。 “不多,也就四个营,一万二千余人,人数虽不及韩家的卫所军多,但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周宏大话张口就来,还有显摆的意味,想在这次大动作里攫取更大的利益,“布政使,按察使那边就多劳烦两位大人了。” 半个月后衡州,王夫之与一龙兵分两路,前者先去说服自己的家人南下,再与后者汇合。 城南王衙坪,王夫之带着一个班的人回到王家,王家家主王彦和其他老辈坐在上座皱着眉头听着王夫之的说词。 “爹,张献忠的军队就要打到衡州了,如果继续留在这我们王家的基业恐怕会毁于一旦啊!”王夫之苦口婆心地劝着那些老顽固,“现在的广州与从前完全不同,而且绝对是全国最安全的地方,去到那边我们王家一定会重现祖上的辉煌!” “辉煌?哼!”王彦身旁的中年人冷笑到,“我看到了那边你让我们往东,我们都不敢往西了。” “没错,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恐怕到时候我们都成了你们父子的下人。” 王夫之也不是吃素的,毫不客气地反击:“大伯,二伯,你们不就是一直不满祖父把家主之位传给我爹,一直觊觎这个位置吗,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可没求你们去广州。” 王家已过世的老家主看重老三王彦,却优柔寡断,同时给了王夫之大伯、二伯等人很大的权利,造成了王家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 第十一章 大西军攻城 第十二章 到达 第十三章 扫清障碍 第十四章 收拢人心 第十五章 崇祯驾崩 第十六章 新帝永历 说道此处,韩临潸然泪下,周围的百姓也被感染,抽泣声不断。 韩临接着说道:“这不只是陕西。灾害不是小范围的,而是涉及范围相当大,东北、西北、西南、甚至吴越地区都受到天灾影响,饥民就算想外出求食也无处觅食,流民连四处流浪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除了天灾,使百姓受苦受难的更多是人祸。朝堂之上,那些文武百官从没为天下百姓着想,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进行党争之时斗得你死我活,却不肯花哪怕一分心力为国为民。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说别处,便是现在刑台上的这些人,平时鱼肉百姓,作威作福,不知多少人受其所害。朝廷已经穷得连军饷都发不出,而这几个人的家产加起来足有几百万两,能够支撑数万大军。这都是大家的血汗,却被他们无情搜刮,肆意挥霍,你们能忍受这种事吗?告诉我!” “不能!” “不能!” ……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将这些底层人民的悲苦尽情发泄出来,另一方面,潜移默化中提高了他们忍耐的底线,这对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却是韩临建立新政权所需要的。 等到声音逐渐变小,韩临奋力喊到:“我韩临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将拥护神宗皇帝之子桂端王登临大宝。 巳时已到,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自此始——斩立决!” “韩临,你不得好死!”袁杨自知必死无疑,只能在嘴上找找平衡,对他处刑的正是改名为韩铎的袁铎。谁知下面的一个大妈拿着臭鸡蛋朝他扔了过去,正中他的臭嘴,周宏几个原想留下“遗言”的,苦涩地闭上了嘴巴,只有身体的颤抖显示出他们对死亡的恐惧。 手起刀落,几颗人头同时落地,鲜血洒满刑台,下面的人许多闭上了双眼或者扭过头去,接受不了如此血腥的画面,更多的人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也要瞪大眼睛亲眼目睹这一幕。 “诸位,登基大典将在午时三刻于城外举行,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一切从简,欢迎前来观礼,共襄盛事!”韩临说完又转向朱常瀛,“王爷,请。” “好。” 回到桂端王府,朱常瀛换上明黄色的衮服。王妃马氏身着凤冠霞帔,冠饰九龙四凤,按照韩临的设想,将与朱常瀛一同接受大小官吏,以及百姓的拜贺。 至时,钟鼓鸣,朱常瀛一人当先,马氏紧随其后,韩临等人皆簇拥在旁。 城外,在灵堂不远处的小山岗上,刚刚搭建起来的天门城楼虽简陋,却有着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皇家及威严。 自明仁宗朱高炽第一次在天门城楼上举行登基大典,这个仪式就被确定下来,明代皇帝的登基都大体沿用了这套规矩。换句话说,天门见证了几乎所有明王朝帝王的尊荣。 朱常瀛独自登上城楼进行祈祷,以韩临为首的官吏,按照文东武西在下方御道两侧静静等待,成千上万的百姓在外围伸长了脖子朝里看。跪拜之礼在韩临的授意下被废止,毕竟没有人下贱到求着跪下。 祈祷持续一刻钟,朱常瀛走下城楼,进入一块地砖都没有,只存在想象中的奉天殿,坐在龙椅上。马氏坐在后方,杨守春双手捧着韩临制定的圣旨立侍在一旁。 大小官员随即按照官职高低依次上前上表道贺。 杨守春随后上前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登基为帝,改元永历,封马氏为后,普天同庆。然外有清人鹰视狼顾,内有各地烽火连天,朕纳韩临谏,着,永久减少农税,为表欢庆,亦振国力。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临带头鞠躬高呼,如此多的官吏,无数百姓齐声,便是朱常瀛明知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也不禁有些飘然若仙,想到:当个不管事的皇帝也还不错。只是,在登基圣旨里就写入韩临之名,他还真是当我不存在啊。 自嘲了一番,朱常瀛是解开了心结,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桂端王府,换了牌匾装饰,暂时作为皇宫,也可能是朱常瀛唯一的皇宫,设宴招待正七品,也就是知县一级及以上的官员。 申时,刚刚“挂牌”的宣政殿,提刑按察使司与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鱼贯而入,朱常瀛坐在龙椅上,韩临、韩端以及朱由楥、朱由榔等人已经站在下面。 那些官员行礼之前,韩临抢先一步走出来面对他们说道:“各位同僚,在这个特殊的时期,陛下礼贤下士,特许我等不必行大礼,往后若有高呼‘万岁’者,罚奉一月。” “韩大人,这恐怕不妥吧,如此岂不坏了礼制,枉顾祖宗规矩。”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敢直接反对韩临,自以为为官清廉,威望极高,量韩临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言而对他动手。 “原来是范原参政,这是陛下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你是在质疑陛下,亦或是想要陛下如同先帝一般死于非命吗?”韩临眼皮一挑,淡淡地说道。 “臣惶恐!”范原吓得冷汗直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爱卿平身,韩卿所言便是朕的意思,以后这些就免了。”朱常瀛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话,该说什么话。 “谢陛下。”范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退到一旁,不打算做出头鸟了。 韩临接着说道:“《周易》里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战国时期各国纷纷变法图强,秦国通过商鞅变法,方才奠定了秦王扫六合,诸侯尽西来的基础。如今我朝也唯有实行坚决的变革,才能恢复我大明江山,重现先祖的荣光。 本朝不在设六部等机构,改设: 大明军事委员会,负责军队指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我韩临任主席,韩端任副主席。下设后勤保障部、参谋部等。 大明法院,负责法律事务、监狱等,原按察副使徐绍任院长。 大明立法会,负责制定、解释法律条文,我韩临任主席,王夫之任副主席。 大明内阁,负责处理日常国家政务,我韩临任总理,王夫之任副总理。 内阁下设 国防部,负责军队和军队日常事务,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韩端任部长,我韩临任副部长。 财政部,负责税收、经济政策等,原参政范原担任部长,赵守仁担任副部长。 民政部,负责籍贯、百姓身份登记等事务,原参议张蜀君担任部长,赵晟担任副部长。 监察部,负责监察百官,安仁王朱由楥任部长,韩山任副部长。 …… 具体的变动、人员调动事宜,会印发出来首先送到各位手中,之后还将在各处出版。 