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简述】 【1】凤精灵 北家村村头的老冯喜欢讲些神魔鬼怪的故事。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是他家的常客,日子一长,大家就都知道他对龙族情有独钟,讲起龙肯定滔滔不绝。 其中有一次,老冯说他见过龙。 大人就笑,笑他爱吹牛。 小孩子都兴奋地鼓掌。里面有个向来寡言的小男孩插嘴问:“龙有多厉害?”这个小男孩名叫梁禹城,是个神情呆愣、口齿不清的“呆瓜”。至少,他的大多数同学背地里都是这么叫他的。 老冯抖一抖烟灰,摇头叹息:“也不怎么厉害。没猜错的话,龙族就快灭绝了!” 这个名叫梁禹城的小男孩低下头,又不再出声。他想起自己近两年来常做的同一个梦—— 烈焰焚烧的悬崖边上,一条巨龙的前爪深深嵌入赤红的山体中,大火正吞噬着它。它用痛苦的声音向一个小男孩咆哮:“霍恩斯,救救他们!只有你救得了他们了……” 梁禹城不确定梦中的那个霍恩斯是不是指他自己,他看不清他的面貌,也不确定那条巨龙在咆哮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是愤怒、悲壮,或是绝望? 他清楚地记得从它身躯上掉落的鳞片,以及它眼中闪烁的泪光。 除开同情,梁禹城是喜欢这个梦的。他希望自己在梦中就是叫做霍恩斯,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希望自己在梦中就是那个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大英雄。哪怕只是在梦里,也值得高兴很久。 只不过,巨龙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他有时为这个梦冥思苦想,有时暗自嘲笑自己的行为像个白痴。 不久后,老冯离开了人世。听说是患上不明疾病,半夜里突然断了气。 那些听过老冯讲故事的大人们,这时倒突然都相信他的话了。他们认为:老冯把见过龙这件事随便讲给别人听,泄露了天机,要以生命作为代价。 “既然老冯因为泄露天机而受到惩罚,那么不慎听取天机的人,恐怕也难以幸免吧?”其中有一个人提出这种忧虑的想法。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惊惶不已,直至安然度过了几个月,才逐渐消除疑虑,并且重新认定老冯见过龙这件事纯属无稽之谈。 老冯去世那天,梁禹城放学刚回家就被奶奶臭骂了一顿,还被关进猪圈里过夜。 “以后不准再去听那些什么骗人骗鬼的故事,听见没有!”奶奶不理会他的哀求,只留下这一句凶巴巴的话就走掉了。 梁禹城为老冯的离世深感惋惜,他还有许多与龙相关的问题想问他。 比如:假如龙真的存在,并且即将走向灭绝,那它是被谁打败的?又比如:既然老冯真的见过龙,那么那条龙是长什么样?梁禹城想知道这是否跟他梦中的巨龙是同一条,想知道它有没有向老冯提起过霍恩斯这个人?以此验证霍恩斯这个人是否存在于真实世界。 这一切变成了谜。 猪圈臭烘烘的味道扑鼻而来,梁禹城从痴想中回过神来。他从小闻惯了家禽牲畜的气味,倒也不怎么排斥,只是此刻,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一心只想出去找吃的。 他使劲去拉门闸,发现木门果然被牢牢锁住了。 这就是他的奶奶,做事风格跟她的性格一样,彪悍狠辣。 梁禹城是真心佩服她的坚韧果敢。只可惜,她好像不太喜欢他。 梁禹城对于自己的不讨喜有过诸多猜测,也许是因为他脑筋迟钝、口齿不清;也许是因为奶奶讨厌他的妈妈,连带着讨厌他;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四口之家的担子全部落到她一个人肩上,可能她没有讨厌任何人,只是压力太大导致心烦气躁…… 黑暗中传来一阵阵安逸的“哼哼”声,那三头大白猪睡得正香。 梁禹城越发感到饥饿难忍,他摸摸自己快瘪下去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此时过得真不如一头猪啊!让我变成猪算了。”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是清脆的女孩声音。“就这么点出息,我还怎么帮你呢?” 梁禹城吓一跳,整个人趴到门缝上向外张望,这一瞧,正跟一只美丽清澈的眼睛对上,他轻声问:“你是谁?” 对方回了一句自以为很酷的话:“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可以救你出来就好了!” “你又没有钥匙,开不了锁的。” 女孩不满道:“你竟敢小瞧我,哼,让你看看我的威力!”话音刚落,门随着“哐啷”一声被打开了,锁头却完好无损。 女孩看着梁禹城一脸惊呆的样子,得意地拍了拍手,昂起头:“怎样,我没说谎吧?” 梁禹城从猪圈里走出来,借着月光,他看清了这是个比他高半个头、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她那高贵精美的淡橘色纱裙令人感觉恍若置身于梦境。 过了许久,他才问:“你怎么会魔法?” “好臭啊!”女孩捂着鼻子向后退一步,皱紧的眉头稍稍舒缓开来,她说:“我当然会魔法啦,因为我是凤精灵!” “凤精灵?”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他只听说过龙听说过凤,从未听说过什么凤精灵。 “这是个秘密,你可不许说出去哦。” “嗯。”梁禹城只当她在胡扯,没有放在心上,就随便点了点头。 “你知道冯远家住哪里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迷路了……” 冯远……那不就是刚刚去世的老冯吗?他问:“老冯不在了,你去他家做什么?” 老冯无妻无儿,他家里现在肯定是空无一人了。他搞不懂这个女孩为何要半夜三更去找老冯,难道她是死神吗?想到这里,又觉得太荒谬。 “凤精灵的职责之一,就是为某些死去的人超度。总之,你带我去就对啦。” 梁禹城有点害怕。白天也就算了,半夜三更的他是坚决不会去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女孩骂他胆小鬼,又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梁禹城也是要面子的,被她一骂,只好硬着头皮带她去。当然,去之前先往家里偷出两个冷馒头来填饱了肚子。 路上冷清无行人,天空墨蓝墨蓝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偶尔从远处林子里传来一两声凄绝的鸟叫,梁禹城听得头皮发麻。 快到村头之时,他远远指着桥边那座小土屋说:“那就是老冯的家。”而后停在原地不动,意思是说他只能陪她走到这里了,再近他可不干了。 女孩说:“好吧,我知道了。那你先回去吧。”她挥挥手,又嘱咐一遍:“这是个秘密,记得不要说出去。” 梁禹城凝望着她:“你真的是凤精灵?有能力保护自己吗?”此刻,倒有点担心她会遭遇不测。 “当然啦。你快走吧!”女孩轻笑一声,步伐轻快地走向老冯的小土屋。越来越远。 她的背影看起来很瘦弱。 梁禹城回头走了几步,心里烦乱,越想越不放心,又转身走回到原地。就在那里站着没有动。 他望见老冯家里亮起一道微弱的烛光,慢慢地摇曳闪烁着。期间听不到任何声响,也看不到什么变化。 夜里降温,梁禹城冻得直哆嗦,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半夜,跟着一个奇怪姑娘去做一些看起来荒唐十足的事。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他坚持等到了天亮。 但很久都没有再见那个女孩的身影出现。怎么去那么久? 他想着老冯生前为大家讲故事的热情模样,亲切感渐渐战胜恐惧。他鼓起勇气靠近老冯家。 小土屋里的烛光早就熄灭了,他拉开窗户,惊讶地发现,里面除了一副精美的棺材和几张桌椅之外,没有任何人。 那个女孩,早已不知所踪。 【2】天神子 克洛芙赶在天亮之前回到了龙宫。 自从决定成为一名凤精灵,除非特殊需要,她很少在白天行走于人间。 “凤姑!”她走进雨君凤姑的书房,心里很兴奋,只要通过此次测试,她就能正式成为凤精灵了。 “克洛芙,进来吧!”雨君凤姑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克洛芙一进门,就发现里面除了她的导师,还坐着束理龙师和总教导界奇先生。他们面色严肃,仿佛正在谈论着什么重要事情。 克洛芙连忙收起冒冒失失的神态,双手交握着摆在身后,毕恭毕敬地向他们一一打招呼。 雨君凤姑问:“克洛芙,你是来问测试结果的吗?” “是的,凤姑。”克洛芙感觉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她从雨君凤姑的面部表情隐约猜测得出,情况不太妙。 果不其然,雨君凤姑轻叹口气说:“很遗憾克洛芙,经过商议,我们决定给你此次的测试结果是不及格。” 克洛芙的目光难掩失望之情,忙问:“为什么?” “你跟随雨君凤姑学了这么长时间,却连运用法力去寻找一个凡人的住址都办不到,还要去请普通人类帮忙,甚至不惜透露自己的身份。现在还有胆子来问为什么!”束理龙师抢着替雨君凤姑回答,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可见这个机会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珍贵。 克洛芙料想不到他们这般神通广大,对她整个测试过程的表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当下自然是心虚不已,不敢出声。 早知道自己方向感差,平时就应该多下点苦功才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太过贪玩和懒惰。 “任何泄露龙宫信息的行为,都是不可原谅的!”束理龙师又补上这一句。 界奇总教导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那么依你看,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才好?” “我认为,至少应该革除她凤精灵的身份,让这小丫头继续做她的普通人类去。” “界奇先生!”雨君凤姑反驳道:“克洛芙天资聪慧,假如您再给她一次机会,我相信她是能够成为一名非常出色的凤精灵的。” 界奇总教导点点头,对她的话颇为赞同,他说:“束理,雨君凤姑的话也不无道理。培养一名凤精灵不容易,所以我认为可以再给这位小姑娘一个机会。再给她出一个试题吧,题目由你来出。” “一切听从您的安排。”束理龙师表现出十分顺从的样子,又对克洛芙微笑道:“那么克洛芙,题目你听好了,我要你在一个月之内把天神子找出来。破例给你一个月时间,总可以了吧?” “束理!”雨君凤姑不满地瞪他一眼,愠怒道:“你明知道要找到天神子,简直比登天还难,你这不是故意强人所难是什么!” 克洛芙也呆住了,她简直难以置信,寻找天神子这样大海捞针式的任务竟然会落到她肩上! 传说,龙皇为了后代昌盛繁荣,在龙宫里造下了能量池,而凤精灵和龙人结合生下的孩子,就是可以为能量池提供能量的天神子。 听说在五百年前,龙族找到过一个天神子。确如传闻所言,那个天神子为龙宫带来了无穷的能量,足以让能量池三四百年都兴盛不衰。 后来随着那个天神子的离世,能量池一直在走下坡路。 龙族至今再也未能找到第二个天神子。 束理龙师和雨君凤姑双方僵持了片刻,界奇总教导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就按束理的题目去做吧!不要再为这件事做出无谓的争论了。” 界奇总教导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因为他知道克洛芙的父亲不是个简单角色,假如他愿意帮助他的女儿,也许找到天神子的几率会提高至少百分之十。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就这样一锤定音了,克洛芙难免有些垂头丧气。她想,这等于是间接宣布让她出局,她和凤精灵是真的有缘无分了。 那几天,她都跟焉了的黄瓜似的,有气无力地趴在窗台前发呆。 一会儿责怪自己不该偷懒和贪玩;一会儿暗骂束理龙师公报私仇,不该为了排挤雨君凤姑而连带着殃及她这条无辜的池鱼;当然,也有很多次,她都在埋怨那个被锁在猪圈里的小男孩,假如不是因为他好奇心太强,总是东问西问的,她也不至于说漏嘴,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是了,就是他的错,都怪他! 她不知道,那个叫做梁禹城的小男孩最近正忙着开学,根本没什么心思来回想她这件事。 梁禹城那天虽然怀着一肚子的疑团回了家,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匆匆忙忙地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将这件事远远抛在了脑后。 圣德小学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又将梁禹城调到了第三组那个最后的座位上,理由是梁禹城个子太高,后面有同学反映被他挡到视线了。 班里同学大声哄笑。 梁禹城脸涨得通红,低头默默收拾自己的课本和书包。他知道同学们笑的不是他个子太高这件事,事实上,他在男生群里是比较矮的。 昨天他还暗喜,以为今年终于可以不用再跟陈天荣同桌了,想不到离开一个傻子陈天荣,还有另一个傻子方大原在等着他。 梁禹城很清楚,在老师和大部分同学眼中,反应迟钝、口齿不清的他,跟傻子也没什么区别。 他在众人含笑的目光的注视下,努力挺起胸膛,一步一步走到第三组的最后一桌,装作无所谓地坐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热度缓缓散去。 方大原流着口水对他傻笑。 几个淘气的男同学见到这一幕,又叽叽呱呱地大笑不止,任凭老师如何呵斥都停不下来。 梁禹城的脸又涨得通红,但他谁也没理会,只是埋头假装在默读课文。“我不是傻子!我不是!”他张着嘴没有出声,只是暗暗在心里这样说。 十三岁的年纪,已经习惯了被嘲笑和被忽略。在他卑微的生命轨迹里,大部分时候都是黯淡无光的。 他的哥哥也不太喜欢他,嫌他笨,不愿带他一起玩,也经常欺负他。 他就是这样,在一个父亲半疯半傻、奶奶泼辣偏心、哥哥蛮横骄纵的家庭环境下一天天长大的。 至于他的母亲……听说她在生下他之后不久就跑了,也有人说是在他父亲疯了以后才跑掉的,奶奶则说她是难产死了的…… 总而言之,他至今还不清楚普遍意义上的父爱母爱是怎样的。 他懦弱又自卑,却爱做梦,经常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在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面前风光无限。挣大钱也好,当大官也行,或者当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又或者是成为名扬天下的科学家……反正,要得到那些能让人们万分羡慕的东西就是了! 但现实是,他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是班里的差生,相信六年级也不会例外;他还比同龄的大部分男孩子都矮和瘦弱,站在人家面前,总感觉底气不足;他也没有钱买新书包新校服,没有钱买球鞋和四驱车…… 他只有一个家徒四壁的、毫无人脉的、不完整的家庭,这就是他所要面对的现实。 现在在他眼前,只有一个时而正常时而发傻的方大原,就跟他的父亲一样。此刻,方大原又流着口水对他傻笑。 下课的时候,梁禹城对他说:“喂,你为什么整天这么开心?”说完自己被自己逗笑了,他居然会问这种傻到透顶的问题。 方大原还是流着口水傻笑。方大原偶尔不傻的时候,也可以正常说话,只是从他说话的内容可以得知他脑袋里所想的东西都很幼稚。也即是智商低于同龄人。 久而久之,梁禹城也就习惯了这个新同桌身上的口水腥味,以及他的幼稚言语。 好像没有什么是他适应不了的。 对于未来,梁禹城深感迷茫。别的同学在这个年纪不用想太多,反正读完小学就升初中,读完初中再升高中甚至是考大学,反正思考未来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还太早。 梁禹城跟他们不同,他的学习成绩太差,家境也实在清贫,没办法悠哉游哉地过日子。昨天奶奶跟他说了,要他六年级毕业之后就出来做工。