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故事介绍: 一份同名同姓者的病历诱发了一件骗保案的发生,也点燃了一个家庭的战火。当事人的死亡让故事的男女主人公身陷囹圄,由此揭开了一段尘封多年的阴谋与爱情。故事情节离奇曲折,感情细腻悲催,一连串的谜团随着主人公的深入逐一浮出水面…… 2013年11月中旬,正是滨江市的南山枫叶的最佳观赏时期,一位伟人曾以“红遍”、“尽染”等辞藻对枫叶的描摹虽然夸张了一点,但那漫山遍野的红,像在染缸里浸润过的、染过的红,怎么也无法不让人浮想联翩,让人兴奋陶醉,让多少人乐不思蜀、流连忘返。在往年这样的日子,麓山早就游人如织,处处呈现一幅幅美丽的秋游画卷。而今年同样的日子,麓山上的游客明显变得稀稀拉拉,仿佛一夜之间,整个滨江市市民的兴趣发生了偏离和改变,原来,人们正在津津乐道地关注着谈论着发生在本市的一桩离奇古怪的故意杀人案。 今天就是滨江市东城区法院对这桩杀人案的开庭的日子,法庭的旁听席上早就座无虚席。 随着审判长的法锤敲响,整个法庭霎时安静下来。 身穿法官制服、一脸威严的审判长字正腔圆的话语传遍法庭:传第一被告人蓝心、第二被告人秦石到庭。 身材高大的法警立刻将身穿黄背心的被告人带到了法庭指定的位置,面向审判台站立着。 一声法槌轻响后,审判长威严的发问道:第一被告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出生年月、出生地? 旁听席上的无数双眼晴都被第一被告的身影牵动着,所有的视线齐扎扎地投向了被告席上的第一被告人,此刻人们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而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但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回答: “法官,我叫蓝心,1963年12月5日出生于本省临江县鱼凫镇” 审判长:你的文化程度、职业、住址? 蓝心回答道:大学文化,毕业于滨江师范学院,现为滨江市第17中学语文老师,住天心小区2栋102室。 审判长问:有无犯罪前科? 蓝心:没有。 审判长:你是什么时候因什么事情被刑事拘留? 蓝心:因为涉嫌故意杀人,于2013年9月28日被滨江市东城区公安分局刑事拘留。 审判长:被告人蓝心,滨江市东城区检察院的起诉书副本有无收到?何时收到? 蓝心:已经于2013年10月12日收到。 审判长:第二被告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出生年月、出生地? 第二被告人:法官,我叫秦石,原名秦川,于1963年农历5月初五出生于本省临江县白水镇。 审判长:你的文化程度、职业、住址? 秦石:大学文化,毕业于滨江师范学院,现为深圳市宝安区勿忘建材集团公司董事长,住深圳市宝安区勿忘建材城建材大厦。 审判长:你是什么时候因什么事情被刑事拘留? 秦石:因为涉嫌故意杀人,于2013年9月28日被滨江市东城区公安分局刑事拘留,因病取保候审。 …… 审判长:滨江市东城区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三庭,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52条的规定,今天在这里依法公开开庭审理由滨江市东城区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蓝心、秦石故意杀人案……。 …… 要弄清楚这件离奇的杀人案件,必须让时间倒流,追溯至去年的冬季,甚至更加久远的年代。 第一章第一节 白可染践行约定 第一章第二节 白可染被骂鸡贼 几天后,滨江市第17中学的刘校长给白可染送来了一张姓名为蓝心的身份证。当天,滨江市第17中学的账户上汇进了100万人民币。 刘校长晚上接到了白可染的电话,“刘校长,钱收到了吧?按照我们的约定,这钱一部分用于你们学校奖励模范家庭和先进教师,不能把蓝老师蓝心遗忘了哦;剩余的钱可以补充你们办公经费什么的,我们不会干涉。但作为朋友,我要提醒你,为了你美好的前程,开支的账目一定要真实清楚”。 刘校长品味着白可染的话语,真是既为他的康概又为他的细心周到而感动。放下电话,他对自己说了一句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好人阿,我怎么就能遇上这样的好运呢?” 一切都是悄悄地进行着,外人谁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呢。这一天,白可染出现在全市最好的楼盘之一---蓝天碧海,他以蓝心的名义全款购买了一套22楼的三居室的精装修电梯房,房子南北通透,采光也很好,确实是居家的理想选择。他为此添置了家具,并有意地把自己的相片张挂在客厅等几个显眼的地方,好像他在这套房子里住过一样。他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会心地笑了。 几天的忙碌,现在终于尘埃落定,该办的事都办妥了,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此刻,对于白可染来说,今天还有一项工作就是向远方的一个人打个电话,报告自己滨江之行的进展。 “秦爸,滨江肿瘤医院的床位已定好了,蓓蓓联系了李白赞教授为您主刀,过二天,您老就可以过来住院治疗了。慈善活动正在进行,总之,一切顺利,我就在滨江等你来哦”。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骂,“小子,真有你的,鸡贼”。 他笑起来。他知道秦爸夸他的时候总爱骂他鸡贼。他对自己说道:时间太短促,我不鸡贼能行吗?距离除夕也只有短短的40天了。他仿佛已听到了春节的鞭炮声。 第一章第三节 蓝心老师被表彰心生疑惑 就在滨江市第17中学账户上进账了100万的第二天早上,矮胖的刘校长与校支部书记一起带领着学校一干负责人等捧着鲜花、提着花环迎候在校门口,人群的后面还摆着学校很少使用的锣呀鼓呀等乐器,每个乐器都分派了专人负责使用。咋一看,还认为谁家娶媳妇呢。 当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清秀的中年妇女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刘校长粗短的手一挥,队伍后面的锣呀鼓呀甚至萨克斯一齐响了起来。刘校长带头迎向这个中年妇女,其他的人都凑了上来围住了她,甚至有一个名唤查静的姿色特别出众的年轻的女老师首先给她来了一个拥抱,让这位刚进门的中年妇女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蓝心老师,我们现在代表全校的师生在这里迎候你,向你敬礼!我们衷心感谢,我们十二万分地感谢你为我们学校争取到了第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捐款,100万哪,我们无比激动,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们的谢意,请接受我们的鲜花和花环”,说话的是刘校长,这样的时候照例当然是最有身份、最重要的人物出场说话的。 “啊,我争取的捐款?我没有啊”,被称作蓝心的老师叫起来,她那深邃的眼窝笑意盈盈地否认着。 迎候她的人群可不听她的辩解,激动得就像躁动的羊群,簇拥着她,笑着,闹着,一直把她护送到校长办公室。 只到这时,大家才逐渐安静起来。蓝心老师也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毕业于该校现就职于深圳勿忘集团公司的一个叫做白可染的青年才俊为蓝心老师几十年如一日无微不至地照顾丈夫的精神所感动,为感谢在校期间老师的培养教育与悉心关爱,自愿向母校捐款100万。 一个这样的理由就捐款100万?蓝心怎么也不能确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难道这个叫白可染的年轻人富可敌国?100万,对我们平民百姓可是一辈子都不能奢望的财富啊?在社会的底层生活了几乎一辈子的蓝心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对这个叫做白可染的年轻人和他身后的深圳勿忘集团公司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她想知道这个捐款的白可染是怎样一个人?他供职的深圳勿忘集团公司又是怎么的一家企业?但白可染仿佛消失了一样,没有再在学校现过身,深圳勿忘集团公司的情况也无从查起,一切都如一个谜团压在蓝心的心里,沉甸甸的。 就在全校员工议论纷纷、津津乐道的日子里,滨江市第17中学在寒假放假前公示了第一批学校教师奖励名单,蓝心老师的名字自然排在首位。不,这不是金钱能概括得了的喜悦,这是无尚尊高的荣誉啊!多年来,蓝心老师的名字第一次排在了首位。 这一事件的影响力还不止于此,很快区校委、市校委将蓝心评定为当年的优秀教师,滨江日报等诸多媒体也跟进进行了报道,这一下真成为了蓝心的高光时刻。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又开始恢复了它原本笑意盈盈的本色。 可是不知怎么的,蓝心老师的内心却产生了一丝隐隐的不安。她无论怎样努力回忆,甚至查阅学校的历年的学生花名册,都找不到一个叫白可染的学生。她还特意上网去查询了一下深圳勿忘建材集团公司的有关情况,董事长:秦石;总经理:楚楚,这些人物与自己似乎毫无关联。照顾自己瘫痪的丈夫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那他们为什么要特意照顾自己呢?敏感又聪慧的蓝心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来得很蹊跷,似乎总有一个人影时不时在内心深处浮现。 第一章第四节 白可染造访蓝心老师家 “明天就是秦爸到达滨江市开始治疗的日子,接机、联系医院等等,明天又得忙了”,白可染心里盘算着:“今天必须把秦爸交代的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完成”。