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起海州(1) 第二章 云起海州(2) 第三章 云起海州(3) 第四章 云起海州(4) 第五章 云起海州(5) 第六章 洛安初行(1) 第七章 洛安初行(2) 第八章 洛安初行(3) 第九章 洛安初行(4) “老大,劫持了这女的,纵然那人的随从武功再高强,也要跪地求饶!” “哼,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也不问问土地公我是谁!”说着,那贼首便上前捏住了刘姑娘的下巴,“还是个美人胚子啊……等爷享受完,再送你去洛安最大的销金窟,让你继续享受,哈哈哈……” 另外几个人一边奸笑,一边靠近,情况十分不妙。 薛淳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往怀里摸出一个腰包,当中有一些应急的药物,包括醒神用的冰片和苏合香,冰片早已融化在水里,只余一些从苏合国商人那里换来的苏合香。他将苏合香一股脑倒进嘴里嚼碎吞下,很快药效便上来了,他清醒了不少,手臂也恢复了些许力气,于是果断提剑破门而入。 一众贼人不想忽然天降救兵,都没有准备,三两下便被薛淳樾击倒了两个。剩余三人稳下心神后连忙组成队形,准备反击。 那贼首打量了薛淳樾一会,说道,“这小子也喝了迷魂汤,现在不过是借一些提神醒脑的药物强撑而已,坚持不了多久的,弟兄们,上!” “哼,区区伎俩也难得了本公子,如果我真中了你们的迷药,还有力气拎着剑闯进来?”薛淳樾卯足了劲提起宝剑,指着众人说道。 “老大,那随从已是十分厉害,这人可能也是那人的随从之一,我们……” “呸!你这鼠辈!”贼首果然还有几分胆识,没有被薛淳樾吓倒,朝那贼徒啐了一口后一马当先,挥刀过来。 靠苏合香仅能清醒心神,但手脚还是无甚力气,此时不能硬拼,只能靠身手躲闪。薛淳樾虚晃了几招后,很快就靠到了刘姑娘身边,然后迅速往怀里掏出一把包在防水牛皮纸里的银票,往上空一撒! 那三名贼人不由得被空中的银票吸引,其中一人抓了一张,一看面值居然是一百两!高兴得惊呼出声,其余两人也不免被惊呼声吸引,分了心神。薛淳樾逮住机会,趁其不备拉着刘姑娘逃出了茅屋,再迅速的把她扶上马匹,自己坐在她身后,一拍马屁股便疾驰而去。 在一片暗黑之中薛淳樾也认不清方向,只是夹紧马肚子一股脑地往前狂奔,跑了约半个时辰,估摸着已经远离贼窝了,他才稍微卸下了防备,放慢了速度。此时苏合香的药效早已过去,迷魂药的药效反而到达顶峰,他终于支撑不住,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辛公子!”刘姑娘惊呼一声,连忙勒住缰绳跳下马来,将他抱进自己怀里,拍打着他的肩膀,“辛公子,你醒醒,可是受了伤?!” “刘姑娘……在下没事……只是四肢乏力,无碍的……” 刘姑娘四下看了看,担心贼人尾随而至,看到一处一人高的荒草丛,便使劲拉着薛淳樾,把他拖了进去,扶他躺下了。转眼见那马匹还在,担心引来贼人,便使劲一拍马屁股,马儿受了惊,慌不择路地往前奔去。 “想不到刘姑娘是女中豪杰,不但处变不惊,还知道隐藏之法……” 不料这话才说完,就看到刘姑娘已是浑身颤抖,冷汗直冒,一副不支之态。 “刘姑娘,对不起,在下唐突了……你没事吧……这里草高林密,又是一片黢黑,贼人不会找来的,放心……” “不不,与公子无关,我只是在年幼时曾遇到一些变故,心里有些阴影罢了……不过没什么,都过去了……对了,公子你中了他们的迷药,我些许认得一些解毒的药草,待我去找来给你服用。” “刘姑娘,不用了,”薛淳樾将她一把拉住,继续说道,“只是一些普通迷药,待这股药劲过了就没事了,这里是密林,可能会有野兽出没,你不要乱走。” “野兽?好吧……”刘姑娘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坚持了,慢慢坐在薛淳樾身边,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躺着。在小茅屋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全身湿透了,这会夜深风凉,她担心他受寒,便把自己的外衫脱下给他盖上。 经过这一番事情,刘姑娘对薛淳樾的戒备心似乎彻底放下了,言语之间少了几分清冷,却多了几分温柔。 两人顺着夜宵桌上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辛公子轻车简从,来洛安怕不是经商吧,方便说一下缘由吗?” “呵……刘姑娘果然聪慧……其实在下是想去长兴,途径洛安,便想来见识见识东都的繁荣气派而已。” “哦,原来是去长兴……其实我与兄长也是到洛安游历,正打算回长兴,既然顺路,不如结伴而行?” “姑娘姓刘,怕是天家血脉,身份尊贵,方便和我等区区商人同行吗?”