我的要求不高,希望这些事至少在广东境内,一个月之内全部完成。” 韩临简略地宣读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朱常瀛接着说道:“望诸卿为国为民,同心协力,勠力同心,助朕平定天下。退朝!” 此时四川境内,张献忠已经率军打下了首府成都,得知桂端王朱常瀛在广州称帝的消息十分错愕,一个不久前被自己撵着仓皇出逃的王爷转身就成了皇帝,虽然看起来天下认可的人并不那么多。 南直隶,曾督凤阳军,破贼有功的宦官卢九德四处联络,争取到了中都凤阳总督马士英,江北四镇统领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和刘良清的支持,准备拥立福王朱由崧为帝。 不久,福王朱由崧在金陵称帝,改元弘光。张献忠在成都称帝,国号大西,改元大顺,以成都为西京。 在永历帝皇宫旁新建的内阁府中,韩临与韩端等人阅览了最新的情报。 王夫之叹道:“山海关总兵吴三桂领着清兵入关,李自成在吴三桂与多尔衮的合击之下溃不成军,退守河南、陕西等地。这可是刚刚势如破竹攻入北京城的军队啊!” “清人的实力不容小觑。”韩端沉吟道。 内阁大臣陈邦彦——历史上岭南三忠之一,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总理,我们该如何对待金陵那边?” “如何对待?”韩临笑道,“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义,他们威胁不到我们,我们主动攻击他们又师出无名,在道义礼法上站不住脚。便让他们成为抵抗清兵的一道防线好了。” 陈邦彦点了点头。 韩临展开地图,指着上面说道:“我们前往各地的钦差还没有回来,不论结果如何,各地承不承认永历,我们都必须在清兵渡江前控制住广西,湖广南部,江西南部以及福建。” “总理,您刚才不是说不出兵吗,若是这些地方向金陵称臣,还怎么控制?”陈邦彦不解。 “哈哈,”韩端大笑一声,“这便是你这种酸儒没用的时候了。” “你…”陈邦彦有些生气,若是崇祯朝,何时轮到武官如此嚣张,不过他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请韩大人赐教。” “只要多带些金银财宝去拜访拜访那些地方官,便会有不少臣服于我们,不行的话领着军队去他们附近转一转,再让几个顽固的贪官污吏暴毙,金陵方面的主力不在,还有谁敢和我们对着干呢?” 第十七章 刘熙祚归附 第十八章 郑芝龙 金陵皇城之内,正在上早朝的弘光帝朱由崧大发雷霆,“好一个刘熙祚,好一个永历,朕的好皇叔啊!”朱由崧把手中的奏折狠狠地丢在地上,“千万别落在朕手里!” “陛下,您可要为臣做主啊,犬子一心为陛下效力,却不想遭此毒手。”钱谦益堂堂文坛领袖,此刻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便是马士英等人看了也几乎被打动了恻隐之心。 “钱爱卿请起,朕定当为你讨回公道。”朱由崧皱着眉看着下方的钱谦益说道,内心深处他虽然对东林党没什么太大的偏见,却也不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心腹,只看重马士英、阮大铖等人,但作为皇帝场面话还得说好。 “诸位爱卿以为朕当如何处置南方?”朱由崧坐回龙椅问道。 兵部尚书史可法出列进言:“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北方的清人和从北京撤出来的大顺军,至于广州的朝廷,还是维持互不侵犯的局势为上策。” 钱谦益不干了,反驳道:“史大人的意思是犬子白死了,陛下的威严就这样被人践踏吗?” “钱大人,本官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朱由崧见两人快要吵起来,转而向马士英问道:“马爱卿有何高见?” 马士英向外一步:“回陛下,臣以为史大人所言极是。” 兵部侍郎阮大铖也附和道:“陛下,大顺军已经进入湖广,镇守武昌的宁南侯左良玉其心不明,不得不防,清兵也逼近淮河,形势不容乐观。” 这些手握大权的人纷纷反对出兵广东,钱谦益一个没有实权,只能依附马士英的文官除了认命,没有别的选择了。更何况史可法等人的看法才是最正确的。 下了朝,郁郁寡欢的钱谦益回到钱府,叫来董小宛排遣悲痛。 钱府外,顾绛和归庄徘徊再三,叩响了大门。 一个仆人打开大门,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何人,有什么事?” “在下归庄,这位是在下的同窗顾绛,我二人皆是苏州府昆山的秀才,素闻钱大人博才工辞章,雄才峻望,特来求见。”归庄客气地答到。 仆人挑了挑眉头:“我家老爷贵为当朝礼部尚书,正二品大员,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 归庄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和顾绛之前凑的些许银子:“烦请小哥为我们通报一声。” 仆人一边快速地接过银子,一边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归庄说道:“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们一回好了。” 仆人慢悠悠地朝内走去,在厅外叩门禀报钱谦益:“老爷,府外有两个穷秀才想拜见您,您是...” “滚!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吗?”钱谦益罕见发怒,顺手拿起一方砚台朝着门口扔去。 仆人吓了一跳,平时的钱谦益颇有君子风度,对他们这些下人也不错,这次上了趟早朝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他不敢再出声,一溜烟地跑了。 府外的归庄和顾绛见大门再次打开,焦急地迎上去,然而没等他们开口,那仆人只开了个缝,探出半个头来冷漠地说道:“我们老爷谁也不见,赶快离开。” “哐当”一声,大门紧闭,只剩下门外两人不知所措,心灰意冷。 “归兄,这朝廷上上下下皆是这般,我早就说了还是去广州找那韩临,我听说那边的情况完全不同。”顾绛抱怨道,这些天他们没少吃闭门羹,受白眼。 “我这不也是考虑到你我二人的根都在这嘛,”归庄叹了口气,自嘲道:“现在我们只能离开南直隶了,反正对我们两个小人物来说,无论是仕于金陵还是广州,都没什么区别。” …… 在现在这天下局势紧张,风云际会之时,韩临暂时离开权力中心广州,去往了江西与广东的交界处,定南附近。 “韩大人,先休息一会儿吧。” 四月还未入夏,但此处地处南方,加上时间渐渐接近正午,太阳高悬于空,赤膊上阵、一丝不苟地在水田里劳作的韩临已经汗如雨下。 长江以南许多地方可种二季水稻,也称双季稻,笫一熟可从三月底下种,栽插至公历七月可收割,时间短,产量不高,一般两担左右,第二季水稻从公历七月接茬笫一季水稻田栽插到霜降后收割,这一季产量在三担左右。 韩临用手臂擦了擦汗,走到田埂上:“王老伯,不是说了么,直接叫我韩临就好了。” “这怎么行呢,”王老伯坚决地说道,“您就是那天上的神仙下凡,可不敢直呼名字。韩大人,先喝些水吧。” 韩临接过盛水的陶碗,也不嫌弃其中的杂质碎屑,直接一饮而尽。 “韩大人,家里饭菜都快做好了,让大家先回去吃个饭,好好休息休息。” “好。”韩临对着旁边的一龙喊到,“一龙,让兄弟们停下来吧。” 韩临等人从田间向村中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满怀着感激之情,热情地和韩临等人打招呼。 王老伯所在的村庄名为十七村,名字之所以这么奇怪,是因为这村庄是三年前新建立的,村民几乎全是从其他省份迁移而来的。他们在原来的地方活不下去了,来到广东,接受统一管理,家乡相同或者相近的聚集到同一个村子,少则几百人,多则足有数千人,村子直接用编号命名。不论男女老幼,每个人都能分到五亩地 ,其中两亩直接属于自己,剩下三亩算是租借而来,种满两年后便也属于自己。前两年不收农业税,两年后只抽取百分之五的税。 这几年来,天下人口锐减,唯独广东人口不减反增,而且是飞速增长。从韩临最初接纳异地流民到现在,广东的人口从三百五十万增长到四百二十余万。 美中不足的是之前由于原来的官僚系统,这些流民只能待在离城镇较远的地方,无法真正融入当地的生活,而且他们都还是没有身份的黑户。 不过如今韩临大刀阔斧地改革,裁撤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尸位素餐之人,严令新上任的地方官做好流民安置工作,他们的生活才算真正开始进入正轨。 韩临带着一龙十几人原本是要住在三旅的军营中的,不过村民们热情相邀,便在村民们的家中住下了。 韩临与一龙两人回到王老伯家中,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大碗白米饭,几碟青菜豆腐,和一小碗奢侈的猪肉。对王老伯这样的人来说,虽然解决了温饱问题,但即便是逢年过节,基本上也看不见肉的影子。不过村子里集体养了十几头猪,得知韩临等人的到来,还亲自下地干活,特地杀了几头猪招待韩临他们。 韩临用南宋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后世解放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等原则治军,自然要以身作则,给村民的住宿和饮食的花费只多不少,不收就不住,那些热情的村民只能接受给的银子。 