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私通款曲 大周,雍胤四年。 “贱人!” 一个声音疾言厉色,周言卿是被人吵醒的。 她困得要命,想起之前闲来无事,背上氧气瓶在三亚玩潜水,但貌似氧气用完了? 她正准备上浮,但是脚抽筋,于是溺水了? 她晕乎乎的睁开眼,下一秒——格老子的,日啊! 这是哪?? …… 周言卿首先看见的,是古香古色的紫木房梁,紫是贵气的颜色,这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奢华寝宫。 她一脸蒙圈的爬起来,这身体单薄羸弱,像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低头看身下,这是一张实芯的黄金龙床,但乍一看好似一张大炕,长足了八九米,足够十来人酣睡。 床帏垂挂紫金二色的轻烟帐,外头竖起一座云雾山峦的木刻屏风。 之前那声‘贱人’,正是从屏风外传来的。 简直活见鬼了! 她一副活似雷劈的表情,狠狠拧了自己大腿里子一把,然后痛得她自己龇牙咧嘴。 这是穿越,还是重生?她赶上潮流了? “哎呀皇上,您醒了?可真是担心死杂家了。” 这时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穿过屏风,满脸献媚活像一只狗腿子。 周言卿一哽。 她飞快扯开自己的衣领,平的?然后闪电一掏,没有? 并没有摸见想象中的二两肉,她心里稍安。可再看那名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她心态又崩了。 万一是天阉呢? 她上辈子是女的,但她大概穿越了,这里是古代,有人管她叫‘皇上’。 然而……古代皇帝,不都是男人吗?当然武则天除外。可她品了又品,自己这穿戴,可不像是女帝武则天的样子,反而更像一名重病的少年? 完了完了,她性转了? 要不是此刻有外人在,她真想扯开裤子检查检查,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天阉……这可真是太糟心了! 周言卿心里慌得一批,但表面稳如老狗,乍一看还挺高冷的。 年轻的太监名叫李全福,他本是在浣衣局当差,后来因眉清目秀,入了大周雍胤帝的青眼,就被雍胤帝弄来身边就近伺候,还赏了一个大内总管的美职。 李全福对外尖酸严厉,但此刻在皇帝面前做小伏低,恨不得鞍前马后以示忠心。 “皇上,您龙体未愈,怎不多休息休息?” 周言卿心想,方才听见一口一个‘贱人’,她哪还睡得着,实在太吵了。 她盯着李全福看了半晌,心想这人长得还行,但眉眼太轻浮,一副奸佞的嘴脸。 这时,周言卿听见屏风外传来一声闷哼。 隔着屏风,她看不见外间情景,但她想起之前李全福曾骂某人‘贱人’。 “外间……是何人?”她效仿古人咬文嚼字。 李全福‘嘿’了一声,做出一副为周言卿不平的表情。 “还不是那梁贵君?他大逆不道,逆乱宫闱,竟趁着皇上重病同一宫中侍卫私通款曲,此等丑事有损皇家颜面,着实可恨!” 周言卿:“???” 这听起来怪怪的,私通款曲是红杏出墙的意思吧。也就是说,她初来乍到,开局就被绿? 但那个‘贵君’又是什么鬼? 乍一听以为是人名,但仔细一品,又觉不对。 因这贵君二字,听起来更像是古代后宫的嫔妃? 类似贵妃? 2 傻子梁贵君 周言卿想了想,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她自己的身份问题。 到底天阉,还是女的?这事让她提心吊胆的。 她想了想电视剧里的九五至尊大猪蹄子,端着架子一脸高冷:“先退下。” 李全福一愣?然后恭谨应声,一溜小步地退至屏风外。 等这地方只剩周言卿一人,她呼出一口气,然后迅如闪电,扯开腰带,她低头往下看。 “咦?还好还好!” 总算踏实了。 看来朕还是个女的,不是男的,也不是天阉,就是这身材太平了。 这时屏风外有声音响起。 “主子……主子您撑着点?” 是一名少年,少年带着哭腔,悲悲惨惨,像是下一秒就能泪流成河。 周言卿慢吞吞的挪下龙床,她这身体太废了,走上一步晃两下,才几步路而已,就已走得她自己气喘吁吁。 扶着墙,穿过云雾山峦的屏风,她看见一名灰衣少年抱着一名蓬头垢面衣襟染血的男子。 李全福手持一柄白拂尘,旁边还有两名小太监捧着紫檀木的托盘,托盘上竟然是染血的长鞭,还有夹指板? 再看少年怀里的男人。 本是修长的手指青青紫紫甚至流了血,指甲缝里钉钢针。 而男人一对乌黑的眼瞳呆滞懵懂,似乎脑子不好使,看得出很傻气,但眸中噙着些儿水雾,恐怕是疼的。 “皇上,您龙体未愈,怎么出来了?” 李全福一步上前,腰杆挺得笔直,像是真的十分关心周言卿。 见周言卿看向梁贵君二人,他又疾言厉色道。 “梁贵君德行有损,不安于室!此等丑事不可外传……皇上,您先坐着,待杂家好好的严惩他一番!” 李全福言罢,大手一挥。 “来人,继续抽,往死里头抽!” 周言卿眼皮一跳,“慢……”慢着。 她正欲阻止,便见灰衣少年神色悲恨,陡然看向她这里。 少年一脸戾气,十分凶煞,咬牙切齿像头狼崽子,恨不能一口咬死周言卿。 但少年似乎知道,大周雍胤帝贵为天子,是一国之君,九五至尊。 他心有忌惮,不敢冒犯。 但他憎恨的眸子陡然看向李全福那里,沙哑的嗓音好似泣着血,声声凄厉。 “李总管!我家主子心智如幼童,从不懂情爱,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李全福眼色一厉:“狗奴才,还敢狡辩!” 李全福一脚踹在少年身上,少年挨了一下,他闷哼出声,眼底的阴翳之色似能流淌而出。 周言卿心里怪怪的。 眼见李全福扬手想甩少年一巴掌,她一步上前,捉住李全福的手。 “够了。” 李全福:“皇上?” 周言卿一脸无语,因为…… 她这身体是女的,但外表如少年,是世人眼中的皇帝。 皇帝的后宫竟然不是女妃,而是‘贵君’? 天啊噜,那岂不是代表,在外人看来,自己这个皇帝喜欢男人,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换言之就是一个小基佬? 她一脸蒙圈,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太炸裂了。 3 朕为一国天子 4 姓梁的傻子留不得 5 摄政王来了 6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周言卿抬头一看,守在御书房外的禁林军跪了一片。 来人紫衣贵重,像披星戴月,有盛世繁华。 