薛淳樾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在这大业国,商人并不是什么高贵的阶级。 “哼,什么天家血脉……再说了,都是人,哪来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商人也是人,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吃饭,不比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士大夫差,怎么就不配了!” 薛淳樾咧嘴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刘姑娘好见解……在下佩服!”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行商,天下之大,爱去哪就去哪,不用拘束在一个地方……其实……我年幼时也旅居过几个地方的,公子的故乡,海州,其实我去过……” “原来姑娘还曾去过海州……不知……对海州的印象如何?” “嗯,”刘姑娘点点头,声音却低了下去,“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又后来……唉,反正关于海州的记忆便渐渐模糊了……海州的人和事,在我脑子里成了混沌的一片,看不清模样,也记不清事情……” “既然都是些变故,便是不好的回忆,不记得更好。而且都过去,现在过得好就行,以前的事情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 “记忆空了一段的感觉很奇怪,如果再见故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不过听公子语气如此淡然,你也有一些不想记起的事?” 薛淳樾苦笑一声,“不瞒姑娘,在下此去长兴,一来是家业所需,二来,也是为了忘记一个人。” “心上人?”刘姑娘狡黠一笑,双眸在星光的辉映下闪耀着暖人肺腑的光芒。 薛淳樾心中顿时暖了起来,笑了笑说道,“曾经的心上人。” “你们为何没在一起?” “算是造化弄人吧,其实她嫁人已经一年了,当我不去想的时候,其实一切都还好,只是最近因为一些事,我们又重逢,心里的伤疤又被揭开了一点,还有点痛罢了……不过我相信最终会愈合的……到那时,便怎么也不会痛了。” “所以你远赴长兴,是为了疗情伤……等伤口愈合。” “我记得我说过是为家业吧……” “公子无需掩饰,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刘姑娘你是曲解了在下的意思了……” 两人聊着聊着,薛淳樾在迷药的作用下,终于不支,昏睡了过去……刘姑娘帮他掖好盖在身上的外衫,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寅卯之交,天微微发白,昏睡中的两人隐约听得一阵针呼喊声。薛淳樾渐渐清醒,发现自己还枕在刘姑娘的腿上,连忙起来,再把刘姑娘拍醒。 “姑娘恕罪,在下唐突了。” 刘姑娘捏了捏发麻的双腿,微笑说道,“公子哪里话,你救了我性命,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薛淳樾见她意识清醒,身上无明显伤痕,终于放下心来,便走出草丛喊道,“学诚,我在这里!” 不到半刻钟,学诚骑着马飞奔过来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学诚见到薛淳樾后,连忙跳下马来,拉着他转了个圈,确定他没任何伤痕后才说道,“少爷!你没事吧!以后这种冒险的事您一定不能再做了!” 不多时刘敬和琪瑛也到了,刘敬拉着妹妹检视一圈,发现两人都无碍,才放下心来。 “刘兄,你们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吧。” “惭愧,从长兴来洛安的途中和一帮地痞流氓打了一架,不想被秋后算账了,都是在下的疏忽。” “洛安一地,尽是皇孙贵胄,有名有姓的估计都有上万之数,这些能在洛安附近横行霸道的绝不是普通贼众,刘兄怕是得罪贵人了。” “哼,如果是皇亲国戚更是过分,吃着朝廷的俸禄却来倒朝廷的米,吃里扒外!我更要替朝廷清理门户了!” “兄长,现在城门未开,你们能出来,莫不是——” “妹妹无须担心,只是动用了一些故交而已。