经过了又一个平凡而忙碌的日子,晚上韩临正准备上床睡觉,一个神色匆忙的士兵用力敲响了王老伯家的大门。 王老伯前去开门,见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士兵,关切地问道:“小兄弟,你是来找韩大人的吧?” “没错,韩军长在哪?”那士兵缓了一会,焦急地开口。 “我在这。”王老伯正欲回答,韩临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 “军长,”士兵敬了个礼 ,从怀中拿出一道密信,“旅长让我亲自交给您。” “辛苦了,”韩临接过密信,立刻拆开阅读。 韩临的脸色迅速沉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把手中的信纸狠狠地揉成一团,口中怒道:“该死的郑芝龙,难怪以后会投靠清人!” 原来韩临派遣去各地的使者都不会离开广东太远,像官至福建总兵的郑芝龙所在的福建福州就不在这个范围之内。没想到郑芝龙被金陵的朝廷封为南安伯,为了向其邀功,居然派兵去搜捕前往福建的永历朝钦差,但凡反抗者,直接被砍了脑袋以儆效尤。 历史上郑芝龙曾说出做明朝的臣子与清朝的臣子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个主子罢了这种话 ,所以之后见清人势大便毫不犹豫地投降清人,隆武朝也因此垮得那么快。 郑芝龙不仅对那些使者动手,甚至在往广东和福建交界处调兵遣将,做出一副南下攻打的态势,虽然几乎可以肯定这只是虚张声势,是郑芝龙为了讨好弘光帝的手段,但也不得不防。 “王老伯,有事在身,韩临先告辞了。”韩临对王老伯道别。 “啊?现在就走吗,外面这么黑?” “必须走了,我下次一定再来看您。一龙,我们走!”一龙收拾好东西跟上韩临,叫上借住在其他人家的近卫团兄弟,星夜兼程朝广州赶去。 韩临等人走后,王老伯等村民收拾床褥时,都发现了一锭银子,他们不约而同地冲出家门,可惜人已走远,只能热泪盈眶地收下,永远记住这份恩情。 第十九章 军队集结 第二十章 入汀州城 第二天寅时,自强军三个旅吃饱喝足之后,带了三天的干粮向西北方出发,留下二旅副旅长郭志奇与一个团的兵力。 四个多时辰后,军队在偏僻崎岖的线路上行进了大约一百里,前面二旅的黎遂球得到禀报,不远处便是贝寨。 此时正午将至,黎遂球随即命令部队停下,就地用餐、休整,叫来邝露等人讨论如何处理贝寨 “贝寨是附近的卫所屯兵的地方,南北超过一百米,东西接近八十米,这么个穷乡僻壤,这里的卫所居然一直保持建制和训练,据报,里面有一千余人,我们是顺道打下它还是忽略它继续北上?”黎遂球介绍完之后询问道。 “贝寨距离武平仅仅有几十里路,如果攻打的消息传出去,我们岂不暴露了?”邝露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黄公辅建议道:“依我看,我们可以像在平远那一样,留下一部分队伍,主力军继续前进。” “没错,”邝鸿补充说道,“留下一个团,明天晚上,大概在我们主力到达汀州城外发起进攻的同时,这里也发动攻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贝寨,而后继续向东南进军,与平远的部队一道从两个方向夹击武平所,消灭那里的郑氏人马。” “这次就我五旅的一个团留下吧,还有黄副旅长。”李沃主动揽下这个任务。 几人皆点了点头。 武平所内,昨夜辗转反侧,天将明时才入睡的郑鸿逵午时才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招来手下一个参将问道:“平远的广东军队现在有什么动静?” “回将军,从平远派出了一支几百人的先锋部队,不过却一直徘徊在我们五里开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动作。” “是吗,”郑鸿逵讥笑道:“听说广东的主力军队都是从前的卫所兵改建的,不过如此,看来是广东的营伍兵太没用了,居然败给了废物一般的卫所兵。 让人继续盯着平远,一有消息就通知我,那里毕竟有两万大军,可不能掉以轻心。” “是。” 翌日戌时,汀州城知府汪曲府内,竟有着淫靡之音不停传来。 “美人,你们在哪啊?”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中年胖子尽管蒙着双眼,但依然遮不住他那一副猪哥像,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油腻得令人作呕,正是知府汪曲。 两个蜂腰翘臀的女子身着单薄,露出了大片的雪白肌肤,媚笑着发出诱惑的声音:“咯咯咯,老爷,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快来啊。” “嘿嘿嘿,美人别跑,看我这就抓住你们,然后大家一起好好快活快活,哈哈!”汪曲搓着一双胖手,尽显猥琐之态,满脑子都是女人。 “我抓,我抓,我再抓,抓住了,不对……”汪曲拿下蒙眼的黑布,一脚踹倒眼前的人,不爽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没看见我玩得正高兴吗?” 来人是汪曲的一个幕僚,从小熟读圣贤书的他本来是不屑给汪曲这样的官员工作的,可惜自己屡试不第,只能投靠汪曲谋一个好去处,这些年来他投汪曲所好,极尽享乐之法,加上和汪曲同姓,所以深得后者器重。 此时的他原本就满头大汗,被汪曲踹倒在地更显狼狈,但顾不得其他,立马爬起来禀告:“老爷不好了!” 谁知汪曲听了又是一脚踢过去:“老子好的很,你特么敢咒我?” “不是,老爷,”幕僚急得快哭出来了,“城外全是军队,我们汀州城被包围了!” “什么?!”汪曲大惊失色,“混蛋,你怎么不早说?” 幕僚心里暗骂道:还不是你自己的原因,真是头肥猪,看来这货很可能要完蛋了,我得为自己找一条后路才行。 这时那两个青楼女子早已识趣地退下了,汪曲先派人去通知汀州其他主事的官员,然后赶紧换上官服,火急火燎地赶到城楼上,不久,同知与通判等人也依次赶来。 汪曲朝下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满是士兵,脸上的肥肉不停抽搐:“葛田,下面有多少人啊?” 葛田正是汀州城守军将领,也是汪曲的大舅子,他从没上过战场,哪见过这种仗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大概有几万人吧。” “啊!有几万人!”汪曲等人吓了一大跳,“那我们还守得住吗?” “城内的守军不过三四千人,光凭我们的力量恐怕守不住,若是卫所的部队,甚至连城那边的……” “我就问你守不守得住!”汪曲大吼一声,他太怕死了,人世间的荣华富贵,无数的美女还远远没享用够呢。 “守,守不住。”葛田无奈地答到。 “汀州知府何在?”这时,城下传来喊话。 汪曲听见喊到自己,一个激灵差点跌倒在地,被葛田扶着稳住身子,回应道:“本官就是汀州知府汪曲,城下的弟兄是哪里的?” “我等从广东而来,乃是韩军长手下自强军第二、四、五旅,陛下在广州登基,曾派使者前往汀州府,却不幸遭遇不测,对此汪知府如何说啊?” 汪曲闻言心中叫苦:郑芝龙害惨本官了,之前直接到我这汀州府抓人,我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又让广东的军队无声无息摸到了府城,如今兵临城下,只有先保住小命为上啊。 “请韩军长明察,先前下官听闻陛下在广州登基时喜不自胜,多次想要亲自前往朝见,无奈局势复杂且政务繁忙无法实现。圣使进入我这汀州府之后,下官一得到消息便立刻命人好生招待,怎料郑芝龙那海盗头子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蛮横无理,下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连圣使的面都没见上便听闻噩耗,这些天每思及此处都不禁垂泪,寝食难安。”汪曲说谎话不打草稿,张口就来。 “哼!”城下军中李沃鄙夷道,“这无耻鼠辈,真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这种货色就该在破城之后一刀了结。” “此言差矣,”邝露是文人出身,考虑比较周到,“我们不趁其不备攻城,不就是认准了这汪曲等人必定会不战而降,好保存我军的实力嘛,至于处置,还得让内阁那帮人做决定。” 黎遂球命人继续喊话:“汪知府能有此心实在难得,陛下知道了定会奖赏与您,夜色渐深,还是先请打开城门让我军入城。” “开吗?”葛田见汪曲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开!” “吱。” 城门缓缓打开,黎遂球对邝露等人说道:“我先带人进去,若是没有异样,你们随后再跟上。” 黎遂球一马当先,率先入城。事实证明他多虑了,汪曲已经带着汀州城大小官员与将领恭敬地等候着。 见到黎遂球,汪曲上前问道:“敢问将军名号?” “我姓黎,名遂球,是第二旅旅长,你们可以直接称呼我为黎旅长。” “是,黎旅长。”汪曲不清楚旅是什么编制,旅长又是个什么玩意,但照做就对了。 “我军与民为善,绝不扰民,汪知府只需要为我军准备好干粮,到时候派人配合我的人运送军粮就行了,其他的不用麻烦。”