他狭长的眉宇渲染出凌厉冷淡,薄唇如削似血如妖,但唇角向下压了几分,衬出男人的寡然冷血,也为他增添几分不世的尊贵,冷然出尘。 周言卿仰起下巴颏,她必须仰视摄政王。 因为摄政王的个子实在太高了,目测他至少一八五,甚至没准一八八? 宽肩窄腰大长腿,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比例十分完美,贵气的紫衣穿在他身上,显得雍容迭丽,华宇横生。 “朕还没活腻,这个皇帝自然是想当的,退位还是免了吧。” 想也知道如果退位肯定没有好下场,尤其是…… 她之前翻了不少奏章,看得出小皇帝从前作孽不少。 摄政王萧衍冷冰冰地瞥了周言卿一眼,旋即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好似这里是他的萧王府,而不是帝王天子的皇宫御书房。 他眉宇冷情,神色莫测地睨视周言卿,深沉黑眸宛似长夜,万籁俱寂,生灵寂灭。而那一身气场更是如魔神一般,看得周言卿心惊肉跳。 从前生活在和平年代,但她敢断定,这个摄政王人有多美心有多黑,肯定是个见过血的主儿,自带尸山血海的出场背景。 甚至就连这人身上,都像是有一股子血腥味儿,像是刚刚杀过人? “既然皇上无意退位,近日做的这些事,便有些过了。” 他语气冷淡,神色也冷淡,却像是敲打,一开口就咄咄逼人。 “放梁贵君出宫。反正皇上后宫脔宠百余人,也不差梁贵君这一个。” 周言卿眼角一抽。 脔宠,百余脔宠? 小皇帝这是想干嘛?米青尽人亡吗? 不对,小皇帝没那玩意儿,而且还是一个女儿身。为了隐瞒性别,肯定不曾巫山云雨过,要不然早就露馅了。 因此后宫豢养的脔宠差不多是摆设,顶多是搁在宫里养养眼? 周言卿往后一靠。 “朕孤陋寡闻,今日王爷为梁贵君出头,不知王爷又是怎么想的?可是王爷和梁贵君有私交,又或者是受人所托?” 摄政王一脸厌烦地看着周言卿。 “本王进宫不是来找皇上叙旧的,放人!” 呀呵! 周言卿乐了。 这是不想跟她磨叽,想速战速决? 但巧了,她周言卿小肚鸡肠脾气大。 要是这摄政王好言相劝客气一点,那梁贵君放也就放了。 可瞧瞧这狗男人什么态度?像使唤一条狗似的。 周言卿心想,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她这个人,从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人家对她不客气,她也懒得摆出好脸色。 “滚吧。” 她施施然地吐出两个字。 摄政王微愣,幽黑深邃的眸子陡然看向周言卿。 周言卿笑吟吟的,好整以暇。 “王爷聋了?听不懂吗?朕让王爷……滚啊!” 7 四面楚歌,八面埋伏 8 朕是个背锅帝 如果皇上想灭口…… 李赞心下思量,旋即咬牙道。 “当年奴才这条命是皇上救的,奴才还有一句,请皇上务必要对梁贵君好一点,他曾是我大周的吉神!” 之后,咚地一声,李赞一头磕在地上,当场就见了血。 周言卿:“???” 她一脸无语地瞪了瞪眼。心想朕还没发话呢,没做任何表示呢。 这小子是不是太聪明了? 简直是人精,太擅长揣摩人心了。 周言卿按了按太阳穴,“来人,宣太医!” …… 当天下午,李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他没死? 头像是炸裂一样。 他晕乎乎的摸了摸自己磕破的脑门,眼底意外之中又暗含窃喜。 紧接着,他看见皇上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两颗核桃,像玩杂耍似的,抛了这个接住那个,抛了那个又接住这个。 “醒了?” 周言卿看向坐在床上的李赞。 对方做出一副傻乎乎的表情,让她想起自己今晨穿越时,也曾像李赞这样一脸懵逼。 李赞麻溜下地,期间还晃了晃,实在是脑震荡晕的不行。 太医曾为他看过,头盖骨都差点裂开了,这小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真狠。 周言卿看了他两眼。 “活着吧,这皇宫内外三步一坑、五步一雷,朕需要一个心腹,不过……” 她突然甩出一个小瓶子:“吃了!” 李赞愣了愣,然后依言打开瓶子,是一枚黑溜溜的小丸子。 他猜测可能是类似皇家培养死士的毒药?但他并没犹豫,十分干脆地塞进口中,囫囵吞枣的咽下肚。 “每月初一十五来找朕要解药,否则肠穿肚烂。” 李赞认真记下。 周言卿又看了李赞半晌,她其实不信任李赞。 对她而言李赞仅仅只是一名陌生人,即便李赞以死表忠心,但也要想想有没有可能……李赞是示敌以弱? 是拿命在搏,是某人按在皇帝身边的眼线探子?借此换取帝王的信任? 她想的有点多,但不论如何她不想让李赞死。 封建帝王可以一言不合就杀人脑袋,但她来自法制,尚未经历那些残忍血腥的洗礼。至少目前为止,心性不够狠。 所以李赞还是活着吧,珍惜她这份善意。 身在局中,周言卿心里没谱。但她也明白,她这个身份、这个位置,有很多事,由不得她。 就比如杀人见血这种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她这性格迟早得变上一变。 因为皇帝是坑,而她是个背锅帝。 满朝文武作乱,如果她继续当这个皇帝还好些,可以设法攥住一些力量培养班底,让那些作妖的大臣们投鼠忌器。 而如果是直接从这个位置退下来,想也知道,这绝不可能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儿。 以她粗略了解,小皇帝以前肯定杀过很多人,有很多仇家。倘若她不再是皇帝,昔日仇家找上门,她毫无招架之力,肯定得因从前那些黑锅凄凄惨惨死透透。 这时。 “皇上!皇上不好了,那傻子梁贵君又生事了,他的人把岑平君揍了!!” 9 邪神 周言卿看向李赞。 李赞一哆嗦,他头皮发麻。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要以为皇上是不是看穿了他? 李赞连忙收敛心神提示周言卿。 “皇上,岑平君是您后宫脔宠之一,其父是礼部尚书,近日在您面前很是得宠。” 周言卿眉眼一扬,“摆驾!” …… 冲宵宫。 傻子梁贵君之前一身伤,稍早之前已处理过,目下傻子正趴在窗户上,一脸呆滞懵懂地望着窗外那些人。 灰衣少年名叫方觉,是梁贵君的侍从,自幼服侍梁贵君。 而上个月,大周年祭。 雍胤帝微服出游邂逅貌美惊人的傻子梁贵君,当场下达圣旨把人弄进宫,方觉以就近伺候为名,跟着梁贵君一起入了宫。 眼下冲宵宫门前,灰衣方觉一脸阴翳地看着宫门口作妖哭闹的那堆人。 