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大佬来了
第002章 她从末世来
在严佩琪苦恼于自家小破车得罪了安妮时，江棠的心神却完全不在这里。
她含糊地应付了严佩琪，没注意对方问了些什么，更无暇去顾及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好是坏。
她的眼前，只有残留在记忆中、色彩浓烈到残忍的画面，也是她死前最后看到的一幕——枯黑没有生机的高楼大厦、灰蒙蒙又压抑不止的雾霾天空、天边被血色浸染的暮色残阳……那是一个充斥着绝望与死亡的末日世界。
在那场灾难来临前，她本是个普通大学生，平生没有大志愿，对未来的唯一规划是在毕业以后稳定就职，在适当时机结婚生子，如此完成千万人一般平凡无奇的人生。
结果天灾骤至，末日降临。
海啸、地震、火山、核战、能源危机……数种灾难轮番上演。
最为可怕的，是能令人变成行尸走肉的生化病毒，它在人类之间疯狂传播，宛若死神镰刀大批收割着凡人性命。
伴随着恶劣气候，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全球人口从几十亿锐减至几亿，而这些幸存者，还要跟地球上的变异植物与行尸走肉们搏杀求生。
她也是亿万幸存者中一员，失了父母，侥幸独活。
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多年好友将她推作挡箭牌后掉头逃跑，她惊愕痛心之余激发出身体潜能才得以保住性命。
随后她没管好友躲躲闪闪的愧疚目光，带上行李轻装离开。
在那之后，便是孤寂又冷漠的独行生活。
一个人的路，她一走就是二十年。
她靠着一双手，一把刀，在生死之间咬牙拼杀，在鲜血沐浴下艰难成长。
到后来她的名字响彻所有基地，有人的地方无不知道她的存在，所经过的地方没人不畏惧她的目光。敌人为之胆寒，小儿为之止哭。
他们叫她屠夫，也叫她大魔王。
他们传颂她的事迹，恐惧她的存在。
她渐渐习惯了这份孤独，直至生命终结于一场阴谋算计下的惊天大爆炸。
再睁开眼，她躺在盛满血水的浴缸里。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身体。
伴随着席卷全身的剧烈疼痛，脑中拉片般迅速闪过原身短暂的一生。
安妮，本名江棠。
十八岁，当红少女偶像。
意图自杀，却死于意外。
……
“安妮，我们到了。”
江棠的眼眸重新聚焦，落在手扶着车门的助理严佩琪身上，见她不由自主地瑟缩起肩膀，意识到什么。
敛眉垂目，收起气势——这方法她早已熟悉到信手拈来，否则从前她也做不到三番五次地隐瞒身份混进幸存者基地。
江棠周身锋锐转瞬圆润，煞气不再，也令她恢复了小面馆里平易近人的模样。
“今天的行程就是拍戏吗？”
明显感觉凝滞空气逐渐流动并且轻松的严佩琪，连语气也多了轻快：
“主要是试戏排演，正式开拍还要等几天才会开始呢。啊，对了，还要拍安妮你的定妆照，听说剧组就剩你的没拍了。”
江棠嗯了一声后，迈步下车。
她们正身处大学校园，现下正是暑假，校园里本身就没有多少人，剧组又特意规划出拍摄范围不允许外人进出。所以视线里看到的来来回回忙碌的人，大多都是剧组成员。
常年身在娱乐圈的工作人员，就算见到当红偶像通常也不会表现得太过兴奋。
可不知为何，这会儿他们发觉了江棠的到来，却频频投来目光，不断上下打量。视线说不上友好，也称不上恶意，却依然令人感觉非常不快。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江棠听到严佩琪的嘟哝，有替她的不满，却唯独没有意外，好像并不奇怪会在剧组面临这样的态度。
江棠若有所思。
“安妮是吧？”一个挂着剧务工作牌的男人走上前来，“导演知道你们这个时间过来，特意让我来接你们。跟我往这边来。”
江棠漫不经心抬眼的时候，刚好与对方的视线撞上。
她很从容，倒是对方率先觉得尴尬挪开了目光。
“走吧。”
剧务走在最前，江棠跟严佩琪跟在他身后。
作为江棠助理的严佩琪，本想要跟对方寒暄寒暄，偏偏对方态度极其冷淡，一直都板着个脸目不斜视，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脚下更是跟生了风似的，速度快得严佩琪必须小跑才能跟上。
江棠腿长，跟得倒是不紧不慢。
很快到了休息室化妆间附近，江棠严佩琪在剧务的引领下，第一次在休息室见到了这部即将开拍的电视剧的导演。
导演年纪不算太大，三十来岁，皮肤黑黄，眼神总是沉沉的，见了江棠也没有太大热情，抿着嘴角点点头算是照面。
“小赵，带安妮去试妆，一会儿先拍定妆照。”
“好的罗导。”
江棠在休息室站了不到一分钟，又被领了出来。
“化妆间就在走廊的尽头，你们自己过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说完也不等江棠严佩琪说什么，转身匆匆就走。
江棠依然沉着。
反倒是严佩琪，暗暗咬着后槽牙，又碍着江棠不敢发火。
“那我们先去化妆间吧安妮。”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
转头来到走廊尽头。
只见面前是个宽敞的大化妆间，面积大，人也多，化妆间的角落堆满了衣服跟道具，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挤挤攘攘全都是人。
看来，这里应该是小配角跟龙套们合用的化妆间。
严佩琪顺手拽住路过的一人：“请问女主角的化妆间在什么地方？”
“女主角化妆间？”对方看到江棠的脸后恍然大悟，摇头说，“没有独立化妆间，剧组就只有这一个化妆间。”
“什么？合同上明明都写了……”
“你就是安妮？”一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抱着手臂，戏谑挑眉，“进来吧，导演让我帮你试妆。”
严佩琪一脸为难：“安妮……”
江棠却摇头表示没事。
比这里脏乱百倍的地方，她不仅去过，还曾伴着污水跟老鼠席地而眠。
相较而言，这里又能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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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旧怨
江棠坦坦荡荡地走进一团乱的共用化妆间，意外的反而是那个年轻女人。
她故意出言讽刺：“没想到安妮大小姐也会屈尊进这种地方。”
“总化妆师孙莎莎？”江棠看到她脖子上挂的工作牌，语气虽然平静无波，却隐隐不容反驳的压力，“你口中的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现在换作是对方哑口无言了。
孙莎莎憋着怒气，不好朝着江棠发泄，只能转向别人，直接开口朝化妆镜前的小演员呵斥，让她滚到一边儿去化妆。
发火时眉毛高扬，那张过分消瘦的脸看上去愈发尖酸刻薄。
孙莎莎一把扯开椅子：“就坐这里。导演说要在一个小时以内搞定，我们大家都加快一点速度ok？”
江棠没说什么，一边按着椅子扶手，一边慢慢坐下。
扶着椅背的孙莎莎悄悄用了力，却发现椅子稳当当地纹丝不动。
小盘算失败，她不满地撇下嘴角，发泄般故意把摆弄化妆工具的动作拉扯得很大。
于是，在两人火药味十足的气氛下分外静谧的化妆间，都是孙莎莎手下瓶罐砰砰碰碰的声音。
“我给你上妆。”孙莎莎说完，也不等江棠反应，直接动作粗鲁地把粉底液往江棠脸上糊。
江棠闭上眼睛，随她折腾。
眉头紧紧皱着的严佩琪忍不住了：“化妆之前不做保湿，不用妆前的吗？”
就算她是个化妆小白，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美妆视频里那么多基本流程，哪有跟孙莎莎这种一来就上粉底液的？
孙莎莎翻了个白眼：“你行你上？”
“我上都比你好！”严佩琪指着镜子里江棠白一块黄一块的脸，“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上的粉底至少也比我们安妮的肤色黄三个色号！你是故意的吧？”
孙莎莎啪地砸掉美妆蛋，眼睛瞪得跟铜鼓似的：“谁说色号不对？你让他站出来？”
一时竟没人接话。
严佩琪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你们都是瞎的吗？”
少数几人在严佩琪愤慨的目光下低了头，但大多数人都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漠然。
孙莎莎得意地往镜子里没有反应的江棠看了一眼，朝严佩琪大声嗤道：“小丫头片子，你区区一个助理，就别在这里外行指导内行了行吗？”
严佩琪气得都快喷火了，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孙莎莎见状越发高傲，使唤人给她端来杯茶。
热腾腾冒着烟儿的茶，孙莎莎一边往嘴边递，一边冷嘲热讽：“现在的人都是不知好歹，我们专业人士做事当然有我们专业人士的道理，要是觉得不满意，就自己来好咯……哎呀！好烫！”
孙莎莎夸张地叫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尽数往江棠身上泼去——
原本从头到尾都很安静的江棠，动了。
也不知道那具身体哪儿来那么快的反应速度，好像不过眨眼间，她就已经站起并紧紧钳着孙莎莎的手腕，顺着她的动作一收一推。那些原本该落在江棠身上的茶水，顺势泼回了孙莎莎身上。
穿着黑色薄纱衬衣的孙莎莎直接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烫死了！安妮！你疯了吧！居然故意泼我！”
又痛又气的孙莎莎刚开头，就蓦地撞进那双沉若寒星的眼眸。
对方明明什么都没说，孙莎莎的气焰却迅速回落，只觉得平白矮了三分，嘴里哆哆嗦嗦，却半个字都嚷不出来了。
耳边终于得了安静，江棠也忍不住抬手按住胀痛的太阳穴。
“你太吵了。”
孙莎莎不知为何，心头一突。
不过她还是强撑起气势：“你别以为你道歉我就会接受，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告诉罗导的！”
江棠懒得正面回应，而是回忆起原身庞大复杂的十八年记忆中的某个小片段。
“我记得你，孙莎莎。”
不按套路来的话语，让孙莎莎生出些不安。
“一年前，某家杂志拍摄后台，你当时是化妆师，偷盗耳环被我发现，也因此被杂志社开除。”
江棠侧身坐了回去，拿起卸妆水，一点一点擦去脸上与肤色不合的粉底液。
她透过镜子反光，看向孙莎莎煞白的脸。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几次针对我的理由？”
轻飘飘的话语，不带讥诮，也不带讽刺。
却像巨石砸进平静湖面，别说孙莎莎本人了，就连化妆间的其他人，也纷纷露出吃瓜看好戏的表情。
孙莎莎靠着导演关系进剧组后，那叫一个横行霸道，看不惯她的人海了去了。虽然这部分人不一定就能喜欢江棠，但让他们旁观旁观孙莎莎落水鸡的凄惨下场，还是非常乐意的。
孙莎莎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恶意，一时汹涌得她快要窒息。
江棠并非信口胡诌，一年前也确有其事。
那家杂志社是时尚界领头羊，年纪轻轻就在那家杂志社拥有一席之地的孙莎莎，可谓是前途无量。但是，在耳环偷盗事件后，一切都毁了。
到如今，她竟然只能靠着取悦男人，留在这种不入流小剧组当什么化妆师。
孙莎莎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所以她在见了江棠的第一眼，恶意就无法控制地暗自滋生。
就算被江棠戳破，她依然不肯轻易服软。
她不由得拔高尖锐的声音：“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凭空污蔑我！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高高在上的安妮，所有人都捧着你要相信你的话吗？我告诉你，你早就已经跌到谷底翻不了身了，现在多少人讨厌你！网上多少人骂你叫你去死！就连罗导演也……”
“孙莎莎！”
突如其来的暴喝，来自化妆间门口面如黑炭的罗导演。
孙莎莎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罗导劈头盖脸一顿狂批：“你在闹什么！整条走廊都能听到你的声音！孙莎莎，我不是让你给安妮先试妆吗？你知道现在剧组的进度已经耽搁多久了吗？”
“罗导……”
孙莎莎的气焰彻底落到谷底，她感觉到罗导暗含警告到眼神，不甘心地咽下话，转而告起状：“是安妮，她不满意我给她化的妆，就故意用热水泼我！她这样的态度，我这个化妆师还怎么干下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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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明枪暗箭
孙莎莎的嘴脸变幻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上一秒还是泼妇骂架做派，下一秒已是娇滴滴的可怜小女人。
那转了又转的上挑尾音，听得严佩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孙莎莎化妆师，请你不要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想要用热茶泼我们安妮好吗？罗导，事情绝对不是孙莎莎说的那样，安妮她只是下意识动作，对化妆也不是不满，而是孙莎莎故意在安妮脸上乱画！”
罗导瞥向严佩琪：“你是谁？”
“我是安妮的新助理，我叫严佩琪。”
“好了，我不关心你叫什么，但请你知道，我是导演，这里是我的剧组，一切都按我的规则行事。事实如何我会了解，不需要一个助理对我指手画脚！”
说完，也不管严佩琪的脸色有多么难看，越过她径直对江棠道，
“安妮小姐，就算你是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角，也不代表你有资格嚣张跋扈。兴许你在其他地方任性惯了，但是这里，不是你可以耍大牌的地方。”
罗导那张黑黄黑黄、严肃刻板的脸，言辞凿凿的时候，公平正义得像电视剧里的包青天。
偏偏他的行为，与公平正义相差甚远。
先是呵斥严佩琪，接着警告耍大牌。明里暗里，说白了都是在针对江棠。
别说江棠跟严佩琪了，就连共用化妆间里的吃瓜群众，也感觉到罗导言语下对安妮所表现出的极度不满。
面对这刻意针对的话语，江棠看上去丝毫没有怒意，只是说：“罗导不用担心，我会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罗导挑眉，明显很是意外。
但他也只能说：“你知道就好。”
说完转身离开。
孙莎莎犹豫了几秒，也跟了上去。
严佩琪从头到尾都没有松开攥紧的拳头：“安妮……”
江棠拿起了一瓶粉底液，头也不抬：“另外找位化妆师吧。”
严佩琪不解：“你都不生气吗？”
江棠目光专注地看着粉底液上的一行行英文，随口道：“难道你没发现，那位罗导就等着我生气吗？”
严佩琪越发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江棠放下粉底液，转而拿起另外一瓶：“当然是别有目的。”
曾经在那吃人地狱，她见过在生死面前无比脆弱的人性，看多了阴谋诡计里的争斗，也就自然明白，这位罗导说了这么多话，并不只是因为厌恶，而是别有目的。
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她暂时不清楚，只知道不能让敌人的目的达成。
罗导想让她发脾气，她偏就不发。
再者，罗导那几句毫无气势的话，于她而言连勾动心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激起什么愤怒。
严佩琪见江棠是真的不在意，而不是故作出来的坚强，心情也渐渐平复些。
她从旁找来位普通化妆师，接下来的所有就顺利很多。
江棠要拍摄的这部电视剧，叫《夏日甜甜甜》，一部轻松诙谐的校园爱情剧。
原身在拿到剧本后翻过一遍，所以江棠也大概记得内容。