黎遂球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汀州府是一个中府,正常情况下一年纳粮十几万石,但由于天灾人祸的影响,粮食产量下降了许多,广东安置的流民许多便是来自接壤的汀州府。 不过汪曲这样的官员自然有手段不停剥削农民,强取豪夺,加上从前积累下来的存粮,满足黎遂球的要求绰绰有余,只是时间太紧了。 所有军队进入城内后,指定四旅副旅长邝鸿和一个团驻扎在此,接管汀州城,也不对城内的人员做什么变动,一切照常,但守军的主要将领与汪曲等官员全部由自强军负责“保护”。 “黎旅长,那个,你们的人马实在是太多了,城内一时找不到地方安置啊。”汪曲小心翼翼地说道。 “无妨,”黎遂球笑道,“我说了汪知府只需要准备粮草,其他的我们自己会解决,就不劳您费心了。” “下官明白。”汪曲以为黎遂球会像那些兵痞一样纵容手下抢掠城内的百姓,霸占他们的房子,除此之外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他也没什么抵触,反正他平时也不把平头百姓当人看,而且许多地方都发生过这样的事,只是担心黎遂球会把手伸到那些大户,甚至自己身上。 然而一万多人的部队,就在城内的街道上,无人处,拿出干粮和水搅成面糊糊吃的津津有味,吃完后席地而睡,不卸甲胄,兵器不离身。 “大人,这什么自强军真是奇怪,睡大街睡得这么舒服,吃干粮和和吃山珍海味一样。”葛田说道,他平时不说别的,大鱼大肉是顿顿少不了。 “是啊,看来我们投降是个最正确的选择。”汪曲应到,他不敢先休息,一直看着自强军的所作所为,心中突然想到,若是广州那位统一天下,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机平步青云? 二十一章 进攻 二十二章 败郑鸿逵 二十三章 金陵动静 三年前,陈剑刚刚当上贝寨千户不久,武平知县看中了一块面积不小的良田,不巧的是那正是贝寨卫所所属的田地,只不过离武平城距离较近。武平知县仗着自己的势力根深蒂固,而陈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强行夺取了那块良田。 当时贝寨的人对这种现象已经习以为常了,而陈剑的威信还没树立起来,没有人愿意跟着他直接和知县老爷作对。后来过了一段时间,陈剑带着人想夺回属于贝寨的土地,没想到武平知县自知不是对手,找来永平寨的千户狼狈为奸,还把事上报给了自己在府城的大靠山。 最终陈剑只能无奈地吞下苦果,但心底对武平知县和与他一样的狗官恨得牙痒痒。 “此番麻烦知县大人了,不过您身为几万百姓的父母官,想必安排好我们几百人不过是小菜一碟,我说的没错吧。”陈剑走上前去举起剑,在武平知县胸膛上拍了拍。 “没,没问题。”武平知县咽了口唾沫答道,又看了看城外,黄公辅已经带着部队逐渐远去,不禁问道:“陈千户,他们这么多人这是要去哪?” “跟你有关系吗?”陈剑走过武平知县,“知县大人,我们兄弟可是累的够呛,你要是再磨蹭,我们大家只有去您家里借宿一宿了,希望到时候您不会介意。” “奥,陈千户跟我来。”武平知县对着周围的属官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 …… 黄公辅带人赶到永平寨,发现寨中仅仅只有三四百人,而且不战而降,比陈剑的贝寨差远了。 另一边,郭志奇带军奔袭象洞,赶在武平之战中逃走的郑家军之前轻轻松松地攻下了象洞。此时天色渐明,加上自强军将士高强度奋战了一夜,精疲力尽,郭志奇决定暂做休整,至于更远处的永定,想想还是算了。 各处的自强军停下进攻的步伐之时,汀州府大变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飞往远方。 永定数千郑家军拔营撤往漳州府与那里的部队汇合,凑足了上万人马。 汀州府城内,自强军主力按兵不动,汀州知府汪曲被迫跟着黎遂球派出的一个营前往各地劝降。 从上杭,连城,到宁化,再到归化,汀州府全境望风而降,自强军没有再损失一兵一卒。 由于信息传递的不便,自强军已经逐渐牢牢掌控了整个汀州府,福州的郑芝龙,乃至金陵的弘光朝廷才后知后觉。 金陵整个皇城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和上一次不同,朱由崧这次静静地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大臣争论。 “陛下,微臣恳请您下旨,出兵讨伐永历,不然微臣只有长跪不起。”钱谦益又跪在了大殿上,重重地磕着响头,额头已经磕出了鲜血。 “诸位爱卿有何高见?”朱由崧抬了抬眼皮,不再看钱谦益,这段时间他可是受够了后者,不过钱谦益是公认的文坛宗师,在很多士子心里位置极高,不像马士英等人主要是手里有兵,所以不好轻易处置钱谦益。 “陛下,郑芝龙势大,甚至对朝廷造成了威胁,此次不过是郑氏与广东狗咬狗罢了,无需理会。”兵部尚书史可法说道。 “史大人,若是朝廷对广东出兵之事不做回应,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日后谁还愿意效忠陛下?”礼部侍郎孙慎行质问道。 “陛下 ,之前黄澍那厮对您不敬,锦衣卫前去捉拿问罪,谁知左良玉居然公然抗旨,拒绝交出黄澍,其罪当诛!而且,微臣听说黄澍纠集不少逆臣,不断游说左良玉出兵沿江南下,左良玉本就野心勃勃,如今更是蠢蠢欲动,是为我朝心腹大患啊。”阮大铖言辞恳切,看似都在为弘光帝着想,实则那黄澍是东林党人,原为监军御史,他看不惯朝廷在马士英等人把持下一日不如一日,顶撞了马士英等人,而后逃到武昌。左良玉原本就亲近东林党人,与马士英交恶,自然不肯交出黄澍。 不过马士英他们怎么说,朱由崧也只能怎么听了。 “陛下,微臣以为可以加封郑芝龙为南安侯,命他南下剿贼,不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对我朝有百利而无一害。”马士英建议道。 “陛下不可!”钱谦益直起身子大呼。 “哼,”马士英冷哼一声,“钱谦益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但是陛下,钱谦益这老匹夫在您登临大宝之前曾暗中推举潞王,如今更是处处与陛下您为难,其心当诛!” 钱谦益只感觉一记重锤打在了胸膛,连忙“砰砰”地磕着响头:“陛下,微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呐,还望陛下明察。” 此时孙慎行等人也不敢为钱谦益辩护或者求情,当初拥护潞王朱常淓可是整个东林党的决定,并且还做了不少工作。 “钱谦益,朕对你太失望了,”朱由崧转身离开,“一切交由马爱卿处置。” “是,陛下。”马士英的目光缓缓扫过朝堂上的东林党人,令他们皆如堕冰窖,遍体生寒! 武昌左良玉府中,黄澍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左良玉:“左大人,是时候下定决心了,马士英之辈祸乱朝纲,而且更重要的是,金陵的朝廷根本不是正统,太子朱慈烺此刻正被关押在天牢之中,性命堪忧啊!” “是啊,爹,”左良玉之子左梦庚取出一封信,“这封信乃是从金陵送来,上面有太子的签名,是忠心之人用生命的代价送出来的,请爹发兵,清君侧!” 这弘光朝的太子案十分轰动, 起初是内监高起潜的奴仆穆虎认出了太子,把他带回了家。因担心弘光政权对太子不利,高起潜把太子秘密送到高梦箕家里,高梦箕又把太子送到金华。一路辗转漂泊,太子心中怨愤,当众发泄不满,引起路人围观。眼看秘密泄漏,高梦箕只得把太子的消息报告给弘光朝廷。 这对弘光帝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按照礼制,太子才是合法的皇权继承人,而且也更得民众的拥护——在知道太子尚在人世以后,早就对弘光帝心有不满的南京百姓,纷纷要求由太子接掌政权。为了平息民怨,弘光帝不得不声称如果太子的身份经过证实确认,他可以把皇位让出来。 太子被送抵南京后,内监韩赞周、车天祥受指派辨认真伪。两人一见到太子,就当即跪下行礼。消息传开,许多旧臣纷纷前来拜见。督营太监卢九德也受命前来辨认太子,太子一看到他就直呼其名,慑于威势,卢九德赶紧下跪赔礼。旁观的众官员见状,更肯定是太子本人无疑。 这样的结果,弘光帝自然无法接受,他将韩赞周、车天祥秘密杀死,又下令把太子关进监牢,同时召来曾给太子授课的刘正宗、李景廉,让他们和太子对质。刘李两人觉得此人和太子外貌相似,但无法确认。最关键的是,根据兵部右侍郎左懋第探听来的情报,太子的小腿上有一块黑痣胎记,此人没有。 兵部尚书史可法也认为太子是假的。因为他在清军发布的公告中,看到多尔衮提到曾发现一个自称太子的人。多尔衮召来怀宗公主,太子一看到她就叫姐姐。但是,怀宗公主和前皇后袁氏为了保护太子,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声称此人是假冒的,于是多尔衮把他给杀了。史可法认为,真正的太子早已经死了。 在弘光帝的授意下,负责审理的官员一致认定太子是假冒的,真实身份为原驸马的侄孙王之明。但是臣民并不相信这个结果,他们私下里都认为,这是弘光帝为了保住皇位而编造的借口,并把矛头直指向弘光帝。弘光政权也由此丧失了百姓最后的一丝信任。 巡抚何腾蛟、袁继咸,武将刘良佐、左良玉、黄得功等人也纷纷上疏,极力反对杀太子,为了不激发众怒,弘光帝只得把太子关在监牢里。 左良玉眸中闪着精光,看着眼前的两人,半晌,吐出了一个字:“好。” 