之所以选择今天来完成,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天,他要拜访的客人只有休息日才方便接待。 按照约定,滨江轮椅厂的厂长谢省三将他那破旧的面包车哐哐地停在天心小区的门口,又从车厢里卸下了一辆轮椅。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和白可染一起去给罗跃进送轮椅和捐款,一切都由谢省三搞定,白可染只是陪同着去看看而已,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曝露自己的身份。 谢厂长看到白可染已在小区的门口候着,于是就推着轮椅一起往罗跃进家走去。 罗跃进家住在天心小区2栋102室。开门的是他爱人---滨江市第17中学语文老师蓝心。 白可染抬眼望去,站在眼前的妇女是一个很精致的人,她中等身材,脸色显得憔悴、蜡黄,靠耳的地方已不合适宜地长出了几粒黑斑,原本整洁的牙齿现在却留着一个空洞,一张鹅蛋脸在岁月的打磨下也早失去了鲜活,下脸颊因缺少血肉的充填而显得微微塌陷、清瘦,眼窝深陷,这些特征都在强烈地暗示他,蓝心年轻的时候应该只是一个长相清秀但并不艳丽的女孩。但令人讶异的是她那比常人深遂的眼窝就像一口深潭,抚开面上浮现的暗淡,水面下就是一汪清泉。他看不出一丝丝哀怨、一丝丝愤懑。他记起有一年的秋天去长白山看到的天池,她眼晴的底色就是一汪天池,纯净到难以找到一丝杂质。他为她眼中的纯净感到惊讶。 白可染一时楞在门口,他在想眼前这个被生活磨难的女人,这个应该被生活打倒的女人,竟然还保持着鲜活,无论是她的布满细细皱纹的面容还是她的灵魂都在浑身散发出一股韧劲,一蓬火一样的热情,与自己猜想中的蓝心蓝老师相差太远了。 蓝心老师嘴里一边笑说着,“请进”,一边往自己身上套着一件半长的黑色外套。就在进门的一瞬间,白可染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卧室的床上趴着,正抬起头来。 “这个人一定是她丈夫罗跃进了,听说蓝老师每天的功课就是帮他按摩,他可因祸得福了,只是苦了这个身体这么单薄的女人”,白可染心里猜测着,一边扫视着眼前房子的格局与陈设。 这是一套一楼的房子,大约70多平方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房子建设于八十年代末期,产权性质是房改房,它原来规划为教师新村,居住的也是东城区的老师,但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大部分老师嫌这个小区破旧,房子面积又小就纷纷将房子出售或者出租,搬走了。新住进来的人员从此就变得十分混杂,三教九流了。罗跃进一家一开始是住的四楼,后来房子的主人罗跃进不幸瘫痪,他们家就从四楼换到了一楼。多少年了,他们都没有动过搬家的念头,主要是这里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距离滨江医院很近,步行七、八分钟就到了,对罗跃进去医院按摩理疗确实方便了不少。除了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高昂的房价也是罗跃进一家无法奢想的。 谢省三和白可染刚在客厅坐定,罗跃进就一手摇着轮椅、一手端着酒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谢省三和白可染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虽然坐着轮椅,但随你怎么看,罗跃进年轻的时候应该形象还不差,往高里说应该是风流倜傥,往低了说至少是人高马大吧,他身材比较高大,国字脸,眼晴圆而大,稀疏眉毛间呈现一股少见的倔强劲儿。这可能是他更多地继承了他父亲北方人的遗传吧,据说他父亲跟随南下的队伍一路打到滨江,到了滨江后部队接到命令,停下来。他父亲从此由一个小马夫变成了**里的通讯员,后来又成为了印刷厂的厂长,一直干到离休,直到去世。罗跃进也一直以此为傲的。只可惜的是自己没能接好父亲的班,在人生风光无限的时候遭遇挫折,一蹶不振,  成为一个“老病号”,消磨着余生。也许是长久缺少光照的缘故吧,他脸色特别白皙,但白里透着一丝暗淡,似乎又在告诉人们,他的健康也许出现了问题吧?这些都不打紧,打紧的是他总喜欢斜着头、从厚厚的镜片后面看人的习惯,让与他初相见的人感到一丝寒意。 罗跃进好像对两位来客的招呼并没有兴趣回应,而是对蓝心说道:“蓝老师,客人来了,给他们倒杯酒呀,茶有什么味咯”。 蓝心苦笑了一下,就起身去倒酒。 谢省三一把拖住了蓝心的衣袖,赶忙说明起来意:“罗先生、蓝老师,是这样的,我们滨江轮椅厂呢在我们滨江市民的支持下,这些年生意在逐步扩大,效益不错,年关在即,为答谢广大客户的关爱和全市人民的支持,我们厂这次举办回馈社会活动。我们深为你们俩伉俪相濡以沫、相互扶持、恩爱有加的事迹深深感动,决定将罗先生选为我们厂的特别的捐赠对象。一辆轮椅,一笔捐款,小小心意,小小心意,请你们不要拒绝”。 谢省三言简意赅,但声情并茂,确实还有点表演天赋。 罗跃进用眼角瞟了瞟眼前的新式轮椅,没说什么话,又自己摇动轮椅,回他的卧室去了,剩下蓝心老师一个劲地解释,生怕谢厂长他们为跃进的无理生气。 “蓝老师,不瞒您说,说起来您也是我们家里好几个孩子的老师,加上你们刘校长特别推荐,更多是被您的精神所感召,这次我们给罗先生的慰问金稍微多一点,您呢就不要对外说”,谢省三一边说着,一边将银行卡递给蓝心老师。 弄得蓝心老师一个劲的表示谢意,“这怎么该当?这怎么该当?我得问问我家老罗收不收”。 “收了吧,他们也不会白给的”,卧室里传过来罗跃进冷冷的声音。 “弄得我都不敢相信了,无缘无故的”,蓝心老师还在自言自语着。 “怎么会无缘无故呢,一切该有因果”,白可染这时有意无意地接过了话头。 “是吗?年轻人也相信因果?”,蓝心有些诧异。 “我相信。蓝老师,如果要论因果,您的善行就是因,自然会有善报的果”,白可染的话语总是出人意外,又合乎情理。 “看你说的,让我真无地自容了”,蓝心诚恳地说。 “蓝老师,您看您客厅这幅条幅,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如果没有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这个因,就不会有李白后来这样的名句,因果是相连的”,白可染看了看蓝心老师,轻轻地吟诵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客人走了。蓝心的心底却无法平静,作为一名中学语文老师,几十年都在文字间浸润,她对文字有着天然的敏感,“故人、下扬州”,白可染的吟诵像一粒石子投入了她的心潭,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久久不能平复。这一晚,她居然梦回故园,梦见自己在莲花丛中开心地笑了。她的身旁身影模糊的哪一个少年是谁呢?她一笑就把自己笑醒了。她看看身边,丈夫罗跃进正睡得鼾声四起,她闭上眼,她想让自己在朦胧中再回到梦境中去,可她听到的只是鼾声。 窗外已该曙光初现了吧。 第一章第五节 蓝心老师作为模范家庭发言 滨江市教育系统道德标兵事迹报告会在寒假放假前在影剧院如期举行。参加人员除了教育系统的老师,还特意邀请了***门的领导同志、新闻媒体的记者,人数至少在1000人以上吧,可说是规模空前啊。 你看,剧院四周的墙上张贴着“向道德标兵学习、致敬”等标语,剧院舞台的两侧也特意请市里书画家撰写了镀金的红色楹联。上联是:幸福家庭追梦远,下联是:和谐社会伴花香。 舞台上拼出了一溜长桌,长桌上铺垫了粉红色桌布,教委的七、八位领导一字排开在长桌后正襟危坐。 教育系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召开过这样的大会了。这要得益于滨江市第17中学模范家庭先进事迹报告会的举办,使市教委的领导受到触动与启发,于是筹划了今天这样的一场道德标兵事迹报告会。 今天蓝心被安排最后一个发言。她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她早早地来到会场,在会议指定的前排坐着。偶尔翻看一下学校为她准备的发言稿。 今天蓝心还是下身穿着黑色裤子,上身穿着一件很旧的驼绒开衫,脚上是一双平跟黑色翻毛皮鞋,好在驼绒开衫外套了一件半长的黑色棉衣,虽然材质不咋地,但到底还成色较新,这也可能是她压箱底的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了,她为自己配了条长长的灰色围巾,这么一倒腾,居然穿出了一份知识分子的气质,不至于为今天的发言生出倒彩。 本来她是不愿参加这样的会议的,尤其不愿上台发言。局外人也许觉得她太矫情,这样露脸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荣誉、荣誉,对一个公职人员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但如果获得这样的荣誉将要刺伤到另一个人的时候,你是否也会退避三舍? 蓝心就为此纠结了好多天,她找校长推辞过,找学校党支部书记也推辞过,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必须出席。她心想既然无力抗拒,那就不要做无谓的抗争了。但她还是挤出时间把学校为她撰写的发言稿做了多次修改。她试图把空洞的语言、不合实际的高调调、拨高的溢美之词,通通地全部去掉、去掉。她不是英雄人物,也不是什么先进,她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师、一个家有病人的妻子。她只想回到平凡,在发言实在无法推脱的情况下,就讲一讲自己平凡而幸福的家庭生活吧。 大会什么时候开始的,蓝心真的有些模糊了。她一边听着台上一个又一个先进人物介绍自己的先进事迹,一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心里只有一个感慨,她觉得托尔斯泰的一句话特别能代表她此刻的感触:“幸福的家庭总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幸福呢还是不幸,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她是不幸的,她从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关爱、他们细小的举动中,都能体会到周围人群的哀怜、同情。