我们先回城去吧,也要请个大夫给你们好好诊视诊视。”刘敬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表露身份会引来祸端,便及时解释打消她的疑虑,给她一粒定心丸。 一行人回到四海客栈,心言已经为薛淳樾准备好沐浴什物,他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浴桶中。经过一夜的野外生存,他自己都快受不了身上黏糊糊的感觉了。 在氤氲的水汽中,全身疲乏的他渐渐睡了过去……在睡梦中,他忽然梦回了六七岁的时候,还有那个小自己三岁,一直跟在他身后追着他喊“淳樾哥哥”的小姑娘……这样的梦已经许久都没做了,尤其是听到越来越多她与其他人的传闻后,他的心就渐渐封闭了起来。更何况,她回长兴后,连片言只语都未曾寄过给他,自己曾经一度神思毁伤,直到认识了羽茗,才重见天日。 第十章 侯门世子(1) 第十一章 侯门世子(2) 第十二章 侯门世子(3) 第十三章 薛府大婚(1) 第十四章 薛府大婚(2) 第十五章 薛府大婚(3) 第十六章 薛府大婚(4) 第十七章 风云生变(1) 第十八章 风云生变(2) 第十九章 风云生变(3) 第二十章 风云生变(4) 第二十一章 风云生变(5) 第二十二章 风云生变(6) 第二十三章 风云生变(7) 第二十四章 天翻地覆(1) 第二十五章 天翻地覆(2) 第二十六章 天翻地覆(3) 第二十七章 天翻地覆(4) 看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和昨晚一样决绝,叶沁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委屈,眼眶瞬间泛红,但是此时薛沛杒还在身旁,她不能显露出来,唯有忍住委屈,领着他往后院走去。 “学诚,你去港口告诉桐叔,这趟去蜀州的船,我也一起去。等我去船行交代一些事情后,便马上到港口与他会合,让他在港口等我一下。” 薛淳樾策马前往船行,一路走一路吩咐学诚。 “少爷,怎么这么突然,你还什么东西都没收拾呢!要不我现在回去通知心言,叫她请少夫人帮您收拾?” “不用了,跟船十天半月有什么可收拾的。别婆婆妈妈了,你快去港口找桐叔吧。”说着他一甩马鞭,驰骋了起来。 学诚见他心意已决,只能调转方向,往港口奔去。 薛成贵直到晚膳时才知道薛淳樾离开海州前往蜀州的消息,顿时气极,作为船行的掌舵人,他怎能如此轻率,说走就走! 薛成贵正想问叶沁渝他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到她一副恍惚的样子,就知道她也不知道薛淳樾去蜀州的计划。看来这小两口日子过得也不顺,薛成贵见此心情烦闷,没吃几口饭便离席了,马姨娘识趣,连忙跟了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 叶沁渝看到这一幕,想起薛淳樾曾与她说过的薛夫人的委屈与辛酸,心里忽然明白了几分。可是,薛淳樾知道母亲的委屈,怎么不知道她的委屈?她好端端的什么也没做,先是在半夜里被扔下独守空房,又在一早遭他无端冷遇,现在倒好,直接去了蜀州,一个字都没留给她! 自从那次他邀她去船行看航线调整图,两人互吐心声后,薛淳樾就从没这样对过她,叶沁渝现在,是满腔的辛酸和委屈,也吃不下饭。薛成贵离席后,她也告退了。 苏羽茗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知道两人是闹矛盾了,反正她也懒得在众人面前和薛汇槿装恩爱,便以照顾叶沁渝为由离席了。 苏羽茗快步追了上去,“沁渝妹妹,等等我。” 叶沁渝回头,见是苏羽茗,便停了脚步,等她过来,趁此空挡略擦了擦眼泪。 “沁渝妹妹,怎么晚饭也不吃?早饭和午饭便不见你动筷子,晚饭又这样,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嫂嫂……我没胃口……” “来,我们聊聊天吧,自从上次由落霞峰回来后,我们一直都没时间好好说几句话。” 苏羽茗把她拉到了花园,到亭子里坐下,又吩咐杜鹃和心言去厨房取几样点心,特意支开她们后才问道,“和淳樾闹别扭了?” “嗯……嫂嫂,我真不懂这是怎么了,沛杒哥哥一来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对我冷言冷语。现在更过分,一声不吭就去了蜀州,半个字都没给我交代一下。” 苏羽茗笑了笑,“现在你知道被自己在乎的人忘记是什么感受了?” 