左良玉随后发布檄文讨伐马士英,点齐兵马,从汉口到蕲州,排列了二百多里长的军舰,浩浩荡荡地准备顺江东下。 福州,正因在汀州府损兵折将而大动肝火的郑芝龙却欣然接受了弘光朝廷的册封。 郑芝龙之子郑森(即郑成功)不解地问道:“爹,我们难不成真的要与永历朝打个你死我活吗?” 郑芝龙哈哈笑道:“当然不。” “那我们就这样算了?”郑芝龙四弟郑芝豹不甘地说道:“三哥落在他们手中,现在还是生死不明啊。” 郑芝龙眯起眼睛:“这个仇迟早要报,但不是眼下,我得到消息,左良玉向金陵出兵了。 东部各镇的兵马只有高杰最强,但也远远赶不上左良玉的兵力。不过左良玉自从朱仙镇一战失败以后,精锐的兵力差不多丧失完了,后来归附他的大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军容看起来壮观,但左良玉已经不能很好地驾驭部下。 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二十四章 前往广西 二十五章 盘镬 过了宋三拦路的地方,韩临向赵源问道:“赵掌柜,你一共给了他们多少银子,看起来着实不少啊?” “上一次宋三那厮索要了八十两银子,我这次原本想直接给他九十两,没想到他贪得无厌,没办法,为了省事,少点麻烦,我又给了他二十两,加起来是一百一十两,”赵源有些无奈,“我这一趟下来,一切顺利的话一个半月可以完成,扣除各项成本,利润大约有一千两,沿途好几个像宋三一样收过路费的地方,还有其他一些需要打点的,前前后后得花个好几百两。若是像我们广东的情况一样,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趟的利润至少可以增加个四五层。” 商队继续行进,几天后,眼前出现一座崇高挺拔、劲健秀美的高山,沿途而来,虽多为山地,但大多较为低矮,韩临眼前一亮,于是忍不住问道:“杜大哥,前方是何处,那是什么山?” 杜添富回道:“前面是恭城,那山是恭城第一山兼山,因横视兼山壮如银锭,也有人称兼山为银锭山,锭与宫殿的殿二字音近,再因山顶常有白云复其上,有山石白如雪,远望如宫阙,宛若银殿,所以后来也有叫成银殿山的。银殿山峰常聚白云,如戴白帽,附近居民常以银殿山‘戴帽’与否以测晴雨。” “天色将晚,大家加快点速度,到恭城借宿一宿,明天再上路。”赵源油光满面,兴奋地指挥着队伍前行。 韩临见赵源似乎突然变得极为高兴,悄悄问到杜添富:“杜大哥,我看赵掌柜有点奇怪啊。” 杜添富看了赵源一眼,哈哈一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反正到时候你也会明白,我就先告诉你,赵掌柜的夫人早年间去世了,这些年赵掌柜一直没有续弦,没想到走商走多了,一来二去,和恭城中一个瑶族的孀妇好了。这瑶族里虽然不刁难寡妇再嫁,却通常不与外族通婚,加上天下大乱,两人的事就一直没定下来,所以每次赵掌柜都亲自来走一趟。” 很快进入了恭城的范围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嘹亮动人的歌谣传来,不久,眼前出现了一群身着民族服饰的青年男女,在田间,男女集体分组对歌。 杜添富主动担当“导游”,向韩临解说道:“过两天便是达努节,传说是瑶族始母密洛陀的诞生日。不同于我们汉人,虽然婚姻的决定权仍然在父母,但瑶族的年轻人都是通过对歌自由恋爱的。” 太阳逐渐西沉,仍然没有相互看中、定情的男女各自回家了,赵源带着众人直奔自己相好的家中。没想到到了地方,只见大门紧闭,里面传来一个苍老又尖酸的声音:“赵源,我们不欢迎你,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赵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之前已经来了那么多次,而且几个月前来的时候出声的老人还对自己盛情款待,怎么会变成这样。 “黄老爷子,红棠呢?你让她出来说话。” “少废话,她不会再见你了,快滚!”这黄老爷子是一点也不客气。 “掌柜,直接把门撞开就行了,我看那老匹夫能怎么样。”杜添富上前撩起袖子,跃跃欲试。 “不可,”韩临说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最近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先弄清楚再说,不能把自己栽进去。赵掌柜,还有什么去处吗?” “有。”赵源明显失魂落魄,他在商场上很精明,遇到感情上的事却是有点糊涂。 那姓黄的老人是赵源相好的公公,本来因为赵源有钱,脾气又好,前者也不反对发挥自己儿媳的余热弄点好处,此时却突然变卦,赵源现在要带众人去的便是自己相好的娘家沈家。 沈家就在相邻的一个寨子,距离很近。 到了沈家,一个蓄发盘髻,穿无领对襟长袖衣,下着大裤脚长裤的中年男子打开门,见到赵源,神色复杂地说道:“是你们啊,快进来吧。” 此人正是沈红棠的大哥沈红庄,为人忠厚老实,但一点也不笨,他看到赵源的脸色立刻便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没等赵源开口,立刻招呼众人:“还没吃吧,我去给你们准备些吃的,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沈老爷子和沈红庄的夫人,儿子也出来张罗,赵源等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有吃的就行。 席间,气氛有些压抑,赵源一点胃口也没有,沈老爷子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们平乐有个叫盘镬的大官,好像是什么朝廷的宣慰使,手底下有好多人,这方圆几百里都是他说了算。红棠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平乐城,不知怎的冲撞了他,他便抓住不放,要红棠...把自己赔给他!” “宣慰使盘镬,是他……”赵源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如何不知道盘镬此人,盘家的势力极大,已经世袭了好几代宣慰使,这一代便是盘镬,可以说盘镬就是平乐的土皇帝,朝廷对此地掌控不足,在这几乎没什么威信。 韩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也听说过盘镬,据说他手下有狼兵超过五千,战斗力极强,天下大乱后,俨然成了割据一方的军阀,谁的账都不买,是个人物。” 赵源诧异地看了韩临一眼,连他这样常年来往平乐的人可都不清楚盘镬有多少人马啊。 “这位是?”沈红庄这时也看出韩临与一龙和赵源等人不同,不禁问道。 “这位是林寒,是和我们一道从连州来的,要去桂林。”赵源简单介绍了一下 ,没有提广州。 “听说那盘镬作恶多端,平乐府的知府不管吗?”韩临虽然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还是问道。 “林公子有所不知啊,知府名为盘阳,也是盘家的人,还是盘镬的堂兄,但盘家几乎是盘镬一个人说了算,兵也在盘镬手中。据说两人不合,知府盘阳已经被架空了,所以他当上知府以来都没听说做过什么事。”沈红庄对官场上的情况有所了解,为众人一一道来。 “盘镬的人什么时候来?”赵源突然问道。 沈红庄一愣,随后脸色大变,连忙说道:“赵老弟你可别乱来啊,惹怒了盘镬我们恐怕小命都没了。” “沈大哥,”赵源苦笑一声,“我只是想带红棠跑到广州去,量那盘镬的手再长也伸不过去。” “那可不一定,万一盘镬与广州的官府勾结,要是被抓住肯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沈红庄摇了摇头,“而且红棠那个掉进钱眼里的公公绝对不会放红棠离开的,不仅是他,寨子里的其他人也会阻止你们。” “这是为何?我赵源又没得罪过他们。” “很简单,赵掌柜若是带着人跑了,盘镬不会放过任何人,他们自然也不敢放过你。”韩临之前在广东就就遇到过这样的事,一个同知的爱马走丢后伤了人,那户人家便宰了那匹马吃了,后来得知马的主人是个大官,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极力隐藏,没想到被同村的一个攀附权贵的势利小人告了密,结果一户人家七口人,连同告密者还有邻家几户遭到牵连,被泄愤的同知亲手乱棍打死,就像打死十几只老鼠一样,人命如草芥。 赵源沉默不语,他知道不说那些小人,便是心地善良的人也不敢为了自己和盘镬作对。 “沈大伯,你还是说说盘镬何时派人来接人吧,也许事情会有转机。”韩临沉声道。 沈红庄看了韩临一眼,生出一种错觉来,也许到时候真的会如这个年轻人说的一样,出现转机,“盘镬昨天派人送了许多银钱、粮食和酒肉到黄家,半个月后应该才会来接人。” “半个月?”韩临有些诧异,这盘镬不是十恶不赦、色中饿鬼吗,之前在平乐城不直接把沈红棠掳走,现在不仅送来聘礼,还要等上半个月。 “说来也奇怪,”沈红庄自己也不明白,“这盘镬虽然干了不少强娶的事,娶亲时却都遵守我们的规矩,不乱来,着实让人迷惑。” “不管盘镬为什么这么做,这对我们来说却是个好消息,我打算去趟平乐城,看看有什么好的办法。” “林公子万万不可啊,要是为了我的事,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那...”