其中有一名男子身着宫衣,身段柔韧,肤色比女子还要白皙几分,一身的脂粉味儿,水眸似媚,却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嚣张气势。 “狗奴才不得好死!本君有平君之位,这下贱的奴才竟还敢对本君大不敬,快拿下他!” 岑平君尖着嗓子叫嚣,呼啦啦的一堆人瞬间包围了少年方觉。 方觉眉眼很冷,而岑平君还不罢休。他刻薄的唇扬起一抹嘲笑,瞥了爬窗偷窥的梁贵君一眼。 “掌他的嘴,他敢对本君动手,便剁了他那只手!再抠掉眼珠子,腌在缸子里制作成人彘,也好让宫里宫外的人都看看,这便是得罪本君的下场!” 方觉的脸色越来越冷了。 他那个傻主子像是还没听明白,直至见呼啦啦的一堆人一哄而上,方觉隐忍着没反抗。 傻子梁贵君像是看出一点门道来,慢半拍地喊了声:“觉觉!” 他之前被太监李全福打断了一条腿,身上鞭伤共计十八道,两只手因为曾上过夹指板,指缝又曾钉进过钢针,目下两手包的像是两只大粽子。 他瘸着腿从冲宵宫里蹦出来,那模样有些可笑,但那神色,乍一看竟然还挺凶? “不准碰觉觉!” 梁问炘的眼睛火亮火亮,明如火炬。 方觉眼皮一跳:“主子,回去!” 梁问炘傻傻的:“不行,觉觉不能死。” 然后梁问炘继续凶凶的看向岑平君及其爪牙们。 “不准碰觉觉,离开我的冲宵宫!” 他乌黑眼瞳本是干净剔透像一池春水,但此刻好似又黑色的光在眸中沉浮。 天上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而他满头漆黑乌亮的长发竟然在狂舞。 “离开这里!” 他又一次坚定的表示,这人变得有些妖异,像一尊邪神。 岑平君赫然后退,而他带来的那些爪牙也全都被这个傻子震慑住了。 “主子!”方觉大惊失色,一把握住梁问炘的手臂。 本是狂舞的长发突兀平息下来,梁问炘傻乎乎的眨巴眨巴眼:“觉觉是弟弟,不可以欺负觉觉。” 方觉心里一酸,之后握住他主子的胳膊。 “主子,不要生气,不能……生气。” 曾有人称他家主子为福星神童,是吉神转世。 然而自从主子变傻之后,很多人都把主子当灾星邪神,可那神秘的力量用起来折寿。 10 朕的贵君邪性啊 11 我还是不是您的小宝贝了 12 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往方觉身上泼了盆脏水,方觉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然而心底还是升起了几分讽刺。 人情世故,便是如此。 昔日他家主子刚进宫时,那时候正值皇上的新鲜感还没过,满后宫的主子太监有一个算一个,鞍前马后溜须不断。 后来皇上厌弃了主子,这冲宵宫的门庭也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甚至就连宫中伺候的太监们,也全都生出了二心。 周言卿从座椅中起身,她看向灰衣少年方觉。 “此事当真?” 方觉寂寥的垂下眼睛。 “当不当真又如何?皇上宠信岑平君,怕是早已在心里判定了方觉的死罪。方觉只求主子能平安。” 之后方觉撩起下摆,咚地一声跪了下来,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方觉,任皇上处置!” 他一脸麻木地闭上眼,已知自己今日下场好不了。 周言卿:“……” 这场面一时之间静得非常,得意者眉梢暗喜,失意者心如死灰。 傻子梁问炘一脸莫名地看了看这个,又瞅了瞅那个,他过分天真的脑子此刻尚未反应过来,但他知道他不喜欢方觉下跪。 “觉觉?”他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腿,蹦至方觉的身边。 方觉攥住了手心,闭着嘴一言不发。 他本是孤儿,当年父母相继因病过世,是主子见他可怜收容他,让他有吃有穿得以活命。 当时主子还没傻,他至今都还记得,年幼时的主子惊才风逸,似一抹皎月有净世之姿。 后来主子傻了,他就想,他这条命是主子的,他能为主子做的不多。主子视他如亲弟,而他拿主子当成他的命。只要能护住主子,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可这深宫是吃人的地方! 他只求摄政王的动作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趁主子还活着,尽快剪除狗皇帝的羽翼,推翻暴政,带主子出宫,而不是为他家的傻主子收尸。 想完了这一切,方觉抹了一把脸。 “私通侍卫的事,不是主子干的,是奴才,所有一切,全是奴才,奴才认了。” “奴才愿以命赎罪。” “主子他是无辜的,奴才只求皇上不要牵连主子,就让他……” 方觉痛苦的闭了闭眼。 “就让他,在这冲宵宫里,自生自灭吧!” 方觉深深地叩了一个头。 这时岑平君哼道。 “狗奴才还真是好算计!事情全让他揽下了,想把梁贵君摘干净?可早先那侍卫的玉佩可是从梁贵君枕头底下搜出来的,显然这真正出墙的人,可不是他这个奴才,而是梁贵君这正主儿。” 岑平君冲着周言卿拱手。 “皇上?臣求圣旨一道,也好让这满后宫的男人们开开眼,打个榜样,免得后人效仿,搅我后宫龙地不得安宁!” 这是存心想把梁贵君和侍从方觉一块弄死。 方觉陡然看向岑平君,如果眼神能杀人,他肯定早已将岑平君千刀万剐。 但岑平君不以为意。 在他心里方觉早已是一个死人,况且就算不是死人,也顶多只是一条看门狗罢了,他还能翻出浪花来不成。 13 大猪蹄子周言卿 14 天生魂香 15 帝星,紫微入世 16 就一口,真的就一口 17 香香,快康康我 周言卿拿起一只精美镂空的小香炉,往里面搁了一点名贵御贡的无烟炭。 这东西做起来容易,只是此前大伙似乎没往这方面想,没开这个窍。 等做好古代版的暖宝宝之后,她往怀里一揣,心里美滋滋的。 “嗯,应该再做个外兜小布包,把它包上,要不然热度一上来,隔着香炉摸着还怪烫手的。” 小太监李赞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观察周言卿半晌,周言卿瞟她一眼,心里想,这个李赞……最好老实一点。 她垂了垂眸,这时她身后的人形大尾巴梁问炘,用他包成大粽子的手轻轻碰碰周言卿。 “香香,就一口,好不?” 问的老认真了。 周言卿:呵呵,男人! 一口之后又一口,完了一口还有下一口! 她也是无奈了。 “贵君,咱自重一点,不行么?况且朕不是给你龙涎香了吗?” 梁问炘皱着脸:“可是,香香的香,又不是那个香。香香好闻,那个不好闻。” 周言卿不懂这有什么区别,于是更加无语了。 她已经放弃拯救了。 