叶沁渝一脸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早些年我与淳樾关系好时,他曾向我说起过你们这段婚约,说起过你。” “他说我什么?” “他向我说起过,他八岁时喜欢上一个小女孩,他很在乎她,可是那个女孩却不得不离开海州,去了长兴。临行之前他不敢去送她,但是却偷偷塞给她一个香囊,那个香囊里有她最喜欢吃的榛子,还有一张小字条,字条里叮嘱她到了长兴要给他来信,如果不给他来信,他会一直等。” 一个香囊?他曾给过自己这个东西吗?叶沁渝陷入了沉思。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连香囊的事也不记得了?” “这段记忆我还是来了海州之后才记起的,但也是断断续续,有些模糊。印象里分开那天,我一直哭闹,不想走,不记得有人给过我一个香囊啊。” 叶沁渝捂着脑袋,她很想再想起来一些细节,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一样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惊呼道,“对了!当时我的行李都放在一个箱子里!唉,不过后来遇劫……所有的东西都丢了……” “唉,那可能淳樾就是把香囊塞到了你的包袱里呢。” 原来,他曾叮嘱自己来信……可是,即使她看了香囊又怎么样,那场劫难之后,她失去了在海州城的记忆了啊…… “沁渝妹妹,现在淳樾才离开海州十天半月,你都会因为他没一句交代而觉得委屈,那你想想当年,你一去就是十几年,十几年都没给过他只言片语,你说他可委屈?” 叶沁渝沉默不言,苏羽茗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又继续说道,“而且,你在长兴的时候,与二叔家的二爷也过从甚密,二爷对你的爱慕之情,从不隐瞒,闹得人尽皆知。你们自是清清白白,但是挡不住下人的悠悠众口啊。这十几年来,他承受了多少冷嘲热讽?这些,都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可不是吗,就像她后来知道薛淳樾与苏羽茗相恋的消息也心怀不快一样,本来以为是自己专属的那个人,却发现另有所属,那种感觉,真的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表。更何况,她知道薛淳樾和苏羽茗之事的时候,在她记忆力薛淳樾其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薛淳樾却是在对她满怀期待的时候承受着她与薛沛杒的谣传,他受到的伤害,较自己所承受的,又深了百倍。 “嫂嫂,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些我早该跟你说的,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而且我自己的事情又甚烦乱,就耽搁到现在了。如果不是二爷到来,我不知道要拖到何时才有机会跟你说呢。” 两人正说着,杜鹃和心言已取了点心走来。 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点心,叶沁渝想起来那个薛淳樾为他备下祥庆楼名点的早晨,还有他亲自到厨房帮她备早膳的早晨,她不禁低头笑了。 苏羽茗见她低头微笑,心里顿时觉得甚是欣慰。她对叶沁渝的感觉,与她与薛淳樾的感情起落息息相关。叶沁渝刚出现在薛家时,她承认是有一点妒忌和不甘的,但那也仅仅是因为她与薛淳樾之间的感情还有一丝余波荡漾所致,想清楚后很快便归于淡然。 自从叶赐准出现后,她已经完全放下了与薛淳樾那份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发生在少女情窦初开时的朦胧感情。现在,她清楚地知道,她爱的是叶赐准,她爱他,胜过以往她身边的所有人。而这时,叶沁渝在她心里,已经成了一位让她疼惜的亲人,因为,她是叶赐准的亲人。 经过与苏羽茗的一番谈话后,叶沁渝又重新审视了一次自己的内心,她必须要承认,自己对薛沛杒,和对薛淳樾,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 无可否认,和薛沛杒的感情很亲厚,但好像也仅限于亲厚,自己并不会平白无故地想起他,更不会在想到他时毫无缘由地会心而笑。可是薛淳樾就不一样,不知何时开始,她经常会想他,即使知道他只是去了船行,酉时就会回来,但还是止不住地想他,想着想着,嘴角会不自觉地展露笑意…… 她的心意,连心言都瞒不过,还想自己骗自己吗? 