她自己倒没有不幸的感受,她只是觉得生活稍微拮据了一点,丈夫对自己的理解与包容少了一点,其他并没有太多的地方可值得自怨自艾。也许人生来就是要忍受苦难的吧,大家不都是这样过着日子吗?日子呀真的就像一条不管不顾的河流,只知道一直往前流淌、流淌,人也是这样,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老年。 终于轮到蓝心发言了。她理了自己花白的头发,轻轻地向剧院的舞台走去。 就在她站上舞台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慌乱起来。对一个在讲台上站了几十年的老教师来说,自然不会出现这样怯场的场面。但今天蓝心真的无比慌乱。因为她看到了一双阴郁的眼睛,她看到她的丈夫罗跃进也坐在舞台下的人群里。这一刻,她的脑海从慌乱到一片空白,她有过那么短暂的一瞬,她想放弃发言,就这么直直的跑下台去。她想离开这个地方,远远的。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要逃离的欲望,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手上是学校为她准备的发言稿,她紧紧地攥着,她自己都感觉汗腺湿透了稿纸。她曾设想过很多场景,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离家时,丈夫在家好好的,此刻他怎么会来到会场? 就这样停留了好几分钟,她终于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她要做一次冒险。她把学校为她准备的稿纸轻轻地放在讲台上,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在台下如雷的掌声中开始了发言。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今天学校本来为我准备好了发言稿,但我觉得发言稿里的我被拨的太高了。高得我像到了月宫,我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所以,我不想照着稿子开念。其实,我是一个十分平凡的人,做了一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事,没有一件可以感天动地的,我与我丈夫相处几十年也就是一些琐碎、鸡毛蒜皮的平凡小事。托尔思泰说过:“幸福的家庭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的家庭确曾经历过不幸,我的丈夫41岁就半身瘫痪,但我的家庭又是幸福的。 我出身农村,大学一毕业我就嫁给了我丈夫,我和我的丈夫没有山盟海誓的承诺,也沒有动人心扉的表白,在二十八年的婚姻生活中,我没有听到过我丈夫说过“我爱你”,但我仍从丈夫的细微举动中感受得到我丈夫对我的关心。他以几乎一生的时间履行一个丈夫的责任,我以一十三年的长情陪伴和坚守回报丈夫纯朴厚重的挚爱。说不上谁的付出多、谁的付出少,点点滴滴都是我们夫妻共同的付出。感情无法用天平来衡量,你有付出就能获得等量的回报甚至更多。 1984年,大学毕业不久,我和我丈夫就组成新的家庭,第二年,我们就添一个宝宝,我们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无疑是幸福的。遗憾的是这样的生活只经历了十五年,我丈夫就意外摔伤,导致下肢瘫痪。厄运就这样突然降临到我们这个幸福的家庭,那一年,我三十六岁。面对突然的变故,犹如晴天霹雳,我强忍着心中的痛,擦干眼泪,决心坚强地往前走,成为我丈夫失去知觉的双腿。而丈夫却情绪低落,他担心连累我和孩子,从此得过着经济拮据的生活。我没有理会这些,在我的心里,如何让丈夫快点康复,少受病痛的折磨,成为了我的首要责任。从此,每日为丈夫按摩就成为了我的日常工作。一十三年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现在,我的丈夫能坐轮椅了,以前“死去的双腿”也开始有了一些知觉,慢慢地也能够坐起来了,那怕是只能坐轮椅,也不需要一年四季都躺在床上了,这就是进步,这样的进步让我有了更加美好的憧憬,我期待不久的将来,我的丈夫能甩开轮椅,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甚至奔跑。 …… 爱情是什么!爱就是不忘初心,一生相许,不离不弃,守护始终,用不变的真情,扼制多变的苦难,我,蓝心,愿意用一生的坚守来诠释爱情的内涵。 蓝心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演讲,本来她担心发言的过程中,领导可能会打断她的演讲,或者台下的听众会不感兴趣,遇到冷场,但出乎她意外的是,当她演讲完毕,台下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其实,她这样做,她自己早预测到领导会不喜欢,她知道领导有领导的考虑,既然是先进事迹报告会,就不能这样做。但她实在没有更加两全的办法,得罪了领导,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报告会找上门来,这正是她想要的,但领导从此就会对自己不再信用了,好多不可预料的难处就在前方等待着自己呢。而她更知道只有这样,她的家庭才会平静。 早过了追求名利的年龄了,再过五、六年就要退休了,那些年轻的时候想要而不可得的荣誉,现在对她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她只想过着平静的生活,谁也不要来打扰,就这样了此一生又有什么不好?这是她经常在内心里叮嘱自己的话。 是呀,这段时间,好事一桩接着一桩,蓝心心里的喜悦却在一分分地减少,凭她的直觉,她对目前的局面开始感觉不安起来,她总觉得身后总有一个影子在跟着,她也说不清、道不明。 第一章第六节 往事回首 蓝心其实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她1963年底出生在南湖省临江县鱼凫镇,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她母亲在生下了弟弟后因大出血死去了,那时候,她还只有五岁多。她父亲含辛茹苦地把她和弟弟拉扯成年,确实也不容易,尤其是在物资特别匮乏的六、七十年代,饥饿是家常便饭,在她的记忆里,一年能吃上几餐饱饭的日子不多,野菜、谷糠、发霉的陈米,她都吃过。 由于长期的饥饿,她的肠胃落下了毛病,人永远消瘦着,即使后来随着改革开放,国家物资丰富起来,不再挨饿不再为温饱操心了,但她仍然胖不起来,永远的是一幅瘦瘦的身板,瘦瘦的脸颊。 更要命的是十五、六岁正是身体发育长个子的年龄,她却要像男劳动力一样出集体工,挣取工分。 农忙的时候要下田挑谷子,一担湿漉漉的谷子少说也有一百多斤,对一个尚没有发育好的女孩该是多么沉重的负担,但她咬着牙,努力地跟上队伍,不过就为求得每日8分工的工值,而一个男劳力的工分是每日12分。 这样无休无止的强体力劳动,她整整打熬了二年,但她挺了过来,直到1980年夏她考上大学,这样的日子才结束。 多年以后再提起这段日子,她都认为这是她人生里不愿再回忆的梦魇。 她的好日子是从1980年夏天开始的。一向成绩平平的她竟然考了368分,刚刚超过本科分数线,她如愿被滨江师范学院中文系录取,她的人生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大学四年,她的生活也没有流光溢彩的时候。因为要比姿色,她比不了班上的妮呀、霞呀、荷呀几大美女,师范本就是女生多于男生的地方,加上她的家世是这么平凡,对一些存在功利思想的男生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所以她平凡了许久,默默无闻了许久。 但应了那句古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学们慢慢地发现了她良好的品行,她被男同学们私下里冠以 “贤妻良母型”的头牌,她的身边也开始出现了追求者。但她又是一个骨子里很传统的人,一心想着快点参加工作,好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对到来的爱情并没有太急迫的感觉,尤其是当时学校禁止学生谈恋爱的校规摆在那里,因此,她在男生面前总是显得很矜持,老是把自己邨着。 其实班里的同学们还是知道她也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只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她又死命地予以否认,自然知晓真实情况的人寥寥无几罢了。 那是她的初恋,男的是她的同班同学,名字叫做秦川,和她同岁,也是农村学生,两人是同乡。 本来两人关系发展得蛮好的,可就在毕业前夕,秦川出了一件轰动滨江师院的大事,因伪造学校食堂饭菜票,被学校勒令退学。 秦川只是一个有些才华、性格有些孤傲的平凡的学生,按照他的品行应该是不会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但学校就是作出了勒令其退学的决定,所以他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只能算是滨江师院的肄业生。 他见申诉无望,一气之下就南下沿海打工去了。丢下可怜的蓝心盼眼欲穿,偷偷地流下了多少眼泪。 至今也搞不清楚,蓝心是负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就在秦川南下仅仅几个月后,她就嫁给了同班级的另一个追求者罗跃进。 罗跃进是滨江市人,父亲是滨江市东城区一个印刷厂的厂长,他母亲是东城区教育局人事股的一个专干。 搭上了这层关系,蓝心如愿留在了滨城,没有分配回临江县去,去了滨江市东城区17中学当了一名语文老师。 罗跃进则分配到东城区教育局基础教育股。同在一个系统,两人夫唱妇随,生活自然惬意。 