以她的眼光看不出什么不足，只觉得情节流畅、台词搞笑，反正她看着是觉得挺有趣的。
等江棠在脑中翻阅过一遍内容后，新来化妆师的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没有孙莎莎作妖，呈现在江棠脸上的，便是符合学生身份，清淡而不失精致的妆容。
新来的化妆师技术虽然比不上孙莎莎，可架不住江棠五官底子好，都不需要下什么功夫，简单化一下就已经足够好看。
再换上剧本中虚构校园的统一校服，当她从换衣间走出来时，整个化妆间竟然同时安静下来——
乌发披肩，面若白瓷，唯有眼眸漆黑浩荡深不见底。
美是美的，却不仅仅是美的。
还有她身上那独一无二，仿佛天生就自带的飒飒风骨、傲然于世的气质。
她站在那里，就没有人可以忽略她的存在。
甚至会不由自主地用目光追逐她、向往她。
当江棠来到拍摄的教室，摄影师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
原本他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可看到江棠，瞬间生出的惊艳压下所有的不满，创作的灵感源源不断地从脑子里涌现而出。
转眼间，他已经构思好十几个拍摄方案，正打算叫人来把场地重新布置一番的时候，罗导走了进来。
“等等。”他开口叫住摄影师，“还是我来吧。”
摄影师干巴巴地笑着：“罗导，这毕竟是摄影师的活儿。”
罗导哪容得反驳，直接扯过相机：“我以前也在大导演的剧组干过摄影导演！”
摄影师没辙了，只好交出相机控制权。
罗导看着江棠，大喇喇地一挥手：“你，坐到书桌后面去。”
江棠没动，越过罗导，看到教室门口满脸得意洋洋的孙莎莎。
“不是说要抓紧时间吗？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都说导演是片场暴君，罗导发起脾气来的时候，现场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江棠也按照他说的，坐在一张书桌后面。
“坐那么远干什么？往前挪一挪！”
江棠估算了一下距离，适中地往前动了两个位置。
“谁让你靠这么近了？往后！”
江棠干脆起身，走到身后那个位置。
“把手放在桌上，作出看书的样子。”
江棠把面前的一套课本拿过来翻开。
“眼睛怎么回事？你是看不懂书上的字还是眼瞎？”
江棠试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眼神。
“下巴抬起来一点，别扣扣索索的小家子气！”
江棠依言照做。
“右边手臂往下收一点，你是大小姐还是女混混？”
江棠还是照做。
罗导也不知是不是实在挑不出什么刺了，这才按下快门，咔咔一连拍下好几张。
拍完之后，板着脸检查，又表现出不满意。
“安妮你怎么回事！你还知道自己在电视剧里面的角色是什么样子吗？拍出来效果这么差！你还演什么女主角！随便来个龙套都比你好！”
一旁的严佩琪忍不住捏紧手指；
门口的孙莎莎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江棠把书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
她往后靠着椅背，不咸不淡地抬眼看着罗导。
“那不如罗导亲自给我示范。”
第005章 大佬的脾气
从前，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遭遇过各种苦难的江棠暴戾过、残忍过，也曾发泄过、疯狂过。
在后来的岁月，她也开始修身养性，收敛脾气，变得佛系。
以至于旁人看她经常觉得她与那些传闻外号不符，什么屠夫什么大魔王都太过可怕，明明她本人看上去特别的心平气和岁月静好。
紧接着，他们就会在战斗里，亲身见证自己被打脸。
江棠从来不是性格好，她只是懒得计较，懒得发脾气。
可这从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就像现在——
江棠迎着罗导不可置信的目光，轻嗤：“听起来罗导对定妆照有很多想法，那不如罗导亲自示范给我看，也让我好发挥，如何？”
罗导暴躁生气到都快喷火了：“那我还要你这个女主角来干什么！”
江棠抱着手臂，笑了：“罗导愿意亲身上阵，也不是不可以。”
“你说什么？”罗导那张黑炭般的脸就跟进了火炉似的烧得通红。
至于旁人，也被这女主角正面刚导演的场面给惊呆了，竟然没人想起该上来阻止圆场。
大概只有严佩琪，要竭力控制自己才不会笑出声来。
刚才罗导的有心刁难，明眼人都能看出。
就连摄影师都几次欲言又止，觉得好些角度跟效果都已经完美到连精修都不用。再说了，这只是拍个定妆照，又不是电视剧的正式拍摄！
可是，无论如何罗导演都不满意。
他哪里是不满意效果，他分明是不满意江棠这个女主角！
江棠不想过多浪费口舌：“罗导要是不满意我，大可以找公司要求换人。罗导应该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拖拉到现在，难道是不敢？”
被戳破隐晦心思，罗导有瞬间的慌乱。
而他所有细微的表情，都落在江棠平静的眼神里。
其实，从在化妆间遭遇孙莎莎刁难开始，江棠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直到罗导亲自上阵，她才算看清背后的人心诡谲。
这一切，也与江棠口中的公司脱离不了关系。
这个公司，既是安妮所属的经纪公司，也是《夏日甜甜甜》这部剧的制作公司，新艺娱乐。
这年头，经纪公司跨行拍自制剧已是常事，用自家的艺人拍自家的剧，能捧人也能降低制作成本。
新艺娱乐拍这部小成本校园剧，也是这个打算。所以不仅用了旗下少女偶像安妮，还特地用了自家新签约的导演，罗导罗义。
本应该是自家人顺利融洽的合作，偏偏问题就出现安妮的处境变化上——
数月前，《夏日甜甜甜》立项时，正是安妮的人生高光时期。
她十六岁参加选秀出道，没什么唱跳实力却凭借一张神颜顺利出圈；
又在十七岁加入少女偶像组合STAR，热度与人气都完全碾压同组队友。
舞台、商演、代言……无数的好运轮番落在少女安妮身上，她享受着同龄人难及的掌声与赞美，以爆炸般的速度让全华国都认识了这张脸。
那时候的她，作为演员签约下的第一部电视剧，就是新艺自制剧《夏日甜甜甜》，整个剧组最有名的就是安妮。可想而知，这部电视剧在未开拍就拥有了多大的流量热度，又享受了多少来自安妮的名声红利。
许是盛极必衰，十八岁安妮的星光璀璨，终结于一场突如其来的丑闻。
丑闻起源是狗仔爆料的一个视频，据说是公司内部人员偷拍后高价卖给狗仔，视频内容是安妮扇了同队队友莉娜一耳光，画面上的莉娜受了委屈也是低头不敢言语，安妮却始终笑吟吟，飞扬又嚣张。
几乎成为实锤的偷拍视频，让安妮被钉死在了霸凌者的位置上。
紧随其后的，便是各种耍大牌、勾搭男团成员、私生活混乱不检点的传闻。
有了先前的“实锤”，之后那些不知真假的传闻，也跟着变成了“事实”的一部分，宛若一座大山迎头砸来，砸得安妮头晕眼花，不知所措。
从前的鲜花与掌声，以最快的速度，变成了石头与谩骂。
正如孙莎莎失控时的话，现在的安妮，已经跌倒谷底翻不了身，无数人讨厌她，在网上咒骂她，仇恨她，口口声声让她去死。
一夕之间，安妮从天堂到了地狱。
安妮的状况，自然也波及到了《夏日甜甜甜》的剧组。
官宣女主出了这样的丑闻，《夏日》剧组的官微直接炸了锅，无数自持正义的网友蜂拥而来要求剧组换人，作为导演的罗义，当然也感受到了其间压力。
要知道，罗义当初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这部剧导演位置的，他刚开始是那般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打造出爆款电视剧，奠定自己在圈里的位置。
而现在，野望眼看成空不说，极大概率还要背上一口失败的黑锅。
在罗义看来，这所有都跟安妮脱不了关系。这让他怎么不对安妮心生厌恶，迫切地想要换女主？
可是，也正如江棠所说，他不敢。
因为不敢，于是他暗中授意与他关系匪浅、又与安妮有过节的化妆师孙莎莎各种发难，又故意在剧组成员面前表露态度对他们试压。最后不惜亲自上阵，露出极度挑剔的嘴脸。
为的，就是让安妮自己说出要退出剧组的话。
那样的话，不论是解约的麻烦还是公司的压力，罗义都能摆脱得干干净净，还能顺势换上他青睐的女主角人选。
本来罗义的考虑是很缜密的，若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说不准事情还真能按照他所想的发展。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原身安妮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在承受了一个多月的****后，竟然生出了自杀的极端念头。
虽然临到关头她生出了放弃的心思，但命运还是可笑般地让安妮因为脚滑磕破脑袋，一头栽进盛满热水的浴缸里，在昏迷中生生窒息而死。
原身安妮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末世大佬的灵魂。
大佬在末世千锤百炼、百折不屈，见过生死血腥，也见过人心算计，哪里会被罗义的这些小手段所蒙蔽。
在大佬江棠的眼里，这些人的小算盘，就如孩童玩耍般稚嫩可笑。
当然，也包括罗义的。
第006章 权力下的牺牲品
见罗义被憋到说不出话，江棠敛了敛眼中锐芒：“要是罗导换不掉我，自己也不愿离开，那我们就好好合作如何？”
江棠可不想在接下来的几个月，还要承受来到剧组最高权力者的各种为难。
太麻烦。
罗义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满腔的怒火更是无处发泄。
而怒火之外，是深深的无奈。
因为对方说得没错！有背后那尊大佛在，他根本不敢主动换掉安妮这个女主角！更不甘心把在剧组忙碌几个月的辛苦果实拱手让人！
就在他几乎就要点头求和的时候，教室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正在拍摄呢！”
一个中年男人随之出现在门口。
男人笑呵呵的，乍看是个脾气好、易相处的面相。长相寻常，打扮也很寻常，除了后面跟着的西装笔挺的年轻小哥，似乎与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路人没有太大区别。
偏偏罗义见了他，脸色大变：“周总！您怎么会来这里！”说完赶紧迎了上去。
“当然是有事来的。”周总拍了拍走到面前的罗义的肩膀，“最近公司杂事儿一堆，没怎么关注你们剧组，如何，没出什么事吧。”
“没……没事。”
“听说今天安妮来了？哟，在呢。”
见周总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江棠索性也走了上去，客套地颔首喊了声周总。
原身记忆里也有这个人，周总周桥，是新艺娱乐的副总，在公司权力不小，在一众高层里也能排上号的。
罗义在江棠面前尚且胆小畏缩，在周桥这个实权领导面前，那就更是夹着尾巴不敢放肆了。
他朝周桥笑得那叫一个谄媚，还十分热情地说要先带周桥去参观剧组。
周桥摆手拒绝：“今天来是有正事的，会议室在哪儿，我们先开个会。”
罗义自然没有异议。
江棠也跟着二人来到会议室。
屏退旁人后，周桥首先问起江棠：“安妮，最近情况怎么样啊？”
“还好。”
周桥像是看不见江棠的冷淡，笑得特别和气：“我知道你最近处境有些困难，但是你放心，公司绝对不会放弃你的，毕竟你是公司最看重的明日之星嘛。”
江棠没接话。
她独自坐了一方沙发，就算穿着稚气的少年校服，看上去也丝毫不比周桥势弱，甚至要更甚一筹。
她定定地看着周桥，望着那双始终笑吟吟的眼睛，目光锐利得似乎要刺破一切虚妄。
在这份压力下，饶是周桥，也有些不适，笑意冲淡了些：“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信公司？”
江棠轻笑出声：“当然都不信。”
周桥的嘴角渐渐耷拉下来。
“周总，如果公司真的如你所说明白我的处境，那这一个多月就不会跟死了一样。”
“安妮！你怎么说话的！”罗义率先跳出来斥责。
“哎。”周桥叫住他，转而对江棠说，“安妮，你心有怨气，我知道。但是你这个事情太复杂，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事情真相如何，媒体不知道，大众不知道，全世界都不知道，但公司，你们新艺娱乐，是真的不知道吗？”
江棠在吐出这番话后，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一股沉重又酸涩的委屈油然而生，像块巨石牢牢压着她的心口喘不过气。
江棠知道，这是原身离去前残留的情绪。
这些话，也是安妮最想出口的质问——
“那个偷拍视频分明是假，是角度问题的造谣抹黑。别人不能说什么，但是当事人莉娜站出来澄清应该没问题吧？可这一个月，公司有动作吗？”
别说澄清了，就连一篇官方通告也没有发过，任由事态在大众揣测下不断发酵，最后演变成媒体与营销号们的盛大狂欢。
安妮这方的毫无反应，这落在常人眼里，不就是心虚的表现？
可笑原身安妮那个傻女孩，几次想要找到莉娜未果，联系经纪人得不到答复，公司高层没有表态，最后逼她不得不跑到公司大闹一通……结果传出去又成为她耍大牌的佐料。
一个纤细敏感的十八岁少女，困在没有前路的死胡同里，承受着来自全世界的谩骂跟厌恶，那颗心每天都在地狱里煎熬。
难怪，她会在困境下做出最极端的选择。
就算最后她是死于意外，但她的死也与面前包括周桥在内的一众公司高层不无关系。若不是他们内部争夺，让安妮成了其中牺牲品，一个无辜女孩又怎么会平白丢了性命？
江棠为原身惋惜，也为她愤怒。
此刻直视周桥时，怒意熊熊燃烧，分外灼亮的眼眸竟莫名令人心悸。
周桥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他抿住嘴角，并没有正面回答江棠的问题，而是说：“我过来，主要是因为从今天起《夏日甜甜甜》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就从高越高董，变成我了。”
江棠的眸光渐渐沉下。
罗义却高兴得快跳起来：“真的吗？那我可是太高兴了周总！没想到我还能跟您合作啊！”
周桥一下笑开了，握住罗义热情递上来的手：“是我有幸跟你这个优秀导演合作才是。”
“周总说话就是这么客气……那高董呢？毕竟合作这么久了，我也想知道她近况怎么样了，都好些日子没听到她消息，也没见她来剧组了。”罗义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江棠一眼。
周桥挑眉道：“高董啊，她的职务暂时空闲，手头项目也基本挪交给旁人。你也知道，高董向来忙碌，她一个女人身体哪里熬得住，这次应该会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原来是这样！也是，我们新艺发展到今天规模全靠高董的努力付出，是该让高董这位大功臣好好休息一下。”罗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安妮，怎么看你模样像是不知情的样子，难道你没听说这个消息？不对啊，高董不是跟你很熟吗？”
周桥也跟才反应过来似的，一拍大腿道：“对了！我怎么忘了！安妮你不是高董从选秀开始一手带出来的吗？可以说你有今天多亏了高董！要不你找个时间去看看她，听说她最近都在家闲着，你一去准能看到人！”
第007章 敲山震虎
随着两人的一唱一和，江棠的眼前也慢慢浮现出一张锐利又威严的脸——
新艺董事高越，圈内赫赫有名的铁娘子，从一介普通员工摸爬滚打到高董，获得了来自新艺董事长赠予的新艺娱乐股权，其背后的艰辛困苦，已经难用三言两语概括。
但是可以这么说，高越的成长史，就是新艺的成长史。
是她开了新艺最著名的造梦计划先河，捧红了一大堆流量偶像，也帮助曾经的小公司新艺在偌大娱乐圈站住脚跟。
也是她凭借着过人的手腕、优秀的能力以及精准的判断，为新艺打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赚钱项目，亲手推着新艺成为娱乐公司中的巨头。
当初安妮选秀出道，参加的节目便是高越一手打造的全民选秀节目，也是前后近三年最火热最成功的选秀节目。