至于做什么,奶奶没说,他自己也还没想好。 他的哥哥成绩比他好不了多少,但奶奶说梁遥城是家里的长孙,再穷也要供他读到高中,这样,可以为家里撑点门面,不至于被亲戚瞧不起。 梁禹城也没意见,反正他认为自己脑子不如别人聪明,读了也只是浪费钱而已。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喂,去玩球吧,我们!嘻嘻嘻。”方大原在身后高声问,语气傻乎乎的。 “什么?”梁禹城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思绪渐渐收回来。 方大原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就那样嘛,扔上去,诶!进了!” “是打篮球啊,笨蛋!” “哦,那去不去啊?” 梁禹城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去,垂头丧气地说:“我们又没球。” “我有球,嘻嘻嘻,我有球。走咯!” “你真的有球?” 方大原笃定地点点头:“跟我来。” “那好吧!”就这样,他们踏着夕阳的余晖,兴高采烈地往寂云山的方向走去。 【3】篮球风波 梁禹城跟着方大原一路走到寂云山山脚下的那个旧篮球场边上,才问:“方大原,你的篮球是藏在哪里,在草丛里,还是地底下?” 方大原咧着嘴巴,指了指篮球场上正在打篮球的一群人说:“你看那里!” 梁禹城放眼望去,发现那群人正是他们同年级的同学,其中有一个是他们班的副班长刘盛海。梁禹城扭过头对方大原说:“我说的是球,篮球。” “在那里啊,他们有。” 梁禹城差点被气死,几乎要咆哮出来:“那是他们的球,又不是你的!” “都一样嘛。”方大原自作主张地朝刘盛海他们喊:“喂,我们一起玩球吧!嘻嘻嘻……” 梁禹城压低声音说:“是打篮球啊,白痴!” 刘盛海那群人停下动作,见是他们两个,又见到方大原痴痴傻傻的模样,纷纷哄笑起来。 其中一个染黄头发的男孩不客气地对方大原摆脸色:“谁要跟你一起玩,快走开!” 梁禹城鼓起勇气凶回去:“你们这么小气,我们也不稀罕跟你们一起玩!” 刘盛海拍拍黄头发男孩的肩膀,自己抱着篮球向前一步,笑着对梁禹城说:“别这样,大家都是同学,你们来打篮球,我们很欢迎。”他身边的其他男孩听他这么说,也就收起嘲笑的表情,没再多说什么。 梁禹城愣了一下,想不到家境优越、成绩优异的刘盛海对他们会这么客气。方大原拖住他的胳膊就直往篮球场奔过去,兴奋又傻气的样子令梁禹城哭笑不得。 梁禹城打球水平向来一般,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对这项运动的狂热。小时候他的哥哥梁遥城不知从哪里捡了个旧篮球回家,梁禹城对这个圆圆的东西感到很新奇,总是趁梁遥城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拿来玩,后来篮球坏了,也就很少有机会接触篮球了。 刘盛海见他连续几次投篮失败,笑着说:“不用灰心,多打几次就会了。” 黄头发男孩趾高气扬地接着说:“也可能打十几年都投不中一个篮,打篮球也需要天分的。” 梁禹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身跟方大原说:“要不换你玩一会儿吧。” 方大原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听他这么说,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接下他手里的篮球。 黄头发男孩对着他又是轻蔑的一笑:“你可不要给他们队拖后腿了。” 方大原没有理会他,左右高运着篮球,球一上一下地回弹着,那模样显得很搞笑,周围人又忍不住发出笑声。突然之间,他们还来不及收回笑声,却见他以闪电般的速度,迅疾穿过阻碍,纵身一跃来了个三步上篮,球轻轻地从生锈的圆框里进去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的笑容还僵在脸上,过了片刻,黄头发男孩才又嬉皮笑脸地说:“算你走运,三步上篮也没什么难的。” 话音刚落,方大原刚接到篮球的手又轻轻往上一托,再一丢,球投射出去,碰到篮球板的右下角,轻轻反弹,形成一道短短的优美弧线,又落入篮框里。 “方大原,好样的!”梁禹城忍不住鼓掌为他喝彩。 接下来的结果可想而知,方大原在队里成了主力的角色,用不了多久就将黄头发男孩那一队打得落花流水。 但梁禹城却注意到,方大原虽然为刘盛海这一队赢了许多分,但刘盛海的脸色却越变越难看,先前的轻松表情也逐渐消失了。梁禹城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比赛最后一刻,篮球突然变得软绵绵的,方大原不留神一捏,就瘪了。 “喂,你把篮球弄坏了!”黄头发男孩揪住方大原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说。 刘盛海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出声。 梁禹城跳起来,跑过去用尽全力才勉强拉开那个黄头发男孩,“你想怎样?” “怎么,你要替他出头啊?”黄头发男孩松开方大原,眼睛瞪向梁禹城:“叫你看看我的威力!”说着一脚踢中梁禹城的膝盖,梁禹城痛呼一声,一条腿发软,单跪在地上。失去了还手的余地。 众人哈哈大笑。 有另外两个男孩也加入打斗的行列,一步步逼近梁禹城,准备更彻底地教训他。最好按倒在地,拳打脚踢,把刚才被方大原打败的气都一起出了。他们是这么想的。 但黄头发男孩刚按住梁禹城的肩头,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倒在地上。周围发出一声惊呼。 “凤……”梁禹城呆住,声音卡在喉里,一时发不出半点声响。 黄头发男孩怒目瞪向推开他的“罪魁祸首”,却发现那只是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子,个子至少要比他矮上六七厘米。一身淡橘色纱裙,华丽高贵,显得非常漂亮却又格格不入的奇怪。她就是克洛芙。 黄头发男孩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敢推我?”其实他想说的是,她怎么力气那么大,竟然推得动他。碍于面子,这话又吞了回去。 另外两个男孩示威似的逼近几步,高昂着脑袋,企图以人多吓住她。 克洛芙挡在了梁禹城身前,语气里充满嘲讽的笑意:“你们以少欺多,算什么好汉啊!”随手一扬,风过袖起,那两个男孩莫名跌倒在地上。 其他男孩包括刘盛海见到这种情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呆在原地,也没有人敢再上前动手。 这么瘦一个女孩,竟然如此力大无穷!梁禹城瞬间对她刮目相看。 方大原哭丧着脸说:“不玩了,他们太凶了。” 在他们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刘盛海开口了:“喂,你……你们要走可以,把篮球赔给他!”他指了指那个一脸恼怒的黄头发男孩。 这个时候,刘盛海身上全然失去了先前的斯文和慷慨大度。 “我们会赔的。”梁禹城拍拍膝盖上的尘土说。 最后,他们约定了在下周一把篮球赔给那个黄头发男孩。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梁禹城看着克洛芙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又想起那晚的诡异情形,背脊禁不住发凉。 “我正好路过啊。”她轻描淡写地说。 实际上当然没有这么巧合,她在龙宫里自怨自艾了几天,想到梁禹城应该为她测试失败负上几分责任,决定来找他算账。至少,捉弄他一下解解气也好。结果见到他势单力薄被欺负,却反而出手相助了。 她假装老成地在心底感叹:“果然是世事难料啊!” 梁禹城见她眼神单纯,倒也不见得有多可怕,就稍微放松了警惕,说:“谢谢你啊,你力气真大,就像个大力士!” 克洛芙斜他一眼,嘀咕道:“你才大力士呢。”不过此刻,她心里对他的埋怨倒也悄悄消散了。 梁禹城又转头捶了方大原一拳,气鼓鼓地说:“都怪你不小心,现在好了,去哪找钱买篮球赔给他们。” 方大原从他的脸色也猜得到自己惹下麻烦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总共还有多少钱?” 方大原摇摇头:“我没钱。” “那死定了……” 克洛芙说:“喂,不如我跟你们一起去买篮球吧!反正我最近也闷得慌。” “很远的,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要去,反正你是拦不住的。”她耍赖皮似的说,“我会准时来找你的。” 梁禹城也没心思去跟她斗嘴,他心里很烦闷,一想到那个黄发男孩凶巴巴的脸,心里就发毛。 那天在篮球场虽然没有真正打起来,但在他看来已经非常惊心动魄了,他从没在学校跟人发生过肢体冲突,甚至没跟人有过口头之争。 所以就连他的哥哥也经常嘲笑他,问他上辈子是不是忍者神龟。 “哥,你知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 此刻,哥哥梁遥城正聚精会神地玩着他新买的游戏机,根本没空跟他聊天,过了很久才说:“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她。”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哥哥也不知道妈妈的去向,但梁禹城真的很想见她一面,哪怕只是跟她说说话,叫她一声“妈妈”,也就心满意足了。 梁禹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过了一会,他翻身坐起来,偷偷瞄了哥哥一眼,见他忙着打游戏没有注意,就把抽屉底下的信封抽出来,里面存了零零散散的一些现金,都是他平日里攒下的。他梦想着有一天能打听到妈妈的下落,就用这笔钱去买车票,自己坐车去找她。 现在只能从这里拿出一些来买篮球了,他叹了一口气,又在心里骂了一遍方大原。 【4】特殊待遇 周日这天下午,梁禹城吃完午饭干完农活,就去叫上方大原,两人决定步行去镇上买篮球。 梁禹城家里只有两辆自行车,一辆被梁遥城霸占着,另一辆是凤凰牌的自行车,太高太重,梁禹城这个矮个子驾驭不了,只好乖乖选择走路。 走到村口时,看到一道淡橘色身影已经站在那里,仿佛是在等候他们的到来。 梁禹城感到一阵头痛,果然……这女孩真是烦人呐! “喂,你只有这么一件衣服吗?”每次见到都是这件淡橘色纱裙,连他这么迟钝的人都注意到了。 克洛芙撇撇嘴:“你懂什么啊,这是我们的……嗯,就跟……就跟你们的校服差不多吧。” “先说好啊,我们是走路去的,要坐车是没有的。” “走路就走路咯,谁怕谁呀。” 一路上,方大原总是东张西望的,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情绪比平时高涨许多。 梁禹城怕他走丢,只好拉住他边走路边说话:“方大原,谁教你篮球的,我看你个子也不高嘛!长得也不壮。” “你嫉妒我,嘿嘿!” 梁禹城翻个白眼:“谁嫉妒你了,我说的是实话。”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不听?” “你说吧。” “我上辈子是篮球明星!”方大原摆出一个臭美的笑容。 “白痴。” “对啊,你是白痴。” 克洛芙被他们逗乐了,噗嗤一声笑道:“我看你们两个都是白痴!” 他们从下午一点多一直走到三点多才到达镇上。其时入秋,天气转凉了,但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三个人都口渴得很。 梁禹城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抽出六毛钱,到小杂货铺里买来三根最便宜的白糖冰棍,一根给方大原,一根给克洛芙,另一根自己吃。 梁禹城和方大原两个人蹲在杂货铺门口的墙角边上,津津有味地舔着甜甜的冰棍。 克洛芙穿裙子不方便随他们一样蹲在地上,便倚着橱窗,也吃起这廉价的冰棍。她的小腿被阳光笼罩着,四周是一片懒洋洋的温暖。 其实她小时候嫌这种冰棍没什么味道,不爱吃,可能此时太口渴了,竟然觉得这冰棍比她最喜欢的草莓雪糕还好吃。 梁禹城转头对方大原说:“篮球我帮你先出钱,回去记得还我。” “我没钱。” 梁禹城白他一眼,“说你傻吧,一说到钱你又比谁都精。” 他们吃完了冰棍,又继续向前走,去找卖篮球的商店,在准备横穿马路的时候,刚好是红灯。 “这太阳真猛!”梁禹城抬起头,望着天空,或者准确地说,他是直视着太阳。 克洛芙立刻望向梁禹城的眼睛,果不其然,她看到他的瞳孔清清楚楚地变成了橙红色。是跃动的焚烧着的颜色。 克洛芙看到这一幕,内心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他这个举动,因为她对这个动作有着高度的敏感。这就是天神子的标志之一! 不对,雨君凤姑不是说过天神子找了几百年都找不到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她碰上呢?不不,绝没这么好运气。 就连她的父亲,拥有何等神力的角色,也明确承认自己对这件事爱莫能助。 她越发不敢相信这个男孩会是天神子。 努力镇定下来之后,克洛芙恢复了理智。她没有声张,生怕自己的奇怪话语会吓跑这个极有可能是天神子的男孩。 她决定先回龙宫,将这件事禀报给她的导师雨君凤姑。 周一早读刚过,副班长刘盛海就跟大家说,冬季的校服要开始预订了,请大家在今天之内到他那里报名。 梁禹城不准备买新的了,去年那套还不算旧,能穿多一年就穿多一年。 “梁禹城,你不买新校服吗?其他同学都报名了。”刘盛海来到他座位前问他,他补充了一句,“哦,除了你和方大原。” 方大原的家境比梁禹城的还窘迫,他的校服恐怕不止穿个一两年。刘盛海很清楚这些,连问都不问他了。 梁禹城摇摇头说:“不买了。” “嗯。”刘盛海合起报名簿,看了方大原一眼,又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篮球你们买好了吧,朱鹏放学后过来拿。” 想必朱鹏就是那个黄头发男孩了。 “买好了。”梁禹城怯怯地说。想到黄头发男孩不知又会怎样嘲弄他和方大原,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放学之后,朱鹏果然上门来找梁禹城,样子嚣张傲慢,“喂,我的篮球呢?” 梁禹城弯腰从课桌底下抱出个崭新的篮球来,递出去说:“在这。” 朱鹏对这个新篮球很满意,嘴上还是喋喋不休:“算你走运,要不是刘盛海替你们求情,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们这两个大傻子,话都说不清楚,还敢跟我斗!” “你说什么?”梁禹城一气之下,推了他一把。 朱鹏脸色铁青,将篮球摔到地上,撸起袖子又要扑上来,“怎么,你又想逞英雄啊?” “朱鹏,别动手!”刘盛海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朱鹏这才勉强压住怒气,面子上过不去,嘴里还得放几句狠话:“有关系我也不怕他!”说完捡起篮球,忿忿地走出教室去。 “我们走吧。”梁禹城拍拍方大原,背起书包准备回家去。 “梁禹城!”刘盛海在身后喊住他,语气里透出几分迟疑。 梁禹城在教室门口停下来,全身逆着光望向他。 刘盛海愣了一下,突然觉得他身上仿佛凝聚了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令人生畏,他问:“你和教导主任是什么关系,是……亲戚吗?” “教导主任?我们不是亲戚。”梁禹城被问得云里雾里的,“你怎么这么问?” “哦,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他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是因为刚才将校服报名名单交给班主任的时候,说了梁禹城和方大原不买新校服的事。刚好被一旁的教导主任听到了,他竟然对刘盛海的班主任说:“梁禹城的校服,学校免费给他买,这件事不要让其他学生知道。” 结果这句话刘盛海在办公室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假如他没听错的话,教导主任只说了给梁禹城免费校服,丝毫没有提到方大原。他想:如此区别对待,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吧。 这件事引起刘盛海的高度警惕。年纪小小的他从小受父母影响,对人脉和权力的重要性深信不疑。