她在想,如果她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如果她真是大周的雍胤帝,这会子应该大喊一声来人,拖出去斩了! 再不然就是,直接让人把梁问炘这只傻乎乎的粘豆包叉出去。 可是看着傻子清澈干净的眼睛,这漂亮的脸蛋令她心软,更何况…… 周言卿不禁看向小太监李赞那里,她眸子里幽幽的。 事到如今,或许真正发自内心想要亲近她的,也就只有这个傻子了。 “香香不开心?” 梁问炘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但嘴角一点点耷拉下来,眼神里像是闪烁不详的凶光。 那凶光又黑又沉。 可看起来依旧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唯有墨黑的长发,在身后轻轻扫动,像是要起舞一般。 周言卿没发觉梁问炘的异常,下意识回答:“不是不开心,是太坑爹了,朕无奈。” 梁问炘的眼神变得更凶了,定定看了周言卿一眼,他轻轻的,小小声的咕哝。 “香香不能不开心。香香不开心,就不好闻了,不好闻,我会头痛的。” 他声如蚊蚋,周言卿只知他嘀咕,却没听清他嘀咕的内容。 之后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怪不适应的。 因为在这之前梁问炘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但这回怎么没跟上来呢? 她狐疑地回头一看,就见…… 梁问炘两只手,本因受伤包成粽子,但现在渗血的白布被拆开。 他惨不忍睹的手青青紫紫,却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 噗呲一声,凶狠一捅。 白刃瞬间没入小太监李赞的身体。 梁问炘笑得怪高兴的,眉眼弯弯,依然清澈得很,满是天真无邪。 “这样,香香就可以开心了,就可以香香了!” 他大大方方地露出笑脸,冲着周言卿这里邀功似的满眼期待。 香香,快康康我! 我帮香香解决一个小麻烦。 我是不是好棒棒? 香香快让我闻闻好不好? 周言卿的表情,一点一点撕裂。 她看见小太监李赞倒在血泊之中,腹部插着一把刀,伤口不断涌出血。 她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变白了…… 18 贵君的狗鼻子能辨忠奸 19 蒙主宠召傻狗子 20 要不,弄死得了 21 七杀七煞 气宇深沉的摄政王紫衣华贵,萧衍冷瞥季翡修一眼。 “能弄死早死弄死了,琉沐说过,他不能死。他一死,咱们这些人,也全都玩完了。” “啧。” 季翡修懒洋洋坐着,好似一把懒骨头,坐没坐相,东倒西歪的。 他单手支着腮:“就不能让琉沐想想办法?他不是国师吗?不是擅长奇门遁甲卦算占卜吗?那姓梁的闯祸精我真是烦他烦的要死。” 摄政王萧衍沉吟了半晌:“梁问炘一死,我们七人也必死无疑。” 两相对视,之后都有点无奈。 这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七杀七煞无一不是权倾一方的尊贵人物,外人不知,但他们自己心里门清。 同气连枝! 即便不是亲生兄弟,但性命相织,尤其是七人之中执掌青铜令,号称‘第三天玑,禄存’的楚琉沐,也就是倾天阁那位隐居山上的白衣国师。 国师曾断言他们七人全是从一名傻子身子里分裂出来的,这岂不是可笑? 季翡修早年得知这事时,本是不信这个邪。但后来曾出过一些事,他发现这事还真是邪性得很! 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发’是傻子梁问炘,全身是七杀七煞这七人。 比如梁问炘平时头痛脑热,另外七人互相有感,又比如今日梁问炘在宫里被李全福磋磨了一顿,他伤在哪,其余七人便要痛在哪儿。 就比如这会子,季翡修捧着暖呼呼的藏袖炉,但他两只手在抖。 并且他本是桃李生姿,娇艳得很,可今日好似生了场大病,那娇艳的俊容都失色了不少,像是透着些儿惨白。 摄政王萧衍也好不到哪去,因为梁问炘被李全福打断一条腿,此刻萧衍无意识地抚摸着左腿的膝盖。 而这些,全是因为梁问炘那边出了事,他们被连坐,被这同气连枝连累的。 季翡修模样妖媚,但眼底满是疲累。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都生无可恋了。 摄政王萧衍比他沉着一些。 “当务之急是保梁问炘,他伤了雍胤帝身边的太监,以雍胤帝的性格不可能无视,定会严惩于他。” “啧。” 季翡修砸着舌:“那傻子还不如趁早死了完事!” 然而他也只是念叨念叨,该做的事儿却一点都不含糊。 须臾之后。 季翡修乘坐马车直奔宫门,摄政王萧衍神色冷厉,他回想今日他曾进过宫,本是想让雍胤帝放梁问炘出宫。 但雍胤帝直接让他滚,还笑吟吟的。 萧衍脸色一阴,他捧着一杯热茶,但却半眯着眼,连着几条命令下达下去,如蛟龙翻身,瞬间搅动了汴京风云。 …… 紫宸宫外,一名灰衣少年长跪不起。 季家那位爷大大方方的进宫,龙椅上的小狗登基至今已四年,起初七杀七煞懒得管事,但架不住小狗本是手握先帝留下的班底,拿着一把好牌却打得稀烂。 以至于如今小狗已被架空的差不多了。 目前朝堂分为两派,一派是以七杀七煞这些人为首,而另外一派则是来自孝贤太后那一脉。 22 这是哪来的小妖精 皇帝?这九五至尊固然尊贵,但也就是听着风光。 事到如今,龙椅上的皇帝也就只剩下几分虚名罢了,早已大权旁落了。 就比如…… 大周的雍胤帝动不动就连着十天半个月不上朝,满朝文武的奏章抄誉成两份。一份送去摄政王那里,一份送去孝贤老太后那边,等这二人过目之后再差人送去御书房。 而一些个事情,雍胤帝说了不算,得摄政王和孝贤太后发了话才行。 至于这皇宫重地? 季家这位爷更是说闯就闯,都不必通传的,那闲庭信步的样子更是如同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 …… 季翡修来时,正好看见侍从方觉跪在紫宸宫外。 方觉肩上落了不少雪,冻得脸面发青,看那样子像是已跪了挺长时间。 “呵,蠢货。” 季翡修扫了方觉一眼,之后揣着藏袖炉,晃晃悠悠地走进紫宸宫。 此刻周言卿还不知方觉为了他家主子长跪不起的事情,那少年鸟鸟悄悄的,赶来紫宸宫就直接跪下。 满宫的太监侍卫见皇帝因李赞重伤脸色不好,心道这梁贵君准是要凉凉。贵君的侍从方觉跪就跪吧,可没人敢在这种时候触怒皇上的眉头。 毕竟…… 虽说皇上如今基本不管事了,帝王失格,手无实权,也管不了事。 