这个节目里最红的便是安妮，而安妮也是高越带出来的，她的前路、发展计划都是高越亲自拟定的，可以说安妮能拥有后来的流量与人气，与高越脱不了关系。
为什么今天罗义搞那么多小动作，却偏偏不敢跟公司明目张胆要求换人？
因为《夏日甜甜甜》这个电视剧从选剧本立项开始，就是高越拍板决定的。安妮的女主角位置，也是高越定下来的。
高越积威深厚，哪怕是她露出风雨飘摇之势，罗义也不敢在这时候闹腾，就怕成了枪打的出头鸟。
可现在，周桥话里话外每一个字，都在透露一个信息——
高越，倒台了！
眼看着面前周桥罗义二人，一个老神在在，一个幸灾乐祸，就等着看江棠难堪样子，江棠却没有如他们预期中的流露出慌乱。
“原来如此。”她恍然。
周桥拧眉：“什么？”
江棠道：“公司给的解释很合理，我明白了。”
周桥这才明白过来。
他今天第一次正视面前的少女——不过十八岁，与家中女儿相差不大的年龄，举止言行却透露着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沉着镇定，还有一种锋芒毕露的过分敏锐。
他以前也见过安妮这公司年度最佳新商品，那时候她也是这个模样吗？如果是，为什么他没有多少印象？
“你很聪明。”
“敲山震虎……我是该荣幸还是悲哀？”
周桥取下假面般虚伪的笑，往后靠向椅背，下巴微抬，初次展露出身为大娱乐公司高层的威风。
他道：“这部剧我不打算换人，安琪这个角色还是你的，毕竟合同都签了，我们也要照合同办事。”
“周总！”全程一头雾水的罗义只听懂周总不打算换掉安妮，顿时有些急了。
“然后呢？”江棠却并无惊喜。
周桥欣赏地颔首，道：“影视市场向来瞬息万变，今天火热的题材也许明天就不受欢迎了。所以，按照最新的市场调查，我跟制作团队决定对剧本进行一些改动，你的角色戏份也会有相应的变更。”
“我明白了。”江棠随之起身，瓷白的面庞恰巧隐没在阳光下的阴影里，“那周总，罗导，定妆照拍完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二人反应，大步离开。
她纤瘦飒爽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口。
罗义不高兴了：“定妆照谁说完成了……先不提这个，周总，您怎么还是决定留下安妮这个祸害啊，您也知道安妮的近况，她现在就是颗老鼠屎，坏了我们一锅汤啊！”
“别急。”周桥安抚地拍拍罗义肩膀，笑吟吟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们也是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总不能违约吧。”
罗义不甘心：“区区一纸合同，我有的是办法让它变成废纸！”
周桥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依法办事的好公民，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不能干。再说了，骂安妮的人虽然多，可这也说明安妮热度高啊，到时候你这部剧可不缺话题跟流量，只要我们把她的戏份变动一下，剧情改善一下……恶毒女配受虐，这可是全国人民喜闻乐见的戏码！”
罗义有些会意了。
安妮饰演的角色安琪，原本的定位是当之无愧的一番女主角，人设是傲娇大小姐，与男主角是青梅竹马。整部剧就是讲述二人从朋友走向恋人，磕磕绊绊的欢喜冤家故事。
可现在照周总的意思，是要把傲娇大小姐改成恶毒女配，顺便在剧中惨虐一波。
如此一来，既博得了热度眼球，又收获了路人好感，可谓是把安妮利用了个彻底。
这招数虽然高明，但罗义一想到被安妮打压到无话反驳的场景，便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不想同意：“周总，我们还是换个女主角……”
“就这么定了。”周桥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罗义迎上周桥冰凉的视线，后颈骤然凉风阵阵，心生怯意，只得迅速低下头。
“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嘈杂声。
“难道是安妮还没走？”
罗义刚起身，就见一个年轻女孩用力推开挡门的周总秘书闯入会议室。
罗义怒喝：“你是谁！”
倒是周桥先比他认出来：“杨编剧，你怎么会来这里？”
“周总？您在这里？”年轻女孩，也就是这部《夏日甜甜甜》的编剧杨芝芝，对周桥明显充满敬畏和忌惮，“我接到了一封邮件让我改剧本，我想知道这是不是导演的想法……”
“是我的意思。既然你看过邮件，应该知道我的要求了吧，就按照这个思路来，时间我先给你一周，不够再说。”
杨芝芝抱紧怀里的剧本：“周总，这剧本我花了一年时间，每个角色每句台词我都精心推敲过，一周时间修改……这哪里够？再说了，这新的主线又是灰姑娘与王子，这剧情会不会太老套……”
今天轮番遭人质疑，周桥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杨编剧。”他径直打断杨芝芝，“既然你完不成，那我们加个联名编剧进来如何？”
杨芝芝刹那脸色煞白。
第008章 大佬的承诺
江棠去化妆间卸妆换了衣服，没有过久停留，领着严佩琪径直出片场上了车。
她走后剧组多少人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且不谈，连严佩琪这个助理也是满脸写着好奇，最后憋到车子上路，才问一句：
“我们下次还来片场吗？”
“嗯。”
严佩琪惊讶转头，见江棠拿起了《夏日甜甜甜》的剧本。
光影在她瓷白皮肤上流淌，垂着眼眸看剧本的样子严肃又认真。
严佩琪不敢打扰，把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江棠没抬头，却像是长眼睛看到了。
“以为我会被换掉？”
求生欲旺盛的严佩琪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结果比换掉更糟。”
“难道他们说制片人被换是真的？”
江棠难得抬眼给了她一个眼神：“你也听说了？”
严佩琪谨慎着用词：“你们进会议室之后，小道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剧组，说高董出事，这部剧制片人也会换成周总，安妮你的女主角也可能会不保……我以为他们都是乱传的！”
“都是真的，包括女主角。”江棠继续扫视着剧本。
“不是说没被换掉……”
“戏份删改，女主角变女二号。”她顿住，想了想，“又或许是女三女四？”
“什么？难道……他们想要利用安妮你吸引眼球？”
江棠挑眉，笑着看小助理：“还挺聪明。”
严佩琪被夸得脸颊通红，好一会儿才问：“那……我们就任他们摆布？”
“不会。”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后，江棠没有再作过多解释。
严佩琪没敢多问，却依然安心下来，老老实实开车把江棠送回家，在楼下目送江棠上楼才离开。
安妮住的地方，是公司帮忙租下的一处中高档小区。
不与队友合住，原本是属于安妮这位大热偶像的待遇之一。
租下的房子不大，两室两厅，温馨又简洁，正好适合独居。
昨天，江棠就是在这间房子的浴室里，第一次睁开眼睛。
醒来时间江棠忘了，只记得当时窗外天光很亮，她像是踩在起浮不定的小舟甲板上，跌跌撞撞从浴缸血水里爬起，刚到客厅便一头栽在地上，睡了整整一夜。
短短一夜，却漫长得像是过去了十八年。
十八年，江棠清楚旁观了安妮短暂璀璨的萤火一生。
直到胃部强烈的饥饿感唤醒她时，她连重生的惊讶都已淡去，平静地起身换衣，下楼觅食。
然后才有了在小面馆跟严佩琪的见面。
所以，在江棠这次踏进这道大门前，她并没来得及好好看过这间屋子。
进门后，她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浴室。
浴缸里还满盛着血色混杂的水，瓶瓶罐罐倒了一地，四处都是狼藉。
这样的场景看上去异常恐怖，活脱脱的凶杀案现场。
江棠短暂沉吟后，果断开始整理。
除了浴室，她也把屋子里其他乱糟糟的地方全部整理了一遍——随处可见的衣物、塞满空处的杂物、堆满桌子的外卖……
显而易见，安妮在离去前的那些日子，过得是多么邋遢。
江棠这一收拾，就是两个小时。
等到暮色暗沉，江棠走出门丢掉两大袋垃圾后，整间屋子已焕然一新。
所有东西都规规矩矩摆在它们应该放的位置，屋里所有角落的灰尘都被清扫一空，干净锃亮的大理石地板都几乎能映出人影来。
至此，江棠才觉得空气开始流通。
她甚至隐隐闻到了窗外草木的清新味道。
整理之后，江棠先熟练地拿起手机叫了个外卖，等外卖到来期间，浑身是汗的她决定先行洗澡。
浴室里，温热水流从头顶淋下，冲走肌肉的疲惫，连江棠也不禁闭眼喟叹。
清水洗澡，在从前是无法想象的奢侈。
没想到竟然以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达成。
水流碰到后脑勺时有点痛，她往后一摸，碰到了一道伤疤——这里原本是磕破的地方，安妮就是因为撞到了脑袋这里，才会晕过去摔进浴缸，浴缸里的血色也基本是从这道伤口流出。
江棠第一次醒来时，尚且无暇顾及这道伤口。
江棠第二次醒来时，这道不小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
若不是她还隐隐能觉察痛感，几乎要以为磕破头是她的错觉。
如此强大的身体愈合能力，已经与她前世的身体素质持平。难道说，她的重生也在不经意间改造了这具身体？
思考间的江棠，很快洗完澡，裹上浴巾站在浴室镜前。
待她凝神抬眼，只看到雾蒙蒙的镜子上她模糊的倒影。
抬手抹出一块清晰的镜面，恰好是她脸在的位置。
这精致的五官轮廓，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江棠像是透过镜子，看到了安妮委屈又无助的眼神。
“我会帮你的。”她呢喃出声，“你的遗憾，我会完成；你的梦想，我会实现。”
江棠从不轻易许诺。
因为她许诺，就算拼尽一身骨血，也绝对会做到。
而现在，她承诺了，沉沉的声音有力又清晰，若巨石泰山重若千钧，可破开一切障碍，直通九幽冥府，抵达那个少女安妮的耳边——
‘谢谢。’
江棠恍惚间像是听到什么声音。
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她的幻觉。
只觉得身体骤然轻松不少，眼睛所观的世界也有了变化，就像朦胧雾气散去之后，所看所得越发的清晰明白、纤毫毕现。
连江棠的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这份好心情，最后终止在江棠打开电脑的一刻。
记忆里太过混杂颠倒，一些事情也被染上了过多的主观负面情绪，让江棠无法更客观地判断。她便想在网上找到引发整场风波的偷拍视频，抽丝剥茧地了解一下整件事情。
结果，打开视频，先映入眼睛的反而是下面的评论。
疯狂的咒骂、恶语的狂欢、屏幕后的人性、义愤填膺的群众……
连见识过人性最丑恶一面的江棠，看到铺天盖地的恶言恶语，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忽然就有些理解在这种环境里快要窒息的安妮。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有时候无形的刀，比有形的刀，更加伤人、致命。
第009章 寻找真相
盛怒之下，江棠依然没有失去理智。
撇开留言不看，她先把这个号称是实锤的视频看了三遍——
视频的地点是新艺娱乐的录音室，STAR少女组合的五名成员或站或坐，其中的安妮是抱着手臂背对画面的。
偷拍视频没有声音，却也能隔着屏幕感觉到五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好，除了安妮外的四人，多多少少都在看安妮的脸色。联想到安妮与她们之间的人气差距，这种行为似乎也不能理解。
这时，坐在沙发一角的莉娜动嘴说了什么，安妮瞄了她一眼，往前走了几步，接下来也彻底在视频里挡住了莉娜的身影，仅能从背后看到安妮有一个挥手似是掌掴的动作。
然后没过多久，有人像是叫了安妮，安妮回头也是笑吟吟的一张脸，随即走出了视频范围。而没了安妮阻挡的莉娜，则一手捂着脸，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遮掩住了脸上表情。
视频到此为止。
江棠因怒意而灼目的眉眼，忽然就逐渐平息沉淀下来。
“不对劲。”
她用指节轻轻叩着桌面，脑中分离解析着视频的每一帧画面。
拥有当事人第一视角记忆的江棠，当然明白安妮没有掌掴莉娜的真相。她之所会走到莉娜面前，纯粹是因为莉娜叫了她，那个动作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事情发酵之前，安妮都快忘了在录音室外等待时的这一幕。
她记忆里唯一能与视频印证的事实，就是STAR少女组合五名成员的关系的确不好。
可现在，别有用心的刻意角度，曲解意味浓厚的莉娜动作，充满引导和暗示的报道标题……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那个真相。
这是一个局，一个拍视频者、受害者、推动者三方联手布下的局。
这局，剑指安妮。如今安妮的狼狈下场，便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周桥。”
江棠几乎是闪电般把这个名字联想起来。
高越倒台、周桥上位，还有在安妮霸凌事件后，以被同情者姿态混得风生水起的莉娜。
“敲山震虎……原来这山敲得比我想象中的早多了。”
江棠无奈地按着额角，越发同情安妮这个小姑娘了。
抱着一腔热血跟梦想，什么都不懂地扎进这个圈子，不善表达被外界解读成冰山公主，却鲜少有人知道她的单纯与天真。
本该坦荡辉煌的一生，最后因为新艺娱乐的内部争斗，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杀鸡儆猴，杀的是安妮，儆的是高越。
若不是江棠的到来，安妮的人生恐怕真要黯淡收场，或许等许久之后，会有机会澄清真相……可到那时，逝者已矣，迟来的真相又说与谁听？
好在，江棠来了。
她既然许诺，就一定要破了这局，还安妮一身清白。
“恐怕根源还在这视频上。”
江棠拿起手机，拨通了严佩琪的电话。
她开口就说：“我可能会跟新艺解约，作为新艺的员工，你听到这个消息有什么打算？”
正咸鱼瘫在沙发上撸猫的严佩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着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晕了。
“什么？”她慌乱地坐起身。
然后，江棠就听到手机那边乒乒乓乓一顿杂声，夹在其中的还有略带愤怒的奶猫咆哮！
“奶茶抱歉抱歉！”严佩琪艰难地抓起手机放在耳边，“对不起安妮，刚刚有点失误……你说什么？你要跟新艺解约？”
江棠垂着睫羽，漫不经心的反问：“很意外？”
严佩琪好好想了想，老实回答：“其实也不是那么意外。”
“哦？”
“从你出事后，新艺这边基本没有动作，现在还要把你推去演电视剧利用个干净，有点脑子的人都会不满想解约的……啊，我不是说你没脑子，我就是说你有脑子……哎不是那个意思……”
江棠忽的笑了。
很轻很轻的笑，隔着手机，却奇异地安抚了严佩琪。
她握着手机，小心脏跳得忒欢，满脑子都是这笑声太好听了太好听了。
直到江棠的提问，她才清醒回神。
“那你呢？”
“我？我的打算吗？”严佩琪挠挠头，“那我估计也待不下去了吧。”
“为什么，你在新艺的实习期不是刚结束？”江棠故意问她。
“其实，他们派我来给你当助理的时候，我就差不多猜到了。哪有让实习期都没过、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一来就当艺人助理的？我没熟人也没背景，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个位置谁都不想去。”
在江棠面前傻憨憨的严佩琪，分析起事情来，头脑意外的清晰。
大概也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跟通透清醒的人打交道，江棠也觉得进展顺利许多。
“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就帮我个忙。”江棠随后说出了她的要求。