她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回到熙和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薛淳樾的熙和居,好没意思,她悻悻然地走回卧房,边走边吩咐心言打水梳洗,她只想尽快躺下睡着,这样就可以不用想这些烦人的事了。 她刚走进卧房就触不及防地被拉入一个宽敞的怀抱里! 她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下一瞬她的唇就被堵上了,惊叫声尽数被吞没在这个绵长的吻里。 一阵清爽的气息从四周氤氲而来,逐渐将她包围,是他! 她用力推开,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薛淳樾?你不是去蜀州了吗?怎么在房里?” “我进自己的卧房,还需要向你报备?” “不是……只是……”叶沁渝有点懵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淳樾上前把她抱住,摩挲着她背后的秀发,亲了亲她的耳垂,“我真的太想你了,船驶出了西水门我就后悔了……于是征用了桐叔的马,一刻不停的赶了回来。” 伏在他怀里的叶沁渝只觉得又气又委屈,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小手握成拳头不断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薛淳樾越发抱紧了她,轻声说道,“对不起……” 他居然向她道歉……叶沁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觉得自己很有理的吗?干嘛还向我道歉……唔……” 下一刻轮不到她质疑了,因为薛淳樾的吻已经密集地落到她的耳垂和耳廓上,她只觉得耳边热得滚烫,还痒得难受,于是下意识地躲着他…… 怀抱却越来越紧,她逃不掉,又被他闷在怀里,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声。 薛淳樾笑了,过了一会终于舍得将她放开,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叶沁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只能躲进他怀里。 “淳樾,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感情。” “好。” 他居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这段时间你不能逼我,不能催我,也不能为难沛杒哥哥。” “好。” 他居然也答应了! 第二十八章 天翻地覆(5) 第二十九章 一别关山(1) 这下把薛成贵也惊动了,质问薛汇槿究竟何事。薛汇槿支支吾吾,眼睛不住地瞟向马姨娘。 马姨娘会意,连忙劝说薛成贵回后堂休息,晚辈微恙,断然没有惊动长辈之理。 叶赐准脸色铁青,冷眼看着马姨娘的闹剧。 如果这里只有薛家的人,那说不定薛成贵可能真的会顺了马姨娘的意,不闻不问回后堂去了,但是现在此处有海东道节度使,他断然不敢把这位海东道一把手撂在这里。 也有可能是薛夫人的离世把薛成贵从马姨娘营造的迷雾里唤醒了,这会薛成贵竟没有理会马姨娘,而是走上前侧立一旁,陪同叶赐准等医官到来。 医官到来,叶赐准顺势也一起进了瑞和居。途经回廊,看到瑞和居后花园,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薛府见到苏羽茗之时,他与苏羽茗在假山旁胡诉衷情的场景,不想时过境却未迁,他反而更沉沦其中,越来越无法自拔了…… 苏羽茗满头鲜血,昏沉沉地躺倒在床,眉头深锁,应是疼痛难忍。 见此场景叶赐准顿时怒火中烧,双手握拳,指关节都在“咔咔”作响。 医官在衙门混久了,甚懂察言观色,节度使的脸色变化全然看在眼里,当下便知躺着的这位必然是节度使极其看重的一位故人,于是连忙趋上前去跪地看诊,丝毫不敢耽搁。 跟着进来的薛成贵也被苏羽茗的情况吓到了,当场责令薛汇槿跪下禀报究竟怎么回事。 薛汇槿不敢再瞒,便将见到苏羽茗与薛淳樾在水榭之中如何暧昧,他又如何气极,如何失手打了羽茗等等,悉数道来。 这下薛府就炸开锅了,大少爷亲自揭发大少夫人与二少爷有私情,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丑闻! 薛成贵被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薛淳樾道,“逆子!你有何话要说!” 