参加工作几个月后,他俩就结了婚,又几个月,还添了一名男丁,把罗家乐呵得不得了。 从此,罗跃进与蓝心就过起了他们的幸福生活。直到2000年5月,他们的生活暗淡了下来,倒不是他们的婚姻生活出现了什么问题,而是罗跃进因为酗酒从楼梯上摔下来导致下肢瘫痪,从此长期休病在家。 这一年,罗跃进41岁,已在基础教育股股长的岗位上历练了多年,是教育局副局长的候选人。 罗跃进的瘫痪从此也把蓝心拖进了黑暗的深渊。这一年,蓝心才36岁,她要忙着学校的教学工作,以挣取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又要照顾半身不遂的丈夫,可想而知,她的生活是怎样一种状况了。 她以她的良善的本性,任劳任怨地履行着妻子的责任和义务,博得了邻里和单位的的一致赞誉。 这样苦熬苦熬了十几年,如今儿子也即将博士毕业了,一家人的生活终于显露出亮色的时候,又被评为优秀教师、道德标兵,获得捐款,一件接一件的喜事真让她相信自己回到了春天,老天爷也眷顾起可怜人来。 第一章第七节 白可染认蓝心作干妈 第一章第八节 蓝心寻找真相 第一章第九节 蓝心征求家人意见 第二章第一节 子成带女友回家 第二章第二节 蓝心与丈夫罗跃进产生矛盾 罗跃进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他的手里拿着当天的滨江日报。日报第三版上有滨江日报记者李桃的一篇报道:“妻子十三年如一日悉心照料瘫痪丈夫传美谈”。正是报道的蓝心的先进事迹。文章是这样写的: 滨江市东城区教育局的罗跃进,2000年因伤导致下肢瘫痪,从此与轮椅为伴。但幸运的是,妻子蓝心十三年如一日地照顾他,不离不弃。36岁的蓝心说:“结婚时我们宣过誓,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今生都不离不弃”。1984年11月,罗跃进与蓝心结婚,育有一个儿子。2000年初,一场不幸突如其来。身任东城区教育局基础教育股股长的罗跃进意外摔伤,导致下肢瘫痪。一时间,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妻子蓝心的身上。“当时我哭了好久,不知该怎么办。老公伤了,家里还有70多岁的婆婆和15岁的儿子要照顾,我逼着自己坚强起来”,蓝心说。车祸后的罗跃进很消极,为了不拖累孩子和老婆,他想轻生。2007年4月的一天早上,罗跃进趁妻子上班去了,吃下了一大把安眠药。是邻居刘大妈发现了异样,给正在上课的蓝心打了个电话。蓝心急忙赶回家,和邻居一起把丈夫送到医院急救,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看着病床上的丈夫,蓝心直掉眼泪。为防止丈夫再有别的举动,她3天3夜没合眼,一直陪在丈夫身旁。13年来,蓝心一直细心地照顾着丈夫,不离不弃,丈夫的情绪也稳定了,两人的苦日子,又过出了蜜糖味。为照顾丈夫,蓝心每天都会帮他全身按摩,洗澡换衣。像罗跃进这样长期瘫痪的病人,肠胃不太蠕动,容易便秘。看着丈夫大便下不来,蓝心只好用手把大便一点一点地抠出来。这在常人看来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却心甘情愿。对妻子的不离不弃,罗跃进眼含泪水,充满感激,一个劲地说:“我有一个好老婆!” 看着罗跃进的神情,蓝心似乎猜到了即将要发生的结局。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也没接受过他们的采访。尽管文章报道的都是事实,并没有失真的地方,但蓝心还是隐隐觉得这些媒体报道像针一样在穿刺着一个看不见的脓包。平时她是多么多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它,而现在面对丈夫的眼神,她意识到这个小心保护的脓包就要弄破了。 “跃进,我想跟你说,我没有接受记者采访,他们是来找过我,但我拒绝了,我什么都没有说”,蓝心小心地对丈夫罗跃进解释道。 “是吗?你看多美的句子‘结婚时我们宣过誓,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今生都不离不弃’,还有,你看文章最后一句‘我有一个好老婆!’,我说过吗?你是一个好老婆吗?”,罗跃进的话阴阳怪气,话里有话,说完就用他那双阴郁的眼睛盯着蓝心,蓝心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要再无谓地辩解了。当一个人有意要误解你的时候,你的辩解再真实也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她记起这么一段话:人类的爱情婚姻得经过迷恋与依恋两个过程,而从迷恋走向依恋期时还有一段容易迷乱、困惑、漠然、疲惫的过程。这个阶段,迷恋的激情已渐渐消失,依恋的情愫还没有升华形成,此时需要运作的是一种婚姻的技巧和艺术。如果不把握这种技巧,那么婚姻就会疲惫。她拿这段话反复地问过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婚姻是否疲惫了?夫妻的情感是否老化了?还是自己没有把握好婚姻的技巧与艺术?当她真的认真回首自己的婚姻时,她感到一种从未感觉到的茫然失措的情绪已悄然爬上了心头,尤其是此刻丈夫的话语就让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凄凉,她无声地走了开去。其实她知道,辩解毫无意义,越是辩解,越会适得其反。 而令她无法释然的是自己的丈夫曾是何等的善解人意,对自己呵护备至,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就连一个人的修养也可改变吗? 她记不起丈夫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喜欢猜忌?这样不近情理,这样对自己求全责备? 结婚前,丈夫曾那么豪气万丈的发誓要做自己的太阳,永远地照耀自己。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命里注定做不成月亮,而必须是丈夫的太阳,为一个不管他值不值得的人燃烧。 丈夫是在她彷徨、焦虑、痛苦无助的时候走进她的生活的,说不上自己对他有多少的情感。在自己的初恋情人不幸溺亡后,她在痛苦中难以自拔。这时,丈夫对她发起热烈的爱情攻势。当时,她只想快些脱离失恋的痛苦,掩盖自己一件不能启齿的隐私,在闺蜜老冰的撮合下,她就答应了他的求婚,很快地与丈夫携手踏上了红地毯,做了丈夫的新娘。她一心想着快点甩掉自己的伤痛,随丈夫在一个新的环境里去生活,那样自己就会忘记过去,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因此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婚姻是满意的。 但当时间流逝,丈夫变得越来越刻薄,越来越对自己猜忌的时候,不安甚至夹杂着一丝丝愤懑就像医生向肉里推进的针头一样,你越动扎的越深。于是她总是把自己的诉求用自己的耐心无情的铲除掉。但有时候,她也明白,自己的忍让迟早会让一次次的失望溶蚀得支离破碎,不堪一击。 战争会在无声无息中就这样开始吗?蓝心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第二章第三节 罗跃进大闹工作单位 接到教育局人事股的通知,罗跃进如约而至。 春季刚刚开始,一个万物开始复苏的季节。而滨江的春天,总是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悄悄来临,“杏花春雨江南”,最是贴切。在罗跃进经历的几十个春天里,春天总是乍暖还寒,反反复复需要冲破凛冽的北风和反攻的寒潮才降临人间。因此春光很金贵,春色也往往只能雨中窥视,总在不经意中,只一眨眼,便进入了初夏的境地了,常常令人生出春光难觅的感慨。而今天,春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他的心情也如照耀着自己的春光一样温煦。 回到自己曾工作了一十六年的地方,他的内心是激动的,怀念的,自从自己瘫痪后,就几乎很少再踏足这个樟树婆娑的院子,偶尔来过,也是在蓝心的协助下蜻蜓点水似的停留不了多久就打道回府了。他抬头瞭望了一下自己曾经在四楼的办公室,现在似乎整栋楼都已被闲置,看不到有人进进去去。 自己曾多年担任基础教育股的股长,是一个有职有权的岗位,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高光,如果自己不酗酒,不摔伤导致半身瘫痪,凭我的能力,此刻我不可能还是那个股长,早就是副局长,甚至是局长也不一定。这样的念头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海里盘桓,以致都忘记了今天的目的。 光阴荏苒,如今的区教育局办公大楼豪华气派,电梯铮光闪闪。他自己摇着轮椅从电梯上了八楼。人事股的张股长,一个年约30上下的年轻人在自己的座位上翻阅着一叠打印的稿纸,时不时地用铅笔在纸张的空白处添上一些文字。 罗跃进的轮椅在门口停住了,他一直等着,等到张股长的视线从眼前的稿纸上移开,移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向张股长打起了招呼。这是他在教育局多年的历练养成的良好的习惯。 年轻的张股长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搭理他,而是继续自己的工作。 罗跃进再次向张股长咳嗽了一声。 张股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继续着他的工作。 罗跃进就这样被晾在办公室的门口,一股股熔岩一样的火焰在他的胸膛里乱窜,要是面前的对象是蓝心的话,这样的火焰早就冲天而起。但今天罗跃进一直强忍着、强忍着。 又过了不知多久,张股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铅笔,示意罗跃进进到房间里来。 “老罗吧,让你久等了,市里要一个材料要的急,办公室准备的材料不符合上级的要求啊,只能自己来”,张股长这官腔打的不露一丝痕迹。 “那是自然”,罗跃进说。 “老罗啊,今天请你来是有这么一个事,局里为了贯彻上级关于加强财经纪律,进一步清理吃空饷和认真执行事业单位病休人员的待遇规定,局里对你的情况进行了研究,局里授权我来征求你的意见。一是回局里来上班。局领导认为,你现在身体恢复的也还可以,可以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收发报纸等之类的工作;二是如果你不同意局里安排,要求继续休病假,局里也同意,但必须执行病休人员的待遇规定,像你这种长期病休人员,可以发给本人工资的80%,只是基本工资,不包括津补贴等其他福利待遇。我算了一下,如果这样,你每个月只能拿到千把块钱,我知道你家庭经济不宽裕,据工会反应,你年年在吃困难补助嘛。局领导以人为本,照顾你的实际情况,要求你这二天就回来接替刘老头的工作,收发报纸,刘老头下个月就退休了”。 还没等张股长的话说完,罗跃进心中的一股无名怒火早腾腾腾地喷涌而出: “这是什么屁话?老子开始干革命工作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你?让一个84年就滨江师范学院毕业的的老同志,一个长期担任基础教育股股长的老同志去门卫搞收发,亏你们想得出来?老子病得这样重,你们不尽心尽力照顾,还只发基本工资的80%,还让人活不活啦?我要去市委去中央去告你们这帮鳖孙子……” 罗跃进的话越说越激动,甚至抓起身边的水杯、报纸、文件架,一切顺手可及的能摔能砸的物件在办公室里撒起泼来。 整层楼的工作人员都被他的打闹声所吸引,大家纷纷走出办公室在走道上观望着、议论着。 蓝心是在学校接到电话,生生地从上课的课堂上被拉下来,拉到区教育局来劝止罗跃进的。 等蓝心到来的时候,罗跃进已骂累了,声调和声量已降了下来,正有气无力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控诉着领导的无情、无义、无理。 她想拖着自己的丈夫下楼回家去,但罗跃进一手死死地把住了轮椅,一手指着张股长不停地叫骂着。 蓝心怎么也推不动他的轮椅,就那样僵持着。楼道里的人们也不走近来,只是远远地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点评着。 蓝心感觉自己的身后有无数的刀子一样的目光射过来,仿佛要将自己钉在走道的墙壁上曝光示众一样。 她的胸口憋闷得难以呼吸,胸脯在剧烈的起伏,似乎再挣扎一会她就要昏晕过去。 突然,蓝心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嚎,满眼怒火般地冲楼道里议议论论的人群嚷道:你们积点德行吗?我丈夫他是一个病人,有什么你们可以冲我来。 蓝心的这一声怒吼顿时让所有的声音都湮灭了。罗跃进也被蓝心的这一声吼震慑,停止了叫骂。 蓝心于是强忍着怒气一言不发地推着罗跃进的轮椅就往电梯口走去。 第二章第四节 罗跃进盘算购新房 第二章第五节 一份同名同姓者的病历 第二章第六节 工会来慰问 第二章第七节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 第二章第八节 罗跃进告诉蓝心得了肝癌 第三章第一节 子成医院初识秦蓓蓓 第三章第二节 子成与薇薇偷食禁果 第三章第三节 蓓蓓向子成表白心迹 第三章第四节 薇薇家逼婚 该章节已被锁定 第三章第五节 白可染以身饲“虎” 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啦,一个自称“忧伤的玫瑰”的人老是在自己的微信里申请加为好友,开始薇薇并没有搭理,可过了几天后的一天中午,刚刚下课走到校门口的上官薇薇居然被人“绑架”了。绑架她的其实是她自己。那天在校门口,当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孩一手手持玫瑰,一手为她打开银灰色的沃尔沃轿车车门的时候,薇薇就被眼前的男孩深深吸引了。 男孩一句“‘忧伤的玫瑰’向‘飞翔的小花猫’问好、致意”,薇薇的心就被俘虏了。 “原来你就是‘忧伤的玫瑰’,我是‘飞翔的小花猫’”,这都是他们的微信昵称。 看着眼前的男孩,薇薇的心砰砰的乱跳起来,她不禁在心底里一声欢呼,“好帅啊” 仅仅就是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薇薇就在同学们的眼光注目下钻进了银灰色的沃尔沃轿车绝尘而去。 这个男孩就是白可染。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做,他觉得这多少有些不光彩,不合适他做人的原则,但他又深知干妈的儿子罗子成性格中的缺陷。也许是长期处于高压教育的环境吧,他打第一眼就觉得子成性格中存在无可避免的软弱和怯懦,这样的性格平顺的日子不会表露,一旦遇上什么事情就会曝露它与生俱来的缺陷。如果他不来帮助处理,凭子成自身的处事能力,很可能不会从困境中脱身。 “上官薇薇,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可染,目前在深圳一个公司做总裁助理”,白可染一边驾车,一边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上官薇薇也是一边在研究着眼前的男孩一边随口问道。 “谁叫你长这么美啊?我关注你好久了” “是吗?我又不是明星?”,薇薇自得的反问起可染来。 “在我的心中,薇薇你可比明星宝贝多了。我不追星,但我追你可追久了。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玩什么等等,不比明星更宝贝你吗?” “你嘴真甜,那你知道我中午想吃什么吗?” “我猜你想吃兄弟烧烤的烤鱼或者是烟雨楼的霸王别姬,对不对?” “真有你的,那我们就去烟雨楼,去吃霸王别姬咯”,薇薇欢快的笑声透过车窗,传得很远、很远。 第四章第一节 秦石与闻涛的忘年之交 此时,已是2013年的二月中旬了。 气候仍没有一点春天的症候,本应盛开的迎春花依然在摇动着空无一物的细细的枝条,它那黄色的花朵呢?应该是被尚有些凛冽的北风吓住了,不敢露出它俏丽的容颜。往年喜欢争艳的樱桃花,也不见它粉嫩的花蕾。春天,美好的春天,此刻只在人们的心里徘徊,尚不见它伸出温暖的笑脸。 这一天,滨江市肿瘤医院放化疗中心来了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近半百的男人,他的脸色灰暗、皮肤粗糙,又不修边幅,乍一看,都会把他错认为是一个刚从农田上岸的农民伯伯,一笑,额上的抬头纹就增厚一层。如果再注意他的眼晴,你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是明亮的,洋溢着丰富的人生经验、情感和火焰,或者更像个大街上偶尔碰上的进城来销售自家农产品的农民伯伯一样,情绪饱满,充满了丰收的喜悦。此刻,他鼻孔里居然哼着一首歌,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在这个充满死寂、恐惧、绝望氛围的肿瘤医院,连病人的家属都心事重重,谁还能唱得出歌来? 只有他,一个来自深圳住在单间的叫作秦石的男人。他是整层楼里唯一快活如常人的身患绝症的男病人。还有一个也如他一样快活的女病人,是住在西头的中西医结合科的易满珍易娭毑,易娭毑虽然不唱歌,但年过70的易娭毑也是整天笑哈哈,好似自己只是得了场感冒,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似的。他们是一对活宝,分别把守着东侧的放化疗中心和西侧的中西医结合科,让整个死寂的楼层增添了一些人类生存的活力,多少给病房里带来一些生气。于是,着两个活宝经常凑在一起,话家常,聊长短,其乐融融。 这一日,易娭毑的病房了住进了一个来复查的年轻后生,鼻咽癌患者闻涛,25、6岁,神情暗淡、心事重重,显然这个后生还在癌症死亡的阴影里挣扎,没有真正摆正自己的心态,但他又有异于他人的地方,你看,他对人恭敬有礼的态度、对随同来陪护的母亲眼神中流露出的孝顺与怜爱,他手不释卷的生活习惯,无处不显示他对生活的热爱与执着。 看着手捧普希金诗集,一个人坐在病床上静静翻阅的这个年轻人,正在病房与易娭毑闲聊的秦石顿生好感。 秦石轻轻地走到这个青年的身边,自我介绍道:我叫秦石,住东头放化疗中心,你呢? “我叫闻涛” “好名字。我以后叫你涛哥吧,年轻人”。秦石的一声这样的称呼差点把闻涛逗笑了。在闻涛的人生字典里,还从来没有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父兄的人称呼自己为涛哥的。 “喜欢诗?” 闻涛点了点头。 “好,难得,我也喜欢,只是喜欢”,秦石说,随即他轻轻地轻轻地吟诵起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闻涛就这么认识了秦石。 人生的际遇大抵如此,“无论你遇见谁,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一个人的出现很可能在你不经意间改变你的人生。 对于闻涛来说,秦石的出现就是如此。仅仅就是一面之缘,秦石就魔一样地粘上了闻涛。 也许,秦石打从第一眼就喜欢闻涛这个外表文静的男孩,他就有意地想和闻涛多聊聊,好像父兄一样,迫切地想要把自己对癌症的有关知识一股脑地传授给他。 几天的相处彼此都熟悉后,秦石与闻涛就变成了一对忘年之交,聊起天来也非常带劲。 这一天,两人又在一起聊天,是闻涛先提起的话题,闻涛说:秦大哥,你看这份小报上讲,得了癌症的人只要不怕死就不会死,是真的吗? 秦石犹豫了一下,才开始缓缓的说:这些小报与宣传资料都是骗人的。但我个人确实认为良好的心态对治疗效果有促进作用,正如有人说的心态决定疗效,当然没有这么神奇,但心态再好也是在不脱离正确的治疗的前提下才会产生效果。以我个人研究的心得,得了癌症的很多人,不是死于肿瘤,而是死于对肿瘤的无知和恐惧。这个病三分之一是被吓死的,三分之一是治死的,只有三分之一是真正因病而死。当然这种说法过于夸张,但它至少告诉我们,情绪和心里因素在治疗过程中的重要性。 闻涛又问:我们这个病到底是治重要还是养重要? 这下让秦石笑起来,他说,闻涛,我不是专家,但我认为不能分开来说治与养谁重要,不同的阶段、不同的患者,治与养是有不同的含义的。治疗期间当然以治为主,养为辅,只有先去除病灶,调养才能发挥效果;之后,就要以养为主了。不过,不能过度医疗。我们最大的不幸在于被中国式的观念包围着,同时还要接受中国式的治疗,我国的八成癌症患者被过度治疗。