可往日一言不合就杀人脑袋的威名却还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论如何皇上手中依然攥着二十万私兵,另外还有先帝留下的死士营。 有这些底牌在,只要皇上自己不作死,基本可以确保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 毕竟摄政王和孝贤太后相互敌对打擂台,雍胤帝的龙椅算是双方人马相互制衡的结果。 两边腾不出手收拾小皇帝,真正的大敌是彼此。 在彻底解决对方前,双方也懒得为了小皇帝折损自己的兵力。 …… 紫宸宫大殿。 傻子梁问炘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正在被周言卿罚站。 周言卿心想这可真是太糟心了,她在琢磨如何处置梁问炘? 她不是不懂,大概能明白几分,梁问炘对李赞捅刀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但……一个遵纪守法的现代人,面对古代的说杀就杀,她也真心感觉这太操蛋了。 “香香……” 梁问炘委委屈屈的,他抽抽鼻子,瞄瞄周言卿手边的栗子糕,想吃! 虽然香香很香,但他都饿了一大天了。 闻香又不顶饿,吃不饱肚子,他五脏六腑都唱起空城计了,一个劲地咕噜噜,腹鸣像打雷。 周言卿无语,这人的心到底有多大? 半晌,她抄起那碟栗子糕塞进梁问炘怀中,不然她会有一种感觉,小白菜啊地里黄,像是自己在虐待一个小可怜。 梁问炘下意识地接住栗子糕,然后又傻乎乎的得寸进尺。 “香香,我手手痛,我腿痛,我身体也痛,我脑袋也好疼……” 最后才噘着嘴凑近周言卿,十分大胆地说出重点:“香香你喂我好不好?” 他干净清澈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脸颊也红扑扑的,心里想,要是香香喂他,不可避免发生肢体接触,那……挨得近了,香香就更香了! 周言卿:“???” 这到底是哪来的撒娇耍赖小妖精? “你知道错了没!” 23 好意思炫耀 她故意摆出一副凶凶的表情。 傻子回以困惑:“错了?没错呀?” 傻兮兮地回答一句,见周言卿脸色更不好了。 傻子抖了个机灵,伸出他惨不忍睹的爪爪扯了扯周言卿的衣袖。 “香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生气就不香了,闻着难受。” “而且呀……那个李赞他不好,他臭,他是沐沐的人,他会伤害香香的!衍衍说这叫先下手为强?” 周言卿抿了抿唇。 虽然不清楚‘沐沐’是谁,但梁问炘口中的衍衍听起来像‘燕燕’,她想了半天,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衍衍是摄政王萧衍。 李赞背后另有山头。 果然她的直觉没有错,李赞是不可信的。 但对于开刀手术极大限度地救了李赞这件事,她并不后悔。 另外就是…… 周言卿再次无语了。 这家伙到底把她当什么?一个移动的人形香囊吗? 还有她到底哪香了? 这宫里点着龙涎香,她身上沾上龙涎香的味儿,可之前她不是也赏赐给他一壶龙涎香。 但他振振有词,说她身上的香气不是龙涎香。 周言卿有点迷糊。 最后—— 算了!大概朕和贵君的脑回路不同? “你以前杀过人吗?” 她往后靠了靠,安然坐在座椅中,好整以暇地审视梁问炘。 傻子十分老实,但笑得甜甜的。 “杀过呀,好多好多呢!我二叔骂我傻,他还踹我。我就把他杀掉啦……啊不对,我只是拍他一掌,他没有死哦,但他坐轮椅,残废了呢。” 之后一脸无辜,继续天真无邪。 他玩着他自己青青紫紫的手指头。 “还有呀,觉觉说我是十岁变傻的,以前大家都对我很好,但自从我傻了,他们就对我不好了,还骂我没用……有好多人欺负我,然后那些人就死啦!” 之后又开始细数。 “一、二、三、四、五……十八、十九……四十一……” “呀!” 他叫了一声,然后笑得开开心心。 “我杀过一百八十九个人呢!” 然后一脸献媚地看向周言卿,像是在说,香香,快康康我! 我是不是好厉害?快夸我! 周言卿脸皮子狠狠一抽。 这哪里是傻?这是神经病还差不多!还有这人的记性得是多好? 杀人如麻,却能记住他自己杀过多少,还报出一个十分精准的数字? 她心累地抹了一把脸。 正这时。 “蠢东西,还好意思炫耀!” 周言卿循声一看,就见一名红衣似火的俊美男子,半眯着妩媚多情的丹凤眼。 妖娆男子带着呼啦啦的一群人进入紫宸宫。 他唇角噙着一抹凉薄的浅笑,眸子里满是尖锐嘲讽。 妖色极艳,祸国殃民,美得惊世,但也邪肆。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蠢?” 季翡修咬着牙,恨恨地瞪了梁问炘一眼。 拜这傻子所赐,今日从一大早开始,他先是前胸后背疼,然后手疼、腿疼……当时痛得他都差点打滚了,后来突然舒坦了,那种舒坦很诡异。 让他即便一身伤,但又十分愉悦? 大概就是痛并快乐着。 24 惹不起 鉴于这份不明根由的愉悦感,季翡修心情还挺不错的。 但他对梁问炘依然很是恨铁不成钢。 “我说过你多少回了?又不是不会武,怎么总是迟迟钝钝,反应要慢好几拍?就算一只螃蟹都比你灵敏,你怎么总是在挨了欺负之后才出手?能不能再多长点脑子?” 梁问炘傻傻歪着头,干净清澈的眼睛依然清晰剔透。 他鼻尖一抽,像是嗅了嗅,然后一脸认真说:“臭烘烘,你离我远一点!” 然后一板一眼的:“我不喜欢你,你太臭了,臭得我都快闻不到香香身上的香了!” 季翡修一哽?这傻子没准是天生克他的。 他突兀地眯了一下眼。 “你再敢比比一句试试看?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扔进粪坑里!” 梁问炘眼神动了动,然后闭上嘴,但一对璀璨明亮的眼睛乌溜溜的。 再之后,哐——当——!! 自大周开国以来坚挺至今的宫廷梁柱突然崩塌。 而且那梁柱还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不砸别人,专砸季翡修。对准了季翡修的脑门,迎头一下子! 周言卿一脸错愕目睹这一切。 之后就见美色嚣张的妖孽一脸蒙圈,摇摇晃晃的摔在地上,竟然当场扑街,竟然昏迷了? 周言卿吞了吞口水。她看向梁问炘,心底再次坚定了一件事。 朕这个贵君,邪性啊! 果然是老天爷的亲儿子,金手指贼大? 就比如刚才,贵君被妖孽毒舌,被妖孽喷得体无完肤。 人家也不比比,直接哐当一下子,砸得你当场跪下,让你扑街! 周言卿:“……” 朕,还是闭嘴吧。 贵君太邪性,惹不起,惹不起,真心惹不起。 …… 梁问炘干完坏事,傻乎乎地看了周言卿一眼,那神色还挺小心翼翼的,但眉眼满无辜。 好像在说,香香,不关我的事,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周言卿心累的按了按眉心,紧随其后突然问道:“你会武?” 他挺直身板一脸骄傲:“我很厉害的!” 周言卿:“……那为什么今早李全福对你下手你不反抗?任由他对你上刑?有摄政王保你,就算你直接弄死他,也出不了什么事。”反正有摄政王萧衍给他兜底。 他卡壳一下下,然后薄唇轻启,傻乎乎的‘啊’了一声。 “对哦!我可以揍他的?” 周言卿:“???” 行叭,看来是真傻。 这神经太粗了,这也太迟钝了? 感情您是没想起来您会武? 所以才任人鱼肉搞得自己一身伤? …… 季翡修来时带了不少人,他那些爪牙见季翡修当场,吓得赶紧冲过来扶起季翡修。 周言卿淡定坐着,反正某人毒舌嘴贱自作自受,而且又不是她干的,她心安理得。 一名侍卫拿出一只精美的鼻烟壶,季翡修被鼻烟壶刺激醒了。 醒来那一瞬间还迷迷糊糊的,抬手一摸,满手是血。 他咬紧了腮帮子,本是妩媚多情的丹凤眼骤然变阴。 他神色狰狞地看向梁问炘。 25 爷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梁问炘一接触到季翡修吓人的眼神,就赶紧缩到周言卿身后。 “香香,我好怕怕?” 他一副文弱可怜的无辜样子,轻轻扯扯周言卿衣袖,说得还挺认真。 周言卿:“哈?” 不好意思,朕笑了。 红衣妖孽,你真太惨了! 真是好惨一男的! …… 周言卿猜测,妖孽进宫肯定是为了梁问炘。 哪怕毒舌嘴贱,满脸都是对梁问炘的嫌弃,但他的‘目的’,大概和摄政王一样,想让皇帝放梁问炘出宫。 然而很可惜,他姑且……算是一腔好意吧,但人家梁问炘不领情呀! 哈哈哈。 周言卿笑吟吟的,妥妥的幸灾乐祸。 真太惨了! …… 季翡修心里气得都快骂街了,梁问炘你个大傻逼!爷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当然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俊美妖孽的男子祸国殃民,他眉梢一挑,淡定安然,脸皮贼厚地做出一副八风不动的表情,像是之前扑街一事已经完全被他掀篇了。 但他阴森森地盯着梁问炘,见梁问炘躲在周言卿身后,看见梁问炘眼神里对周言卿的依赖和喜欢。 他‘呵呵’一声。 狭长妩媚的眸子风情万种,好似桃李争开。 他妖冶靡艳,突地一步上前,一把扯住周言卿的衣领。 下一刻,猛然俯首,一口衔住她的唇! 周言卿:??? 她本隔岸观火,哪知这把火竟然烧到她自己的身上来? 她猛地瞪大眼。 他竟然亲了她?竟然亲了她! 朕被轻薄了? 而再看季翡修,他这人是典型的外热内冷。 看似如一把烈火,一身妖色像是能焚天灭地,然而他的唇很冷,眼也冷,冷的像是冰。 就算他吻她,可他吻的太轻率,丝毫没用心,更加谈不上感情。他俊丽的眼瞳深处更是蓄满了平淡。 周言卿:“……” 她被迫和他大眼瞪小眼,心里很快就想明白了,小宇宙也直接就炸了。 敲尼玛的!这可是老子的初吻,是朕的初吻! 这王八犊子竟敢对朕耍流氓? 她扬手啪叽一下子,猝不及防地抽了季翡修一巴掌。一张漂亮的小脸阴沉如墨,水亮的星辰眸子更是酿满了厌恶。 季翡修一怔? 之后眼神有点阴,妖艳的俊容娇娇的,但神色满是病态,活似精分附体。 他舔了一口自己的嘴唇,像是在回味。但马上又黑脸,他心底窜起一阵一阵恶心…… 世人以为季四爷风流成性,以为他换女人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主要是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整天懒洋洋,一看就是一个不省心的,是个浪荡的玩意儿。 但,是做生意不好玩,还是赚小钱钱不香? 他这人是财奴,一心向钱看、向厚赚,无心烟柳,不爱风花雪月,更是懒得逢场作戏,对女人毫无性趣。 因此这其实也是季翡修的初吻。 他大概是气昏头了。 肯定是脑子抽了,再不然就是……他看向梁问炘。 再不然就是受这傻子影响。 傻子喜欢小皇帝,刚才他憋了一肚子火,等回过神来已经下嘴了。 26 持靓行凶 27 敢耍流氓,朕削不死你 28 阳奉阴违 29 喜怒哀乐不由己 30 收服李赞一 “我……”还活着吗? 李赞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感受着腹部传来的痛楚。他脸色苍白,唇也有些干,却一副如梦似幻的表情。 活着的感觉,太不真实。 他想起梁贵君捅了他一刀,皇上让他吃酒膏。之后他似乎看见,皇上拿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在他肚子上划了一刀,有血珠从皮下渗出…… 毫无疑问,他能活着,全靠皇上,是皇上救了他。 那样的伤本来必死无疑,他这是白捡了一条命。 就像是当年,在他十岁入宫之前,曾偶遇当时还是大周九皇子的皇上,当时也是皇上阴差阳错的救了他一命,他起初是为了报恩才进宫的。 可是私心逐渐被大义取代,在亲眼目睹皇上作了那些恶之后,他的想法渐渐变了。 他在想,皇上不再是皇上,就算情有可原,就算是九龙夺嫡伤了皇上的心,才令皇上性情大变的……可是变化之后的皇上,不再仁慈,失了帝格,更不配为这大周的君主。 令江山染血,使百姓民不聊生,挑衅周边四国,置天下于水火。 而这样的皇帝,他不愿愚忠。 所以当国师的人找上他,他愿意为国师效力,愿意做国师的眼线。 可是如果皇上遭遇危险,他也愿意以身为盾,为皇上抵挡来自外界的伤害。 这两者矛盾,但在他看来并不冲突。 大义和私情同在,事关天下的大义,以及个人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在努力兼顾。 但今日不知为何突然生出几分复杂的感触来。 “皇上……” 小太监李赞失神喃喃。 “醒了?” 李赞吓了一大跳,陡然侧首一看,就见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一抹残影,年轻的帝王恰似少年。 雪肤无瑕,如羊脂白玉,但一身病弱惨气,看起来似命不久矣。 尤其是在这昏黑暗沉的寂静深夜里,更显脆弱静谧,令人一看,便忍不住地想要怜惜呵护。 然而眉眼又酝酿着一抹凌厉坚毅,可见并不如外表彰显的娇柔惨弱,内心其实是一个刚烈勇敢的灵魂。 周言卿一杯接一杯,她面前是一壶酒,酒壶已见了底。 她眸色清寂,但心底好似点起一把火,这令她很烦。 