从前,他在梁禹城乃至所有同学面前,都自我感觉优人一等。他父母都做着受人尊敬的职业,父亲更是他今年的班主任的老同学,关系熟稔,所以刘盛海就算成绩比不上班里的前三名,也能稳坐副班长的宝座。 他担心梁禹城哪天会突然抢去他副班长的位子。 现在,梁禹城坚决否认了自己与教导主任之间的关系,他心里更是疑惑不解。只好相信这只是他多心的一个猜测。 【5】测试 克洛芙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龙宫,将追踪天神子的最新进展告诉了雨君凤姑。 雨君凤姑正躺在床上休息,近些天来,一到秋天,她的身体总会比较虚弱。她有气无力地说:“克洛芙,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但是也不必撒谎。” “这是真的,雨君凤姑,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天神子!您知道吗,他能直视太阳!” 雨君凤姑叹口气:“那么,你去能量池取废石吧,两个月的验证时间,希望结果如你所愿。”话虽如此,事实上她从心底认为,这只是克洛芙的一个美好幻想,但她愿意给这个小姑娘一点希望。 得到批准,克洛芙兴高采烈地取来一块废石。她现在就要去找那个小男孩。 梁禹城对于她的时不时的出现早已看成家常便饭,他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她,现在一旦见过一面,就经常会看到她的身影。 但他没有去细想过她的身世,就好像他很少去探究过某个同学的家庭背景一样。 此刻,克洛芙正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那是用孔雀蓝的细绒布严严实实包住的,她轻声说:“这个东西,我想请你替我保管一段时间,它对我来说是非常贵重的一个宝物。” “为什么?”梁禹城觉得很搞笑,他跟她又没有多熟,她怎么敢如此轻易地将一个贵重的宝物交到他手上?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里蹦出来,他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他说。 “那你叫什么啊?” “梁禹城,尧舜禹的禹,城市的城。”他担心自己口齿不清表达不清楚,特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 “我叫蒋玉茹,你也可以叫我克洛芙。”她暗自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从容些:“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以后我会慢慢向你解释的。毕竟我也帮过你,你就帮回我这一次如何?” 之前又说是什么凤精灵,现在又整来个英文名,名堂可真多啊……梁禹城经常对她说的话感到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得了人家的恩惠佑护,总要替人家办点什么事才好。 于是将这件事应承了下来。 不知是否出于错觉,自从那天去镇上买篮球,在马路边等绿灯时,被克洛芙莫名其妙地拍了一下之后,后来回到家里,梁禹城总感觉自己的后背热辣辣的,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灼烧着自己。 他不知道,那正是克洛芙给他打上的龙族贵客标志。有了这个标志,他可以享受到诸多异于常人的待遇。 圣德小学是龙族建造的学校,教导主任就是识别到梁禹城身上的这个标志,才给予他特别优待的。 当然,在未能确定他是否是天神子之前,这个标志只是暂时的。 晚上洗完澡要换衣服的时候,梁禹城又看到这个孔雀蓝的小绒布包。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 他心里好奇极了,思前想后,还是偷偷将小绒布包打开来,一看,里面却只是一块灰白色的石头,平淡无奇,看起来跟普通的没什么两样。 他心里越发感到纳闷:这不是石头吗,算什么宝物呢? 尽管这块宝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宝物,他还是决定谨慎保管,等待那个叫做克洛芙的奇怪女孩上门来取。 那块不起眼的宝物,被他每天带在身边小心看护着,至今完好无损,甚至有种越看越精致的感觉。 也许是越看越顺眼了。他想。 日子一晃一个月又3天过去了。 有一天放学后,梁禹城路过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时,突然被两个陌生人拦住了去路。 那两个男人身材高大健壮,身穿褐色底夹黑色花纹的皮衣,虎视眈眈地盯住他。其中一个留胡子的男人向他伸出手,恶狠狠地说:“喂小弟弟,快把东西交出来!” 梁禹城被他们吓得不敢说话,心里已经明白他们要抢的就是那块孔雀蓝布里的宝物,过了很久,他才颤抖着声音说:“什么东西,你们找错人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另一个男人二话不说,直接拎起他,要搜他的书包和口袋。力气比方大原还大。 梁禹城心里心上八下的,又担心宝物被抢了去,一时心急,双脚就在半空中胡乱踢出去,但也于事无补。 就在那个人搜完了书包,一只手已伸进他口袋里时,梁禹城突然听到“嗷嗷”的一声惊叫,只见那个拎起他的人手上着火,使劲地上下甩动,另一只手早已松开梁禹城,任由他摔到地面上。 孔雀蓝布在那个人的甩动中掉落,其中的宝物由近滚向远处,一直滚到一双白色靴子旁边。 梁禹城抬头一看,那人正是克洛芙。 她动作敏捷,迅速弯腰捡起那块小石头,放进自己口袋里。同时伸出五指微微旋转,并且向外一推,一团橙红色火焰竟然从她的掌心喷出来,直飞向那个留胡子的男人。 那个留胡子的男人吃了一惊,一时躲闪不及,一边臂膀也被火烧到,连忙躺倒在地上打滚,过了许久才勉强灭火。随即恼羞成怒地喝问:“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只需记得我是打败过你的人就行了!”克洛芙“咯咯”大笑起来,笑声在梁禹城耳边回荡,跟银铃儿似的。 又是自以为很酷的傲慢语气。 梁禹城还沉浸在她刚才掌心冒火的奇特一幕中,心里盛满了惊愕,久久动弹不得。 那两个穿皮衣的男人被克洛芙一顿收拾,自知打不过,当下除了骂几句粗话,再也不敢出手反击。灰溜溜地逃开了去。 梁禹城从地上爬起来,不断揉着腹部上淤青的地方,满脸脸疑惑地望着克洛芙。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克洛芙轻而易举地拉他起来,笑道。 “你怎么会使那种魔术?嗯……我是说,喷火那个。” “哈哈哈!你是问这个呀。”克洛芙笑起来显得天真了许多,她故意夸张地拨弄了下自己的刘海,说:“跟你说吧,其实我是一个悄悄下凡的小仙女,你可以叫我仙女姐姐。” “我看不像,仙女怎么会有中文名字。你是魔术师吧?” “爱信不信,随便你啦!”她在树下的一张石椅坐下,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晃动。 梁禹城也跟着坐到她身边,又问:“那你在哪个学校读书?我以前从来没在圣德小学见过你。”这时候,他对她充满好奇心。 “我早就读初中啦。跟你说,我们仙女啊,都有自己的家庭教师,用不着去学校。” “你们仙女?真的有很多个仙女吗?”老实说,梁禹城此时对她掌心冒火那一招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她说出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他想:这个世界真的是无奇不有啊! “当然啦,她们也都像我一样漂亮。你问题可真多啊!”克洛芙眼神里突然流露出些许遗憾的光,她说:“不过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能在学校里上学,那样肯定很热闹吧。” “你真的从来没去过学校?” “是啊。” “改天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学校吧吧!”梁禹城拍拍胸脯,摆出一副主人翁的姿势。 “好,那一言为定啊!”克洛芙突然又想起正事,从口袋里重新掏出那块孔雀蓝布,“对了,这个还是放在你这里吧,记得保管好哦。” “这个,我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好它,今天差点叫别人给抢走了。” 克洛芙将宝物塞回他手里,撒谎说:“让你保管,是天神的旨意。总之,以后你就会明白的。”虽然这么说有点扯,但是也八九不离十啊。 “那好吧。”他竟然信了她给出的解释,“你什么时候来拿回你的宝贝?” “嗯,用不着一个月,我就会再来找你的。” 梁禹城按照约定,每天将这块小石头随身携带,吃饭和上课也带着,连睡觉时也将它放在枕头底下。 如此谨慎呵护,一个月过去了,克洛芙还没来。 “她是不是把这件事忘记了?”梁禹城想。 慢慢地,两个月三个月也过去了,却始终不见克洛芙的人影。 梁禹城一开始还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仔细一想觉得不可能,她力气那么大,三四个男生、两个大男人都打不过她。 不不,不可能,这世上恐怕是没几个人欺负得了她的了。在他天真的想法中,成年男人是力气最大、最厉害的存在了。就好像他的父亲,虽然精神并不很正常,力气却不输其他人。 克洛芙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既然这样,那么他就不得不怀疑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了。 那块黯淡无光的灰石头,真的是宝物?也有可能只是克洛芙的一个恶作剧吧!她那么古灵精怪,爱捉弄人不奇怪。 真气人! 这样想着,他无奈地苦笑起来,将石头从口袋里取出来,随手扔进了课桌抽屉里面。 【6】误打误撞 上完体育课回来,梁禹城发现那块石头不见了。此刻他心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他不想再见到那块傻东西,另一方面又不希望自己真的遭到了耍弄。他更希望克洛芙会再回来找他,好证明自己这些日子来没有白费功夫,是真正帮了人家的大忙。 方大原说:“那石头给朱鹏拿去了。” 梁禹城往细里一想,知道方大原没有瞎说。 前段时间他每天将那块石头跟宝贝似的护得很紧,早被朱鹏那帮人嘲笑过几次,说他脑筋有问题,拿块破石头当宝贝。朱鹏看他不顺眼,看他的石头也不顺眼。 梁禹城决心把石头要回来,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愚蠢,明知有可能被骗,还偏要守住那百分之一的可能。 他趁下课之时,跑去找朱鹏。 朱鹏很爽快,从课桌底下掏出那块石头,指指门外说:“有什么话去礼堂后说。” 朱鹏那两个跟他要好的伙伴也跟着一起来到礼堂后面,梁禹城一看这情势,知道情况对自己很不利,可是他一时想不到更高明的办法。 趁着四周无人,那两个男生果然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按住他。 梁禹城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就放弃了反抗,只低声下气地对朱鹏说:“你把那东西还我。” “你上次不是很狂吗,说你几句怎么了,还想跟我动手!”朱鹏稚嫩的脸露出无知的傲慢神情:“你要这么厉害就自己来拿啊。” 梁禹城心里像刀割一样的难受。不怨别人,怨自己太窝囊。窝囊惯了的人,一旦发脾气或想反抗,施暴的人就会在震惊中对他产生比常人多几倍的厌恶。 他没有动,只说:“我也很讨厌你。” “跟个女人似的。”朱鹏咧嘴笑了一笑,将石头递到梁禹城的嘴边上。 那其中一个男生好像领会了他的意图,忙出言制止:“喂,这么一大块东西,吞进肚子里会出事的!” 朱鹏毕竟只是个读六年级的孩子,被同伴一提醒,胆子顿时缩小一半,想想却又不肯就此罢休,于是准备用更大的石头砸碎这块小石头。 可是小石头刚一扔到地上,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自动碎成了细沙状的石粉,比陶瓷还脆弱。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奇异的一幕。 这时候,梁禹城反而又确信这真的是克洛芙所说的珍贵宝物了,他想:完了,这件事没法向克洛芙交代了。 朱鹏将这一小捧石粉塞进梁禹城嘴巴里,他认为这种碎石粉不至于噎死人,既不会闹出大事,又可以羞辱这个傻小子教训他一番。简直一举两得。 梁禹城惊怒之余,更感到奇怪的是,这碎石粉没有一点儿异味,也感觉不到一点儿粗糙感,反而更像是入口即化了,他连舌头都不敢动一下,那怪东西却自动滑过喉咙流入他肚子里。 他双腿一软,吓得跌坐到地上去。 朱鹏等人见到这种情况,都以为他身体出现不良反应,慌乱起来。 其中一个抓住他的男生立刻松手,忙问:“喂,你是不是肚子痛?” 梁禹城摇摇头,又低头呆呆地看了眼自己安然无恙的肚子,心里茫然不已。 自这件事过去以后,朱鹏兴许是怕他告状,没再来找过他麻烦。梁禹城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也没向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 小学即将毕业的前一个月,梁禹城对班主任说了不再读初中的事。这是他奶奶的意思,他也认为既然自己天资愚钝,早点出来干活也是好的。 殊不知,当天晚上,教导主任就亲自上他家来了,说是代表学校来家访。 梁禹城的奶奶愣了一愣,请他进屋里坐。 教导主任也不嫌他家里简陋,也不嫌椅子和茶杯脏旧,坐着喝茶,开门见山地说:“梁奶奶,是这样,经过学校领导商议,决定资助梁禹城同学上完初中三年,除了学费和住宿费全免,另外每年再给三万块的生活费,您看怎么样?” 这个条件让外人听来,自然是疑惑重重,不敢相信的。 可是梁禹城的奶奶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不想问,她只算到每年给三万生活费的话,那么每个月可以从这三万块里抽出大部分补贴家用。这天上掉下的馅饼,她不敢细问,恐怕美梦瞬间破碎。 于是,梁禹城得以继续升上初一,按规定住学校宿舍,每到周末才回家一趟。 圣德中学和圣德小学同在一个学校里,分为小学部和初中部。 升初一之后,梁禹城就没有同桌了,班里人数刚好是单数,他就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后一个座位上。 方大原小学毕业后就不再读书了,在家里帮他卖猪肉的父亲看铺。梁禹城有时去集市上买菜,会见到他挥着厚刀,精准地斩下每一块排骨。刀法出乎意料的漂亮。 见到这样开始谋生计的方大原,梁禹城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假如没有学校的资助,他也会提前过上跟方大原差不多的人生,也许更不济。 他感到很无助,一种想改变命运,却没有能力去改变的无助。 也许读完三年初中,他也只能下地里种田,一点一点地偷偷存钱,然后再偷偷去寻找他妈妈的下落。 未来的方向太模糊,梁禹城不敢去细想。他惭愧于自己的懦弱。 有一天放学后,他在教学楼下碰见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对他招手,梁禹城有点窘迫地笑了笑,别扭地叫了声“主任好”。 教导主任体谅地回了个笑容,他是个身材微胖、经常戴着老花镜的中年人,平时很严肃,但此时让梁禹城感受到其中的温和。 “学习还跟得上吧?”教导主任说。 “有点跟不上。”梁禹城惭愧地摇摇头,他以前学习就没好过,现在也没指望初中成绩能突飞猛进。 “刚上初一,难免跟不上节奏,尽力而为就行了。” 梁禹城突然想起刘盛海提起过,教导主任还给他批了免费校服,现在回想起来,那确是真事了。 还有读初中的奖学金,与其说是奖学金,不如说是学校的特别资助金,包括此刻教导主任对他学习上的关注,不明白学校和主任为何突然如此关心他,这一切都令他受宠若惊。 闲谈了两句,教导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说:“这是给你的,回家再看吧。” 梁禹城心里更糊涂了,不知教导主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在半路上,他已经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迫切地打开纸条来看,里面写着:“梁禹城,请你今晚务必来寂云山下找我,带上那块宝贝石头。