严佩琪想也不想：“好，我明天就去调查。”
江棠挑眉：“就这么答应了？”
严佩琪傻乎乎的：“不然呢？”
江棠又笑了。
“我离开的时候，带你一起走。”
严佩琪尚且不知道这句话会对她未来的人生带来何等巨大的转变，她只是高兴接下来不再需要考虑找工作，困扰她好几天的烦恼也迎刃而解。
挂了电话后的严佩琪格外开心，抱起瘫在沙发上的猫主子就是一通狂rua。
“喵喵喵！”奶茶愤怒地踹开严佩琪的，扭身跑开了。
总是被嫌弃的严佩琪也没恼，拿起手机对江棠安排的任务跃跃欲试。
刚才说什么来着？
找监控视频？
对了，她有个早饭之交刚好在保安部来着！
……
严佩琪的速度比江棠想象中还要快。
虽说她早已判断严佩琪的亲和性格，在公司内应该朋友不少，查找起来会比她方便很多。
但她没想到，严佩琪第二天就亲自上门，还给了江棠想要的答案——
“……事情就是这样，我朋友说前后三天的监控视频都因为意外数据丢失，还有个员工因此引咎辞职。”
“这员工叫什么名字？”
严佩琪立刻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某人的名字、电话以及住所。
在江棠意味深长的目光下，严佩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有个朋友，刚好是人力资源部的HR……”
第010章 炮灰
帝京，红叶小区，某套大平层公寓内。
高越站在阳台上，酒红色真丝睡裙被高层强风吹得飒飒作响。
她长发微卷，红唇艳丽，五官平凡却攻击性十足。
虽然独自在家，她也依然捏着红酒杯，打扮得高傲又自信。
年过四旬的女人，没有被岁月击倒，反而如她手中那杯年份久远的红酒，随着时间的沉淀散发着愈发迷人的香气。
高越抿了口红酒，听到手机嗡了一声。
是短信提示。
她晃了晃杯中酒液，过了会儿才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短信来自跟随她多年的秘书——
‘高董，周总他们已经开始对您的项目下手了。我听到内部消息，他们打算改了《夏日甜甜甜》的剧本，把安妮降成女二，另外捧新人女演员上位。’
“呵。”高越讽刺一笑，对周桥等人撕破脸皮的行为并不意外。
没等高越放下手机，又一条短信进来——
‘高董，能否见一面？江棠。’
“江棠？”高越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名字正是上一条短信提及的安妮的本名。
她大拇指轻敲着屏幕，沉吟片刻。
‘可以。’
‘我在高董小区门外。’
高越挑起细眉，对这出乎意料的发展有些惊讶。但她也没耽搁，通知小区保安放人进来。她居住的昂贵小区寸土寸金，安保私密皆是一流，没有她的允许，江棠是很难进来的。
所以，在十五分钟后，江棠踏进高越家门的那一刻，高越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见你？”
江棠换上了高越提前准备的拖鞋，头也不抬，话语透着漫不经心：“如果不见，那以后也都不必见了。”
高越难掩讶异之色。
没等她说话，江棠已经来到她面前。
江棠比高越稍矮些，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在高越面前弱了气势。
哪怕高越身居高位积威多年，江棠在她面前也毫无露怯之色，还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在高越眼里，所谓的年龄、身份、背景诸多信息通通被模糊，她看到的只有一双黑得浓稠的双眸，还有深不可测的灵魂。
恍惚间，高越仿佛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十八岁少女，而是圈子顶层那些低调大佬——不必言语，风雨江山尽在掌中。
“你是安妮？”她迟疑发问。
“江棠。”江棠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高越试图回想记忆里安妮的样子，却除了一张过分精致漂亮的脸，再难想起其他东西。
那张脸与面前的人重合，模糊的印象却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震撼般的全新认知，也是高越对江棠的重新认知。
犹豫从脸上褪去，高越主动伸出一只手：“许久不见了，江棠。”
江棠握住了那只手，才道：“高董，我今天是有事而来。”
“我大概知道一些，先进来吧。”
高越说着，主动领着江棠来到客厅。
“咖啡？果汁？可乐？”
三百平米的房子里没有佣人，便只有高越一人在忙碌。
“白水，谢谢。”
随后高越端上来的不仅有白水，还有用骨瓷碟装起来的下午茶点，以奶油、草莓和糖霜点缀的杯子蛋糕。
她笑吟吟地在江棠旁边的沙发落座，示意江棠可以尝尝茶点：“刚让人送上门的，味道应该不错，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口味。”
江棠连一秒迟疑都没有，直接拿起蛋糕咬了一口。
恰到好处的甜味在让她眯了眯眼睛。
好吃。
审视江棠动作的高越略感意外，她总觉得充满少女心的蛋糕不应该跟面前的人联系起来。可看江棠的样子，吃得甚是愉悦。
是她之前想多了？
只是错觉？
江棠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借机评判了。
其实就算知道也无所谓，大佬活得随心所欲，从不会在意别人看法。
她想吃，就吃了。
当然，她没有忘记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吃完蛋糕的江棠迎着高越的视线：“我听周总说，高董最近的处境不是很好。”
这肯定的语气，让高越笑了：“周总……周桥？他亲口说的？”
“嗯。”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那个笑面虎会亲口跟你说这些？”高越不大相信。
她一直觉得周桥不是好东西，表面笑呵呵老好人，背地里一肚子坏水。
多年来她忍着周桥的小动作，也是因为认可他的能力。
所以她更明白周桥是个多么善于伪装的家伙，在她面前都能演得滴水不漏，比之老戏骨也不逊色。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江棠面前轻易现了原形？
高越知道周桥去过剧组见了江棠，却不知道具体谈了什么。
她也很好奇，面前这个连她都觉得无从琢磨的江棠，与伪装一流的周桥碰面，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可江棠没有要满足她好奇的意思。
“高董应该知道我最近的状况？”
高越收敛了神色，嗯了一声。
“那也应该知道，我的处境跟高董脱不了关系。”
高越沉默了很久。
才叹气：“的确，是我牵连了你。”
她从一介经纪人走到今天，每一步都自问无愧于心。
哪怕沦落到今天地步，她也知道这是利益相争，无所谓对错。
唯独对安妮……她是愧疚的。
那些人，大概都以为安妮是她野心勃勃的下一步棋，是她筹备未来大计划的筹码之一。便找准机会，迫不及待地用所谓的偷拍视频爆料，第一时间把无辜的安妮拉下水。
这是杀鸡儆猴，也是向她敲响的战鼓。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高越与安妮根本相交甚少，高越的未来计划里也根本没有安妮。
她曾是金牌经纪人，看人神准，更在业界有“点星神手”之名。她挑中、经手的明星，不是现象级大火，就是细水长流登上神坛。
她当初看重安妮的相貌能带来足够的话题性，却唯独没觉得安妮有巨星潜质。
后来安妮的大火，连她都是有些意外的。
虽然她跟着顺水推舟了一把，但也仅此而已。
安妮对她的意义，并没有那些人想象的重要。
可这阴差阳错的误会，落在安妮身上，便是无妄之灾。
于是，安妮成了炮灰。
一个连高越都没想到的炮灰。
第011章 如果有人让我不高兴
高越大概猜到她的来意。
但她却很无奈：“恐怕我帮不了你。如果我还是董事，澄清自然是小事。可现在正如你从周桥口中听到的，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能让向来自傲的高越低下头来，说自己输得彻底——也是因为高越真心抱着歉意，所以她放平了姿态，坦白又直接。
江棠沉沉地看着她。
没有如高越以为的勃然大怒，更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你比我想的更诚实。”
江棠说了一句让高越意外的话。
高越偏了偏头，似乎不大明白江棠的意思。
“我不是来找你帮忙的。”江棠顿住话语，摸出手机点开视频，直接摆出了筹码，“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高越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眉毛扬起之后久久未曾落下。
“你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视频的？”
江棠简略地提及她让助理调查的过程：“……这叫李伟的保安离职得奇怪，我就顺便查了查，果然发现这人借着职务之便，在公司里偷安摄像头卖视频给私生饭牟取暴利。于是我找到他，拿到这份视频。”
没错，高越看到的，正是从另一角度拍到了耳光事件全过程的视频！也是证据！
因为新艺公司的录音室时常有当红艺人出入，悄悄以偷拍视频换取金钱的保安李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地方，早早就在隐蔽之处偷放了针孔摄像头。
起初李伟并不知道自己拿到了什么，直到耳光门爆发，安妮被全网唾骂，他才意识到自己拍到的真相，恐怕会成为颠覆这场舆论的关键证据。
一个倒卖偷拍视频的家伙能有什么良心道德？
李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视频会惹火烧身，他担心祸从天降，便借着监控无故丢失的理由主动离职。回到家本想删掉视频，可抱着视频卖给安妮说不定能发一笔大财的念头，而迟迟不肯动作。
左右为难的他攥着视频不敢动作，直到等来了亲自找上门的江棠。
江棠是如何对李伟威逼招供，李伟又是怎么从抵死不从到交出视频，以及李伟最后的凄惨下场……江棠暂且不提，她略去自认无关紧要的过程，只提到了结果，也就是她今天来跟高越谈的筹码。
可高越并不急着谈合作，她反而更好奇江棠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这个李伟有问题？”
江棠耐心解释：“开始只觉得离职得突然，据同事说的李伟向来胆小怕事、爱推卸责任，这次突然站出来承担实在是反常。最后顺着查了查，果然有猫腻。”
“那你是怎么会想查到保安部？”
江棠还是耐心道：“保安部负责监控，既然要澄清真相，能击破假视频的当然只有真视频。”
“那……”
“高董。”江棠实在忍不住，“我今天来的重点是合作。”
她可不是来讲故事的。
“不好意思，是我觉得你太有意思了！”
虽然从进门开始，高越就对原来的安妮现在的江棠有了与众不同的印象，但直到听了江棠有条理有根据的分析，看到摆在面前的视频，高越才真正的刷新世界观！对江棠刮目相看！
她总算开始收敛，恢复了江棠进门时见到的精英女强人姿态，翘起一条腿，双手交叉。
“你既然说了合作，合作就是双方共赢。但作为筹码的这个视频，顶多能够澄清你身上的谣言，对我而言恐怕没有太大意义。”
作为女强人的高越，当然是思维冷静并清晰的。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个视频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她又凭什么要跟江棠合作？
高越缓了缓语气：“当然，既然你的麻烦因我而起，单说帮忙是没问题的。”
帮忙摆脱困境，这听起来很好，却不是江棠想要的。
她说：“在这次事情后，我看到了很多东西，除了一些虚妄浮躁的，也有世态炎凉的。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想借机踩我，但我，不会让他们如愿。”
语气不重，却抑扬顿挫，字字千钧。
砸得高越心头涟漪连连。
“所以你是想……”
“我有一个习惯，有人让我不高兴，我就会让他们更不高兴。”江棠眯起眼睛，稍稍流露出从前的杀伐果决。
仅是些许气势，便让高越暗暗心惊。
她甚至可以毫无理由的相信，江棠必然是说到做到！
“高董为新艺兢兢业业多年，到头来却被人卸磨杀驴，想必高董心头也是不甘的吧？”江棠也是有备而来。
在决定来找高越之前，她就已摸清新艺的发展史，以及高层每个人的职位变迁。
这些对外公布的字句看似空洞，细细研究就会发现伴随着新艺扩张的多番风雨，以及高层职位后的暗流汹涌。
所以了解到高越为何会有如此下场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开国功臣功高震主的那套。
幕后那只真正的手，大概就是被外界认为是低调无作为的董事长了。
被人点**境，高越没觉得冒犯，只是沉默不说话。
“这是目标一致。”江棠顿了顿，继续道，“我有视频可以帮你混淆视线，你有能力可以帮我解约，这是利益一致。既然目标、利益都一致，还有什么是不能合作的理由？”
“不得不承认，你说服我了。”高越完全没想到，向来在谈判场上无所不能的她，竟然也会有今天。江棠提的混淆视线让她心动，而江棠的诉求则让她意外，“对了，你是说你想解约？”
江棠点头：“我看了合约，跟新艺的合同还有一年到期，而我并不想在这里多浪费一天时间。”
高越复杂地看着江棠，虽然犹豫，但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其实你不必如此，只要你拿出视频，装作不知道高层手笔，他们就算捏着鼻子也会帮你澄清舆论，解决麻烦。新艺在公关这方面成绩有目共睹，比你拿着视频单打独斗要好得多。只是一年时间，你忍忍也就过去了，若是出了新艺，他们打压你是必然的。”
第012章 所谓巨星气场
第013章 莉娜
一个月以前，莉娜完全不敢奢想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那可是《声音》！
全华国最火最权威的歌手节目！
能上这个节目的无一不是在音乐圈混迹多年的老前辈！
作为音乐圈鄙视链的最下层，莉娜能以唱跳爱豆的身份登上《声音》，光这一点就足够成为业界对她实力的肯定！
赵宇故意靠近了莉娜，压低声音：“以你的实力上《声音》没什么稀奇。当初的选秀节目就是你的实力最强，也是你拿了冠军，最后安妮能在人气上越过你，无非就是靠着那张脸，你看她现在不是露出原形了？德不配位必遭天谴！”
莉娜呼吸微滞。
赵宇的话她听了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是“德不配位必遭天谴”几个字，像针扎似的刺耳。
赵宇看出了她脸色的些微不对劲，把另一只手也放在莉娜肩膀上，像是把她从后抱住：“别想这么多，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该得的。这些广告、代言、商演本来就该是你的，是安妮抢了你的东西，现在是物归原主！”
“我知道。”莉娜勉强扯出一抹笑。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赵宇靠得更近，呼吸都要贴到莉娜的脸上。
莉娜强忍着抗拒，朝赵宇露出怯怯的笑。
那清秀无奇的脸随笑流露出几分风情，又因二十岁的稚嫩年龄，看上去青涩鲜美如树上刚结的果子。
赵宇眼神闪动，几乎要压下脸去——
“宇哥！莉娜！”助理砰地推开休息室的门。
一跃而起的赵宇在心虚下勃然大怒：“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莉娜也惊得攥紧领口，躲闪的目光不断飘向休息室外，生怕方才可疑的场景被人看了去。
小助理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反应，只好小心翼翼地递出平板电脑：“你们先看看这个消息吧。”
“能有什么天大的消息……”赵宇骂骂咧咧地接过平板。
莉娜本来也想看，谁知捏着手机的手指不小心划到了刷新。
一个月都巍然不动、没有任何动静的安妮微博，突然就出现了一条新的——
【是非公道，自有真相。】
八个大字，不带情绪，冷静得惊人。