所以,我们自己要把握自己的命运,要用脑子救命,而不是用钱包,我们必须要把性命托付给自己,找到适合自己的康复之路。作为病人,我们不懂医,但我们应当懂人。 听着秦石的话语,闻涛也掏心掏肺地说起自己如何害怕死亡、整夜整夜恶梦连连的经历。 今天终于见识了敞开心扉的闻涛的内心世界,秦石的心里也有一些小激动,他这时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青年已在开始走去死亡的阴影。 于是他甚为得意地谈到自己,如何战胜对死亡的恐惧。“心态不是与生俱来的”,他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这样。当我确诊为癌症的时候,我也差点崩溃,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关了一个星期,我比谁都恐惧,我比谁都绝望,我甚至抗拒别人的关心。我把自己关起来,是在舔自己的伤口。一个星期后,我自己走了出来,因为我已用这一个星期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为什么?因为我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通过网络了解了什么是癌症,癌症的种类、癌症的治疗方法、癌症的生存概率、等等许多有关癌症的知识。知识就是力量。掌握了癌症的知识,我就坚定了治疗的信心。癌症并没有人们眼中那么可怕,带瘤生存也是可能的。尤其是像你得的鼻咽癌,生存机率高的很,你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愁眉苦脸。当你面对死亡都无所畏惧的时候,你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愁肠百结,脆弱、敏感,就更有希望自己从绝望中走出来。你自己走不出来,你的亲人能走出来吗?一家子都这样,又怎能指望把病治好?你太年轻,从绝望里走出来,确实没有那么容易,但我相信你,只有假以时日,你就会走出来,又会是一个充满阳光的年轻人。 这是闻涛第一次听别人说起对癌症的不一样的看法,虽不是醍醐灌顶,但似乎从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怎么也比那些口是心非的“你会好的,没事啊,安心养病吧”这一类的宽慰话中听多了。 这一晚,他想了很久很多,然后睡着了。这是他入院后第一次在深夜前入睡的一晚,而且居然没有再做噩梦。 第四章第二节 温暖病友 肿瘤医院的患者大抵分为四个类型,类型的转换当然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心态往往决定着患者的生与死,排在靠前的位置,可能生存机会相对较大,越往后危险性就越大。 第一类人:对癌症这种病种有比较深入的了解而又生性乐观豁达的人,这类人知道自己该怎样治疗,会有怎样的治疗的结果,就像秦石这样的人; 第二类人:患者对癌症一无所知,家人也瞒着他,以为自己就如家人告诉的一样,得了什么肾炎呀、胃溃疡呀等普通病症,故无所畏惧,易娭毑就是如此。她整天笑哈哈的,全不当回事,她的心思也就不在治病,而在关注同病房里的人的家长里短。 第三类人:这类人主要出于对癌症的无知,一直以来被不良医家所诱导,接受了癌症就等于死亡的概念,所以这类人无论是患者本人还是患者家属都与第五类一样,只是尽尽人事,不会奢望奇迹出现。 第四类人:这是介乎第三类人与第五类人之间的患者,他们占据了患者的大多数。这类患者虽说有很强的生存欲望,但又由于对癌症这种病缺乏正确的了解,因此对自己的生存期限、治愈希望抱有太多怀疑,自然情绪低落。 像闻涛,年轻、生活阅历浅,他生活的画卷才刚打开,美好的生活还没有来得急享受,当然闻癌色变,情绪低落 。 第五类人:已是癌症晚期或者晚晚期的患者,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再怎么治疗也只是稍微拖延一下患者升往天堂的时间罢了。这个情况下,患病的亲人都对患者的生存不抱幻想,只不过是最后的临终关怀罢了。 做第一类人难,但方向明确,知道自己奔赴的目的,是很有治愈希望的,第二类人一般人做不了,因为如果不是老糊涂了,总会知道自己的病情的;做第三、四类人还有转变的希望,如果引导正确是可以转变为第一类人的。 这是秦石自己对癌症病人的分类。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份责任与义务一样,要将闻涛尽快从第四类人转变到第一类人。所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接触这个孩子,似乎自己有什么魔力可以带着他走去阴影。 这一天,他、闻涛和易娭毑又凑在一起聊天。聊的是放化疗的区别。 闻涛说,放化疗都是刀子,化疗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杀在心脏上,一刀致命;放疗则是一把钝刀,是对犯人的凌迟处死,千刀万剐,慢慢折磨着死去。 易娭毑说:化疗是一根大棒子,一棒子打在头顶上,你就死了,不死也昏了;放疗是一把赶牛的鞭子,抽得你五劳七伤,但睁开眼看看,自己还是没有死。 秦石则说:化疗像热水煮青蛙,痛苦来得快;放疗则像冷水煮青蛙,痛苦是在不知不觉中来临的。 三人的比如用词不一样,但意思没有区别,结果都一样,好沉重哦。聊完,三人都没有笑容了,于是秦石有了一个新的提议,“我们每天各自讲一个笑话,谁没把人逗笑就要继续讲,要得不?” 易娭毑首先赞同,继而闻涛也同意了,秦石的提议获得通过。 在秦石的心中,就好像《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姑娘的故事越讲越多,听故事的国王也慢慢地消弥了残暴,姑娘的性命就得以保全。也许讲个笑话真的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持之有恒,至少无形中会教给身边的病友智慧和做人的道理、赋予生活的勇气,这是秦石的初衷。 既然自己的提议获得通过,自己就现讲一个吧,秦石想。于是他讲了一个很短的笑话: 有一天,申先生写信给他的朋友熊先生。一时疏忽把‘熊’字下面的四点忘了,写成了‘能先生’。 熊先生一看,又气又恼,提起笔来写了一封回信,故意把‘申先生’误写成‘由先生’,并解释道:“你削掉我的四个蹄子,我也要割掉你的尾巴!” 易娭毑已笑得不亦乐乎,闻涛也被逗乐了,但只是浅浅地笑了笑。 这就是好的开始。秦石相信,闻涛一定可以走出自己给自己搭建的那片阴影。 他没有深究,自己的行为有无深远的意义?是抱团取暖,还是授人玫瑰?这不重要,但他知道,当一个人时常温暖别人的时候,其实他也在温暖着自己。 第四章第三节 秦石偷见蓝心 秦石是在去年的春节前夕来到滨江市肿瘤医院头颈科做了左舌癌根治+修补手术后在老家修养了二个月再回来进行放化疗治疗的。现在治疗刚刚开始,还没有特别大的副作用,比如口腔溃疡等,所以还能走、能说话、能吃软和的东西,“我是渴望飞翔的鸟儿,你们两个不能限制我想要飞翔的自由”,他经常对管制自己比较严厉的两个青年人说道,他们是他的“养子”白可染、“养女”秦蓓蓓。去年春节自己做手术时就是这两个“养子”、“养女”全程陪护着自己,时常他会对面前的两个孩子投以赞赏的眼光,自己年近五十了,仍是孑然一人,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两个“养子”、“养女”都视如己出,倾注了自己一生的心血。现在好了,他们都成年了,蓓蓓事业有成,可染也正在熟悉自己的分管工作、能力超群,他很放心。 唯一心中不能释怀的是对一个人的亏欠,他要趁自己治疗的艰苦阶段还没有到来,现在还能走动,他要去见一见这个自己发誓不再相见但又始终相思牵挂的人。 他记得慧来大师曾对自己说过,“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出现在你生命里,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有缘分,都值得感恩。这么多年,你还不能原谅,无法放下,只有一个原因,你还爱着她,除此,没有别的因素,其他所谓的理由都是自欺欺人”。 今天是周日,医院没有安排治疗事项。他要出门去,他特意给自己围上了围脖,带上了口罩,还加了一副墨镜,好让人认不出自己来,其实离开了滨江这个城市都快三十年了,自己已从青年变成了年近五十的人了,谁会认识自己?在滨江这个城市生活的仅有的几个大学同学,也都快三十年没有相见,即使今天在街上对面相见也不会认识。真是多此一举。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早饭后,他就出发了,按照可染提供的路线,他只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天心小区。在小区2栋102室的门外,他远远地瞭望着,他猜想她应该会出门去买菜,这样自己就可以或远或近地看一眼她了。 二月中旬的滨江,天气并不温暖,一丝一丝的北风时停时歇,好在秦石穿得厚实并没觉得怎么寒冷。也许是他心里燃烧着另一团火吧?一团期待了二十八年的思念、愧疚之火一直在他的生命里燃烧着,从没熄灭。 远远地,他看到身穿长棉袄的蓝心一手提着竹篮,一手往自己脖颈上绕着围巾,匆匆地出门了。 他就紧走几步,跟上了蓝心的步划。 此刻眼前的蓝心就是一个毫无趣味的大妈,熟练的与商贩讨价还价,为了几毛钱不惜浪费自己的唇舌与口水。 有一刻,由于自己跟得太近,以致差点就与蓝心碰面了,她那深潭一样的眼晴牢牢地盯着自己看了好久、好久,然后失望地走向了另一个摊位。 秦石就这样跟着蓝心从一处摊点到另一处摊点,他的内心里却在无比激烈地厮杀。 他想,她的生活多难啊,这一切自己该承担怎样的责任呢?如果当初自己不一走了之,她也许不会嫁给罗跃进,没有嫁给罗跃进,无论是与自己还是其他任何人结了婚,她的生活都会展现无限的可能。至少会比现在这种近乎暗无天日的日子好多了。但我们的岁月里没有如果,只有现实。假如岁月真能回去,世上该少多少后悔与怨恨的灵魂? 他为自己当初的过错深深地自责与悔恨。 他一路走着,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的一幕。他心里只有蓝心,没有自己,他想,自己还是爱蓝心的,你看她是多么需要我的爱阿。快五十岁的女人,以她最美丽的年华作代价,却终年收获的是寂寞难捱、凄清如水的滋味。