赵源出口相劝,一是不想韩临冒险,二则怕真出了事,韩临身后的人恐怕不会放过自己,自己的根都在广州府啊。 韩临看出了赵源的顾虑,说道:“赵掌柜不必多虑,便是没有你这档子事,平乐城我也是非去不可的。” “多谢林公子仗义相助,我敬您一杯。”沈红庄其实觉得自己的妹妹嫁给盘镬,原本也没什么,但是却听说盘镬强娶的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死都算好的了,血浓于水,几十年的亲情让他强烈希求沈红棠脱离魔爪。 二十六章 抵达平乐 沈红庄这敬的不是酒,而是油茶。 用瑶乡自产的茶叶、生姜、大蒜、果仁特定的手艺打制而成,十里飘香,食用时配以瑶乡独特的各色小吃,食时茶香扑鼻,回味无穷,据说若有感冒,伤寒或肠胃不佳,来几碗酽酽的油茶,便会顿觉神清气爽,百病全消。 “风味独特多变化,人不醉酒醉油茶。”韩临想到一句诗,专门是描写瑶族油茶的,不过他怎么不喝酒,油茶也品不出什么。 第二天一早,韩临与一龙立刻赶往平乐城。从恭城到平乐有近百里的路程,两人原本是步行,赶了两个时辰的路,韩临实在是跟不上一龙的步伐了,后者常年高强度训练,身体素质十分变态,可以直接跑到平乐城去,韩临近年来却荒废了锻炼。为了在天黑前赶到平乐城,韩临只能向遇到的村民高价买了一头牛代步。 傍晚,韩临两人入城找到一家客栈,看着墙上挂着的菜牌,韩临眉头一皱:“掌柜,你这店也太黑了吧,一个豆腐就要这么多钱,抢劫啊。” “这位公子,小店也是迫不得已啊,还请见谅。”这客栈的生意不怎么好,掌柜亲自招待客人,见韩临有些不满连忙解释道。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迫不得已,我们也不是缺那点银子的人。”韩临问道。 “这……”掌柜还没开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突然闯了进来,为首之人粗暴地一脚踹倒身边一张桌子,看得掌柜有些肉疼。那人走近,对着掌柜喊到:“姓唐的,还不把开门费交出来,你是想要这破客栈关门吗?” “这位大人,小人早上不是刚刚交了不少吗,您看这……”唐掌柜小心翼翼地说道,却被那人一巴掌扇在脸上,唐掌柜年过五十,身体瘦弱,直接被打翻在地,半边脸也肿了起来。 “爹爹!” 那人还欲动手,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只见一道倩影扑到了唐掌柜身边,将他扶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唐掌柜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见那几个大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看,脸色十分难看,却只能将女儿护在身后,呵斥道:“谁让你出来的,给我滚进去。” “嘿嘿,”为首大汉不怀好意地说道,“姓唐的,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过来好好让我瞧瞧。” 唐掌柜脸色一沉,转而说道:“几位大人,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马上去拿。” 为首大汉收起了色眯眯的眼神,冷笑一声:“也不多,就八十两。” “八十两!”唐掌柜腾地一下站起来尖声叫到,他这小店一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银子。 “怎么,不想给?”为首大汉又把视线投降唐掌柜女儿,上下打量着。 “给,当然给。”唐掌柜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去到后面拿银子,期间几个大汉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让唐掌柜女儿浑身不自在。 唐掌柜交了银子,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那几个大汉拿了钱出门,其中一个不解地问道:“老大,那个小娘们长得可真水灵,就这样放过了吗?” “想吗?”为首大汉眯着眼睛看着他。 “想!” “想死啊!”为首大汉一脚踹过去,“这种姿色也是你我能动的,我们这次多拿了几十两,到时候把那个娘们的事告诉老爷,又是大功一件,你要找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还是老大想得周到。” 客栈中,韩临叹道:“掌柜,你的难处我也知道了。” “让公子见笑了。”唐掌柜自嘲一声。 “您刚刚说早上已经交过钱了,冒昧问一句,具体是什么情况?”韩临问道。 “唉,早上有一批常年收保护费的人已经从我这拿了三十两,这还能接受,没想到又来这么几个混账,八十两啊,比我赚的还多得多,这还让人活吗!”唐掌柜说着说着不禁老泪纵横,“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被糟蹋了。你说你,跑出来干嘛!” 唐掌柜女儿感觉有些委屈:“爹,我这不也是担心您吗,那些人简直就是畜生,我怕他们把您...” 韩临与一龙相视一眼,韩临继续追问:“那些人欺民霸市,难道没有人管吗?” “管?”唐掌柜女儿柳眉倒竖,“这些人就是盘家的手下,盘家只手遮天,还有谁能管,只希望盘镬那个王八蛋早点下地狱!” “嘘,”唐掌柜心虚地看了看门外,“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让人听到怎么办。” “听到就听到,我偏要说!” 韩临不禁一笑:这唐掌柜唯唯诺诺,他女儿倒是个小辣椒。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们不要你这个客人,给我滚出去。” “呃...”韩临眼珠一转,“我没有笑,掌柜,上菜吧,我们二人可是饿了好一阵子了。” “好嘞,马上来。”掌柜欲起身,他女儿把他按住:“爹,我去就行了,您休息一会儿。” “唐掌柜,敢问令嫒芳名。”等唐掌柜女儿走了,韩临问道。 唐掌柜看了一眼韩临,见后者并无色相,回道:“小女名为清翎。” 此时知府盘阳府中,盘阳面前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陈旅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盘阳有点激动。 “自然是千真万确,到时候不仅我手下一个旅会对付盘镬的狼兵,我们军长更是会亲自带着一部分精锐给盘镬致命一击。”陈剑肯定地回答道,他便是驻扎在桂林府的混编一旅旅长,全旅足有七千人。 “那真是太好了,我早就看不惯盘镬那厮为非作歹了,可惜之前一直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次终于可以还平乐府百姓一个安宁!”盘阳满脸通红,握紧了拳头,十分兴奋。 “我的人已经到了阳朔,后天就能抵达平乐城,另外我得到消息,我们军长已经进入了平乐城。” “已经到了!”盘阳站起身来,“怎么不先通知我前去迎接,韩军长现在在哪,我立马派人,不...我亲自去把韩军长接到府上。” “哈哈哈,”陈剑笑道,“不必了,军长天暗刚入城,已经找了一家口中住下,明天他会自己来拜访,不要打草惊蛇,让盘镬有了准备。在下先告辞了。” 第二天,韩临与一龙来到盘阳府上,见到了盘阳,眼前的盘阳白白胖胖,一把年纪脸上却见不到什么皱纹,保养得很好。 “韩军长,久仰大名,下官终于见到您了。”盘阳把姿态放得极低,对韩临点头哈腰的。 “盘知府不必多礼,这次你做得很好,等我回到广州后,必定会向陛下为你请功。”韩临笑道,解决掉盘镬便是完全掌控整个广西的第一步。 “多谢韩军长,多谢韩军长,下官先带您去厢房休息吧。”盘阳笑容满面。 “好。” 时间慢慢来到中午,厢房内的韩临打开门走出来,向附近的一个下人问道:“请问茅房在哪?” “这位公子,跟我来。”一个仆人上前回应,带着韩临去茅房如厕,还有一个人在旁边候着。 走了一会儿,韩临不禁说道:“你们府上还挺大啊。”话音刚落,韩临余光看到一个身影从一个房间走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于是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哦,那是账房,”仆人瞟了一眼回答道,“喏,那就是茅房,我在这等您。” 解决掉生理需求后,韩临回答厢房,盘阳已经带人送午餐来了。韩临看向盘阳:“盘知府,待会一龙会离开府上,前去联系我们带来的精锐。” 盘阳大喜:“下官早就想见识见识自强军的强大,这次终于有机会了,对了,韩军长带了多少人马,若是太少的话,恐怕...” 韩临见盘阳由喜转忧,笑道:“盘知府请放心,虽然我们只带了一个营,却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强兵,而且不是还有陈剑的一个旅吗,绝对万无一失。” 盘阳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韩临这边准备着随时行动,盘家本府上,盘镬房中,两具肉体紧密地纠缠在一起,随着一个小麦色的身体发出一声低吼,两人的动静逐渐平息下来。 