莉娜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做过多反应，就听到赵宇发出颤抖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
“什么？”莉娜迷糊起身，凑近看向平板电脑。
上面，正在播放一个视频……是那天录音室的视频！
不是他们刻意选取角度拍下的歪曲视频，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清清楚楚拍到了事情全貌的视频！
莉娜迎面被大石头砸了个头晕眼花，一时之间竟然头脑空白到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剩下赵宇暴跳如雷：“谁拍的……不对！是谁把视频发出来的！”
莉娜恍惚地坐在沙发上，像是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动静。
小助理同情地看她一眼，才回答赵宇的话：“是安妮在微博上发的。”
莉娜手指动了动，低头一看。
原来，就在那条【是非公道，自有真相】的文字微博上面，就有一条新的视频，内容便是方才赵宇手中平板电脑所播放的。
事情暴露了……
莉娜用力咬出下唇，第一反应是不想失去当前拥有的一切！
而赵宇要敏锐些，他的第一反应是：“安妮怎么会有她自己的微博？”
明星生涯看起来风光，其实在真正拥有话语权之前，是要受到多方掣肘的，这当中又以爱豆为最。
为了树立在粉丝们心中的完美人设，每一个爱豆发出的微博，都是团队经过斟酌考量后才发出的。就连看起来随手一拍的照片，也是经过精心设计，连头发丝儿飘动的位置都在预设之内。
所以，爱豆们本人，基本没有掌握自己社交账号的权力。
安妮的微博也是如此。
为什么耳光风波闹了这么久，任由安妮怎样愤怒反抗，都没有任何属于她的声音传出？
因为连微博账号这种私人的东西，都不属于她，她连登陆的账号密码都不知道。
赵宇果断给公司打电话询问这件事情。
得到的反馈却是目前情况不明。
赵宇怒道：“她都把视频发出来了，你们竟然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搞来的账号密码？我不管！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账号密码改回来！立刻删掉那条视频！”
电话里传来迟疑的声音：“……可是，现在视频早就流传开了，我们能做的也是有限。”
赵宇眼神阴狠：“这些不用你管，我到时候自然有办法让她‘亲口’承认是她在发疯。”
等挂了电话，挥手屏退小助理，赵宇回身去看莉娜。
她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在颤抖。
“莉娜。”
“怎么办？”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真相被曝光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我的那些代言广告、杂志采访是不是全部都要吹了？这些本来就是属于安妮的，是因为我成了受同情的‘被害者’才拿到的这些资源，我……”
“你先别慌！”赵宇意外的镇定，“你要知道，要搞安妮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公司上面的人，这种事情出来他们比我们还急，肯定会想办法处理的！”
莉娜急忙道：“可现在视频在这里，铁证如山！”
赵宇不屑一顾地哼道：“就算有证据又怎么样，公司让她跪着她就爬不起来，你少操心这些，还是准备练习上《声音》吧。”
赵宇说得信誓旦旦，莉娜却完全没能得到安抚。
在赵宇离开后，莉娜卸妆换了衣服，让小助理开车去了一个中高档小区。
小区门外，莉娜坐在保姆车上，心情复杂地看着绿化中的座座高楼。
曾几何时，这里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因为安妮不喜跟人同住，公司破例为她准备了单独公寓。
而她与另外三名队友，则住在公司附近的艺人宿舍。
宿舍两室一厅，她还要与另外一名队友分享房间。
她有很多次，偷偷跑来这间距宿舍不远的小区，羡慕地往里张望，期待有一天自己也能住进这里。
第014章 不过是嫉妒
其实小区的房租在帝京不算贵。
但它却代表着独一无二的待遇，只属于安妮的待遇。
以及背后所象征的数不清的通告资源，有些被安妮挑剩下不愿去的，却是莉娜百般奢望而不得的。
那时候莉娜还很天真，以为只要她够努力够拼命，就可以像安妮一样。
她把时间和汗水都用在了练习室，一日又一日地重复。
最后事实却告诉她，这世上并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恍然大悟的瞬间，她几乎都要绝望。
但怎么都没想到，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到手了——不过演场戏、不过撒个谎、不过卖点惨、不过……是往深渊里滑了一步。
现在，莉娜搬进了更大更好的小区，可以独自居住而不必与队友分享，也拥有了她以前希冀的所有。
却不知道为何，当她此刻在小区外望着那座座高楼的时候，心头的羡慕与向往竟与从前如出一辙。
莉娜抿嘴尝着苦涩时，目光无意从窗外扫过，直至停留在一道黑色的身影上。
她捏紧手掌，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跳下去——
“莉娜！”
那道黑色身影闪电般回头，视线瞬间攥住奔跑而来的莉娜身影。
莉娜犹豫着在不远处停下：“安妮！”
“是你。”江棠抬起鸭舌帽，不咸不淡地朝她点点头，“你怎么会来这里？”
莉娜有些懵。
“你怎么……”她想到今天来的目的，不得不先把困惑咽下去，“我有话想跟你说，能去我车上谈谈吗？”
江棠倒是无所谓，跟着莉娜上了保姆车。
莉娜还挺友善，上车先问江棠要不要喝水。
江棠直接拒绝：“我刚运动完。”
莉娜这才发现，江棠的黑色防晒衣下，是背心短裤式的运动衣。
莉娜皱起眉：“你不是不喜欢运动吗？”
江棠随口道：“身体太弱了。”
这倒不是假话，实在是现今身体条件与从前相差太远，江棠看不下去了。
以前的她，在日复一日地刻意训练下，光是身体都足以称为人间兵器。
现在的她……算了，提起也是唏嘘。
莉娜的脸色愈发古怪：“你还会去健身房？”
江棠直言：“便宜。”
不是她不想顾忌身份在家锻炼，实在是在新艺堪称剥削的九一分成条约下，安妮根本没能存下多少钱，又有一个月的坐吃山空，如今她银行卡里就只有区区四位数。
江棠在看了一些专业器材的价格后，果断选择了小区附近半价折扣的健身房。
但莉娜接不上话。
面前的安妮，陌生到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江棠有些不耐烦。
莉娜恍然惊醒：“我看到你发的微博了。”
江棠靠着椅背舒展身体，不以为意道：“所以找我算账来了？”
莉娜沉默地低下头去。
半晌。
“安妮……你放过我吧。”
“嗯？”江棠以为自己耳鸣了。
依旧沉浸在惶恐中的莉娜，眼看泪水就要落下。
她哭道：“你能不能放过我，把视频删掉？我知道，这次事情都是我的错，但是……但是我也是逼不得已，是赵哥让我这么做，我没有别的选择！”
莉娜口中的赵哥江棠知道，就是STAR少女组合的经纪人赵宇。
一般安妮的工作都是由高越直接安排，平时跟赵宇的接触不多，见了面赵宇也总是对她笑嘻嘻，和善得很。
没等江棠反应。
泪水连连的莉娜已经握住她的手，苦苦哀求：“我没有你的美貌，不像你就算跌倒了也能爬起来！我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失去这一切……求求你了安妮……”
她浑身都在因寒意而颤抖，脆弱到近乎崩溃的眼神望着江棠，仿佛江棠开口说个不，她就能当场晕倒死去。
可惜，这卑微的乞求姿态，并不能得到江棠的同情。
她甚至都懒得为莉娜费神。
江棠拽回莉娜手里的衣角，伸手就要去拉车门——
“安妮！”发出刺耳惊叫的莉娜，扑通跪在保姆车里，看她匍匐下去，尖锐的哀求声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你帮帮我吧，要是失去这一切，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江棠不悦眯眼。
“你在威胁我？”
莉娜身子微僵，哀求掐在喉咙。
江棠轻嗤：“你能走到今天，靠的是污蔑我。这样得来的东西，还是消失为好。”
说罢她拉开车门，探出身子。
“你知道什么？”莉娜突然直起身子，绝望逐渐化为愤恨，“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一切都来得那么容易！你哪里知道我想得到跟你一样的东西，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比如良心？”江棠讽刺回头。
莉娜身子晃了晃，却依然嘴硬道：“良心？呵呵，良心算什么？以前的我有良心，我拼命我努力，我每天都在练习室待到深夜！可结果呢？我再有实力也比不上你的那张脸，比不上你朝着粉丝轻轻一笑！”
她吼得近乎歇斯底里，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江棠彻底转过身来。
她直直看着莉娜：“你不成功，不是我的错。”
莉娜可以抱怨公司不给她资源，可以气愤粉丝不懂欣赏她的实力，甚至可以怪这世道为什么不公……却唯独，不能怪安妮。
她们之前从来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就算没有安妮，也还会有其他人。
娱乐时代，便是残酷至此。
“你不过是嫉妒。”江棠一阵见血道。
被戳中心思的莉娜，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在离开前，江棠压低了声：“或许你不知道，以前的安妮，觉得认真的你很耀眼，也曾真心把你当成朋友。”
安妮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对旁人向来抵触不愿接近。
在队里一直充当知心大姐姐角色的莉娜，是她第一个放下心防的人。
就算安妮跟其他三人关系恶劣，也是真心把莉娜当成朋友。
唯一的朋友。
……可惜。
江棠毫不犹豫地离开，衣角像是巴掌划破空气。
莉娜脸上火辣辣地疼。
半晌，才捂着脸发出呜呜哭声。
第015章 反击
第016章 大佬规则
第017章 解约
第018章 计划
第019章 再无立足之地
第020章 董事长
第021章 认输
第022章 娱乐圈大地震
第023章 少年
第024章 明德中学
不过一节课的时间，明星安妮成为明德转校生的消息，就以学校论坛为中心，以病毒姿态疯狂传播开来。
当初安妮参加的选秀节目，中老年人也许不知道，但在年轻人当中，却是全国范围内的大火，话题度爆表。
再加上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桩桩传闻。
是以全校有过半学生都知道安妮这个名字。
知道她是出了名的脾气臭、耍大牌；
知道她爱与男团成员暧昧不清；
知道她实力差德不配位；
知道她欺压队友……
哦对了，欺压队友这点已经澄清了来着。
可其他事情没有澄清吧？
尤其是曾经某个大V爆出来的安妮主动勾搭男团成员……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学校里那些追星少女们对安妮这个名字产生天然恶感。
于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刚过，立刻就有人涌到六班教室外，透过玻璃暗暗打量靠窗而坐的那个少女——
斑驳细碎的树影在窗外摇晃，以细腻笔触精心描绘出少女的侧影。
金光如俏皮的小精灵在她近乎完美的轮廓上跳跃，穿梭在浓密的发间，最后驻足在挺翘的鼻尖。
蔷薇色的唇瓣轻抿着，一如静无涛波的墨眸般专注。
她不像在凡尘，反而像是在另一方世间。
这份连神明都会惊叹的美丽，自然是滔滔不绝地冲击着偷窥者们的眼球。
“她可真好看啊……”
“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的颜是真的没话说……”
“怎么回事你们！说好的要跟绿茶婊正面刚到底呢？”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能算绿茶婊呢？”
“对，要我我也想跟漂亮小姐姐做朋友！”
女孩们的部分倒戈，让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细碎的嘈杂声随风飘进江棠的耳朵，她恍然抬头，才发现已经下课了。
合上面前的课本，江棠神色如常地起身，丝毫看不出在翻阅物理化学等课本时的茫然无知。
“同学你好。”江棠敲了敲前排男生的后背，“你知道食堂该怎么去吗？”
害羞的小男生连头也不敢抬，匆匆几句描述了食堂位置后，抱着书包逃之夭夭。
江棠无所谓地挑眉，旋身走出教室。
所经之处，惊起一片热议。
……
江棠才是转校来的第一天，校园卡学生证之类的都没来得及办。
好在食堂的师傅听说她是转校生后，表示可以收现金，这才免去麻烦。
明德中学不愧是号称全国最顶级的私立学校，就连普通的食堂也修得与其他学校截然不同。
挂在上面的菜名，基本不可能出现在学校食堂，在这里却像是西红柿炒蛋一样常见。
与之相对的，当然也有昂贵的价格。
江棠拧眉沉思，目光在菜单上巡视。
像是君王巡视领土，专注又认真。
“要这个。”
在琳琅满目的菜单里，江棠郑重地挑中了其中最……便宜的牛肉面。
“要三……两碗。”
江棠遗憾地看着陶瓷碗里盛得满满的手工面条，念及高越反复叮嘱的让她控制食量好好减肥，只得勉强将就吃个半饱。
可就算这样，她这实打实的两碗面条，也依然震撼了不少人的眼球。
“女爱豆也能这么吃吗？如果我这么吃的话……”
“姐妹想多了，你这么吃只会胖成猪。”
“她真的能吃完吗？该不会故意树人设吧，现在不是最流行吃货人设吗？”
“这是在学校，又不是在拍电视剧！”
争着争着，大家竟然就“安妮能不能吃完两碗牛肉面”打起赌来。
也真可谓是无聊至极。
那些因她而动的纷乱，江棠并没有错过。
她听着一群小孩子闹闹喳喳地用好几百块钱打赌，很是惋惜。
如果可以，她愿意加入赌局，吃掉三碗牛肉面——庄家通杀！
……
接下来的半天，没有校服的江棠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翻看着那些因为时隔久远、早就忘个一干二净的教科书。
除了英语、语文她看得比较自在，其他的在她眼中就是一堆陌生的符号。
就连安妮的记忆，看到这些课本也跟自动屏蔽了似的，给不了江棠半分帮助。
……所以安妮是有多讨厌学习？
这并没有让江棠产生挫败感，反而生出浓厚的兴趣。
从前伴随她起于微末的能力就是——学习。
只要她愿意，任何一项技能都能在她眼中化为经验条，她的每一点努力都会化为数值融入经验条里，助她逐步成长。
不要小瞧这种能力。
这世上困难的从来不是付诸努力，而是付出了努力却得不到回报。
但江棠不同，她点点滴滴的努力，最后都会回报她，汇聚成江河，积攒起不可思议的磅礴力量。
现在，她就像是满级大佬全盘清零，虽然无法与从前的力量比肩，可作为基本盘的技能仍在。且揉碎了，像是本能一般融入了她的身体。
她翻着这些课本，脑中已经自动建立起学习框架。
上路不过是时间问题。
漫长的下午，弹指须臾便过去了。
六班，高三，乃至整个明德的学生们，就看到这个争议不断的明星转学生，在教室坐了一下午，看了一下午的书……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莫名其妙的失望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放学时间临近，江棠简单收拾了东西，随着人流走出校门。
等在门口的不止是严佩琪，还有高越。
江棠一上车，高越好奇的目光就一直追逐着她。
江棠注意到了：“怎么了？”
“明德……你是怎么进去的？”
“拜托了熟人。”
轻描淡写的解释并不能完全满足高越的好奇心。
但她也知道什么不该多言，便将话题转到学校生活上：
“怎么样，第一天上学还顺利吗？同学们还友善吗？老师们对你还好吗？”
问题不断的高越仿佛摇身一变，成了絮叨不停的高妈妈。
江棠忍着笑，极有耐心地一一回答问题。