情况紧急,希望你能如约到来。落款名字是克洛芙。” 他心里“咯噔”一下,克洛芙果真回来找他了,那么,她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了,她没有捉弄他。 满腔的欣慰感使他暂时克服了恐惧,晚上去寂云山下,换作是平时,他是决对不敢去的。 但他突然又想起,那块石头已经被朱鹏毁掉了。他没有按照约定保护好那块石头,克洛芙知道的话,肯定会气炸的。他没有脸去见她了,但他知道自己得当面去跟她说清楚,去给她赔礼道歉。这是如何也逃避不了的事情。 夜晚的寂云山几乎隐没在沉沉的黑色之中,只露出若隐若现的起伏轮廓。 梁禹城每走几步,都要回头望望身后。他也不知自己心里在怕什么,这样做也可能只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喂,胆小鬼!”突然有人故意提高声调喊了一声,一个人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了他面前。 “我去!你吓死我了!”梁禹城不满地瞪了克洛芙一眼,这一下被吓得不轻,心里不住地狂跳。 克洛芙好笑地望着他:“你一个大男生,胆子小得跟沙子似的,以后干脆叫你小沙子算了。” 梁禹城镇定下来,倒不出声了。过了一会,他才支支吾吾地说:“那块石头毁了。”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并告诉了她。 克洛芙脸上的表情添上几分失望,同时也难免惊愕,她不可置信地说:“什么吞进你肚子里了,那不可能。除非你真的不是天神子,除非那不是凤石!” 梁禹城不晓得她在说什么,只再次肯定地说:“真的吞进我肚子里了。” 正说着话,一阵诡异的狂风卷沙而来,那劲力,几乎能将人吹飞起来。 梁禹城抱住身边的树干,同时抽出一只手下意识地拖住克洛芙,“怎么回事,是台风来了?” 克洛芙觉得他的姿势太搞笑了,但见情况不妙,一时也笑不出来了。她皱眉道:“不好,是鹰族来了!” 两个穿褐色底夹黑色花纹的皮衣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梁禹城记得,上次要来抢他宝物的那两个男人也是穿了与此一样的衣服,只是这两个人跟上次那两个长相不一样。 “我对付他们,你快跑。”克洛芙脸色煞白,低声说。 也许是敌人太强大,梁禹城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声音止正不住地颤抖。 【7】初入龙宫 梁禹城眼见着他们你来我往地火电相击,各有各的千秋,威力所到之处,能使树干变成焦炭、使泥地崩裂开出大缝。 梁禹城终于明白他们所使的绝不是魔术那么简单,克洛芙这个小姑娘比他意料中的要厉害得多。只可惜,她还不是这两个男人的对手。 他们知道梁禹城是凡人,跑不掉,于是只管齐心协力对付克洛芙。 尽管光线微弱,梁禹城仍看得见汗珠在克洛芙额头上一点一点地冒出来。他还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独战劲敌。 梁禹城在这两股神秘的陌生力量面前,显得得越发渺小和无助。他越退越远,想帮忙,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稍不留神,克洛芙被那道电一样的白光击中,她惊呼一声。瞬间,鲜血染红了她淡橘色的衣袖。 那两个男人趁胜追击,扑上前又劈出一道电光,只此刹那之间,梁禹城顾不得多想,以生平最迅猛的速度纵身跃过去,挡在了克洛芙身前。 剧痛袭向他的后背,他心想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突然眼前一黑,即刻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龙宫,凤阁。 “梁禹城!喂,梁禹城!你快醒醒!你就这样死了吗?” “别喊了,克洛芙。”宫廷医师青坛先生平静地说:“问题不大,你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问题不大?” “嗯,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不对呀,青坛先生,他刚才疼得昏过去了!” 青坛先生笑了,温文尔雅的面孔显得越发温和,他说:“他是受了惊吓才昏倒的,很快就会醒过来。”说完这话,他就带上药箱出去了。 克洛芙痴迷地凝望着他的背影,深深折服于他俊美的外表和翩翩的风度。她执意要留在龙宫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因为青坛先生,否则,她才不肯每天那么刻苦去训练。 等她回过神来,又愣了愣,呃,刚才青坛先生说梁禹城是吓晕过去的?这这这……不可能吧!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包扎着纱布的手臂,同样是被鹰族的雷电劈中,她伤口鲜血淋漓,他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雨君凤姑一进来,克洛芙立刻对她说了这件事。 雨君凤姑也失了神,望着梁禹城,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么说,他真的很有可能就是天神子。” “雨君凤姑,您为什么这么说?” “根据你的描述,我们可以断定他之前是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类。假如他不是天神子,他吃下去的就不是凤石,而仍然只是能量池的废石,那么他不可能受到鹰族的电击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要知道,普通人类遭这罪有可能直接丧命。” 雨君凤姑踱着步,一步步地分析给她听,“更重要的是,普通人类甚至包括我们龙族、凤族、以及龙人和凤精灵,都无法直接服用凤石,只有天神子,只有这个看似平凡的奇怪物种承受得住凤石的巨大能量!” “啊,谢天谢地!” “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雨君凤姑很快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我们需要拿出证据给界奇总教导和束理先生看。” “是啊……凤石被他吃下去了。” “嗯,现在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认定他是天神子,但是我们需要再给他一块废石,证明我们的想法是否正确。” “可是我的……” “放心吧,我会为你的考试再争取多一些时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青坛先生那边我也会请他保密的。” 如今的凤族遗留者和凤精灵在龙宫里地位不高,甚至可以说是低微。束理龙师因此神气十足,常摆架子和耍手段来欺压他们。雨君凤姑不想让他提前知道天神子的存在,免得他来搅和这件事。 相信只要找到天神子,龙皇会重新重视他们这些遗留者的存在。 “我明白了,雨君凤姑,谢谢你!”克洛芙眉开眼笑起来。 雨君凤姑刚离开没多久,梁禹城就醒过来了,后背上的痛感早已消失。 他在尚未完全清晰的模糊视线中,看见大片朱红色的房梁,上面倒吊着一盏闪烁着碎光的淡金水晶灯,同时四周还环绕着长长的、浅土黄色的类似干花的装饰物,仿佛是纸做的,又好像是真的干花。 床沿之外,挂着拉开一半的绣花布帘,半透着光,这使得这屋内的一切看起来更加的柔美雅致。 他完全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克洛芙欣喜若狂的声音在吵闹:“太好了梁禹城,你终于醒了!青坛先生果然医术高明啊!” 望着眼前这新奇的场景,他第一时间就问:“这是哪里?” “龙凤宫啊,哦不对,现在只能叫龙宫了……” 自然,梁禹城听完她絮絮叨叨地讲完跟龙族凤族、龙人凤精灵、天神子之类相关的事,一开始总是很难相信她的话。 他自己经常梦见龙,但从未想过世界上存在这些也许普通人类永远也见不到的东西。 “总之,你慢慢就会相信的。”克洛芙给他送来一杯水,又真诚地说:“你对我这么好,不如我认你做干哥哥吧!” 梁禹城听完这话,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挠挠头说:“其实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勇敢,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也来不及多想……” 克洛芙“噗嗤”一声笑了:“这个我当然知道,你胆子还不够我一半。” “喂,给点面子行不行!” “不过呢,就是因为你本来是个胆小鬼,还愿意舍命救我,这才更可贵啊。总之就这么说定了哦,我认定你这个干哥哥了。” 梁禹城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静了一会又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记得,你不是还高我一年级,应该是大我一岁才对,你好意思叫我哥哥?” “呸,我当年可是跳级的,比你还小一岁呢!”克洛芙撇撇嘴:“不信你问雨君凤姑。” “那好吧,反正你有神力,有你罩着,别人就不敢欺负我了。”梁禹城双手撑着床沿,望了望这屋里的一切装饰,又说:“这儿真漂亮,我能不能在这住几天?” “当然了,你想住上一百天都可以。用不用跟你家人说一声?” “不用,不过我现在是在学校住宿舍,不回去的话老师会告诉我奶奶的。” “没关系,我跟你们的教导主任说一声就行了。” 她顺便将教导主任的身份也跟他说了,自从听了雨君凤姑的分析,克洛芙已经认定梁禹城就是天神子了。很多事情都没再隐瞒他。 梁禹城对这一切都不太敢信,尤其是自己被说成是天神子——凤精灵和龙人结合所生的孩子。 按这种说法,不是等于说他父亲是龙人,母亲是凤精灵? 据他所知,他的父亲整天除了偶尔发病发疯,偶尔为了“私房钱”被梁禹城的奶奶拿走而大吵大闹之外,梁禹城从未见他使过什么法力。至于母亲……她就像一个幻影,令人错觉她从未存在过。他连她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不提也罢。 梁禹城差点笑喷,说自己的父母龙人凤精灵这种话,要是被奶奶听到,不被她一顿臭骂才怪! 【8】鹰族 达苏龙王风尘仆仆地从北方归来。消息一传入龙皇的耳朵里,达苏就被请到君主殿来。 达苏一身素花锦袍,腰间佩玉,这老派的穿着风格,跟他的个性并不太搭。 “皇尊陛下。”他躬身向龙皇行礼,在龙皇的允准下,他坐在了第二主座上。 “你可回来了。”龙皇身着便衣,方脸虎目,随和中散发出威严的气势,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无奈,“说说吧,去北方有什么收获?” 达苏摇摇头:“陛下,我们遍寻整个北方区域,丝毫不见鹰族的踪迹。” “你们自然是找不着,也许他们整个的迁到南方来了。”龙皇忧心忡忡道。 为着这件事,近些天来他没有一日睡得下安稳觉。 “到南方来了?” “哼,都找上门来了。”龙皇语速极慢,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掩饰他内心的仓惶,“这段时间你去了北方,兴许还不知,龙宫已经封闭一阵子了,只为避过多耶家族的耳目。” “多耶那帮狗崽子!这分明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呐!”达苏捏紧拳头,忽地站起来,“简直欺人太甚!我这就跟他们拼命去!” “老三!你坐下!”龙皇呵斥了他一声,又放缓了语气:“你这冲动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上次北家村那个冯氏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简直是胡闹!那冯氏原本阳寿未尽,你无端端地让人家丧了命,扰乱阴间秩序,若是阎王追究起这件事来,我未必保得了你!” 达苏听见他的兄长又重提这笔旧账,只好讪讪地坐回去,心虚了些:“什么无端端,区区一个普通人类,居然敢诅咒龙族灭绝,我先让他尝尝灭绝是什么滋味。” “冯氏话虽难听,也并非信口胡言。”龙皇颓然道:“这次多耶家族追到南方来,我们失去能量池的佑护,也许,不再是他们的对手了。” “这不可能,多耶当年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 “老三!”龙皇打断他的话,“不要再用旧时的眼光去打量正在崛起的敌人。多耶已经不是当年的多耶了。” 达苏的话多少令龙皇想起多耶家族的一些往事。 龙族在全盛之前,与凤族是争夺天下的死对头。当时,多耶还只是龙皇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下属。但时间证明了多耶是个有智慧、有胆识的大将,他在两次对凤族斗争的战役中大放异彩,这些功绩让他得到了龙皇的赏识。之后地位一路高升。 功名来得快,叛变也来得很快。 龙族和凤族讲和之后,成就了龙凤双族的全盛时期。 多耶就是在这时候带走了他的部队,从此,他就是创造了鹰族的多耶家族。鹰族并不是鹰,也许其名称只是象征某种精神,从血统上讲,他们是从龙族分离出去的一部分。 几百年过去,随着凤族的离奇失踪,鹰族成为能够与龙族抗衡的力量。 “当务之急,是要快点找到天神子。”龙皇正色道。 外界向来盛传能量池是龙皇祖先造下的神作,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它是在龙凤族讲和、同宫而居之后,才由凤族迁移过来的。 龙皇为了表达对凤族带来能量的敬意,一直将能量池中那些能够散发能量的石头称作凤石,并且多年来未曾改过名字。 他下令召来界奇总教导、束理龙师和雨君凤姑,以及三个得力武将,对他们说了要寻找天神子的想法。 束理龙师故意说:“陛下,寻找天神子一事,听说是交给雨君凤姑的学生克洛芙了。” “这么重要的事就交给一个凤精灵?”达苏龙王几乎要笑出来,“我看呐,就是你们几位老臣一起出力,也未必找得到。” 雨君凤姑斜睨他一眼,她向来对这个不务正业、嬉皮笑脸的龙王没什么好感,但这次她认为自己有很大的把握取得胜利,本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心态,她没有争辩,没去计较他看不起自己的学生、也没计较他怀疑自己的能力这件事。 龙皇也惊讶于他们竟然让一个凤精灵去寻找天神子,简直儿戏般的。面上有些不悦,责备了界奇总教导几句。 过了一会,龙皇严肃地说:“寻找天神子是现在的第一紧急任务,这次不光要在座几位大臣亲自去找,还要多派些干将一起出力,有谋略有计划地去找,不要再像以往一样白费功夫。” “是!” 这件事分派下来后,雨君凤姑跟克洛芙说了证实梁禹城是否是天神子的紧迫性。另一边,她也不打算就此停手,为了做好两手准备,她仍然要继续寻找天神子的下落。 克洛芙立刻到能量池取来一块废石,上梁禹城屋里来,“梁禹城,哦不,干哥哥……哎,这个叫着真别扭,哥哥也太肉麻,算了算了,就叫哥吧。梁禹城,我叫你哥好不?”一进门先自言自语了一通。 梁禹城笑了:“你还是叫我梁禹城得了。” “那不行,我拜了你做干哥哥,我就得叫你哥。” “你找我什么事?” 克洛芙掏出那块废石,“你得再帮我一个忙,把这块石头随身带着,带足两个月,就算完成任务啦。” “不是吧,又来!”梁禹城不满地说。 “等着你救命呢,你就帮帮我吧!”她又不厌其烦地将凤石的事重说一遍,梁禹城虽然始终无法完全相信她的话,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龙宫的奢华和新奇装饰,以及克洛芙对战鹰族的场景,都让他慢慢觉得,世界上也许不仅仅存在着人类这一主宰者。 老冯曾那么笃定地说自己见过龙,他自己来了这两天,虽然没有见识到什么龙族的威力,却也知道这个地方跟普通人住的是不太一样的。 “哥,雨君凤姑说了,这次为了避免凤石再遭毁坏,或是出现其它意外,你得在龙宫住上两个月。” 梁禹城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那不行,两个月不回家我奶奶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最多每个月我们护送你回去两次。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我还得去学校上课啊。” “放心放心,雨君凤姑自然会给你上课。” “那好吧!” 