在人际关系淡漠、纷纷扰扰的人世间,以羸弱的躯体与生存的艰辛抗争,拼得这般遍体鳞伤,即使疲惫不堪地走进家门也没有一个知心的男人扶一把,送上一句平实却贴心的抚慰,积郁心中的块垒又怎么化解,久而久之,疲惫、冷漠、忧伤、痛苦……,就会化作严冬的风霜,一步步侵蚀掉她的美丽、健康,甚至是追求幸福的幻想与激情。当她白发苍苍的时候,她回首自己过来的岁月,她能对自己说,我这一生是幸福的吗? 那么就让我来改变这一错误吧。他对自己坚定地说。 他记起仓央嘉措写过的一句诗句:“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他想:我真的从未放下过你,你一直像一只鸟一样在我的伤口中幽居。只是现在,我也许再也无力来实现自己的心愿,你看,死神的度牒已在路上传递,自己当前最需要面对的是如何解开这一道死亡的难题。 第四章第五节 蓝心见到死而复生的初恋 第五章第一节 罗跃进医院斗智 今天是罗跃进入院的日子,收拾停当的罗跃进一直在看着自己家客厅墙上的挂钟,就那么隔一会就瞄一下钟的刻度,谁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看挂钟时针已指向了八点,该是医院上班交接班完毕的时候,他拿起了电话话筒,拨通了肿瘤医院中西医结合科护士站的电话,“护士小姐姐,我想查一下,你们科里现在是不是住了个叫罗跃进的病人?”,话筒里停顿了一会响起了护士小姐甜甜的声音,“没有。罗跃进?罗先生登记了还没有入院”。护士小姐的答复让罗跃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入院的所有障碍都排除了,自己现在入院是安全的,再没有可以担心的了,去吧,到医院去,自己的目的很快就会达到的”,罗跃进将自己心里最后一块石头移除了,现在他可以坦然地放心地进院了。 中西医结合科在肿瘤医院的12楼西侧,罗跃进曾经来过,所以并不陌生,他显得比蓝心更熟悉,一路指引着蓝心推着轮椅进大厅、上电梯、到护士站办理入院手续,一切的一切都顺顺利利。不到半小时就住进了中西医结合科1病室1013床。护士刚换了床单和被子,尽管病房里的一切都充满着消毒水的刺鼻的味道,但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干净,罗跃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心底里那个念头却像一只鸟一样闹腾,他需要上床歇一歇,以再次理清一下下一步自己面前和以后需要应对的事项。 他自己腾挪着,爬上了床铺,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这时一个声音吵醒了他,他睁开眼却看到那天自己向他探问情况的那个叫闻涛的年轻后生站在自己床边和自己打招呼。 “小伙子,是你呀,真巧”,罗跃进说。 “罗先生,我也是进院才几天,你真有狠,这么快就弄到了床位”,闻涛说。 “啊,啊,是我堂客的功劳”。 在一旁摆放洗漱用品什么的蓝心回头向闻涛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个时候,医生的查房工作已经完毕,开始进入由护士给患者打针、发药的流程了。 罗跃进是今天刚住进来,今天不会安排打针事项,因为药剂需要提前向药剂配送中心申报,一般要一天时间,今天他唯一的事项就是等着主治医生来问诊了。 终于等来了带着三两个助手的主治医生来开始问诊了。主治医生是一位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姓马,大号马锋,马医生首先走到2012床闻涛的床边,一边听着助手介绍闻涛的情况,一边开口说道:“没什么不舒服吧?好,先检查。”。 两分钟不到就转向了2013床罗跃进床边了。 “老罗,有什么不舒服吗?”,马医生还是一边听着助手介绍罗跃进的情况,一边开口问道。 罗跃进嘴上回答道;“还好”,心里却在想他们医生问诊真的都是千篇一律一样的模式,这医生其实也不难当哦,一切都是机器检查说了算,问诊都是走形式。 “老罗啊,你这个病算是发现得早的,一般来说发现的时候都到了中晚期,你还好,早期,现在手术也做了,你又不想做化疗,也对,你这样的病对化疗不敏感,作用不大,你选择我们中医学结合科是真选对了,先吃点扶正消积胶囊,吃两个疗程的靶向药XX菲尼看看,出院的时候多带点我们黄主任的中药”,马医生说完就要转往下一床易满珍易娭毑床边去了。 “吃两个疗程的靶向药?”,罗跃进一把拖住了主治医生。 “是呀?有什么问题吗?”,主治医生扭头问道。 “您看,我这个病又不重,能不能只吃中药啊?医生,您看,靶向药那么贵。我也承担不起啊?”,罗跃进此刻就差把马医生当成药贩子了。 “我又没什么病,都是我堂客的怪,看我有点肝硬化硬要我来住院”,为了减少自己的经济损失,罗跃进这时又口不择言道。 “是吗?”,马医生也没等罗跃进回答就走向下一床。 “真他妈的急人,原来只是想打点点滴,吃点中药就了事,现在钻出来一个靶向药XXX尼,这可怎么办?”,罗跃进的脑海里急速的思考着应对办法。 “不吃啊?你要钱还是要命啊?”,马医生的话却是针一样扎人。 “对不起,马医生让我与家里商量一下,这个靶向药听说16800元一盒,一盒只能吃30天,一天要560块钱呢,又没有报销,我那吃得起?”,罗跃进的态度更加坚决。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所有的眼光一齐投向了罗跃进身上。 有人说,钱才是住院时最大的底气。在常人看来这是一点没错的。同病房的患者及家属都这样想,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深深的同情起罗跃进来。 只有罗跃进心里知道,此刻他倒真的不是担心钱的问题,他是担心这个药要是真的吃下了肚,将对自己的身体产生多么大的危害。他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阻止医生开出这样的药,最好的理由就是自己支付不起这么昂贵的药费。 一场较量就从此暗暗开始。 入院的第二天,医生查房以后又开始进入由护士给患者打针、发药的流程了。 罗跃进静静的等着,其实他内心里紧张与不安都被他那厚厚的镜片挡住了,谁会有心情去寻找别人的情绪呢? 三瓶点滴高高地挂在可以滑动的药架上,罗跃进仔细地查看了每瓶药水外包装上粘贴的说明文字,又反复地询问了给自己注射的护士小姐,将要给自己注射的这些点滴的药用功能,当得到护士小姐肯定的回答“这些都是护肝的药”,他的心才坦然下来,主动地伸出自己的手臂让护士小姐挂起针来。 护士小姐笑道:这位大叔,从来没有人像您这样认真查看询问药的功能噢,您老是第一个。 “要对自己负责嘛!我还麻烦护士小美女告诉我一下这些药片的功效,好不啦?”,罗跃进跟着以献媚的口气说。 “好呢,您啦真的不简单哦,这是护肝的,一日三次,一次三片;这是治疗肝病的,药名叫XX替尼,可贵着呢,一天一片” “这个药大概多少钱一片,进医保了吗?” “一百多吧,进医保了,您放心吧”,护士也格格地笑起来。 罗跃进再一次被悬起来的心脏终于再一次放下了,他控制着自己浅浅地吁了一口气。 点滴瓶里的药液还在一滴一滴流向他的静脉,他的心绪还处在平静的余波中,这个时候,他的床前又来了一个护士小姐,轻轻地对他说:马医生问你那个靶向药XXX尼的钱交了没?16800一盒,先买2盒吧33600元。 罗跃进气得差点昏厥,但他却强压了自己的怒火,对护士小姐说,“请跟马医生说说,我家属正在筹钱,出院前一定可以筹到钱的,到时我就会买的,叫他放心啦”。其实他的心思就是拖几天自己就出院了,到时你马医生还管得着我吗? 这时蓝心端来了温水并按照护士交代的,从药盒里分别剥离出护肝的药片和治疗肝癌的药片,一并放在了罗跃进的手中,罗跃进就着蓝心给的温水顺利地将三片护肝的药片吞了下去,剩下的一片治疗肝癌的XX替尼则留在手中把玩着,蓝心问道:“跃进,怎么不一起吃?” “这样的药肯定苦,等我稳定一下情绪就吃下去”,跃进回道。 罗跃进的回答引来蓝心的一声嗔怒:这么大年纪了,还像个孩子? 罗跃进笑笑,在蓝心说话的瞬间,他将药片偷偷地包进了手里捏着的纸巾中,仰头张嘴装着服下了药片,然后将纸巾丢进了字纸篓。他自以为这样做得天衣无缝,其实罗跃进的这一动作已被他的临床病友闻涛无意中看到了,闻涛百思不得其解,等中午罗跃进午休的时候他不露神色地从字纸篓捡起了罗跃进丢弃的包药片的纸巾来,悄悄地去了秦石的病房。 黄昏的时候,秦石来了,跟他一道来的还有一位年轻人,就是白可染。秦石提着一个硕大的花篮,白可染肩扛手提了一大摞水果啦、营养品啦,累得额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秦石坐到罗跃进的床边亲热地握住了他的手。 “大哥,我是秦川,我来看你来了” 秦石的话音未落就把罗跃进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于罗跃进来说,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已经死去的小老弟会死而复生,而且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曾经的一幕幕瞬间闪过他的脑海,有惶恐、也有愧疚。 但毕竟罗跃进是久经世面的人,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一把抓住了秦石的手拍打着,一边泪眼盈盈地数落着,“秦川呀,你这个小老弟,真不讲情义,我们兄弟二十八年没见了,让我瞧瞧,让我好好瞧瞧,二十八年了,秦川,大家都认为你死了,你真忍心啦,就这样对我这个大哥不理不睬,片言只语都没有?就这样忘了兄弟的情分,忘了我这个大哥?” 听着罗跃进热热的话语,秦川的眼泪早就悄悄地濡湿了眼眶。 “大哥,对不起,我刚到深圳的时候,曾经按照你给我的地址往你家寄过信,但可能地址有误还是其他原因,一直没有接到你的回信,后来我就放弃了。我是在你们毕业前走的,也没有留同学们的联系方式,我到深圳后改了名字,又居无定所,你们也联系不到我,就这样阴差阳错,一别就二十八年了”,秦石向罗跃进这样解释着原因。 刚才还在洗漱间的蓝心此刻却站在了秦石的身旁,秦石的话语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心里。她在想,当年秦石是怕我放假后不在学校居住,所以两人约定将联系地址暂时改在罗跃进家,给自己的信件由罗跃进转交,秦石给罗跃进写过信,自然有给我的信?