薛淳樾只能跪下,将此事原本如何,薛汇槿又如何误会,重新再说了一遍。 这下众人的议论之声稍稍平息了一点,但大少爷指责二少爷,二少爷又矢口否认,怎么说也是一场闹剧。 叶赐准对薛家众人失望透顶,现在羽茗危在旦夕,他们在乎的不是伤者的安危,而是争论叔嫂两人有无私情,对两个只是在水榭里见了个面说过几句话的人大肆挞伐。 “薛老爷,这本是贵府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应插手。但有句话憋在心里,还是说出来才舒坦。” “大人请讲。” “薛二爷如果真和大少夫人有私情,想来断然不会在后花园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展现出来,相反,他们能在后花园坦率交谈,就更能证明两人坦坦荡荡,无不可告人之私。薛大爷会不会一时被愤怒蒙蔽,误会了妻子和兄弟?” 节度使的话不无道理,众人开始点头称是。 不管事实如何,薛成贵也不想家丑外扬,于是当场认可了叶赐准的结论,打发了众人,再训斥薛汇槿无故生事,令其到祠堂跪地思过。 叶赐准可不管薛家是如何处理此事的,他只在乎羽茗的安危。待医官诊治结束后,他忍不住上前详细查看羽茗的伤势。 苏羽茗昏迷不醒,口中喃喃自语,杜鹃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作为苏羽茗身边自小跟到大的贴身丫鬟,她对苏羽茗任何一点变化都了然于胸,从他们在瑞和居第一次单独见面开始,杜鹃便知道两人有牵扯。后来苏羽茗在官驿之中待了一个多时辰,出来时眼泛桃花、双脸晕红,她已经疑心两人突破了道德底线。 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之所以不说,是不想小姐为难,如果小姐认为这些事仅自己知道心里会舒坦一点,那她杜鹃可以一辈子装聋作哑! 可是,此时叶赐准却靠得太近了,如果小姐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迷糊之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是灭顶之灾! 情急之下,杜鹃唯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挡住了叶赐准前行的脚步。 叶赐准会意,终于还是按住了自己那颗早已被揪起的心,转身离开。 “医官,好好为薛少夫人看诊,有什么好药都用上,薛大爷不差这点钱!” 医官唯唯诺诺,与郭大夫一起会诊开方去了。 他在这终是不便,权衡之下,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瑞和居。 薛淳樾送叶赐准离开,走到主庭院恰巧碰上在外归来的叶沁渝和薛沛杒。叶沁渝见迎面走来的叶赐准和薛淳樾都一脸严肃,便上前询问何事。叶赐准少有的没有回应叶沁渝,顿了一会后离开了薛家。 虽然两人都没说,但这件事在薛家闹得沸沸扬扬,叶沁渝很快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夜间,薛淳樾一人在熙和居的院子里自斟自饮,连学诚和心言的伺候都不用。她在房中遥遥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叶沁渝今日回来,其实已经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跟他说的,当然这些话说不说也无甚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告诉他,经过这段时间和薛沛杒的相处,她已经厘清了自己的感情。 薛沛杒,只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或者说,是一位自儿时起便给予了她很大关怀的大哥哥。和他在一起时,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可以很放松、很随意,这样的感觉,和她与刘翊、叶赐准在一起时,是一样的。 但是,当他靠近自己,与自己发生肢体接触时,她的下意识反应却是躲避,因为,不习惯……或者说,她的身心并没有把他当成是最亲密的爱人,躲避,是最真实的心理反应,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可是,以薛淳樾现在的状态,他能听进去自己的话吗?他还有这个心思听自己说话吗? 叶沁渝选择了沉默,她想着来日方长,等过段时间事态平息,总有机会说的。 