梁禹城放好废石,在门槛边坐下,过了一会儿又问:“克洛芙,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当凤精灵?你爸爸妈妈不也是人类吗,他们肯让你整天跟龙族待在一起?” “我爸爸跟你们圣德学校的教导主任一样,曾经也是龙族的一员,只不过他选择了修炼成为人类,所以他对这些不会有意见。” “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是个普通人类,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爸爸说了算,她都听他的。”克洛芙眨眨眼,“至于说我为什么要来到龙宫,这当然是个秘密啊!我才不会随便告诉你呢。” “哧,不说我也不稀罕。”他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望着大院的朱红大门说:“要不你带我四处逛逛吧,我还不知道其它地方长什么样呢。” 出于私心,克洛芙就带他去了青坛先生居住的地方。那屋子从外面看只是个古老的小阁楼,屋顶和屋墙四周爬满了青藤和明黄色的花朵。 克洛芙在阁楼下喊:“青坛先生!青坛先生!” 梁禹城想起之前克洛芙还提过另外一些人的名字,什么界奇总教导啊、束理龙师啊,现在又来一个青坛先生,名字五花八门的,有的是中文名,有的是英文名,有的又是日本风格的名字,真真是怪极了。 不过他倒是很喜欢这个小阁楼。 没一会儿,青坛先生的脸从那宽阔的窗口伸出来,他的神情非常温和:“你好克洛芙,小家伙你也醒啦!都请上来吧!” 梁禹城嘀咕道:“我可不小啦!” 克洛芙笑眯眯地拖住梁禹城,顺着倒挂在墙上的长长木梯,一步步地往窗口爬上去。 【9】纳曼大战多耶之子 青坛先生的药阁,在外看小而精致,里面空间却很宽敞。 其中一个房间专门用来存放药材,药柜上整齐地贴着一行行熟悉的中药名称,生地、丹皮、木香、川芎……很多药名梁禹城都见过或听过,跟普通的药房倒没什么两样。 “龙族治病也要用这些药吗?”他好奇地问。 “当然,龙族本质上也是肉身之躯,只不过他们拥有高灵力的魂魄罢了。我们凤族大体也是这样。”青坛先生颇有耐心地为他解释。 他有一头漂亮的银色短发和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五官俊美,只是身形偏瘦削,面色苍白,仿佛身体有些虚弱。 他们随着青坛先生走进另一间房,里面有个男孩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这个男孩从脸到脚浑身都肉乎乎的,看样子年纪比梁禹城还小,但实际上是比他大许多年。龙族在肉身上的衰老速度大约只是人类的十分之一。 在龙界,这个男孩确实只能算是一个小孩。 他看见除了青坛先生还有另外两个不相干的人进来,立刻做出一副嫌恶的表情,目光里充满敌意。 “纳德殿下,您怎么了?”克洛芙向他行了礼,悄声告诉梁禹城,这是龙皇陛下的小儿子。 纳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倒是纳德身旁的老仆人心直口快,一股脑儿全说了,“殿下跟他哥哥打架,结果打不过,就摔伤了……” “住口,汤姆!”纳德打断他的话,又见梁禹城迟迟没作反应,便更加不悦:“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行礼?” 克洛芙不喜欢这个仗势欺人的傲慢小子,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说:“这是我哥。” 梁禹城接着说:“我们那里没有给人行礼的习惯。” “那你就回你们那里去,你看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他的鼻孔几乎朝向了天花板。 梁禹城也不喜欢这个男孩,他从他身上看到了朱鹏的影子——傲慢、自以为是,把随意侮辱别人当作神气。 他们互相瞪着眼。 青坛先生出来帮忙解围,他将抓好的药包递给老仆人汤姆,又对纳德说:“好了纳德殿下,您这腿没有大碍,只需回去静心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切记,不可动怒。” 送走了纳德,克洛芙这才撅着嘴说:“这个小魔王,太讨人厌了。” 青坛先生为他们送上两杯热茶和一碟桂花糕,自己也坐在椅子上,“纳德殿下从小身子弱,受到龙母娘娘的过分娇宠,脾气和意志自然稍逊于他的哥哥。” “听说他身体弱,是因为自出生后从未吸取过能量池的能量?” “没错。”青坛先生望着窗外,悠悠地说:“近几百年来,地球大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龙族和凤族自身的元气已经日益衰弱,需要不断地从能量池中吸取能量,否则……” 后面的话,青坛先生没有说下去,但克洛芙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她的内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感伤,这么好的青坛先生,某天也有消失的可能啊…… 梁禹城听他们讲着这些跟故事差不多的话,只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好像有一种什么责任的意识在呼唤他。 从青坛先生的药阁出来,克洛芙说要带梁禹城去看看凤精灵平时上课的地方。 “为什么你们都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外国名字?”梁禹城边走边问。 “听说,第三代龙皇在一次大迁徙中去到了西方,并且在那边生活了许多年,可能是文化思想受了影响吧,就算后来回到中国,起的也都是外国名。起初起的都是西洋名字,后来就比较随意了,中文的也有,日本的也有,半咸半甜的也有。总之这些只是个代号而已。” “原来是这样。” 克洛芙又回头来,得意地说:“不过呢,代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只有修炼层级较高的族人才配拥有,龙人和凤精灵也是这样。” “这么说你是修炼层级比较高的凤精灵了?我看也不太像啊。” “嘻嘻,让你炼到我这级别,至少也得四五年。” 路过一片园子时,他们听到树上传来阵阵“沙沙沙”的声响,齐齐抬头,发现上面半躺着个少年,一只脚翘起来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枝叶被他轻轻摇动,像是有轻风掠过。 克洛芙认出他来,喊了一声:“纳曼殿下!您怎么又爬树上去了?” 那个被叫做纳曼的少年睁开眼,往下一望,便笑着问:“你旁边那是谁?” “哦,他是我哥,过来探望我的。” 梁禹城犹豫了一下才说:“你好,我叫梁禹城!” “你好!叫我纳曼吧!” “我应该叫你纳曼殿下吧。” “不必多礼!”纳曼哈哈大笑,从树上纵身一跃,轻轻飘到地面上,正好站在他们眼前。“我跟克洛芙是朋友,经常一起玩耍的,你难得来,我们可以一起去爬树和爬屋顶。” 克洛芙大大咧咧地说:“纳曼殿下,我想你上辈子应该是一只猴子。” 这时,突然有两个士兵急促地往这边跑过来。 纳曼拉住其中一个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殿下,鹰族的人又找上门来了!我们要去禀报陛下和将军大人。” “来了多少人?” “一百多两百个。” “立刻给我调一百个士兵出来,叫上南院两位将军,我先出去迎战!”说话之间,他翻手运用法力,米白色的便衣瞬间幻变成银灰色的铠甲。手中多出一把锋利的雕花长剑。 他二话不说地冲出园子去。 看着他变装的整个过程,梁禹城因为感到太震撼而惊呆了,太酷了,他羡慕得不得了。 “克洛芙,带我去看看吧?”他几乎是用上了央求的语气。 “那不行,太危险了。” “我们就在里面看看,不出去。” 克洛芙禁不住他再三哀求,只得带他去到龙宫大门口。他们趴在外院的屋顶上,由天窗可以隐约观看到海面上的情况,但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只见纳曼殿下已经驾着一只像是海鸥又不是海鸥的什么大鸟,带领整队士兵,在海面上远远地与敌人对峙着。海风肆虐,纳曼稳立不动。 他哼笑道:“多耶呢!不敢露面是吧!” “用不着多耶出面,我们也能灭了你!”鹰族那边,一个留着长辫的黑面男人环视着纳曼身后露出的龙宫一角,“我说呢,找了这么久找不着,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说着一挥手,鹰族部下立刻逼上前去,双方飞在半空开始交战。起先纳曼和黑面男子只用兵器对打,斗到兴起处,直接出动法力。 龙族和鹰族使的都是电击,但其中的内核能量不尽相同。龙族的电能以能量池的红矿石元素为基础,多耶的鹰族叛变后得不到能量池的支撑,为了对抗龙族,只能另寻他道,用紫矿来代替原先电能中的红矿。 实际上,紫矿电能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红矿电能,它的方向控制并不很准,需要近距离战斗,并且能量无法逐级递进增强。 所以紫矿电能在很多时候就显得比红矿电能更凶残,因为它只有一个强度,被击中的人最低程度也要受个裂肉坏内脏的重伤,普通人可能丧命。 穿过重重大军,纳曼和鹰族的长辫黑面男人终于交上手,在稍有些距离的时候,纳曼总是占上风,将黑面男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纳曼很得意,但是当那个黑面男人步步逼近他的时候,纳曼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黑面男人的紫矿电能劈中肩头。鲜血从他坚硬的铠甲中狂喷出来。 纳曼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黑面男人却从他的父亲多耶那里早就了解到这两种电能的利弊之处。他懂得抓住机会发挥自己的优势。 局势扭转,黑面男人转败为胜 【10】被迫应战 黑面男人修炼的内力,比上次打伤克洛芙的那两个鹰族男人要厉害得多,纳曼被击中一次,便元气大伤,当下失去了还手的能力,只能不断后退躲开那个黑面男人。 南院那两位将军,一个也受了伤,另一个被鹰族的一些小兵缠住,一时无法脱身。纳曼逐步陷入危险的处境。 克洛芙心里发了急,急忙低下头,用尽力气对院内的士兵大吼:“殿下受伤了!快叫达苏龙王和其它将军来救人!” 下面的士兵听了这话,也顾不得质问他们怎么偷偷爬到天窗上去,有三五个人往内院跑,边跑边喊:“纳曼殿下受伤了!请达苏龙王和各位将军出去支援!”难得的混乱场面。 情急之下,克洛芙使用法力打开天窗,想都没想就要冲出去。海风呼啸着,几乎要将她卷出去。 梁禹城使劲拖住她,喊道:“克洛芙!你打不过他们的,出去只是白白送死!” 克洛芙这才恢复了理智,没错,以她修炼的功力,连那黑面男人的部下都打不过。 可是,达苏龙王和那些将军迟迟未见人影,龙宫太大,他们就算飞,也要花费好些力气。 越想越着急,突然她瞪大眼睛说:“要不你去,你是天神子啊!” 梁禹城跟听了恶意笑话似的,哭笑不得地说:“别开玩笑了克洛芙,我连你都打不过,更别说去从那个男的手里救出纳曼了!况且我也不会飞,一出去就淹死在海里了。” 也许是因为恐惧,他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话。 克洛芙仍坚持说:“我可以给你会飞的坐骑,还有铠甲和兵器!” 梁禹城还是摇摇头,他刚才分明看见,铠甲和兵器面对那些电能的暴击,根本形同虚设。 也许铠甲和兵器对于上战场的人来说,不一定能发挥作用,但至少从心理给了他们勇气吧。 克洛芙像泄了气的气球,事实上她也不放心让他去,除了还未确认他天神子的身份外,他们也不知道天神子的神力到底是如何使出来的,是用火、还是电能,还是其它的什么招数? 这样强行逼他去救人,只会害了他。想到这里,克洛芙叹口气说:“哎,还是算了。” 可能是因为人类的平凡魂魄以及性格原因,梁禹城总是缺乏勇气,遇见问题只想躲起来保护自己。 但不可否认的是,纳曼和黑面男人的战斗场景,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梦想的少年英雄,一直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但此刻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个轮廓,就该是像纳曼这样英勇神武的!他拥有震撼人心的神力,他用自己的力量守护自己的家园,他面对敌人面无惧色,即便被打败也仍在坚持。 就是有这样一股殷实的热流和钦佩感填满了少年的胸腔,梁禹城感到有些什么东西正在他身体里强势地发酵。 克洛芙使出法力,正准备关掉天窗,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梁禹城突然被卷出了天窗之外! 说不清是因为疯狂的海风,还是因为某种神秘的力量。克洛芙甚至还来不及给他坐骑,来不及给他铠甲和兵器! “哥!”克洛芙呼喊着,她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时刻准备着,只要他一落水,她就会立刻冲出去。 这时,达苏龙王和另外两位将军终于赶到了龙宫大门口。救兵终于来了。 克洛芙心里暗暗说了句:太好了! 等她再回头去搜寻梁禹城所在的位置时,发现他已经和黑面男人斗上了。 起初,他用的是电能,后面偶尔也用烈火,甚至还有火电交加的。他的招数总是来势凶猛,从开头就先将人家打得辨不清方向。 中间梁禹城也被黑面男人击中过两次,令人惊讶的是,在他没有穿铠甲的肉身上,看不到任何伤口和血迹。梁禹城自己更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感。 交手不久,黑面男人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遍体鳞伤,他不停地喝问:“你是谁?!” 梁禹城一直没有出声,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而且他发现自己所使的神力,好像都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的。这力量像一条不听话的滑溜溜的水生动物,任性地窜来窜去。他根本无法掌控它。 纳曼替他回答:“他是我们的大将军,有他在,你们多耶休想再来抢能量池!” 达苏龙王和另外两位将军还在半路上,梁禹城已经打败那个黑面男人。 鹰族部队落荒而逃。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 战争结束后,梁禹城立刻被召进了君主殿。在场只有龙皇、梁禹城和克洛芙,纳曼殿下已经被送往青坛先生那里医治。 龙皇从龙座走下来,一直走到梁禹城面前,他双手交错着反摆在身后,目光里满满都是对这个少年的欣赏,片刻,他问:“你叫什么?” “梁禹城。”他十分别扭地回答,这种拘谨,跟在教导主任面前差不多。 “我想你应该是某位将军的儿子?” 今天每个人都在问他的身份,他挠挠头,结结巴巴地说:“不,我,我是……” 克洛芙替他回答:“陛下,他是我哥,特地来探望我的。” 龙皇又打量他一眼,心里在静默中产生了自己的理解,过了一会他说:“这么说,你们的父亲真是教子有方。很好,很好小伙子!你的法力比纳曼出色很多。” 克洛芙认为他如此理解,也是件好事,这样可以省去解释的时间,假如日后被发现真相,只要梁禹城当真是天神子,龙皇大悦,必定不会再追究这些琐事。 龙皇说:“小伙子,你天赋异禀,我可以命雨君凤姑破例收你为凤精灵,你意下如何?” 梁禹城大约解读出来,这是龙皇为了奖励他而对他进行的赏赐,实话说,他非常乐意接受这份好意。 长这么大以来,他极少受人赏识,加上他还想在龙宫这个神奇的世界再待上一段时间。那样,兴许他能够慢慢了解到纳曼的为人和一些好玩的经历。 突然,他有些疑惑地问:“陛下,凤精灵不都是女孩子吗?” 听完他的话,龙皇爽朗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整个君主殿里,他说:“这是谁告诉你的?” 梁禹城不懂自己问的问题有什么可笑的,他仍是一脸天真,“我听说龙都是男的,凤就都是女的,不是这样吗?” “无论龙族还是凤族,都有男有女。只不过,龙族最高统治者是男性,凤族的是女性,仅仅这个区别罢了。” “哦……” “龙人已经满员,凤精灵倒还缺一个。”龙皇抚须道:“我认为你是很合适的人选。” “谢陛下!” 从君主殿出来,克洛芙半喜半忧地说:“哎,也不知这算不算好事……” “别烦了,反正能留下来多玩几天也不错啊!”梁禹城笑。 “嗯,那先不管啦。”克洛压低声音说:“现在我可以确定你就是天神子了!” “听你们说的,好像天神子挺厉害的。”