难道是罗跃进扣留了秦石给我的信或者是秦石根本就没给我写过信? “你还没见过你嫂子吧?”,罗跃进对着秦石说道。 “大哥,我见过嫂子了,在楼梯间,问她是谁病了,她说是一个朋友,我这个嫂子啊还在故意瞒我呢!”,秦石道。 “见过了?蓝老师也不言语一声”,罗跃进瞬时丧失了刚才的热情。 “要不是上午我来串门,说不定,我真的会与我的好兄弟、我的老班长擦肩而过,谁想我们相见却是因为各自的身体出了毛病,机缘凑巧在这里相见”,秦石不慎感慨。 “是呀,我们俩兄弟都命不好,红尘不怜薄命人呀” 兄弟相见,少不得互道离情,粘稠粘稠的情感的泪水一直在奔流奔流,贴心的话语一直一直在传递、传递,谁叫他们曾经是最为要好的同学与兄弟呢? …… 这时,有了心事的蓝心也没向秦石打招呼就走到走道上去了,也许她还没有从下午与秦石的相见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也许是为了摆脱开相见的尴尬,也许是在为多年前的秦石有没有给自己写信在纠缠。 在走道上,她又见到了自己的“干儿子”白可染,蓝心一把拖住可染的手,一直拖到电梯间的一处偏静处才放开了,急速地问道:“可染,你说你不认识秦川,房间里那是谁?” “我秦爸,秦石呀”,可染说。 “你就骗你干妈吧,秦-石就是秦-川”,蓝心一字一顿地说。 “没有,干妈,我真的不知道我秦爸还叫秦川”,可染急得脖子上青筋外露。 “你不知道,你的行为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暗示我,你以为我真的傻啊?” “干妈,你怎么这样理解?” “那天吟诵李白诗歌是否意有所指?“故人”是谁?”蓝心又问。 “我与你一见如故,当称得上故人吧,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可染回道。 “你以为你干妈那么好骗?对学校捐款、对我家捐轮椅和钱,背后的人都是秦川吧?”,蓝心直直地盯着白可染,仿佛要冒出火来。 “干妈,您饶了我吧,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染急直白脸地跑了。 这一晚,蓝心的内心又掀起了无穷的波浪。 第三天了,一切都有惊无险,罗跃进在心里盘算着,不免有一丝得意悄悄地充盈着胸膛。“只要过了这剩下的二天,就万事大吉了,自己就可以当而皇之地实施自己的第二步计划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就只剩下儿子成婚生子,我也就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想到儿子,他是既引以为傲,又时常为之感觉不安。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不安从何处产生,产生的缘由又是什么?有时候他会给自己下一个“幻想症”的结论,但他又无法从内心里说服自己,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吗?自己的怀疑难道没有一点迹象、没有一点道理?这样的心思有时候可以折磨他整整一天。之前但凡这样焦虑的时候,看一眼儿子与妻子蓝心的眉眼也就释然了。但现在从与秦川分别二十八年后再次相见起,他的内心更加不踏实起来,他隐隐地毫无来由的感觉到自己的儿子更像秦川,而不是自己。 自己被欺骗了吗?我该怎样寻找到真相?一系列的疑问堆砌在他的脑海,他的胸间,沉甸甸的,像座大山轰然而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如果自己的猜测成立,自己该如何面对身边的亲友,身边的同事和熟悉的邻居?我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儿子子成来了,还带来了著名的教授闻一达先生。据说闻教授一般人是请不动的,请动一次出诊费就高达数千。儿子这是怎么啦?真的太孝顺了,但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但愿这次能再次化险为夷,真是越不要什么就来什么。 闻老先生鹤发童颜、悬挂于下颌的一绺白色胡须更为显眼,老先生不时地用左右手交替从上至下抚一抚、理一理,然后摇着头做思考状,一看就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学究、超凡脱群的医学泰斗。 罗跃进看着眼前的闻老先生一时大有措手不及的感觉,他意识到又该自己施展智慧的时候,否则这一关过不去就会功亏一溃,所有的所谓的周密的计划就都要烟消云散,还要白白浪费掉自己不少银钱,唉,这个孝顺的儿子啊  怎么就不合时宜地给自己添麻烦呢? 而儿子子成怎么会了解体恤自己父亲的心思呢,这当口,子成正忙着向父亲介绍闻老先生的光辉历程和如雷名号。什么南湖省百名名医、什么全国知名教授、什么肝胆医学的泰斗等等一大堆名号,不等子成介绍完毕,罗跃进就有些生硬地打断了儿子,他说:“子成,我知道,你请来的一定是百里挑一的专家,我相信,我绝对相信啊,我也很高兴你能有这般孝心,但我有些话我需要和专家教授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儿子子成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在父亲的面前他能反对什么呢?他知趣地走到门外去了。 罗跃进赶忙包了一个1000块钱的红包塞给了闻老先生,作恭打辑地说,“闻老先生,麻烦您老跑一趟,一点车马费,笑纳、笑纳,做父母的的都是一样的心情,都不想给儿女增添不必要的心理负担,我这个病没得什么大事,烦请您老关照关照”。 “我还没开口呢,罗先生,您就拒人千里之外,这也怪了,我的名号你总知道吧,一般人是请不到的。是你儿子三催四请,我才答应的。现在我来了,你总得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口,号号你的脉,我才好向你儿子交差哦?” “看什么伤口?哦,我伤口好着呢。脉,您老也不用号了,您就说情况还行,不就交差了”,罗跃进恳求道。 “真是岂有此理”,闻先生拂袖而去。 看着走远的闻先生和在后面追逐的儿子,罗跃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夜长梦多啊,还是早点出院了好”。 按照肿瘤医院的规定,患者一般最少要住满五天才能办理出院手续,可现在还是入院的第三天啊,罗跃进就这样跟蓝心吵着闹着要提前出院,当初闹着要进院的是他,现在闹着出院的也是他。难道就不能再忍二天吗? 蓝心无可奈何,丈夫罗跃进的话就是圣旨,她能违背得了吗?蓝心只好去找主治马医生,马医生一口就回绝了,还发起了火:有你罗跃进这样的吗?你以为医院是你家菜园子,想进就进想回就回,这里还有医院的规定约束着我们呢! 主治马医生的办公室其实就在罗跃进病室的斜对面,不过十几米远,马医生的话罗跃进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哼了一下鼻子,自己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 “婆娘们就是什么用也没有,屁点大的事都搞不好”。 罗跃进自己摇着轮椅一下就到了马医生的办公室,马医生还在对着蓝心发脾气。 罗跃进给了蓝心一个眼色,蓝心退出了马医生的办公室。 待蓝心退了出来,罗跃进就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后,里面的对话就听不太清楚了。但能听到马医生的声音立马就变低了,慢慢地只能听到房子里二个人的耳语,然后就听见马医生办公室门打开的声音,罗跃进自己摇着轮椅走出了马医生的办公室。 蓝心不知道罗跃进用了什么手段,但她从罗跃进的转述中知道了结果。 马医生最终还是拗不过罗跃进的执拗,同意他明天打完针就可以出院,但住院费用要结到星期五,满足五天的规定。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蓝心问罗跃进,马医生怎么会同意你出院? 罗跃进笑笑:还不是为钱,我答应他过些天筹钱来购买二个疗程的靶向药,真想得美,老子出去了他找我影子去啊? 蓝心对着罗跃进哼了一声,一脸的鄙夷。 终于获准出院了,罗跃进如释重负,他镜片后面的目光不再寒冷,而变得温暖起来,他的心情也变得愉悦,终于可以不再提心吊胆,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他心里这样的小激动,催促着他自己摇着轮椅走到了楼层的东面秦石的房间。 他要跟自己的好兄弟提前打个招呼,就算是告别吧。 对告别的反应,跃进早在心里猜想过了,果然并无二致。秦石有点惊讶,但也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叮嘱跃进一定要坚定信心,有困难可以言语一声。 跃进没有深想秦石的话语,这是所有病友分别时都会说的话语,何况自己和秦石还是好兄弟和同班同学呢! 晚上,秦石带着白可染来与跃进话别,热热的话语是说了一箩筐。 临出门,秦石将两个盒子交给了跃进,诚恳地说:分别二十八年,我们天涯海角,没有与自己最要好的兄弟联系,都是小弟的错误,有一个因素就是相互不知道通信地址,彼此的思念都是徒劳。现在好了,虽然我们是在一个大家都不愿意选择的地方见面,但毕竟我们见面了,从此以后我们就不要再断了联系,今后不论我还能走多远,但我都会记得我的好兄弟一家。祝大哥早日康复。这是我送给大哥夫妇的智能手机,希望大哥夫妇有空的时候也给我打个电话。我在伟人划圈的地方独自生活,如果接到大哥夫妇的电话,我就知道在千里之外自己还有人念想,自己还有大哥、有蓝心和一众同学,我的心就不会孤单。 秦石的这番话拨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罗跃进、蓝心、可染都泪眼盈盈。 罗跃进抓着秦石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第五章第二节 蓝心在秦石面前失控 第四章第四节 易娭毑的误会 第五章第三节 蓝心误解秦石 第五章第四节 白可染解开蓝心的心结 第五章第五节 蓝心的道歉 第五章第六节 蓝心为秦石朗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