顺便提起功课的差距，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高越忧心忡忡：“果然直接入学高三还是有些勉强……不要担心，我立刻给你安排家教老师，对课业要求也不用太高，到时候只要文化课分数够，考个电影学院就可以。”
第025章 贫穷大佬，为钱心动
高越不愧是优秀的金牌经纪人。
从跟江棠签订完经纪合同那一分一秒开始，就迅速摆正自己的位置。
对江棠，小到职业、学业，大到未来、人生，关心无处不在。
这样出于真诚跟长久考虑的家教建议，江棠也很赞同，只是她的存款就相形见绌了。
当明星实在太费钱，高越这个经纪人拿的是分成，暂且不需要江棠考虑。
但是助理、造型师、化妆师、司机等人，则通通要走江棠的账而不是公司的账。
更别提复出后，所需要的置装、出行、安保等费用。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钱。
就在江棠为这个世界大难题陷入沉思的时候，高越扑哧笑出声：
“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档S级综艺，差不多谈下来了。虽然导演组那边想让你提前去试镜，但是你的固定嘉宾位置基本八九不离十。只要这档综艺谈成，你拿到小七位数没问题。”
百万进账，就算扣掉税、分成等部分，剩下的数额也相当可观。
于是江棠也不得不郑重起来：“是什么综艺？”
高越没有急着解释，反而先行打了预防针：“江棠，这档综艺是M台的野心之作，从立项开始就势要跟市场上的其他综艺划开距离，打造成今年的爆款，无论是设定还是对待嘉宾都相当能下狠手。而且现在已经确认了三位嘉宾，有两位都是当红一线演员，另外一位也是炙手可热的流量鲜肉。所以，这个开局对你来说可能不会友好，也有很多困难，你一定一定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高越没说的是，为了江棠在离开新艺后拿出令人亮眼的成绩，也为了他们新公司能有漂亮的开局——高越费了相当大的心思，动用了不少人脉，才拿到了这么一个固定嘉宾位置。
其实导演组对江棠的加入不是很满意，不然也不会多出别的嘉宾都不会有的面试流程。
而高越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把江棠送进综艺。
后续的表现以及能不能得到导演组、嘉宾们跟观众的认可，全部要靠江棠本人的努力。
综艺真人秀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江棠不仅能翻身，还可以顺利圈粉；用得不好，她面临的局势会更加糟糕。
这让高越不能不担心。
还因为江棠的天赋，让她在坚信江棠必然会大红大紫的同时，也担心自己会不会做出错误选择影响江棠的未来。
就像最顶级的玉雕师，在绝世好玉面前，也会害怕手误的一刀会毁掉这块美玉的风姿。
越珍贵，却担忧。
谁知江棠丝毫没把压力放在心上。
“放心，我会好好做的。”
就算是为了出场费。
——贫穷大佬，为钱心动。
……
江棠要参加的综艺，名为《神之试炼》。
根据企划案上所描述的，这档综艺最初的灵感来自于网络风靡的无限流小说。
所谓无限流，便是包罗万象，涵盖电影、动漫、游戏、科幻、玄幻等等元素的世界观。
《神之试炼》就从无限流中截取部分灵感，进行再创作。
主要的综艺模式是嘉宾们进入不同背景设定的世界，以不同的身份，完成不同的任务，最后达到通关的目的。
每一期都会有不同的主题，根据综艺企划案上所写，可能出现却不一定会出现的主题包括——推理破案、末日丧尸、荒岛求生、神鬼灵异……
光是听到，就能想象其中的难度有多大。
特别是，这档节目还野心勃勃地打出了无台本、真实real的口号。
要知道，现下基本所有综艺节目都是有编剧的。
当然这不是说综艺节目就跟电视剧一样，是按照剧本拍出来的。
综艺编剧的存在，主要是负责设置剧情、任务跟规则，为了让综艺尽可能地呈现出最好最完美的效果，综艺编剧们必须绞尽脑汁地设置环节跟任务，让节目拍得好看、有趣。
他们的任务还包括在前期沙盘推演，在现场即时编剧，在后期布置结构。
一些综艺节目甚至会给每一位固定嘉宾都配备对应的编剧，让综艺编剧来了解、挖掘嘉宾身上的亮点，开发他们的热情，在节目里打造能让人记住的人设。
如果没有综艺编剧呢？
嘉宾遇到困难后的第一反应，会被真实摄像机拍下来，被每一位观众看见然后点评，或批判或夸赞，性格中不论闪光还是不堪都将面临镜头的考验。
节目组也会使出浑身解数，不管是为难嘉宾还是激发嘉宾潜力，他们都必须在没有综艺编剧控场的情况下，随时灵活应对各种情况。
这时候考验的，不仅有嘉宾的应变能力，还有节目组的真正实力。
所以，不仅节目组是经验丰富、有过多档爆款综艺制作经验的团队，连嘉宾也是节目组再三斟酌挑选出来，务必碰撞出最精彩的化学反应。
国内也就只有M台这种一流大电视台，才有资本号召这么多大牌明星聚集，拍这么一档“虐身虐心”的综艺节目《神之试炼》。
节目组给江棠安排的试镜时间就在周末。
江棠去学校报道是周四。
中间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江棠就急匆匆地赶往《神之试炼》的面试地点。
因为这场面试是专门为她准备，所以面试所在地除了江棠一行人，就只有《神之试炼》的编导组。坐在中间的，赫然是这档节目的总导演宋山明。
他客气地请走了陪同的高越、严佩琪，只留下江棠独自面对十几人的庞大团队，开口很冷淡地说：
“今天这个机会我本来不是很想给你，但实在是拗不过人情。所以难听的话我给你说在前头，我们这档综艺，就是为了折磨嘉宾，成为我们的嘉宾必须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敏捷清晰的思维，以及强大过人的体魄，今天找你来面试，就是为了考验你是否符合这个标准。”
“你说这个？”
说话间，江棠已经单手捞起地上的哑铃。
第026章 反碾压
第027章 嘉宾天团
第028章 隐藏摄像机
六人到齐，宋山明几乎是掐着时间走进来。
“大家都来得挺早啊。”
就算宋谈到的时间最晚，离约好的八点也还有五分钟。
看来大家都是有时间观念的人。
对此很满意的宋山明面带笑意：“你们都应该打过招呼了吧？”
姚之玉笑得妖气。
“岂止是打招呼，还顺便叙了叙旧呢。宋导，您不地道啊，邀请我的时候居然不说林拂也在这儿，简直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
宋山明尴尬地咳了两声：“这我可不是故意的，而是这次对所有嘉宾都要求了保密，就连今天这场见面也是秘密进行。为了保证神秘感和话题度，在这档节目正式播出前，所有观众都不知道你们的正体。”
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让姚之玉撇撇嘴后没了声。
宋山明怕再被逼问，赶紧切入正题：“今天要拍摄一些初见面的花絮你们都应该知道吧。”
他恨不得把“别搞事”三个字都刻在脸上。
“知道啦。”姚之玉抱着手臂懒懒回答。
其他人也是一一应和。
只有江棠意味深长地瞥向房间的几个隐秘角落。
格外注意江棠动作的宋山明，心里咯噔一声，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被看穿了？
他提心吊胆好一会儿，也没见江棠有揭穿的意图，便先催促着大家入座。
考虑到待会儿就有拍摄，六人很自觉地男女分开。
江棠一不留神，就坐在了姚之玉跟林拂的中间。
左边妖娆风情大美人，右边清冷如仙的女神。
对面三个男人都同情地看着江棠。
至于江棠本人，却对压力一无所知。
宋山明意有所指道，“大家尽量放轻松，最好表现融洽一点，这档节目的很多任务都需要你们合力完成，所以花絮里也必须展现出友好的团队精神。”
陆深不怎么参加综艺，却很喜欢看综艺。
听了宋山明的话之后很快反应：“是团队战？这么说任务都会很难咯？”
“倒也不是。”宋山明含糊不清地解释，“在这之前可能会对你们做些小测验，大概估量你们的水平之后，再决定节目设置的难度。”
宋山明话刚说完，电话就响了。
他接通电话之后嗯嗯哦哦几声。
“节目组的成员有些事情要找我，你们先吃着聊着，等气氛差不多了我再让摄像师进来。”
宋山明说完，匆匆忙忙出了门。
出去时，顺手关上包间的门。
轻微的咯哒声，飘进江棠耳里。
她往门口方向看了看，又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吃饭。
寡言少语的宋谈，在这会儿担起了年龄最长者的责任，率先抛出话题开始缓和气氛。
“不如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年龄最大我先来。宋谈，今年30岁，是演员。”
“陆深，30岁，既是歌手也是演员。”
“姚之玉，29岁，演员。”
“林拂，28岁，演员。”
“各位前辈好，我叫时白，是SKY组合的成员，也是一名偶像，今年26岁。”
“江棠，18。”关于职业介绍，江棠也不知该怎么定义自己，不再是偶像，又还算不得演员，索性就不提，“麻烦各位前辈关照。”
她收敛起锋芒，垂着眼眸，看上去听话又乖巧。
其实，除了江棠时白，其余四人同为演员，又都在圈内混迹多年，哪怕彼此不算熟识，也多多少少有过照面。
宋谈提起自我介绍，主要是为了照顾江棠跟时白两个不认识的后辈。
于是，年龄最小的江棠理所应当的，最先被宋谈cue到。
“才18岁这么小，参加宋导的节目不会有压力吗？这位宋导可是出了名的折腾嘉宾。”
“机会难得，当然不想错过。”
中规中矩的回答。
宋谈又问起时白，说话温声细气，与所谓的一板一眼的老干部人设相差甚远，反而很有修养，情商和谈话水平都很高。
在宋谈的主导下，气氛很快变得融洽起来。
就连姚之玉也不像先前那般与林拂针锋相对。
大家边吃边聊，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宋山明回来。
陆深促狭地笑道：“宋导这是跑路了不成？”
姚之玉下巴一扬：“跑路？难不成不想拍节目了？”
时白起身：“还是我去看看吧，不是说还要拍花絮吗？”
“行，你去看看。”
时白来到包间门，扭动门把手：“咦？”
这时候其他人还没怎么上心：“怎么了？”
时白拽了拽门，奇怪道：“这门好像被锁了。”
“难不成是门坏了？”陆深跟着走过去，同样没能打开门，“我先给节目组的人打电话试试。”
然后摸出手机，却看到信号一栏是空的。
“怎么没信号？”
时白也翻出手机，同样没有信号。
其他人纷纷琢磨出不对劲来。
再看自己的手机，果然是没有信号。
“这是把我们锁在房间里了？”姚之玉挑起眉，没见生气，反倒是兴致勃勃。同时她也是在座众人里，拍过最多综艺的，当下反应很快，“该不会已经在拍摄了吧？”
“隐藏摄像机？”
听了她的话，大家都起身寻找起摄像头来。
江棠全程都很安静。
主要是因为记得高越叮嘱过的，不要逞强出头，会惹来观众反感。
直到大家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摄像头，她才状若无意地指着角落一盆龟背竹。
“这里好像有一个。”
其他人全部挤了过来。
“真是摄像机，藏得够隐蔽啊。”
“亮着红灯，这是拍了多久了？”
“该不会从我们进门就拍起了吧。”
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也都被这意外挑起了兴趣。
此时。
就在隔壁包间。
不是预想中的推杯换盏、酒足饭饱。
宽敞的包间被改造成监控室，坐在导演椅上的宋山明抱着手臂，面前林立着来自不同机位十几个摄像头的画面屏幕。
副导演蹲在他旁边抹汗：“都一个多小时，可算是发现了！”
除了六名嘉宾以外，所有人都已提前知道——
今天不是什么拍摄花絮，而是《神之试炼》的先导片拍摄！
第029章 不如麻将
第030章 凶案现场
第031章 稳住人设
林拂作为当红一线女演员，身边经纪人、助理等工作人员多达近十人。
江棠刚把人抱出去，得到消息的林拂团队就立刻围拥而上，小心翼翼地从江棠手里接过人后，直接送上前往医院的车。
林拂一走，剩下便是乱糟糟、闹哄哄的院子。
林拂的经纪人留下来处理状况，《神之试炼》节目组以宋山明为首的一群人，不停地给他道歉。
并解释说刚才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出现，是他们误以为这是林拂跟姚之玉故意商量的演技。
恰好她们两人蹲着的麻将机背后，是摄像机拍不到的监控死角地带，节目组不知前因后果，这才耽搁了时间。
林拂的经纪人虽然脸色极为难看，却也清楚这件事情怪不到节目组身上。
但他没忘记给江棠致谢。
不仅冲江棠“谢谢”说个不停，还表示等林拂身体好转，要专门找个时间请她吃饭。
请吃饭，就是表示愿意进一步深交的意思。
在娱乐圈里，深交不仅是交朋友那么简单，还代表着资源的倾斜和人情的往来。
像林拂这样的娱乐圈大前辈，随便介绍个导演或者角色，可能也是江棠这类无公司新人走尽门路也找不到的资源。
对江棠来说，这当然是好事。
高越正好没走，见状上前，一口就帮江棠答应下来。
“高越姐，原来江棠的经纪人是你？”林拂的经纪人认出了高越，表示很惊讶，态度也充满对前辈的尊敬，“您什么时候从新艺离开了？”
高越简单解释道：“就是前不久的事情，当时大家忙着关注别的事情，我也没打算大肆宣扬。”
林拂经纪人立刻恍然。
应该是白行文XD事件闹得最大的那会儿，圈里所有人都忙着跟白行文撇清关系来着，竟然连高越从新艺出走的消息都无人得知。
他看江棠的眼神又变了，变得更加亲切。
还热情十足地跟高越说：“既然这样，高越姐不如考虑一下我们公司，我们大老板一定非常欢迎您的到来！”
高越这种人才，放在圈里就是炙手可热的人才，新艺这是眼瞎了啊。
高越委婉拒绝，并表达了成立新公司的打算。
“也可以合作嘛，共同互赢！”林拂的经纪人依旧不见热情，跟高越寒暄许久，才开车追去医院。
那边谈话的时候，这边宋山明等人也在跟剩下的嘉宾们道歉。
好在在场都不是新人，身在圈里多年，什么突发意外都见过。
尤其是他们听江棠判断林拂应该是急性肠胃炎，也不知怎的就特别信服，半点怀疑不见，就下意识觉得林拂送去医院就不会有大碍。
于是他们纷纷表示出对节目组的宽容。
就连看似挑剔的姚之玉，也摇头说不是什么大事。
宋山明最后走到江棠身边，看她的眼神无比复杂。
像是棋逢对手，又像是对未来有了不好预感。
心里念着下一次不会这么简单，最后也只化作一句——
“谢谢，多亏你在。”
江棠颔首接受，从头到尾都表示得很谦逊。
像高越叮嘱的那样。
……
回家的车上，开车的高越脱离工作状态，逐渐回忆起方才震撼到失声的场景。
江棠用发卡撬锁时，隔壁房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怀疑眼睛。
包括她。
“开锁……你从哪儿学的？”
听出了语气深处的隐隐担忧，江棠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
“放心，我没有前科。”
高越第一反应先是松气，下一秒才反应江棠说的什么，尴尬地清清嗓子。
“咳咳，不过我看你今天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综艺里应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设，导演们都看傻了，估计观众反应也会很强烈。以后要是条件允许，你可以表现得再出彩些，稳住这个人设。”
江棠疑惑：“你不是说，不要逞强出头吗？”
高越头也不回，随口道：“那是指你没有把握的时候，人们通常会对没能力又跳得欢的人心生恶感，尤其是你在所有嘉宾里年龄、资历都最小。要是强出头，大家只会认为你故意在镜头前抢风头、挣表现。可如果是旁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这就该另当别论。”
做常人不及、仅自己可行的事……
江棠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过你是怎么把林拂抱起来的？”
好奇是人类的通病，高越也不例外。
江棠随口解释说是因为最近在健身房举铁，再加上林拂体重很轻，她这才能轻易抱起来。
可信度很高，高越没怀疑，不再多问。
“对了，明天和后天的学校课程，我已经帮你向老师请假。《夏日》剧组从明天开始正式拍摄，我要求他们把你的戏份集中起来，尽量在这两天内拍完。好在最新修改的剧本，你的戏份已经删减到三场，也定位为特别出演，不然两天时间可能不够。”
江棠听言，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轻轻皱眉。