梁禹城自我调侃道:“那肯定不是我了。我要是天神子,怎么还整天被人欺负?” 克洛芙想说,假如他不是天神子,怎么可能凭空得到神力,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能够直接吞食凤石的天神子! 不过这件事好像已经跟他解释过许多遍,连她自己也懒得再说了,想了想,她说:“我的老大哥啊,你不信也罢,总之你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就行了。” “知道了,你好啰嗦!”他故意掏掏耳朵,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我们去看看纳曼殿下吧,他好像伤得很严重。” 【11】凤精灵第一课 青坛先生的药阁弥漫着中药材的味道。叶缝间柔和光线从小窗户钻进来,映照出细密的微小灰尘,打在这间古香古色的阁楼里,给人以醇厚、神秘、安全之感。 梁禹城和克洛芙走进纳德待过的那间看诊房,纳曼殿下果然躺在里面。 他露着一边臂膀,肩头上缠绕这干净的白色绷带,并且最顶层用胶布贴紧。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不像刚受伤时没那般触目惊心了。 “纳曼殿下。”他们同时行礼。 “都说了不必多礼,你们的导师又不在这儿。”纳曼眨眨眼,他的心情似乎没有因为受伤而变糟,“听说你哥哥也被收为凤精灵了。” “是啊!殿下消息真灵通。”克洛芙笑了。 纳曼从床上坐起来,又侧过脸对梁禹城说:“整个龙宫都在讨论你的来历,今天你算是出尽风头了。” 梁禹城对着夸赞的话颇有些无所适从,天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打败黑面男人那一幕,他想,那不过是侥幸罢了。 “总而言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事实总不会有错的。”纳曼微微一挥袖,窗外则出现一只可爱的青灰色鸟儿,他真诚地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你一定收下。” 克洛芙惊喜地说:“这是陛下送给您的坐骑吧?” “没错。”纳曼点点头,“它叫波尼,它日常的身姿比较小巧,派上用场时,你可以让它放大十倍。波尼的承载力不输于我的布朗。” “谢殿下。”梁禹城欣然接受了这个礼物,他也想像纳曼一样坐着它在空中飞翔。 波尼跟在梁禹城身后,偶尔“咕咕”两声,一路上,他几乎没听见它尖声叫过。 “它是不是不愿意跟我?”梁禹城沮丧地说:“听声音就很没精神啊。” 克洛芙说:“这是它们正常的休息状态,谁没事叫个不停啊!不过呢,你可以试试叫它的名字。” 梁禹城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两声,又回头高声叫:“波尼!” 这像是个指令,波尼立刻以高昂的一声尖叫作为回应,同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看吧,它认定你这个新主人了。” 梁禹城很兴奋,又连叫了两声“波尼”,鸟儿也毫不含糊地一一应答了他。 “烦死了你!”克洛芙捂着耳朵笑。 这之后不久,梁禹城迎来了凤精灵的第一课。他和克洛芙是不同班级的。 凤精灵和龙人的班级都分初、中、高三个年级,每个年级有4个班。克洛芙已经升上高级班,并且因为测试不过关而继续滞留在高级班,无法成为一名正式的凤精灵。 梁禹城所在的初级班,导师名叫史伯特,他是个凶神恶煞的老头,动不动就对学生们大吼大叫的。 背地里学生都叫他悄悄叫他老虎史伯特。 在史伯特眼里,初级班的学生都是随时可能被淘汰的菜鸟,不值得他仁慈对待。史伯特不止一次曾公开表示,他只向强于自己的人屈服。 他甚至在私底下大发牢骚,说就算尊贵的身份也不能打破这一原则。有人说他话里有话,可能是看不惯达苏龙王,也可能是看不惯龙皇娇弱的小儿子,也可能只是随口胡说罢了。 凤精灵的初级班已经上过几天课,为了赶上进度,史伯特为梁禹城私下开课。 第一节课,史伯特给出的任务是:到南院的园子里挑十棵树,在天黑之前摘光树上的叶子。 这个任务的目的是考验他吃苦耐劳的能力。他只能独自完成。 这与其说是第一节课,不如说是进入凤精灵学堂的第一关考试。史伯特说,假如梁禹城无法完成任务,他将取消他成为初级凤精灵的资格。 梁禹城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他爬到其中一棵树上,一点一点地摘树叶。 其实光爬树这一关,他就花费了不少力气,这对他来说难度很大。 虽然小时候顽皮爬过两三次次,可是越长大,胆子越小,光望着自己与地面的距离,就开始头晕目眩。 很多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唤出他的坐骑波尼,可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作弊。 如此反复退缩、开始了几遍,他终于顺利爬到了树上,开始了这一天的采摘任务。 中午时分,克洛芙趁着午休过来给他送饭。这时候,梁禹城刚刚在摘第三棵树,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黏乎乎的树叶汁液,手臂发酸发酸。 克洛芙忍不住提醒他说:“哥,你这样是完成不了任务的。” 梁禹城心里也没底,他吃完了克洛芙送来的午饭,几乎没有休息一刻,又争分夺秒地爬到树上。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死板,肯定还有更灵活的方式可以迅速完成这个任务。但他只能用自己的力气,不停地运作下去。 虽然他的气力随着疲累逐渐衰弱,但他在机械式的动作中变得越来越熟练,他咬紧牙关,靠意志力在提高速度。 天黑之前,他还在第九棵树上。他想,这次测试是不及格的了。 但他的导师史伯特先生直到天黑也没有现身。 梁禹城没有听到他亲口宣布考试不通过,他就不肯放弃。 等到他爬到第十棵树上时,圆盘似的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中了。他坐在树干上,觉得光离他很近。 好像那光是他的一个理想。当然,他从未有过任何远大理想。 在来到龙宫之前,他计划的人生,跟曾经同桌的方大原的人生,是差不多的。方大原辍学帮助他的父母卖猪肉,而当时的他,也是准备辍学去找一份不起眼的活来谋生,走一步算一步。 他曾经的人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人生。现在他不敢奢望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但在今天这份坚韧里,他的卑微感好像奇迹般地减少了。 史伯特先生出现在园子里,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听说你拥有神力,为什么不用你的神力完成这个任务。” 史伯特先生对于他采取的近乎蠢笨的方式感到愕然,原先他以为这个男孩会利用他的神力提前完成任务,然后得意洋洋地跑来告诉他,等着他的夸赞。想不到他没有这样做。 这是史伯特先生无法理解的。 此时,梁禹城正好摘完了最后一片树叶,他闻到自己身上有股汗臭味,微凉的夜风轻轻一吹,就拂散了一切疲惫。 他从树上慢慢爬下来,站在史伯特先生面前。不知是否因为错觉,史伯特先生的脸在月光下,并不如白天所见的那般严厉。 梁禹城毕恭毕敬地说:“我没有什么神力,那都是别人说的。” “你认为自己很幽默是吗?”史伯特先生听到他的回答,脸色难看了几分。 没有神力的人想在短短时间内打败多耶的儿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史伯特先生已经认定,梁禹城在拿谎话耍弄他,心里生出几分怒意。 “您误会了,史伯特先生。在这次考试上,我只想用我平常拥有的力量去完成。至于大家所说的神力,我想,那也许并不属于我。” 见史伯特面色温和了些许,梁禹城又接着说:“况且,这道题目已经说明了,要考验的是应试者的意志力。我想把我自己忍耐力的真实情况让您看到。” 史伯特先生点点头,“你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过,你没能在天黑前完成这个任务。” 梁禹城低下头,心里被一种难受的感觉塞满了,那是辜负了人家期待的遗憾感。 “但是这次满分十分的测试,我会给你今天的表现打上九分。不足的一分在于,头脑太过呆板。” “那说明我过关了吗?”他有点懵了。 史伯特先生“嗯”了一声,又说:“但是你别以为我接下来会对你特别优待。” “谢谢您,史伯特先生!”梁禹城激动得几乎跳起来,他向来不是个在乎成绩的学生,但史伯特先生给出的九分,对他来说,是一种给予他自信心的高度认可。 克洛芙很为他高兴,同时也取笑他反应未免也太大了点。她说,这又不是终极考试,不必高兴太早。 梁禹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洗干净手,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学校的课?” “听说你在学校对学习也没多上心啊,怎么现在反而紧张起来了?” “到时候考试万一得个零分,我奶奶肯定会骂死我的。”他对这件事还是很担忧的。 “你过了这凤精灵考试的第一关,接下来只要你上完凤精灵的课,就会有老师专门教你学校课程的。”克洛芙说。 【12】能量池“变异” 补完凤精灵落下的课,梁禹城开始和大家一起上课。史伯特先生将他介绍给初级班的其他同学。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居然都为他鼓掌。 班里的男女比例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样,女孩远远多于男孩。 梁禹城想,也许男孩子们都跟他有着相似的想法吧,会认为龙人听起来要比凤精灵神气得多!反正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初次与其他同学见面,梁禹城又回到了在圣德学校的状态,腼腆、拘谨、缺乏自信心,他不敢主动跟别人说话,只是低着头听史伯特先生讲课。全程表现得非常安静。 其中倒是有个小胖子对他很热情,总是悄悄拉他说话。 小胖子名叫李初,是个大大咧咧的话唠,他总是不合时宜地缠着别人聊天,这惹得大家又怕又厌烦,有时候人家干脆都不理他了。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想要找人聊天的兴致。像梁禹城这种新来的同学,都是他的新目标。不过大家都很肯定,用不了多久,新同学也会开始躲着他的。 梁禹城很高兴能有人主动跟他说话,这样,他也许能放松点,不至于显得太窘迫。 有些不懂的地方,梁禹城都是问小胖子李初的。李初也总是不厌其烦地一一为他解答。 “你知不知道,选择凤精灵的标准是什么?”趁着休息时间,梁禹城问。 李初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知道,他们给我的理由是,说我的魂魄有修炼灵力的可能性。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瞧出来的。” 梁禹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修炼出灵力的魂魄,他能来这里,全靠龙皇陛下的恩准。 想了想,他又问:“那自己为什么愿意来这里?” 李初说:“我爸是科幻片的狂热粉丝,所以当我把史伯特先生的话转达给他听的时候,他毫不迟疑就支持我来这里,为此他还跟我妈吵过无数次架。我相信,假如我不愿意来这儿,他也会强行把我送过来的。不过很庆幸,我是自愿来的。” 上完两节龙族能量来源的理论课,史伯特先生带他们去参观了能量池。 凤精灵初级班的学生,都是第一次看到能量池。 在这个昏暗的洞穴里,所有人光为了不被地面上的怪石绊倒,就费了很多精力。崎岖不平的道路和闪烁不定的光晕,让人感到深受压迫,忍不住想要逃离出去。 梁禹城和李初走在人群的最后面,边听着史伯特先生的讲解。 “如果将来你们能正式成为一名凤精灵,那么你们和龙人都将成为龙族的一员,你们将彼此合作,为龙族传递能量。并且你们不会在这能量传递中受到丝毫的损害。” 史伯特先生在能量池前停下脚步,继续说:“虽然你们传递的能量值不如能量池中的高,但龙族需要你们。对于每个正式成为凤精灵的人,龙宫会以你们最期许的方式回馈你们。” 初级班的学生挤在能量池前,都伸长了脖子观看这个神奇的存在。 运气好些、能挤在最前面的,可以见到能量池的全貌。 梁禹城在人群最后面,为了能一睹能量池的风采,踮起脚尖,并且也跟着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但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李初说:“我们到前面去!” 说着拖住梁禹城的胳膊肘死命往人群里挤进去。这一举动立刻引来此起彼伏的不满,“哎,挤什么!” “走开走开,没地儿了!”……诸如此类的牢骚。 李初脸皮厚得很,他听着别人不耐烦的咒骂声,只是笑嘻嘻的,继续边说着借过借过,一边往人群里钻,一步一步地向前挤。 终于,梁禹城被他带到了能量池前面。 映入他们眼睛里的,是一个犹如深度下陷的岩洞,名为池,却比池更深阔。四壁陡石暗哑泛红,向上刺起、向下延伸,肉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底。 “多么险峻奇绝的构造!”梁禹城不由得在心里发出这样的赞叹。 原本黯淡无光的能量池,灼灼地闪烁着斑斓红光,倒映在山洞四壁之上。 学生们激动起来,顾不得史伯特先生先前交代他们“安静观看”的要求,都哇哇大叫,争先恐后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其中说得最多的,是认为能量池变异了,要做出什么怪事情。 这一点,是史伯特先生也难以确定的。他不曾目睹过这种情况,并且闻所未闻。他想:能量池中的能量越来越衰弱,因此而变得不稳定也是有可能的。 他喝住正在大声喧哗的学生们,“能量池边上的学生,快速下来!全部在石阶之外观看。” 那些站在最前面的学生,见导师这般严肃,怕是出现险境,都准备退后几步。 这时,龙人初级班的学生也来到这里。他们的导师奥普元先生走在最前头,人未出现,声先到:“哦!各位凤精灵也在啊,那可真不凑巧。”话语间却是颇有些自大的气定神闲。 史伯特先生闻声,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坚持对那些站在最前面的学生们说:“都退后!” 奥普元先生哈哈大笑:“史伯特先生,你如此大度,我们怎么好意思。” 梁禹城和李初、以及其他站在能量池前的学生都照史伯特先生的话,后退了几步。大家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龙人和龙人导师们向来趾高气昂的态度,让凤精灵们认为自己低人家一等。 奥普元先生很满意,带领他的学生们穿过这条让出来的小路,一直往前,转眼间,他们占领了最接近能量池的区域。 史伯特先生冷冷地说:“你以为我让我的学生退后,是在给你们让路?” 奥普元先生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量池现在不稳定,最好不要靠太近。” 奥普元先生又开始哈哈大笑:“谢谢你的提醒,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能量池有什么不稳定的!” 龙人学生中,有个大块头走得大摇大摆的,撞到梁禹城。梁禹城个子只及他肩头,被他这么一撞,就直接跌坐在地上。这个令人无奈的动作,他相当熟悉。 梁禹城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声,他们的视线重又聚焦在能量池上。 梁禹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龙人学生大个子,从他面前被无形的力量虚抬到半空,一上一下地晃悠着。场面多少有些搞笑,大个子却吓得面如土色。 梁禹城望见从能量池中射出来的红光,卷成螺旋状,紧紧定在那个大个子身上,仿佛大个子的滑稽行为是受了这红光的控制。 史伯特先生最先恢复理智,他再次下指令:“全部排队出山洞!快!”听得出他越来越惊慌。 这一次,学生们不敢再有丝毫的迟疑,凤精灵学生们都排好队走出去,连龙人学生也跟着排好队,大家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梁禹城被李初搀扶了一把,从地上爬起来。他走进人群里,很随着大家的步伐。 