她真的很厌烦类似的事情,她本性懒惰,只想佛系生活,不喜争夺,但不是不擅长争夺。 她徐徐看向小太监李赞,就见李赞一副恍惚日如梦的表情。 “醒醒,回神了!” 李赞倏地一下警醒过来。他连忙坐好,两只手搭在腿上,谦卑地垂下了头。 周言卿拿起一张画像,“这个三角眼他叫什么?” 画像是她早先闲着无事画的素描。 李赞本来还有点懵,但定睛一看……好高超的画技! 只见画上之人栩栩如生,满是轻佻魅惑的风情,好似随时都能从画中走入人世。 李赞惊得瞪大眼,之后又脸皮一抽。 三角眼? 这画上之人分明是富可敌国的季四爷。 季四爷一对多情妩媚的丹凤眼,妖娆天下,祸国殃民,曾迷的不少王侯贵女芳心失魂。 可落在皇上口中,怎就变成了獐头鼠目的三角眼? 31 收服李赞二 32 天家无情,为帝冷血 33朕,奖罚分明 34今日作的死,全是悲伤的泪 35姓季的,洗脖子等着 36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37问问,梁问炘的问 周言卿又笑。 “那么以后,贵君还会继续对我好吗?还是会像对付季翡修那样对待我?” 他马上睁大眼,用力板脸做出一副好严肃的表情。 “当然不会!香香又不坏!” 真不懂他是如何分辨善恶的,她自认算不上好人。 她失笑,然后从袋子里扒拉了半天,最后拿出一些东西。 “贵君用过早膳没?” 他老老实实的摇着头,眼巴巴的瞅着他,同时抱住他自己的肚子:“香香,问问好饿的。” 问问,梁问炘的问。 周言卿垂眸笑弯一对皎月似的眸。 她想,她有点喜欢这个‘问问’了。 “好,那咱们就吃顿好的!” 他对她是善意,无论起源如何,但至少他想对她好,并且以实际行动来表彰。 这份情,她得领。 拍拍梁问炘蠢萌萌的狗头,她转身走进紫宸宫后头。 这大周的皇宫有些奇怪。虽有御膳房,但各个宫中也设立小灶。 梁问炘哼哧哼哧地拖着那个大袋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周言卿身后。周言卿回头看他一眼:“我来吧。” 她伸手要接过袋子,她这贵君身上有伤,而且腿脚还不便。 但梁问炘十分麻利地侧身一闪,“不可以!” 他努力做出严肃表情凝视周言卿。 “香香力气小,香香爱生病,香香身体不好……” 最后他才认认真真说:“这些东西加起来两百多斤呢,我来,不可以让香香受累!” 周言卿再一次忍俊不禁。 …… 紫宸宫被季家那位爷断粮,林文洲和尹韶匆匆出宫,心道皇上还饿着肚子呢,于是二人一身常服典当了夜明珠,迅速买了一批粮食回皇宫。 然而紫宸宫内。 “怎么这么香?”年岁稍小一点的尹韶瞪圆了眼睛。他们两个此刻正处于紫宸宫的宫门口,但那香味勾得尹韶狠狠吞了吞口水。 反而是林文洲,比起对这份食物香气的好奇,他更疑惑紫宸宫的粮食是从哪来的?难不成是季四爷那边松口了? 尹韶又狠狠闻了两口……“这是肉吧?文洲哥,这肉炖的好香啊!宫里啥时来了一位手艺这么好的御厨?以前都没听说过。” “走吧,皇上在宫里等着呢。” 林文洲一步当先,尹韶的心情陡然失落。 “文洲哥,以前狗皇帝……不对,以前皇上偏心那个李全福,皇上真能为咱们伸冤吗?” 林文洲波澜不惊。 “无论如何,总得一试。以皇上目前的能力,朝堂上的事儿管不了,也不能管,但至少这皇宫之内……尹韶,死士营的青鬼大人偕同十万人马神出鬼没,另外皇上手里攥着二十万私兵。就算李全福背靠太后。但……倘若皇上出手,就算是孝贤太后,以当前局势,也只得忍着!” 死士加私兵,皇上手中总共三十万兵马,且全是精兵良兵。就算不能以一敌百,但灭对方五十万人马轻而易举。 李全福背靠孝贤太后。 而今太后忙着对付以国师和摄政王为首的那些人,分身无暇,只能放置着皇上,至于李全福…… 38就算助纣为虐也认了 39 林文洲也太幽默了 40被她卖了还在帮她数钱呢 41他主子,又戏精附体了 42全阴之命 43萧衍这样子怪恶心人的 缘由不同,但异曲同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病相怜。 这时,萧衍突兀一怔,他俯瞰窗外,只见行人踵踵,而一抹丽色好似艳开十里,渲染了一方天地,令这灰哀的长空都因她染上一抹明媚的春色来…… …… 小腰不盈一握,周言卿恢复成少女的样子,甚至还卖了些胭脂水粉,简单地画了一个妆,弱化少年扮相时雌雄莫辨的中性之姿,反而添了几抹女性的柔美妩媚。 她一身雪白,里头的长裙是雪白的,外头罩着的兔毛大敞也是雪白。 她两眼湛亮地游走在汴京城中,乍一看神采奕奕,但心里则是欷歔不已。 作为一国之首都,在周言卿的想象中,这里肯定很繁荣。 然而亲自走一遭,才发现理想多丰满,现实多骨感,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简直是愁云惨雾。 民不聊生,民间疾苦。 这里的百姓多是粗布麻衣,有人手脚冻的青青紫紫,能听见小贩揽客兜售的叫卖声,可那些小商贩就算笑着,可眉心依然攒着一股子哀沉疲倦,像是丝毫看不见生机,也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的混日子。 她在汴京城内看见很多乞丐,这些乞丐一脸麻木,甚至有人随地大小便,城内随处可见的脏污杂秽令她简直都没眼看。 这卫生也太……大跌她眼睛! 这哪里像是皇城首都,更似一人间地狱,接壤阴间,活像是一个贫民窟。 周言卿这一回是微服私访,她是从冷宫密道里钻出来的,事先曾在宫中下达几道命令,并且做过周全完善的准备。 相信就算是那些见过小皇帝的人看见这样的她,也顶多是惊奇一下她和皇帝长得有一点点像,她甚至还在左边眼角点了一小颗蓝色泪痣。 买了一支冰糖葫芦,她啃着酸掉牙的山楂,走走逛逛了好久,最后累了。 她想坐下来歇歇,这身体实在太柔弱了,她心里有几分小嫌弃,然后来回看了看。 天香楼?嗯,酒楼不错,她不饿,但酒楼里有板凳。 于是她施施然的走进天香楼。 楼上雅间。 “萧衍,萧衍??” 季翡修一脸懵逼,这哥们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就呆了,望着窗外回不过神来,活似魂儿都飞走了。 萧衍一怔,他不着痕迹压下心底的凌乱思潮,面色依然俊美深沉,但男人脸上竟跳出一抹热意来。 季翡修无语。 “萧衍,爷知道爷长得美!但能不能别冲着我做出这副少女怀春小鹿乱撞的表情?” 季翡修心想爷可是直男,超直的那种,萧衍这样子怪恶心人的。 萧衍一僵:“胡闹!” 他腾地一下起身,长袖一甩:“本王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 然后迈开大长腿,一脸冷然地冲出了雅间。 