男的自然便是盘镬,女的是他第一百零一房小妾,也是目前最受他喜爱的,但这喜爱只是暂时的,绝不会超过三个月。 “老爷,贱妾前些日子看到一只簪子,你买给我好不好?”小妾也知道自己的地位随时可能会急转直下,所以趁着受宠,想多捞点好处。 “好,都给你买。”盘镬刚刚运动完,满足后有些累了,这种时候是他最容易答应女人要求的时候,他也不在乎这点钱。 “老爷,有人找您。”这时,房间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那是盘府的老管家,已经年逾古稀了,身体还硬朗。 盘镬眉头一皱,这老管家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自己尊重他,他也很有分寸,这时来找自己必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盘镬推开小妾,快速穿上衣服出门。 二十七章 反转 二十八章 宰客 盘镬此时性命还在别人手上捏着,能有什么意见,只是不满地怒视盘阳:“还不放了我!” “放人吧。”盘阳下令,“都放下兵器。” 投靠盘阳的狼兵面面相觑,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武器,虽然韩临已经发下毒誓 ,但他们仍然害怕被清算。 “一龙,盘阳他们就交给你了,”韩临看向盘镬,“宣慰使大人,你不是要请我入内吗?还愣着干什么,我就入内和你好好一叙。” 盘镬不甘地看了一眼盘阳,对着韩临说道:“韩大人,请。” 这时,远处又传来大批人马集结的声音,正是盘镬的手下终于赶到了,但是却被韩临的近卫营挡在了外面。外围众多狼兵乱糟糟的一片,为首一人乃是盘镬的一个亲信宣抚使,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敢向近卫营发起冲击,于是竭力朝里面喊话:“大人,可还安好,我等必誓死护卫大人周全!” 盘镬闻言内心一阵激动:大部分人还是忠于本使的!不过他暗中观察了一下韩临,见后者依然一脸淡然,激动之情瞬间没了,罢了,反正老子本来就不是要造反的。盘镬叫来自己身边一个侍卫,让他去给外面的众多狼兵传令。后者虽然职位不高,但跟在盘镬身边多年,盘镬手下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他的话可以说便是盘镬的意思。 盘府内,韩临看着盘镬笑道:“盘大人,我这次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您打算怎么酬谢我啊?” 盘镬脸上一抽,眼珠一转,试探着说道:“府内有前不久,北方富商所……” “咳!”韩临神色一冷,盯着盘镬说道:“你以前到处敛财我就不管了,以后么...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依我看,你收个原来的一半就行了,再把其他人的手给我管住了,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下官一定谨记于心。”盘镬连连答到。 “对了,令郎盘乾已是弱冠之年,当为国效力,让他去广州成就一番事业,如何?” “这……”盘镬袖中双拳紧握,良久,心中微微一叹,对韩临说道:“那下官便替犬子多谢韩军长栽培了。” 一个时辰后,韩临离开盘府,随后盘乾与盘阳一同被近卫营的士兵带往广州,韩临与一龙也不再停留,留下一封信让盘镬派人送往恭城赵源处之后,出城和陈剑汇合。 韩临等人走后,盘镬叫来几个主事的手下,思考再三后向他们宣布自己的决定:“从今以后,平乐府内,不许以任何名目向百姓胡乱征收财物,听清楚了吗?” 这几人平时好处没少拿,富得流油,不明白为什么盘镬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其中一个不解地问道:“老爷,您这是?” 盘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违者,后果自负!” 几人一个激灵,知道盘镬不是开玩笑的,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什么想法都没了,纷纷表明态度,坚决执行。 城外的陈剑对于平乐城内的情况还一无所知,此前盘阳和他约定的是里应外合,今晚打开城门让陈剑的人马入城,以迅雷之势拿下盘镬,然后掌控平乐城。 韩临与一龙见到陈剑,后者听完韩临对平乐城所发生的事的叙述,顿时怒气冲天,嚷嚷着要带人灭了盘家,韩临看着陈剑,脸上浮现出淡淡一笑。后者原本是营伍军中一名将领的家奴,有点本领,但也不算特别出众,但重要的是用着顺手,绝对忠诚,而且一家老小都留在广州! “好了,集合部队,回桂林去吧。”韩临拍了拍陈剑的肩膀,“路上跟我说说桂林的具体情况。” 桂林府较大的几个州县有阳朔、永福、临桂、灵川、兴安、全州等,三使司都集中在府城,境内有瑶族、苗族、壮族等许多少数民族,不过基本上都是流官当政。 但明朝末期以来朝廷危机日益加深,没有足够的实力和精力管理边远地区,说是流官,由于长期任职没有什么调动,崇祯帝驾崩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已经形成新的世袭大族,和当地的土司上下勾结,把桂林府各方各面把控得十分牢固,陈剑的混编旅驻扎到桂林以来就受到过不少刁难。 “军长,前面便是阳朔了,这桂林的山水,在此地是最美的,您若是不急的话,可以沿着漓江好好游览一番。”陈剑来到江边,对韩临说道。 韩临点了点头:“好,你带着队伍先回去,我和一龙自行沿江而上,看看这桂林的风土人情。” 韩临二人进入阳朔,已经是正午,便找了一家客栈。 刚一进门,店小二上前迎了过来询问道:“看两位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不知道有没有尝过我们当地的米粉啊?” 韩临坐下,笑道:“忙着赶路,还未尝过,听说这桂林米粉色香味俱全,是一大美食,不过一碗米粉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卤水,不知道我们二人有没有运气第一次便尝到正宗的米粉。” “客官你就放心好了,我们这店虽小,但生菜粉、三鲜粉、原汤粉、卤菜粉、酸辣粉、担子米粉等等一应俱全,而且绝对正宗,保证你吃过之后一天不吃便浑身难受……”店小二吹嘘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滔滔不绝。 “好了,”一龙叫停了店小二,“若真是像你说的这般,为何这店中没什么客人?” “这个么,当然是有原因的,”店小二干笑一声,“一条街上便有好几家店,没办法啊。” “来两碗卤菜粉,先让我二人尝上一尝。”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片刻,马上来。”店小二应到,随后步入后堂去了。 少顷,两碗卤菜粉端了上来,韩临二人一看,白里泛黄的一根根米粉躺在碗中,还有一点棕黄色不均匀地点在上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一龙眉头一皱:“小二,这便是你所说的正宗米粉,莫非是忽悠我们的不成?” “小的怎么敢忽悠二位贵客,这米粉绝对正宗,二位先尝尝就明白了。”店小二一脸谄笑,生怕惹恼了一龙。 韩临与一龙拿起筷子一尝,只觉得口中无味,又干又涩,一龙性子急,直接把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盯着店小二怒道:“你这厮是欺我二人从外地而来,于此地无根无基吗,这种东西也敢端上来糊弄我们!” “呵呵,”店小二此时也收起了专业的假笑,冷哼一声,“米粉本就是如此,两位,还吃吗?不吃的话直接结账吧。” “多少钱?”韩临自然明白这家店完完全全就是一家黑店,光天化日之下敢这样搞,说不定还有什么不小的后台,也不愿意在人家的地盘上多做纠缠,想给了钱就此离去。 “一碗卤菜粉十两,两碗便是二十两。”店小二淡淡地报出来,同时隔壁桌的两个汉子围了过来,原来这两个虎背熊腰的人都是店家的人,用武力来压客。 “一碗卤菜粉十两,成本最多也就几文钱,即使一天没几个客人也赚得不少,你们还真是会做买卖啊!”韩临一向对这种人深恶痛绝,在广东就整治了不少,对他们很清楚,于是继续问道:“不过像你们这般,按理说,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无人光顾了吧,你们居然还能继续开下去。” 店小二用怜悯的眼光看了一眼韩临,不屑地说道:“告诉你又何妨,这阳朔来来往往一天不知道多少人,除非你不吃不喝,否则就得按照我们的价钱来,出了这店也一样!” “一龙,给钱。”韩临知道,这阳朔的产业是被垄断了,究竟是官府自己作恶,还是官府与一些势力狼狈为奸就不得而知了,只能暂且吃下这个亏。 一龙不情不愿地掏出银两扔给了店小二,两人吃了一肚子怨气出来,随便找了个路边摊,是个老人家在经营,上前一询问,好家伙,一个正常来说不过一两文钱的馒头卖到了六文钱。 那老人家见韩临两人脸色难看,想要到别出去,连忙叫住二人,悄声说道:“两位公子,别处只会更贵,小老儿我这卖六文钱一个,在城里已经是再便宜不过了,我这每卖出一个,其中大概四五文钱都得交给官老爷,为了养家糊口,没办法只能提高价格了。” 韩临不疑有他,整个阳朔大概都是这种情况了,于是付钱买了几个馒头充饥。 “少爷,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们怎么经营得下去,这要是在广东,全部都得破产倒闭。”一龙问道。 韩临嘴里啃着馒头,回道:“这里的粮食应该都被某些家伙囤积起来了,市面上的粮食处于短缺状态,再加上重税,价格也就高的离谱,从阳朔到桂林府城,一路上人烟稀少,基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外来客更是要被狠狠宰一顿。 你注意到我们之前进那家黑店时周围百姓的反应了吗?” “您是说当地人看着我们被宰而不敢言,甚至引导我们进入黑店,当我们进去之后基本上注定要破财消灾了。”一龙咬牙切齿,“气死我了,我现在就想带人把那知县给抓出来!” 第二十九章 桂林城 “如果这阳朔的知县有问题,早晚会治他,不急于一时,”韩临看着自己手里咬了几口的馒头,皱了皱眉头,“这做馒头的面粉特么也不是什么好货。” 一龙点了点头,十分认同:“看来这阳朔真的是烂透了。” “比起北边天灾人祸,这南边的老天爷还算给面子,没什么大的灾害,但这人祸是一点不少,百姓依然过不上好日子,唯有天下一统,才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基础,”韩临顿了顿,对一龙说道,“买点干粮,我们走吧。” “是。”一龙应道。 韩临二人来到江边,见到一个老翁躺在竹筏之上小憩,便付了些银两给他,乘着竹筏沿江而上,一边朝着桂林府城前进,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 桂林的山,平地拔起,千姿百态;漓江的水,蜿蜒曲折,明洁如镜;山多有洞,洞幽景奇;洞中怪石,鬼斧神工,琳琅满目,真可谓“山青、水秀、洞奇、石美”。 沿途韩临见岸边没什么码头,即使隔了很远一段路程有的也是老旧了的,快丧失原本功能的破码头。漓江,南下可达珠三角地区,北经灵渠接通中原地区,本可通过航运、客商往来,促使岭南地区的经济、文化、政治上的交流,巩固中央对岭南地区的统治和管理,如今的作用还远没有被开发利用好来。韩临最多见一些竹筏载着些散货或者散客来往,显然辱没了漓江交通水道的名声,或许是北边大乱,需求减少,或许有本地势力作怪。 漓江两边偶尔能看见少许人家,离江水不远处可见水稻在田中,绿葱葱的一片,长势还不错,接下来几个月若没什么意外,应该能得到一个丰收。 “老伯,你们这儿近年来粮食都是丰收的吧?”韩临向老翁询问道。 “唉,”老翁叹了口气,“公子说的没错,近几年都是丰收年,但不是我们这种老百姓的丰收,是那些大人们的丰收,我们只能勉强糊口罢了,遇到饥年,不知道饿死多少人哩,我活了几十年,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这里的田地都是你说的那些大人们的吗?”韩临继续问道。 “基本上都是的,不仅如此,就连在这江里捕鱼,收获都要交出去许多。江边还有大老爷的人收啥子运输费,只要从他们眼前经过,就得交钱,不交的就把竹筏、船给收缴了,运气不好还要被打一顿,像我这样载客的,都得按人头交钱,”说着,老翁看了看韩临,“两位公子大方慷慨,直接给了小老儿我足够的银子,以往的客人没有不嫌太贵的,我就只能降低些价钱,可是太低了又连那运输费都交不起,一天下来根本挣不到几个钱。” 韩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叹道:“你们真是不容易啊,”说完,韩临注意到前方江面上出现几排竹筏,在江面变得较窄的地方像螃蟹一般横来横去,每排竹筏上都是两个凶神恶煞大汉,要沿江而上的船只必须在右边靠岸交钱,从上游下来的船只则在左边靠岸交钱,不说这种事的性质好坏,这些家伙干起来还真是井然有序,基本上没有造成拥堵,倒颇有些本事,只不过没有用在正途上。 韩临看着前方问道:“前面便是你所说设卡收费的地方了吧,可知道究竟是何人的手下?” “这些我一个老家伙哪清楚啊,只听说是府城的大人物的命令,之前有个年轻人仗着些小聪明逃避运输费,被查出来后直接被打了个半死,再被抓进了牢里,后来就没了消息,只怕死在了里面,之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按他们定下的规矩给钱,”老翁摇了摇头,“他们每隔一段设一个站,也不管你从哪里来,每个站都要交钱才能过,一个人便要半钱银子,简直就是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要抢,我们只能任他们抢。” 走出去十几里,韩临二人换乘了一只客船,第二日巳时终于在府城前下了船。 城门前进进出出的人穿的大多也都是汉族服饰,与中原、江南等地的百姓没什么区别,壮族人的花衣短裙,短衫花幔等少数民族服饰倒是不多。不过也有富贵人家身着色彩艳丽、花纹多样的壮锦制成的衣物,别有一番风味。 韩临知道陈剑的混编旅在桂林城东北尧山脚下驻扎,过了尧山便是灵川。韩临没有选择去找陈剑,而是直接入了桂林城,后面自有人通知陈剑。 韩临二人在桂林城中随便逛了逛,这里比阳朔好了不止一筹,还算繁华,看来那些权贵们也不希望自己眼皮底下尽是一番凋敝景象,剥削倒是没有那么厉害,就如同山上的强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抢劫自己山脚下的村庄,甚至说不定还会接济一下,保障自己的生存基础。 傍晚,陈剑派人送来了搜集的桂林府的情报信息,韩临二人在客栈吃了晚饭便回房细细看来。 原两广总督王正黎已经在广州伏法,广西巡抚之位自崇祯即位以来已空置多年,就连三司中的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一职也是空缺着的。至于左右布政使据说常年不管事,已经被架空或者与桂林本土势力狼狈为奸了,提刑按察使司倒是曾发出一些声音来,按察使唐陌应该还是忠于朝廷的,只不过崇祯驾崩,现在朱家有金陵的弘光与广州的永历两个朝廷,唐陌自然会有些无所适从,加上孤掌难鸣,他在广西自然也是毫无建树。 广西两大壮族家族,韦氏在桂林,覃氏在南宁府,广西总兵便是韦家的人,名为韦通,副总兵则是覃家的人,名为覃襄,广西的营伍兵也就分为两大阵营,分别驻扎在桂林府与南宁府,俨然成了两家的私人武装,不过现在到的确是两家自己养着成千上万的人马,崇祯在位的时候朝廷便没有粮饷供给到广西,现在永历也没有和隔壁的广西建立足够的联系,更不用说弘光朝廷了,后者的视线从来就没有放在西南偏远地区过。 待到两人看完陈剑送来的信息,再好好消化消化,已经是子时三刻,韩临二人也有些疲倦,便准备休息,韩临睡在床上,一龙则是把桌椅搬到房门后面,要倚着房门入睡,以防万一。 谁知韩临刚要上床,耳中便听到“咕噜”一声,回头一看,刚刚放下桌子的一龙的肚子再次发出“咕噜”的声音,一龙对着韩临尴尬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无奈的说到:“这肚子不争气,我也没办法,主要是之前收到陈剑旅长的消息之后,仓促地吃了些就迫不及待地上来了,少爷你也知道,我不像你,我的饭量比较大,这会儿过了这么久,所以这肚子就开始叫唤了。” 韩临哈哈一笑,一龙平时话不多,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于是说道:“现在又不是行军,亦或是执行什么任务,你既然饿了便下去找找店家,看还有没有什么食物可以给你填饱肚子。” 一龙闻言,立马移开桌子,开门准备出去,韩临突然喊到:“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原来韩临本来不饿,被一龙这么一弄,肚子也有些饿了。 韩临二人来到楼下,只见一个小二已经趴在酒桌上睡着了,柜台后面掌柜正坐在那在拨弄着算盘算账。 那掌柜见到韩临二人下来 ,立即起身轻声问道:“有什么可以为两位公子效劳的吗。” 韩临笑道:“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我们二人此时还未睡着,肚子有点饿罢了,可有什么东西拿来充饥?” “厨房倒恰好有几个玉米,两位公子若是不嫌弃便拿了去,也不要什么钱了。”掌柜说着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领着韩临二人走向后面的厨房。 一龙在韩临耳边低声说道:“这玉米我倒是没怎么尝过,听说是外夷带来的,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韩临微微一笑,答到:“自然是不错的。” 玉米原产于拉丁美洲,是印第安人培育的主要粮食作物,原本是体型很小的草,喜高温,经美洲原住民培育多代后才出现较大型的玉米。 16世纪时传入中国,最早记载见于明朝嘉靖三十四年成书的《巩县志》,称其为“玉麦”,其后嘉靖三十九年《平凉府志》称作“番麦”和“西天麦”。“玉米”之名最早见于徐光启的《农政全书》。 到了明朝末年,玉米的种植已达十余省,如山东、河南、河北、安徽等地。可惜玉米这种高产的粮食作物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全国范围内种植的还很少,一直到清朝才大力推广,和玉米有着同样遭遇的还有番薯,所以清朝人口才能够快速增长。 广东现在同样很少这些作物,不过韩临已经让人着手培育推广了。但广西却是玉米在中国最早被种植的地区之一,效果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