当他们有大约一半学生走出去时,梁禹城听到身后“哎哟”一声,他回头看见那大个子也跌在地面上。 能量池不知在何时,已经恢复到灰暗无光的状态。 “真是邪门了!”过了良久,奥普元先生在后面发出这样一声抱怨,当然,这其中的震惊远远多于不满。 敌族 达苏龙王风尘仆仆地从北方归来。消息一传入龙皇的耳朵里,达苏就被请到君主殿来。 达苏一身素花锦袍,腰间佩玉,这老派的穿着风格,跟他的个性并不太搭。 “皇尊陛下。”他躬身向龙皇行礼,在龙皇的允准下,他坐在了第二主座上。 “你可回来了。”龙皇身着便衣,方脸虎目,随和中散发出威严的气势,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无奈,“说说吧,去北方有什么收获?” 达苏摇摇头:“陛下,我们遍寻整个北方区域,丝毫不见鹰族的踪迹。” “你们自然是找不着,也许他们整个的迁到南方来了。”龙皇忧心忡忡道。 为着这件事,近些天来他没有一日睡得下安稳觉。 “到南方来了?” “哼,都找上门来了。”龙皇语速极慢,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掩饰他内心的仓惶,“这段时间你去了北方,兴许还不知,龙宫已经封闭一阵子了,只为避过多耶家族的耳目。” “多耶那帮狗崽子!这分明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呐!”达苏捏紧拳头,忽地站起来,“简直欺人太甚!我这就跟他们拼命去!” “老三!你坐下!”龙皇呵斥了他一声,又放缓了语气:“你这冲动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上次北家村那个冯氏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简直是胡闹!那冯氏原本阳寿未尽,你无端端地让人家丧了命,扰乱阴间秩序,若是阎王追究起这件事来,我未必保得了你!” 达苏听见他的兄长又重提这笔旧账,只好讪讪地坐回去,心虚了些:“什么无端端,区区一个普通人类,居然敢诅咒龙族灭绝,我先让他尝尝灭绝是什么滋味。” “冯氏话虽难听,也并非信口胡言。”龙皇颓然道:“这次多耶家族追到南方来,我们失去能量池的佑护,也许,不再是他们的对手了。” “这不可能,多耶当年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 “老三!”龙皇打断他的话,“不要再用旧时的眼光去打量正在崛起的敌人。多耶已经不是当年的多耶了。” 达苏的话多少令龙皇想起多耶家族的一些往事。 龙族在全盛之前,与凤族是争夺天下的死对头。当时,多耶还只是龙皇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下属。但时间证明了多耶是个有智慧、有胆识的大将,他在两次对凤族斗争的战役中大放异彩,这些功绩让他得到了龙皇的赏识。之后地位一路高升。 功名来得快,叛变也来得很快。 龙族和凤族讲和之后,成就了龙凤双族的全盛时期。 多耶就是在这时候带走了他的部队,从此,他就是创造了鹰族的多耶家族。鹰族并不是鹰,也许其名称只是象征某种精神,从血统上讲,他们是从龙族分离出去的一部分。 几百年过去,随着凤族的离奇失踪,鹰族成为能够与龙族抗衡的力量。 “当务之急,是要快点找到天神子。”龙皇正色道。 外界向来盛传能量池是龙皇祖先造下的神作,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它是在龙凤族讲和、同宫而居之后,才由凤族迁移过来的。 龙皇为了表达对凤族带来能量的敬意,一直将能量池中那些能够散发能量的石头称作凤石,并且多年来未曾改过名字。 他下令召来界奇总教导、束理龙师和雨君凤姑,以及三个得力武将,对他们说了要寻找天神子的想法。 束理龙师故意说:“陛下,寻找天神子一事,听说是交给雨君凤姑的学生克洛芙了。” “这么重要的事就交给一个凤精灵?”达苏龙王几乎要笑出来,“我看呐,就是你们几位老臣一起出力,也未必找得到。” 雨君凤姑斜睨他一眼,她向来对这个不务正业、嬉皮笑脸的龙王没什么好感,但这次她认为自己有很大的把握取得胜利,本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心态,她没有争辩,没去计较他看不起自己的学生、也没计较他怀疑自己的能力这件事。 龙皇也惊讶于他们竟然让一个凤精灵去寻找天神子,简直儿戏般的。面上有些不悦,责备了界奇总教导几句。 过了一会,龙皇严肃地说:“寻找天神子是现在的第一紧急任务,这次不光要在座几位大臣亲自去找,还要多派些干将一起出力,有谋略有计划地去找,不要再像以往一样白费功夫。” “是!” 这件事分派下来后,雨君凤姑跟克洛芙说了证实梁禹城是否是天神子的紧迫性。另一边,她也不打算就此停手,为了做好两手准备,她仍然要继续寻找天神子的下落。 克洛芙立刻到能量池取来一块废石,上梁禹城屋里来,“梁禹城,哦不,干哥哥……哎,这个叫着真别扭,哥哥也太肉麻,算了算了,就叫哥吧。梁禹城,我叫你哥好不?”一进门先自言自语了一通。 梁禹城笑了:“你还是叫我梁禹城得了。” “那不行,我拜了你做干哥哥,我就得叫你哥。” “你找我什么事?” 克洛芙掏出那块废石,“你得再帮我一个忙,把这块石头随身带着,带足两个月,就算完成任务啦。” “不是吧,又来!”梁禹城不满地说。 “等着你救命呢,你就帮帮我吧!”她又不厌其烦地将凤石的事重说一遍,梁禹城虽然始终无法完全相信她的话,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龙宫的奢华和新奇装饰,以及克洛芙对战鹰族的场景,都让他慢慢觉得,世界上也许不仅仅存在着人类这一主宰者。 老冯曾那么笃定地说自己见过龙,他自己来了这两天,虽然没有见识到什么龙族的威力,却也知道这个地方跟普通人住的是不太一样的。 “哥,雨君凤姑说了,这次为了避免凤石再遭毁坏,或是出现其它意外,你得在龙宫住上两个月。” 梁禹城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那不行,两个月不回家我奶奶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最多每个月我们护送你回去两次。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我还得去学校上课啊。” “放心放心,雨君凤姑自然会给你上课。” “那好吧!” 梁禹城放好废石,在门槛边坐下,过了一会儿又问:“克洛芙,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当凤精灵?你爸爸妈妈不也是人类吗,他们肯让你整天跟龙族待在一起?” “我爸爸跟你们圣德学校的教导主任一样,曾经也是龙族的一员,只不过他选择了修炼成为人类,所以他对这些不会有意见。” “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是个普通人类,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爸爸说了算,她都听他的。”克洛芙眨眨眼,“至于说我为什么要来到龙宫,这当然是个秘密啊!我才不会随便告诉你呢。” “哧,不说我也不稀罕。”他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望着大院的朱红大门说:“要不你带我四处逛逛吧,我还不知道其它地方长什么样呢。” 出于私心,克洛芙就带他去了青坛先生居住的地方。那屋子从外面看只是个古老的小阁楼,屋顶和屋墙四周爬满了青藤和明黄色的花朵。 克洛芙在阁楼下喊:“青坛先生!青坛先生!” 梁禹城想起之前克洛芙还提过另外一些人的名字,什么界奇总教导啊、束理龙师啊,现在又来一个青坛先生,名字五花八门的,有的是中文名,有的是英文名,有的又是日本风格的名字,真真是怪极了。 不过他倒是很喜欢这个小阁楼。 没一会儿,青坛先生的脸从那宽阔的窗口伸出来,他的神情非常温和:“你好克洛芙,小家伙你也醒啦!都请上来吧!” 梁禹城嘀咕道:“我可不小啦!” 克洛芙笑眯眯地拖住梁禹城,顺着倒挂在墙上的长长木梯,一步步地往窗口爬上去。 凤精灵 北家村村头的老冯喜欢讲些神魔鬼怪的故事。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是他家的常客,日子一长,大家就都知道他对龙族情有独钟,讲起龙肯定滔滔不绝。 其中有一次,老冯说他见过龙。 大人就笑,笑他爱吹牛。 小孩子都兴奋地鼓掌。里面有个向来寡言的小男孩插嘴问:“龙有多厉害?”这个小男孩名叫梁禹城,是个神情呆愣、口齿不清的“呆瓜”。至少,他的大多数同学背地里都是这么叫他的。 老冯抖一抖烟灰,摇头叹息:“也不怎么厉害。没猜错的话,龙族就快灭绝了!” 这个名叫梁禹城的小男孩低下头,又不再出声。他想起自己近两年来常做的同一个梦—— 烈焰焚烧的悬崖边上,一条巨龙的前爪深深嵌入赤红的山体中,大火正吞噬着它。它用痛苦的声音向一个小男孩咆哮:“霍恩斯,救救他们!只有你救得了他们了……” 梁禹城不确定梦中的那个霍恩斯是不是指他自己,他看不清他的面貌,也不确定那条巨龙在咆哮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是愤怒、悲壮,或是绝望? 他清楚地记得从它身躯上掉落的鳞片,以及它眼中闪烁的泪光。 除开同情,梁禹城是喜欢这个梦的。他希望自己在梦中就是叫做霍恩斯,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希望自己在梦中就是那个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大英雄。哪怕只是在梦里,也值得高兴很久。 只不过,巨龙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他有时为这个梦冥思苦想,有时暗自嘲笑自己的行为像个白痴。 不久后,老冯离开了人世。听说是患上不明疾病,半夜里突然断了气。 那些听过老冯讲故事的大人们,这时倒突然都相信他的话了。他们认为:老冯把见过龙这件事随便讲给别人听,泄露了天机,要以生命作为代价。 “既然老冯因为泄露天机而受到惩罚,那么不慎听取天机的人,恐怕也难以幸免吧?”其中有一个人提出这种忧虑的想法。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惊惶不已,直至安然度过了几个月,才逐渐消除疑虑,并且重新认定老冯见过龙这件事纯属无稽之谈。 老冯去世那天,梁禹城放学刚回家就被奶奶臭骂了一顿,还被关进猪圈里过夜。 “以后不准再去听那些什么骗人骗鬼的故事,听见没有!”奶奶不理会他的哀求,只留下这一句凶巴巴的话就走掉了。 梁禹城为老冯的离世深感惋惜,他还有许多与龙相关的问题想问他。 比如:假如龙真的存在,并且即将走向灭绝,那它是被谁打败的?又比如:既然老冯真的见过龙,那么那条龙是长什么样?梁禹城想知道这是否跟他梦中的巨龙是同一条,想知道它有没有向老冯提起过霍恩斯这个人?以此验证霍恩斯这个人是否存在于真实世界。 这一切变成了谜。 猪圈臭烘烘的味道扑鼻而来,梁禹城从痴想中回过神来。他从小闻惯了家禽牲畜的气味,倒也不怎么排斥,只是此刻,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一心只想出去找吃的。 他使劲去拉门闸,发现木门果然被牢牢锁住了。 这就是他的奶奶,做事风格跟她的性格一样,彪悍狠辣。 梁禹城是真心佩服她的坚韧果敢。只可惜,她好像不太喜欢他。 梁禹城对于自己的不讨喜有过诸多猜测,也许是因为他脑筋迟钝、口齿不清;也许是因为奶奶讨厌他的妈妈,连带着讨厌他;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四口之家的担子全部落到她一个人肩上,可能她没有讨厌任何人,只是压力太大导致心烦气躁…… 黑暗中传来一阵阵安逸的“哼哼”声,那三头大白猪睡得正香。 梁禹城越发感到饥饿难忍,他摸摸自己快瘪下去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此时过得真不如一头猪啊!让我变成猪算了。”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是清脆的女孩声音。“就这么点出息,我还怎么帮你呢?” 梁禹城吓一跳,整个人趴到门缝上向外张望,这一瞧,正跟一只美丽清澈的眼睛对上,他轻声问:“你是谁?” 对方回了一句自以为很酷的话:“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可以救你出来就好了!” “你又没有钥匙,开不了锁的。” 女孩不满道:“你竟敢小瞧我,哼,让你看看我的威力!”话音刚落,门随着“哐啷”一声被打开了,锁头却完好无损。 女孩看着梁禹城一脸惊呆的样子,得意地拍了拍手,昂起头:“怎样,我没说谎吧?” 梁禹城从猪圈里走出来,借着月光,他看清了这是个比他高半个头、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她那高贵精美的淡橘色纱裙令人感觉恍若置身于梦境。 过了许久,他才问:“你怎么会魔法?” “好臭啊!”女孩捂着鼻子向后退一步,皱紧的眉头稍稍舒缓开来,她说:“我当然会魔法啦,因为我是凤精灵!” “凤精灵?”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他只听说过龙听说过凤,从未听说过什么凤精灵。 “这是个秘密,你可不许说出去哦。” “嗯。”梁禹城只当她在胡扯,没有放在心上,就随便点了点头。 “你知道冯远家住哪里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迷路了……” 冯远……那不就是刚刚去世的老冯吗?他问:“老冯不在了,你去他家做什么?” 老冯无妻无儿,他家里现在肯定是空无一人了。他搞不懂这个女孩为何要半夜三更去找老冯,难道她是死神吗?想到这里,又觉得太荒谬。 “凤精灵的职责之一,就是为某些死去的人超度。总之,你带我去就对啦。” 梁禹城有点害怕。白天也就算了,半夜三更的他是坚决不会去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女孩骂他胆小鬼,又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梁禹城也是要面子的,被她一骂,只好硬着头皮带她去。当然,去之前先往家里偷出两个冷馒头来填饱了肚子。 路上冷清无行人,天空墨蓝墨蓝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偶尔从远处林子里传来一两声凄绝的鸟叫,梁禹城听得头皮发麻。 快到村头之时,他远远指着桥边那座小土屋说:“那就是老冯的家。”而后停在原地不动,意思是说他只能陪她走到这里了,再近他可不干了。 女孩说:“好吧,我知道了。那你先回去吧。”她挥挥手,又嘱咐一遍:“这是个秘密,记得不要说出去。” 梁禹城凝望着她:“你真的是凤精灵?有能力保护自己吗?”此刻,倒有点担心她会遭遇不测。 “当然啦。你快走吧!”女孩轻笑一声,步伐轻快地走向老冯的小土屋。越来越远。 她的背影看起来很瘦弱。 梁禹城回头走了几步,心里烦乱,越想越不放心,又转身走回到原地。就在那里站着没有动。 他望见老冯家里亮起一道微弱的烛光,慢慢地摇曳闪烁着。期间听不到任何声响,也看不到什么变化。 夜里降温,梁禹城冻得直哆嗦,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半夜,跟着一个奇怪姑娘去做一些看起来荒唐十足的事。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他坚持等到了天亮。 但很久都没有再见那个女孩的身影出现。怎么去那么久? 他想着老冯生前为大家讲故事的热情模样,亲切感渐渐战胜恐惧。他鼓起勇气靠近老冯家。 小土屋里的烛光早就熄灭了,他拉开窗户,惊讶地发现,里面除了一副精美的棺材和几张桌椅之外,没有任何人。 那个女孩,早已不知所踪。 风波 梁禹城跟着方大原一路走到寂云山山脚下的那个旧篮球场边上,才问:“方大原,你的篮球是藏在哪里,在草丛里,还是地底下?” 方大原咧着嘴巴,指了指篮球场上正在打篮球的一群人说:“你看那里!” 梁禹城放眼望去,发现那群人正是他们同年级的同学,其中有一个是他们班的副班长刘盛海。梁禹城扭过头对方大原说:“我说的是球,篮球。” “在那里啊,他们有。” 梁禹城差点被气死,几乎要咆哮出来:“那是他们的球,又不是你的!” “都一样嘛。”方大原自作主张地朝刘盛海他们喊:“喂,我们一起玩球吧!