沉默。
一直到住的小区楼下。
“越姐，我希望你下次给学校请假，可以提前告知我。”江棠平静直视着高越的双眼，“我不喜欢旁人越过我做决定。”
高越心头一凛。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先提前跟你商量，得到你同意后再向学校请假。”高越抿了抿唇，“抱歉，这次是我的疏忽。”
是她忘了，江棠不单纯是个还在上学的十八岁少女，还是她平等的合作伙伴。
似乎是她身居高位太久，习惯了发号施令，却忘记从经纪人的角度，独断专行是大忌，特别是遇上有主见的艺人，恐怕会产生大摩擦。
而江棠，还不仅是有主见。
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来，高越越发觉得江棠是个很“独”的性格，不止是孤独，也是独立。
好在江棠不是喜欢憋着话不说的性格，高越也不是接受不了意见的独裁者。
江棠离开前，高越再度重复以后会更加注意谨慎。
态度平和，也没有认为自己被江棠冒犯的愤怒。
江棠拿着新剧本下车，迎着夜晚凉风，缓缓弯了嘴角。
第032章 大小姐
第033章 三场戏
第034章 方和宇
第035章 陆沉
第036章 我信你
不知为何，当江棠说出同样的话时，他竟然怀疑渐消，信了这番话。
或许是因为在对方的眉眼里，看到了相似的影子。
撒谎这种事情，他与她大概都是不屑的。
于是他说：“我信你。”
完美少年的叛逆行为，因为这句话，默契地成为两人之间的秘密。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两人之间的隔阂疏离淡去不少，陆沉还主动跟江棠介绍起明德这所学校。
态度不算热情，但用词精准量化，写在校园官网上的数据像是刻在他脑子里般顺畅吐露，再配合上他严谨沉着的语气，活像是明德中学的官方代言人。
该说真不愧是学生会长吗？
反正，江棠被这氛围烘托得像是前来学校参观的领导。
不过她听得很认真。
本来转学也才两天，陆沉的介绍恰中她对新学校的好奇。
眼看着主任办公室快到了，陆沉的介绍词仿佛精心计算过字数，恰到好处地步入尾声。
“多谢。”
“该我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说完，陆沉率先敲响办公室的门。
“主任，我是陆沉。”
主任爽快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陆沉？快进来快进来……哎？江棠跟你一块儿来了？你还真去了？”
“顺路。”陆沉轻描淡写带过。
教导主任也没再追问，把事先准备好的条子递给江棠：“江棠同学你的新校服定制好了，本来是周一送来的，遇上你有事请假，就只能你自己去领了。”
“我带她去吧。”
陆沉的好心引来教导主任惊讶的目光。
他不禁想到这位全校骄子漠然疏离的性格，身边来往的朋友屈指可数，难得这么平易近人还知道帮助同学，顿时心怀欣慰，当即一口应下。
“陆沉你是学生会长，要是江棠同学有什么麻烦，记得多帮帮人家。”
“好。”
正如陆沉答应的，他不仅陪着江棠去领了校服，还带她到了学生会的休息室。
等江棠换好校服从休息室里间走出时，听到外面传来他人交谈的声音。
“这次开学的活动筹备流程还是——！”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因为看到江棠突然出现太过惊讶。
学生会办公室几名男女齐齐噤声，不知是该为会长休息室出现陌生少女而惊讶，还是为面前校服少女的美色而震撼。
反观江棠陆沉二人，倒是一致的神色如常。
“换好了？”
“嗯，麻烦你了，我先回教室。”
“好。”
轻飘飘的对话终止于江棠的离去。
而望着她背影的几人几乎看呆。
“你们很闲？”陆沉轻叩桌面提醒。
他看上去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好叭，是他们这些凡人太大惊小怪，不配了解仙人的想法……不过刚刚那少女是谁来着？看着好眼熟……
回到教室的江棠，还不知道新一轮的八卦顺着网线蔓延出去。
这次八卦的程度虽然赶不上与方和宇的范围广，可实际的杀伤力和带来的影响却要比跟方和宇的绯闻大多了。
比如现在，坐在她左手边的男生，就在她回来后突然主动搭话——
“你跟会长认识吗？”
江棠在他眼里只看到好奇，没看到恶意。
便也没隐瞒，实话道：“刚认识。”
男生被她幽黑的眼瞳一看，只觉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当下不免有些心软：“那个，我是真的好心提醒你啊，在明德，有三个人最不能招惹。”
江棠顿时有了兴趣：“哦？”
“头号不能惹的，就是我们的会长大人陆沉！”
“因为他脾气不好？”
“虽然这也是理由……咳咳，我没有说会长不好的意思！其实，主要是因为喜欢会长的女生太多了，能从我们教室排到校门口去！虽然会长不怎么理会吧，但有几个家世好的女生特别疯狂。”
犹犹豫豫之下，男生小声提起了以前的事：
“初中的时候，会长就已经是全校男神了，到了马术课会有上百号女生围观的那种。当时有个女生跟他走得挺近，还好几次跑到会长教室外面等他。结果被会长的疯狂追求者们看见，直接把那女生逼得离开了明德，据说连帝京都没能继续呆下去！听说那女生家境不好，是靠成绩才进的明德，多么不容易的前途，却就这么被葬送了，啧啧……”
男生摇头晃脑，一副唏嘘不已的样子。
江棠听完全程，却再一次对自我产生怀疑。
她看上去有那么好欺负？
男生见她眉心微蹙，以为她是被传闻吓到了，话锋随即一转：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跟会长保持距离就是！”
对此，江棠没有表态，而是继续问起另外两号人物是谁。
“很巧，这两位都在我们班上，只是这几天不在，你没见过。”
男生说着，越过江棠肩头，看向她斜后方的空位，
“喏，最后一排的那张桌子，就是其中那位校霸老大的。他叫裴纪，家世不是一般的好，所以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小学时就恶名远扬，打架特别凶！听说他曾经把人打进ICU成了植物人，家里花大价钱摆平连局子都没进。哦对了，前段时间还有人看到他虐猫……”
说着，男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往后连连看了好几眼，生怕臭名昭著的校霸裴纪听到了他的坏话，把他也打进重症ICU，一时为自己的嘴快懊恼。
江棠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那还有一位呢？”
“萧渔，可以看作是女版的裴纪，不过她名声可比裴纪好多了，女生们都服她。就是脾气有些火爆，在明德也是一霸。哦对了，刚刚在教室门口拦着你的陈菲，就跟萧渔玩得特别好……唔，看陈菲对你敌意那么大，可能你也要小心些了。”
男生突然发现，转校生还厉害的，转来才几天，就暗戳戳招惹了两位大佬。
他是不是该保持距离来着？
哎，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男生悄咪咪地缩回脑袋，满心的后悔。
殊不知他刚刚搭话的，才是深藏不露的真大佬。
第037章 流浪汉
第038章 裴纪
第039章 校霸的小仙女(？)
第040章 一个误会
第041章 所谓霸凌
第042章 大佬从不与人动手
江棠走到课桌前，眯眼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死老鼠。
不过三秒，她便果断伸手抓起死老鼠！
附近传来众人控制不住的惊叫。
甚至有人承受不住这场面，反胃恶心想吐。
江棠呢，不仅神情轻松自如，还动手捏了捏所谓的死老鼠——没错，这不是真的老鼠，而是一只逼真的老鼠玩具，连毛发都一比一还原，肉眼很难分辨出来。
江棠又发出轻笑。
她转头看向教室门口，与陈菲的视线瞬间对接，借着二话不说，大步朝着陈菲走去。
她太果断，太直接，太迅速。
在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到陈菲面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锁定弄脏她课桌的始作俑者。
“你，你想干什么？”陈菲色厉内荏，小腿早已颤颤巍巍。
江棠抬起手，那只与死老鼠模样无二的玩具就躺在那瓷白如玉的掌心里，红墨水从指缝中滴滴答答落下，与凝脂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两极的对比。
她嘴角噙笑，眼睛却是冷的。
极大反差带来的视觉冲击，让附近人齐刷刷后退数步，只觉得江棠周身凝结着疯狂、冰冷、疏离、恐怖……种种词语都不足以形容的强大气场。
“是你吗？”她问陈菲。
陈菲几乎要发出尖叫：“不是我！”却不敢与江棠对视，下意识撇开眼神。
她这点伪装小伎俩哪里瞒得过江棠？
就在陈菲控制不住想要转身逃走的时候。
江棠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啪地，按着陈菲后脑勺把她压在墙上。
陈菲姣好清秀的脸庞在冰凉墙壁上挤变了形。
她发出尖叫，在江棠手下大力挣扎，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江棠的手不像是手，像是铁，牢牢地扣着她，也让陈菲越发动弹不得。
江棠慢条斯理地把沾满红墨水的死老鼠玩具塞进陈菲的校服口袋，湿漉漉的触感像是蛇紧贴着陈菲的皮肤。
恐怖如阴影，顺着陈菲的小腿冷冷攀爬而上。
慢慢的，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江棠掌下瑟瑟发抖。
江棠睥睨地看她，精雕细琢的脸在阳光下呈现出不可捉摸的虚幻之感。
她又问：“再问一遍，是你吗？”
陈菲喉头哽咽，根本不敢撒谎：“……是我。”
江棠顺势瞥了一眼周围那些与陈菲同进同出的女生们。
陈菲是主谋，这些人也多半少不了帮凶。
“把我的桌子跟书打扫干净。”她微微提高音量，让陈菲跟那些女生全部都能听见。
随后又用只有陈菲能听见的声音，低低说了句，
“否则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巨大的窒息感笼罩着陈菲。
什么嫉妒什么厌恶，陈菲心里除了害怕再也找不出别的情绪。
她竟然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就好像如果她不把江棠的课桌书本弄干净，就真的会被江棠扭断脖子！
在旁人看来，江棠的发飙也许令人吃惊。
但只有陈菲直面江棠的恐怖，也就只有她才知道，当她被那只看似软绵的手掌控制住时，就好像被顶级猎食者咬住后颈，鸿沟般差距所带来的畏惧发自内心生出，大概此生都无法磨灭。
她甚至都忘了来自裴纪的威胁，也没发觉自己早已哭得鼻涕带泪形象全无。
她只知道迫不及待地拼命点头。
等江棠松开她后，她腿软滑到地上。
没一人敢去扶她。
而她连哭都是小声抽噎，生怕哭声大了再次触怒江棠。
早把欺凌当成常事的陈菲，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欺凌者的心情。
*
这一系列的变化，走廊上其他人早就看呆。
他们一个个像是化成雕塑，话说不出，也动弹不得。
认知被疯狂刷新，看江棠的眼神也是迅速变幻。
没什么比实力更能让人闭嘴。
以至于他们当中有些人都开始后悔说的关于江棠的坏话。
而这些人里，也站着追着出来的裴纪跟唐堂。
裴纪见江棠瞄准陈菲，以为找到背后指使，正准备上去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却见江棠比他更快地出手。
杀伐果断，无比强大。
冲击像是重锤迎面砸来，敲得他头晕眼花，也敲碎他心中自以为的琉璃小仙女。
温柔安静？美好善良？
裴纪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整个世界观都在疯狂重塑中。
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唐堂，在短暂的震惊后，居然发出感慨：
“我女神……好帅啊！好像比以前更帅更飒了！”
裴纪缓缓抿起嘴，瞪了唐堂一眼。
唐堂不知为何，直挠后脑勺。
不过因为唐堂的打岔，裴纪倒是逐渐清醒过来。
撇开复杂心情不谈，裴纪知道该他站出来的时候了。
当他越众而出，视线在他身上聚集。
就连江棠也看向他。
所有人都看到裴纪维护江棠的样子，现在裴纪也不意外地宣告：
“告诉你们，江棠是我罩的，谁要是跟她作对，就是跟我过不去。”
其中着重警告陈菲。
不过陈菲这会儿还没缓过来，抽抽噎噎的像是被继母欺负过的小可怜，与往日嚣张跋扈的模样相差甚远。
但是，裴纪这番话还是带来很大的触动。
至少很多人都要重新掂量江棠的分量，知道不能去做陈菲第二。
就在这时。
“你们在做什么？”
飞泉自山涧倾泻，带着凉意和雾气，少年拨开人群出现，风雅从容，如竹如鹤。
是陆沉。
“会长……”有人喊他，却不知该怎么解释现在这个场面。
直到陆沉走到江棠身边，他们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两人似乎认识。
等等？这两人认识？
那裴哥……
所有人都下意识去看裴纪的脸色，果不其然在他脸上看到了被打翻的颜料瓶。
上一面宣告要罩着的人，下一秒发现跟死对头是熟识……这是什么感受？大概只有裴纪知道。
处于风暴中心的江棠浑然不知。
她对裴纪说了“多谢”。
又对陆沉解释“发生了一点小事情”。
足以成为校园大新闻的事件在她口中被轻描淡写带过，看她模样，似乎不打算继续多待，离开时顺便带走的突然而至的陆沉。
第043章 校霸又失恋了
陆沉跟着江棠离开，留下脸沉如墨的裴纪，又为校园秘闻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离开喧闹的江棠，第一件事是找到洗手池。
清水冲淡红色，白净柔软的掌心逐渐显露原貌。
陆沉也没走，而是站在她身后，从镜子倒影里看她。
江棠奇妙地领会了陆沉的眼神——
他并不满足那一句过分简单的解释。
反正也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情，就算不说转天也会传遍全校，江棠索性三言两语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在说到桌椅课本被弄脏时，她语气轻松，全无被侮辱的愤怒跟不满。
但陆沉却看出平静下的暗流汹涌。
“你生气了。”他突然说。
江棠惊讶抬眼，在镜子里与陆沉对视。
半晌之后，她才轻轻笑开。
也没有否认，颔首直言道：“对，我很生气。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她看似早已修养出一副佛系不与世争的性子，其实内里还是当年一怒便雷霆万钧的她。
要是有人见她常常安静微笑，天塌了也是风淡云轻，便以为她没什么脾气的话，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陈菲一事已经是江棠看在对方年纪尚小，有意放过的结果。
不然以她真正的脾气，这件事情不会轻易结束，至少也会让陈菲伤筋动骨。
陆沉也道：
“你虽生气，最后还是心软放过她。过于善良可能不是好事。”
江棠愣了愣，带着古怪的脸色转身向他。
“难得有人说我善良。”
“……该说是我的荣幸吗？”
两人忽而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江棠才想起陆沉的突然到来应该有其他原因。
毕竟陆沉在学霸荟萃的一班，跟江棠所在的六班根本不是一层楼，也就不存在什么偶然。
“你有事找我？”
陆沉神色坦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午见楚校长时，他跟我提起你，担心你学业跟不上，问我有没有时间帮你辅导。”
于是他就趁着午休时间来见江棠。
陆沉要帮她辅导，江棠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从来到这所学校开始，就听到关于陆沉的诸多传奇，什么奥赛金奖为国争光，经过之地所向披靡……层层学神光环加身，就仿佛他已经不是凡人，而是早已脱离世俗飞升成仙。
江棠虽然有金牌家教傍身，但多一位老师多一层保障。