季翡修一怔? “搞什么,这家伙怎么怪怪的?” 他喜欢开玩笑,又不是头一回了,以前萧衍都很淡定,可刚才……怎么像是欲盖弥彰呢? 季翡修琢磨一瞬,然后冲至窗口,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44朕魂飞魄散啊 45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46狗男人,真不好糊弄 萧衍拧着眉,想起养父为情所困,以及那些语重心长的告诫…… 一旦错过,就很可能是一辈子! 他心中一紧。 “哈哈哈?” 季翡修从楼上下来,他疏狂的眉梢轻微一挑,便显得邪气横生。 “萧衍啊萧衍,你也有今天?” 季翡修妥妥的幸灾乐祸。 他之前瞄见一抹轻盈窈窕的倩影,对照萧衍今日的失常,瞬间就明白过来。 感情这萧衍是铁树花开,看上一姑娘家,但貌似人家姑娘拒绝了他? 啊哈哈! 萧衍位高权重,是这大周的摄政王,本人又长得一表人才,不知多少千金闺秀为之心动。 然而在这之前萧衍冷心冷性一副没得感情的样子,但今日竟像是开了窍,竟也懂得了情爱? “噗!” 季翡修忍俊不禁,默默为那姑娘点个赞。 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萧衍在某事上吃亏受挫。 萧衍脸色一黑:“闭上你的嘴!” 他冷冷地横了季翡修一眼,旋即匆匆起身。 但愿还来得及。 他想牢牢把握住这份缘分,一旦错过了今日…… 他满心迫切,提气一跃飞出了酒楼…… …… 一见钟情,本以为是坊间戏文里写的花花段子,但今日看见那姑娘的第一眼,萧衍就知道,他的心跳了,他的心活了。 他就明白……他想要她! 一眼定情并非见色起意。 言卿、言卿……这名字真好,人也长得漂亮。 然而最使他心动的,却是对方的神色,还有气质,以及那一身超凡绝俗的出尘风采! 风过留声,水过留痕。 萧衍一直坚信,人的性格,天性只占很少的一部分,更多是后天的累积。 是从前过往那些年的全部积累,是那些底蕴汇聚成他所见到的模样。 如似清风明月,如似仙羽佳人。 萧衍飞出天香楼,提气一跃飞出数十米,车水马龙的长街人潮多如过江之鲫。 天香楼所在的地方也正是汴京城最繁荣的地段,一颗颗冷汗顺着他俊美的面容往下流淌。 他凌立在屋瓦之上俯瞰下方人潮,心中满是怅然若失。 不见了,终究还是,错过了? 而同一时间。 一名小乞丐缩着身子从一条小巷子里钻出来,她头发乱糟糟的,蓬头垢面,身上蹭了不少泥灰,像是在地上打过滚。 她暗戳戳地瞄了一眼深沉冷酷俯瞰众生的某王爷,心里暗暗咂舌。 这狗男人真不好糊弄! 到底还是起疑了,所以才追出来想要抓住朕? 哼,幸亏朕聪明!幸亏朕事前留一手! 小乞丐团着袖子晃晃悠悠地往人堆里面走,很快就融为人潮的一份子,直至她晃出了汴京城。 进宫的密道藏在城外乱葬岗,由一棵参天古木作为地标。 …… 大周皇宫。 “可气死杂家了!一个个全是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杂家要你们何用!” 这是一间密室,灰头土脸的周言卿正准备脱下身上这身乞丐服,换上她金灿灿的龙袍。就听见外间想起一阵阵噪音。 她眉尖一蹙。 周言卿微服出宫前,曾在皇宫进行过一些安排,大概就是她想在冷宫‘独处,不让人打扰的意思。 47欺人太甚 可是如今听见外面那个耀武扬威的尖利嗓音,她表情变得有一瞬微妙。 “啧,真烦。” 她洗掉身上的脏污,换穿一身龙袍,认出外头那个不断叫嚣的声音来自宫中太监李全福。 这李全福还真是一个麻烦人物。 该怎么说呢……恃宠而骄? 在皇帝面前很没分寸,溜须拍马、阳奉阴违,骨子里并不敬重皇帝,只做表面功夫。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李总管,皇上说了不让人打扰?” 这个声音是林文洲。 周言卿听见‘啪’地一声,她脸色神色丕变。一步冲出密室,直奔外间的房门。 当她推门一看,就看见林文洲挨了一巴掌。李全福尖着嗓子疾言厉色道:“狗奴才!也不看看你那个身份,竟也敢对杂家管东管西?” 林文洲一副悲恨隐忍的表情,他垂首掩饰自己眸中的阴翳。 李全福忽然定定地盯着林文洲瞅了两眼:“呵,怪不得杂家瞧你这狗奴才有些眼熟,原来是你,林家那杂碎?” 林文洲咬住了嘴唇。 李全福眯缝着眼,他本是长得不错,算得上眉清目秀,雍胤帝也正是看他长得顺眼,才让他来身边就近伺候的。但此刻配上一副歹毒的表情,使他整张脸都显得狰狞扭曲。 “说起来你也算是有两把刷子,当年杂家被你逼的挥刀自宫,不得不进这皇宫当个太监用以保命……不过,呵,还真是巧了,你也来了!” “看来手底下那些人办事太不干净,竟还留下一条漏网之鱼?” “李全福!!” 这时少年尹韶冲了过来,像个狼崽子似的冲着李全福怒吼:“姓李的,你作恶多端、丧尽天良!你还有脸活着?你……” “狗嘴吐不出象牙! 李全福眼色一利:“来人啊,给我打!这小畜牲满口喷粪,不懂人言,要这舌头还有何用?先给我抽,抽个半死,再把他那舌头割下来,给杂家留着泡酒喝!” 林文洲陡然变色:“李全福,你欺人太甚!!” 林文洲横挪一步护住尹韶。他把尹韶挡在他自己身后,黑瞳怒目阴沉。他凝视李全福,好似有杀意在沸腾。 李全福哼笑一声:“杂家便是欺人太甚,你二人又能如何?说起来杂家掌管这后宫杂役,常伴皇上左右,宫中内务也把持了一半,倒不知你们二人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还有李赞那个小畜牲!” “要不是他有国师撑腰,杂家早就弄死他了,他哪还能活得到现在!” 尹韶生性莽撞,此刻面对李全福,他想起早年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他目眦欲裂:“李全福,老子和你拼了,老子一定宰了你!!” 李全福的脸色一点点变冷:“宰了杂家?倒是真敢想,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李全福目中射出阴毒之色,他指使着几名小太监。那几个小太监平日仰仗李全福鼻息,唯李全福马首是瞻。 他正要让这些小太监擒住林尹二人。 但就在这时。 “李总管,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48 就算跪下喊爸爸都没用 49陌上人如玉,这一场豪赌 50青面獠牙,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