嘻嘻嘻……” 梁禹城压低声音说:“是打篮球啊,白痴!” 刘盛海那群人停下动作,见是他们两个,又见到方大原痴痴傻傻的模样,纷纷哄笑起来。 其中一个染黄头发的男孩不客气地对方大原摆脸色:“谁要跟你一起玩,快走开!” 梁禹城鼓起勇气凶回去:“你们这么小气,我们也不稀罕跟你们一起玩!” 刘盛海拍拍黄头发男孩的肩膀,自己抱着篮球向前一步,笑着对梁禹城说:“别这样,大家都是同学,你们来打篮球,我们很欢迎。”他身边的其他男孩听他这么说,也就收起嘲笑的表情,没再多说什么。 梁禹城愣了一下,想不到家境优越、成绩优异的刘盛海对他们会这么客气。方大原拖住他的胳膊就直往篮球场奔过去,兴奋又傻气的样子令梁禹城哭笑不得。 梁禹城打球水平向来一般,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对这项运动的狂热。小时候他的哥哥梁遥城不知从哪里捡了个旧篮球回家,梁禹城对这个圆圆的东西感到很新奇,总是趁梁遥城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拿来玩,后来篮球坏了,也就很少有机会接触篮球了。 刘盛海见他连续几次投篮失败,笑着说:“不用灰心,多打几次就会了。” 黄头发男孩趾高气扬地接着说:“也可能打十几年都投不中一个篮,打篮球也需要天分的。” 梁禹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身跟方大原说:“要不换你玩一会儿吧。” 方大原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听他这么说,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接下他手里的篮球。 黄头发男孩对着他又是轻蔑的一笑:“你可不要给他们队拖后腿了。” 方大原没有理会他,左右高运着篮球,球一上一下地回弹着,那模样显得很搞笑,周围人又忍不住发出笑声。突然之间,他们还来不及收回笑声,却见他以闪电般的速度,迅疾穿过阻碍,纵身一跃来了个三步上篮,球轻轻地从生锈的圆框里进去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的笑容还僵在脸上,过了片刻,黄头发男孩才又嬉皮笑脸地说:“算你走运,三步上篮也没什么难的。” 话音刚落,方大原刚接到篮球的手又轻轻往上一托,再一丢,球投射出去,碰到篮球板的右下角,轻轻反弹,形成一道短短的优美弧线,又落入篮框里。 “方大原,好样的!”梁禹城忍不住鼓掌为他喝彩。 接下来的结果可想而知,方大原在队里成了主力的角色,用不了多久就将黄头发男孩那一队打得落花流水。 但梁禹城却注意到,方大原虽然为刘盛海这一队赢了许多分,但刘盛海的脸色却越变越难看,先前的轻松表情也逐渐消失了。梁禹城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比赛最后一刻,篮球突然变得软绵绵的,方大原不留神一捏,就瘪了。 “喂,你把篮球弄坏了!”黄头发男孩揪住方大原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说。 刘盛海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出声。 梁禹城跳起来,跑过去用尽全力才勉强拉开那个黄头发男孩,“你想怎样?” “怎么,你要替他出头啊?”黄头发男孩松开方大原,眼睛瞪向梁禹城:“叫你看看我的威力!”说着一脚踢中梁禹城的膝盖,梁禹城痛呼一声,一条腿发软,单跪在地上。失去了还手的余地。 众人哈哈大笑。 有另外两个男孩也加入打斗的行列,一步步逼近梁禹城,准备更彻底地教训他。最好按倒在地,拳打脚踢,把刚才被方大原打败的气都一起出了。他们是这么想的。 但黄头发男孩刚按住梁禹城的肩头,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倒在地上。周围发出一声惊呼。 “凤……”梁禹城呆住,声音卡在喉里,一时发不出半点声响。 黄头发男孩怒目瞪向推开他的“罪魁祸首”,却发现那只是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子,个子至少要比他矮上六七厘米。一身淡橘色纱裙,华丽高贵,显得非常漂亮却又格格不入的奇怪。她就是克洛芙。 黄头发男孩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敢推我?”其实他想说的是,她怎么力气那么大,竟然推得动他。碍于面子,这话又吞了回去。 另外两个男孩示威似的逼近几步,高昂着脑袋,企图以人多吓住她。 克洛芙挡在了梁禹城身前,语气里充满嘲讽的笑意:“你们以少欺多,算什么好汉啊!”随手一扬,风过袖起,那两个男孩莫名跌倒在地上。 其他男孩包括刘盛海见到这种情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呆在原地,也没有人敢再上前动手。 这么瘦一个女孩,竟然如此力大无穷!梁禹城瞬间对她刮目相看。 方大原哭丧着脸说:“不玩了,他们太凶了。” 在他们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刘盛海开口了:“喂,你……你们要走可以,把篮球赔给他!”他指了指那个一脸恼怒的黄头发男孩。 这个时候,刘盛海身上全然失去了先前的斯文和慷慨大度。 “我们会赔的。”梁禹城拍拍膝盖上的尘土说。 最后,他们约定了在下周一把篮球赔给那个黄头发男孩。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梁禹城看着克洛芙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又想起那晚的诡异情形,背脊禁不住发凉。 “我正好路过啊。”她轻描淡写地说。 实际上当然没有这么巧合,她在龙宫里自怨自艾了几天,想到梁禹城应该为她测试失败负上几分责任,决定来找他算账。至少,捉弄他一下解解气也好。结果见到他势单力薄被欺负,却反而出手相助了。 她假装老成地在心底感叹:“果然是世事难料啊!” 梁禹城见她眼神单纯,倒也不见得有多可怕,就稍微放松了警惕,说:“谢谢你啊,你力气真大,就像个大力士!” 克洛芙斜他一眼,嘀咕道:“你才大力士呢。”不过此刻,她心里对他的埋怨倒也悄悄消散了。 梁禹城又转头捶了方大原一拳,气鼓鼓地说:“都怪你不小心,现在好了,去哪找钱买篮球赔给他们。” 方大原从他的脸色也猜得到自己惹下麻烦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总共还有多少钱?” 方大原摇摇头:“我没钱。” “那死定了……” 克洛芙说:“喂,不如我跟你们一起去买篮球吧!反正我最近也闷得慌。” “很远的,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要去,反正你是拦不住的。”她耍赖皮似的说,“我会准时来找你的。” 梁禹城也没心思去跟她斗嘴,他心里很烦闷,一想到那个黄发男孩凶巴巴的脸,心里就发毛。 那天在篮球场虽然没有真正打起来,但在他看来已经非常惊心动魄了,他从没在学校跟人发生过肢体冲突,甚至没跟人有过口头之争。 所以就连他的哥哥也经常嘲笑他,问他上辈子是不是忍者神龟。 “哥,你知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 此刻,哥哥梁遥城正聚精会神地玩着他新买的游戏机,根本没空跟他聊天,过了很久才说:“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她。”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哥哥也不知道妈妈的去向,但梁禹城真的很想见她一面,哪怕只是跟她说说话,叫她一声“妈妈”,也就心满意足了。 梁禹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过了一会,他翻身坐起来,偷偷瞄了哥哥一眼,见他忙着打游戏没有注意,就把抽屉底下的信封抽出来,里面存了零零散散的一些现金,都是他平日里攒下的。他梦想着有一天能打听到妈妈的下落,就用这笔钱去买车票,自己坐车去找她。 现在只能从这里拿出一些来买篮球了,他叹了一口气,又在心里骂了一遍方大原。 纳曼之战 青坛先生的药阁,在外看小而精致,里面空间却很宽敞。 其中一个房间专门用来存放药材,药柜上整齐地贴着一行行熟悉的中药名称,生地、丹皮、木香、川芎……很多药名梁禹城都见过或听过,跟普通的药房倒没什么两样。 “龙族治病也要用这些药吗?”他好奇地问。 “当然,龙族本质上也是肉身之躯,只不过他们拥有高灵力的魂魄罢了。我们凤族大体也是这样。”青坛先生颇有耐心地为他解释。 他有一头漂亮的银色短发和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五官俊美,只是身形偏瘦削,面色苍白,仿佛身体有些虚弱。 他们随着青坛先生走进另一间房,里面有个男孩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这个男孩从脸到脚浑身都肉乎乎的,看样子年纪比梁禹城还小,但实际上是比他大许多年。龙族在肉身上的衰老速度大约只是人类的十分之一。 在龙界,这个男孩确实只能算是一个小孩。 他看见除了青坛先生还有另外两个不相干的人进来,立刻做出一副嫌恶的表情,目光里充满敌意。 “纳德殿下,您怎么了?”克洛芙向他行了礼,悄声告诉梁禹城,这是龙皇陛下的小儿子。 纳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倒是纳德身旁的老仆人心直口快,一股脑儿全说了,“殿下跟他哥哥打架,结果打不过,就摔伤了……” “住口,汤姆!”纳德打断他的话,又见梁禹城迟迟没作反应,便更加不悦:“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行礼?” 克洛芙不喜欢这个仗势欺人的傲慢小子,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说:“这是我哥。” 梁禹城接着说:“我们那里没有给人行礼的习惯。” “那你就回你们那里去,你看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他的鼻孔几乎朝向了天花板。 梁禹城也不喜欢这个男孩,他从他身上看到了朱鹏的影子——傲慢、自以为是,把随意侮辱别人当作神气。 他们互相瞪着眼。 青坛先生出来帮忙解围,他将抓好的药包递给老仆人汤姆,又对纳德说:“好了纳德殿下,您这腿没有大碍,只需回去静心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切记,不可动怒。” 送走了纳德,克洛芙这才撅着嘴说:“这个小魔王,太讨人厌了。” 青坛先生为他们送上两杯热茶和一碟桂花糕,自己也坐在椅子上,“纳德殿下从小身子弱,受到龙母娘娘的过分娇宠,脾气和意志自然稍逊于他的哥哥。” “听说他身体弱,是因为自出生后从未吸取过能量池的能量?” “没错。”青坛先生望着窗外,悠悠地说:“近几百年来,地球大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龙族和凤族自身的元气已经日益衰弱,需要不断地从能量池中吸取能量,否则……” 后面的话,青坛先生没有说下去,但克洛芙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她的内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感伤,这么好的青坛先生,某天也有消失的可能啊…… 梁禹城听他们讲着这些跟故事差不多的话,只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好像有一种什么责任的意识在呼唤他。 从青坛先生的药阁出来,克洛芙说要带梁禹城去看看凤精灵平时上课的地方。 “为什么你们都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外国名字?”梁禹城边走边问。 “听说,第三代龙皇在一次大迁徙中去到了西方,并且在那边生活了许多年,可能是文化思想受了影响吧,就算后来回到中国,起的也都是外国名。起初起的都是西洋名字,后来就比较随意了,中文的也有,日本的也有,半咸半甜的也有。总之这些只是个代号而已。” “原来是这样。” 克洛芙又回头来,得意地说:“不过呢,代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只有修炼层级较高的族人才配拥有,龙人和凤精灵也是这样。” “这么说你是修炼层级比较高的凤精灵了?我看也不太像啊。” “嘻嘻,让你炼到我这级别,至少也得四五年。” 路过一片园子时,他们听到树上传来阵阵“沙沙沙”的声响,齐齐抬头,发现上面半躺着个少年,一只脚翘起来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枝叶被他轻轻摇动,像是有轻风掠过。 克洛芙认出他来,喊了一声:“纳曼殿下!您怎么又爬树上去了?” 那个被叫做纳曼的少年睁开眼,往下一望,便笑着问:“你旁边那是谁?” “哦,他是我哥,过来探望我的。” 梁禹城犹豫了一下才说:“你好,我叫梁禹城!” “你好!叫我纳曼吧!” “我应该叫你纳曼殿下吧。” “不必多礼!”纳曼哈哈大笑,从树上纵身一跃,轻轻飘到地面上,正好站在他们眼前。“我跟克洛芙是朋友,经常一起玩耍的,你难得来,我们可以一起去爬树和爬屋顶。” 克洛芙大大咧咧地说:“纳曼殿下,我想你上辈子应该是一只猴子。” 这时,突然有两个士兵急促地往这边跑过来。 纳曼拉住其中一个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殿下,鹰族的人又找上门来了!我们要去禀报陛下和将军大人。” “来了多少人?” “一百多两百个。” “立刻给我调一百个士兵出来,叫上南院两位将军,我先出去迎战!”说话之间,他翻手运用法力,米白色的便衣瞬间幻变成银灰色的铠甲。手中多出一把锋利的雕花长剑。 他二话不说地冲出园子去。 看着他变装的整个过程,梁禹城因为感到太震撼而惊呆了,太酷了,他羡慕得不得了。 “克洛芙,带我去看看吧?”他几乎是用上了央求的语气。 “那不行,太危险了。” “我们就在里面看看,不出去。” 克洛芙禁不住他再三哀求,只得带他去到龙宫大门口。他们趴在外院的屋顶上,由天窗可以隐约观看到海面上的情况,但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只见纳曼殿下已经驾着一只像是海鸥又不是海鸥的什么大鸟,带领整队士兵,在海面上远远地与敌人对峙着。海风肆虐,纳曼稳立不动。 他哼笑道:“多耶呢!不敢露面是吧!” “用不着多耶出面,我们也能灭了你!”鹰族那边,一个留着长辫的黑面男人环视着纳曼身后露出的龙宫一角,“我说呢,找了这么久找不着,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说着一挥手,鹰族部下立刻逼上前去,双方飞在半空开始交战。起先纳曼和黑面男子只用兵器对打,斗到兴起处,直接出动法力。 龙族和鹰族使的都是电击,但其中的内核能量不尽相同。龙族的电能以能量池的红矿石元素为基础,多耶的鹰族叛变后得不到能量池的支撑,为了对抗龙族,只能另寻他道,用紫矿来代替原先电能中的红矿。 实际上,紫矿电能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红矿电能,它的方向控制并不很准,需要近距离战斗,并且能量无法逐级递进增强。 所以紫矿电能在很多时候就显得比红矿电能更凶残,因为它只有一个强度,被击中的人最低程度也要受个裂肉坏内脏的重伤,普通人可能丧命。 穿过重重大军,纳曼和鹰族的长辫黑面男人终于交上手,在稍有些距离的时候,纳曼总是占上风,将黑面男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纳曼很得意,但是当那个黑面男人步步逼近他的时候,纳曼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黑面男人的紫矿电能劈中肩头。鲜血从他坚硬的铠甲中狂喷出来。 纳曼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黑面男人却从他的父亲多耶那里早就了解到这两种电能的利弊之处。他懂得抓住机会发挥自己的优势。 局势扭转,黑面男人转败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