她在郑重感谢陆沉后，随他去办公室拿上复印过的陆沉笔记，之后才与他道别回到教室。
喧哗的教室归于平静，但在江棠踏进教室时，仍有很多人在悄悄打量她。
只是这份打量，比先前的好奇审视，多了些慎重跟忌惮。
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向来嚣张的陈菲，老老实实地把江棠的座位整理打扫干净，还帮她换了套全新的桌椅。而且全程都是亲自动手，没敢假手于人。
这份深刻入骨的恐惧，简直就是江棠在明德的最好立威牌。
可以预料到，随着这桩传闻外流，越来越多的人都将对江棠刮目相看。
*
今天又是裴纪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
在他以光速陷入初恋后，又以光速失恋了。
失恋的滋味让他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夜里满脑子都是江棠把陈菲脑袋按在墙上摩擦的英勇身姿。
大佬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强大气场，以不可阻挡之势，压倒他心底小仙女的形象，也彻底击碎所谓梦中情人的幻影。
最后在整晚沉思过后，顶着黑眼圈起床的裴纪大彻大悟——
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荷尔蒙作祟，还是想想怎么报答救命恩人比较靠谱。
反省了自身不正常心态的裴纪，决定重整旗鼓，飘忽晃荡如幽灵般下了楼，在裴家人诧异的目光中，开口让阿姨帮他做份便当。
“最好……摆盘漂亮一点，食材丰盛一点，饭盒好看一点，味道慎重一点。”
他说完那一点点要求后，不自在的咳嗽清嗓。
顺便让全家人都看到了他的不自在。
“四少是打算送人吗？”阿姨笑眯眯地问出裴家人都好奇八卦的问题。
毕竟裴纪从来不是会带便当的性子。
裴纪没看到背后那桌人炙热的目光和竖起的耳朵。
他在扭扭捏捏后，极快地嗯了声。
又拔高音量，欲盖弥彰道：“我这是要送救命恩人，就是前天救了我的人！阿姨你不要乱想！”
阿姨忍着笑：“我没有乱想啊。”
“噗。”裴家老大却没忍住，憋笑出声。
裴纪向他投以死亡视线。
裴家老大连连摆手：“小弟我不是在笑你。”
裴纪瞪着他：“你觉得我会信？”
裴家老大：咦，怎么变得难糊弄了？
裴妈妈赶紧拍了大儿子一巴掌：“你别理你哥，他就是闲的。阿纪快来吃早饭，今天一桌子都是你爱吃的。”
裴纪走到桌旁坐下：“我没胃口。”
“那怎么行，你在学校一整天，要是不吃早饭饿着了怎么办？”裴妈妈说着，还顺带摸摸裴纪头上的纱布，心疼得不行，“你这伤口也要多吃饭才能好，中午妈妈让厨房给你炖排骨汤送去。”
裴纪撇嘴正要拒绝。
一旁的裴爸爸放下报纸，眉心常年紧蹙而威严：“哪有你这么惯孩子，区区排骨汤难道他在明德食堂喝不到吗？”
裴妈妈振振有词：“食堂的排骨汤哪有妈妈的味道？”
裴爸爸挑眉：“家里排骨汤是你炖的？”
裴妈妈丝毫不觉得羞愧：“是我看着炖的，四舍五入就是我炖的！”
裴爸爸：“强词夺理。”
“好了别吵了。”裴纪不耐烦打断两人，起身欲走。
裴妈妈一把拉住他：“你的便当还没好呢。”
裴纪这才想起大事，不得不按住烦躁继续等下去。
裴爸爸趁机开始教育他：“让你在学校安分些你就是不听，成天跟人打打闹闹，老师们都给我告多少次状了？还有，头受伤了也不在家好好休养，非要去学校，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热爱学习……”
裴纪左耳进右耳出，好不容易等到阿姨拿着装好的便当盒出来，迅速揣进包里逃之夭夭。
第044章 流浪者之秘
第045章 不是我的风格
第046章 收我为徒吧
江棠抬手看表，没有忘记今晚还有重要日程。
“六点一十，看来要速战速决。”
没等其他人领会这是什么意思，江棠就以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什么叫做速战速决——
拳、腿、手肘、膝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成了她的攻击武器，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用多一分力气，行云流水，充满美感。
比起裴纪仍然能看出套路的军中体术，江棠才是真正的抬手之间皆是杀招。
她速度不快，却处处正中要害。
一群凶狠鬣狗般的小混混，在她手下变成软弱的绵羊。
连裴纪都没了施展之地。
直愣愣地看着江棠，跟看傻了似的。
再一眨眼，满地都倒着哀嚎惨叫的小混混。
江棠拍拍手上灰尘，额头不见一滴汗水：
“滚吧。”
小混混们如蒙大赦，拼尽气力爬起来后赶紧逃跑，还差点儿忘了他们的老大。
裴纪看着那些人一瘸一拐的可笑背影，脑子一片空白。
他竟然……被江棠救了？
“五分钟。”江棠敲敲手腕，打算离开。
“等等！”
“还有事？”
裴纪傻傻地看着江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还有事……”
裴纪脑子一发热，脱口而出：“收我为徒吧！”
喊完觉得羞耻，可在迎上江棠疑惑眼神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念头却越发坚定，也顾不得面子什么的。
“我是说真的，你练的是什么路数？柔术？泰拳？散打？你打架太厉害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裴纪很激动，眸中辉光烁烁。
不仅有对江棠身手的惊叹，还有无法掩饰的崇拜跟向往。
他父亲、爷爷还有家中不少长辈都是军人，从小也算耳渲目染，见多识广。
但是，唯有江棠能给他带来这般强烈冲击，让他热血澎湃，仿佛找到冥冥之中缺少的那块灵魂拼图。
江棠看懂了少年的真诚与渴望。
但她没有答应。
“我不会打架。”
她会的，不过是尸山血海磨练出来的杀招。
江棠说完，潇洒利落地离开。
裴纪愣了愣，匆忙找纸盒装上两只小奶猫，便追着江棠离去。
两人身影接连消失在小巷。
小巷里只剩下混乱跟沉寂。
直到暗处浮现一道身影，划破寂冷的空气，逐渐凸显出存在。
流浪者抬手拨开乱发，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这是一双多么惊艳的眼睛，囊括着大海的广袤与星空的深邃，岁月在他眼中坍塌又重建，万物在他眼中衰败又生长。
光是眼睛的存在，便压下他身上所有的不修边幅、邋遢跟脏乱，升华他的气质，蜕变他的色彩，为他添上不可说的神秘与迷人，也让他从泯于众人的流浪汉，变成行走人间的隐士。
他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笑声沉沉，兴致盎然。
“有趣。”
*
江棠撇开裴纪没理，上了等待已久的严佩琪的车。
时间刚好六点二十，到家时则是六点四十五。
短暂的休整、换衣，坐到电脑前时，离约好的七点还有五分钟。
给她上课的是何遇教授带的博士宁雪，作为帝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的高材生，宁雪并没有活跃在荧幕上，而是选择了话剧舞台。
根据高越介绍所说，宁雪从本科阶段便开始在话剧舞台上跑龙套打磨演技，到现在已经开始出演大型话剧的重要配角。大概毕业后就能升为主角，还将在帝京电影学院担任讲师。
所以宁雪虽然不算众所熟知的面孔，但演技却相当优秀，不论是基本功还是理论方面都很扎实，给江棠当演技老师完全没问题。
江棠对宁雪的印象也很不错，两人隔着电脑屏幕见面后，宁雪没有累赘多余的话语，直接切入正题开始给她讲表演的基本理论，而且说的都是干货，非常符合江棠的标准。
理论课三个小时才结束，江棠吃上晚饭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她还需要整理笔记，最后忙碌到凌晨才睡去。
*
周六清晨，只睡了四个小时的江棠被严佩琪叫醒。
化妆师、造型师齐齐上阵，共同讨论她今天该有的造型。
高越看了眼睡意慵懒随意的江棠，感慨美人天生丽质，就算早起没睡醒也好看，甚至上天眷顾连黑眼圈都没有，皮肤在曦光下恍若镀着暖光。
“不要太复杂，尽量简单来。”
最后出来的效果相当完美，高越的决定果然没错。
比起安妮活动时浓艳花哨的舞台妆，清淡简单的妆容才更适合她，才更有时尚圈追捧的高级感。
早饭是在保姆车上解决的，高越亲眼看着江棠吃完一整条北海道吐司，又喝了两盒牛奶。
她实在没忍住：“待会儿有节目拍摄，吃太多会不会不好？”
“吃得多才有力气。”
简单直白的理由奇妙地说服了高越。
好在高越跟江棠合作也有段时间了，知道她喜爱运动，热量消耗大，就算吃得多也不会长胖。
高越顺手打开IPAD的微博搜了一下：“看来节目组已经开始预热了。”
江棠也靠过去。
只见《神之试炼》节目组的官微放出最新微博，六张黑色剪影照片，分别对应着六位神秘嘉宾，内容则是“神之试炼，即将到来”。
微博立马炸开，评论转瞬上千。
就在这时，保姆车驶入M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场。
没错，今天是《神之试炼》的第一期正式拍摄。
其实按照原计划，这档综艺本应该在下个月开拍。
但是，老对手Z台跟新艺娱乐合作的一档S级综艺突然提档，摆明要跟《神之试炼》抢档期打擂台。
手握王牌的M台当然不惧，果断地提早开播时间——这周拍摄，下周先导预告片开始预热，正式节目从下下周开始播出——就是为了打自以为是的Z台一个措手不及。
节目开播时间提早，拍摄时间自然也要提早半个月。
这可就苦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原本还算宽裕的筹备时间骤然被拉紧，最后在一周里疯狂加班，才总算是踩线完成任务。
第047章 任性节目，卑微网友
第048章 丧尸研究所（一）
第049章 丧尸研究所（二）
第050章 丧尸研究所（三）
以白色和金属为主的现代化研究所大厅变成了画布，血浆像颜料任意挥洒，墙上有喷溅的残留，地上有拖行的痕迹。甚至有的血迹已经干涸，经历时间后逐渐泛黑，看上去愈发的阴森恐怖。
上一秒还觉得研究所明亮而充满科技感的几人，下一秒便觉得眼前场景像是蒙上一层恐惧的灰色，空气里更是弥漫着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江棠神情古怪地巡视四周，看不出多少恐惧。
宋谈和时白还算冷静。
清冷镇定的林拂忽然转头，干呕几声。
站在最前的陆深也笑得干巴巴没有灵魂。
“这，这真是生化危机啊。”
对不起导演，他想退出拍摄！丧尸什么的他真的接受不来！
与他俩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姚之玉，原本鹌鹑似的缩在江棠身旁，这会儿胆子却大了起来：“嗨，原来是丧尸啊，我还以为是鬼呢。”
陆深顿时看向她：“你居然觉得虚无缥缈的鬼比丧尸吓人？”
姚之玉：“当然，我在万圣节还化过丧尸妆，可好玩儿了。”
陆深：“……希望你待会儿也能这么说。”
姚之玉：“怕什么，我们是在拍综艺嘛，难道宋导还能弄出一堆丧尸追杀我们？顶多也就是吓唬吓唬啦。”
姚之玉说得倒是轻松。
但陆深比较想让她闭上乌鸦嘴。
“先不说这些。”队长宋谈站出来控场。“我们先在大厅搜索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顺便看看附近环境。”
他的提议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于是以两人一组，大家各自分头忙碌。
陆深一边在倒落的杂物堆里翻找，一边小声嘀咕：“这布景也太真实了，恐怖电影的场景都没这个真实，很容易让人入戏啊，我都感觉自己不是在拍综艺而是真实冒险……”
和他同队的林拂正翻找得认真。
她没什么仙女架子，说动手就动手，除了小臂微不可查的颤抖，看上去还是非常卖力，连被灰尘弄脏了手也不在意。
而她听到陆深的话后，冷冷一眼：“闭嘴吧你。”
陆深噗地笑出声，故意打趣她：“差点儿忘了，你胆儿特别小来着，连蟑螂都能让你尖叫，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害怕特别想要离开？”
被戳中心思的林拂表情僵硬：“谁说的！我只是觉得蟑螂恶心！”
“是是是，林娘娘胆子天下第一！”陆深忍着笑。
林娘娘是在林拂演过清宫剧皇后之后得来的外号。
作为林拂多年朋友，陆深哪能不知道自家好友那虾米点大的胆子？
为此他不得不多劳碌些，随手推开三个堆砌的空纸箱，然后——
他对上一双死寂般的白色眼睛！
“嗬嗬嗬！”
“……啊啊啊啊！”
陆深平地起蹦三尺高，大叫着扭头就逃。
残留理智里的朋友义气，令他在紧要关头还知道拽住浑身冻僵的林拂的手臂，扯着她一起疯狂开跑！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已经跑到十米开外！
而此时，没什么重量的空纸箱被掀开，被文件柜压得结结实实的实验服丧尸挥着手臂，眼睛惨白，皮肤溃烂得几乎露出骨头，衣服破烂且沾满血浆，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嗬嗬声，像是随时都能挣脱柜子爬出来！
这巨大的动静当然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只听到陆深的叫嚷以及狂奔而来的身影，等凝神看去才发现地上的群演丧尸，二话不说闷头逃跑。
江棠也在其中。
她本想过去察看一下，结果姚之玉反应太快太迅猛，顺便把她也拉走了。
江棠无奈，只好被姚之玉拽着逃跑。
他们跑到走廊尽头，前面出现向下的楼梯。
宋谈率先停下来：“等等！等等！”气都快喘不上了。
只有时白听话停下。
“等等！”他不得不拔高声音，“那个丧尸没有追上来！”
已经冲下楼梯的陆深林拂两人：“真的？”
宋谈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没有。”
陆深表示怀疑。
作为跟丧尸近距离对视的人，他已经完全失去那瞬间的记忆，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们停下来观察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丧尸的动静，发热的大脑总算是慢慢冷静下来，也开始渐渐往回走。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大厅，隐约能听到指甲划过地面的刺耳声，以及丧尸口中含糊不清的嗬嗬声。
可再让他们上前，却是谁都不肯了。
毕竟他们没想到宋山明竟然真的这么丧心病狂！真的弄丧尸来追杀他们！
江棠作为年纪最小的，被保护性地挡在最后。
她绕过前面的人，大胆地靠近大厅，看了几眼：“被文件柜压住，起不来。”
其他人来不及表示对江棠胆量的钦佩，先上前确认事实。
果然，那丧尸的下半身都被压在沉重的文件柜下，任其拼命挣扎，文件柜也没动弹，似乎还算安全。
陆深抹了把额头：“我汗水都出来了。”
他旁边的林拂已经脸色煞白到说不出话。
姚之玉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丧尸怎么这么恐怖！太逼真了吧！”
陆深：“你不是说比起丧尸，鬼更可怕吗？”
姚之玉：“现在他们在我心中一样可怕。”
陆深好笑地摇摇头。
江棠观察了一会儿：“丧尸脖子上好像挂着东西。”
陆深笑不出来了：“不会让我们去取吧？宋导玩儿这么狠的？”
再想想，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跟宋山明划上等号？好像可以理解，宋山明本来就是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
江棠看他们发青的脸色，想到高越说的“做常人不及的事”。
“我去吧。”
其他人脸色瞬息变幻。
宋谈皱眉看着江棠：“小棠，用不着你这么……牺牲。”
陆深也沉重点头：“对，我们这群哥哥姐姐都在，怎么能让你年龄最小的上战场？”
姚之玉也是：“让他们糙老爷们儿去，就算丧尸冲出来也能搏一搏。”
林拂：“别去。”
时白：“还是我去吧。”
江棠看着这个“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场面。
江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