同样的夜晚,心情烦闷的还有薛沛杒。 今天在海州城郊,叶沁渝还是拒绝他的拥抱,在他的几番质问下,她终于向他坦白了心声,她的选择,居然是薛淳樾!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竟抵不过薛淳樾这区区一年!虽然自小到大叶沁渝都从未答应过他,但是以前叶沁渝是自由身,他便只当她没想好,或者因为女儿家的矜持不敢答应,可是现在她已经嫁做他人妻,如果她再拒绝,那就说明他真的没机会了。 此时的他恨不得与薛淳樾决斗一场,你死我活才罢休。总之他们之间只要死一个,另一个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转眼薛沛杒桌前的酒壶已经空了两三个,但他还不肯作罢,叫随从继续上酒。 薛汇槿按下他的随从,自己提着两壶酒走了进来,悄然屏退左右。 “薛二爷怎么独自喝闷酒,怎么说我们也同坐一条船,我有资格陪你喝一杯吧?” 薛沛杒抬起朦胧醉眼,“哼,哪里的二爷……这宅子里熙和居那位才是正儿八经的薛二爷,我?不过是寄居几日的过客……不过,薛大爷不是应该在祠堂思过么,怎么有空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今日之事让二爷见笑了。” 薛汇槿给他倒了杯酒,再径自与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不过,经过此事,你也该知道薛淳樾在这家里的地位有多高了吧。调戏自己的长嫂,居然都可以安然无事,我这个兄长却要被罚跪祠堂,这是何道理?” 薛沛杒冷笑一声,懒得回应。 薛汇槿见他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将来这家业总有一天是薛淳樾的,他现在就和叶赐准走得这么近,又是姻亲,将来这幅家业,怕是会成为曦王的小金库咯。” 薛沛杒顿了一顿,终于直视眼前人,“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薛家富可敌国,这么多年进贡给旭王、敬王,以及长兴里的一众皇孙贵胄、达官贵人的银钱,绝对能铸成金山银山。淳樾一旦当家,那这金山银山要么进贡给曦王,要么,他谁也不送,总归旭王是占不到半点便宜的。二爷觉得我讲的,可有道理?” 薛沛杒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薛淳樾掌管船行后,便密集调整经营方向,鼎泰和逐渐与朝廷业务剥离。虽然当中有均输平准改革的因素,但没必要连一贯给皇后娘家产业输血的产业链也斩断。 众所周知,皇后娘家的产业,一直是皇后与旭王这两母子的财力支撑,薛家输血其中,其实是变相向旭王进贡。薛淳樾借改革之机斩断这条输血通道,已然惹旭王不快,奈何以前可以借朝廷的均输业务来威胁他,但现在薛家已经与朝廷业务剥离,再加上均输平准被收归太府寺,所以旭王根本无法牵制薛淳樾,只能干生气。 “薛淳樾一向自命不凡,他以为即使不靠朝中的人脉和资源也可以成大事,现在鼎泰和经营方向的调整,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再明白点告诉你,自他十六岁开始涉足航运业务后,一直都有试图与长兴割席的苗头,如果不是我娘从中斡旋,爹早就听了他的谗言,抽身政争了。海州薛家一旦全盘抽身,旭王的财力恐怕会大减吧?但我就不一样了,我一向效忠旭王,薛家的钱庄鼎泰丰之前倾尽全力配合旭王之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三十章 一别关山(2) 第三十一章 一别关山(3) 第三十二章 一别关山(4) 第三十三章 一别关山(5) 第三十四章 一别关山(6) 没有人比叶沁渝更了解玉佩的来历了,这是叶赐准进士及第时,叶氏家学的老师,族中人称七叔公的一位老儒送给他的,当时叶沁渝也在场。后来七叔公仙逝,这便成为一件叶赐准极为珍视的心爱之物。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薛汇槿的手里…… 但是,在看到苏羽茗哀戚的眼神后,叶沁渝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叶赐准第一次到海州后的反常行为,这些画面层层叠叠,环环相扣,她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 虽然不知道薛汇槿怎么拿到这枚玉佩,但模糊回答总不会有错,于是她便回道,“兄长,这确实是我叶家之物,既然嫂嫂已经不需要了,我收回便是。” “此玉质地上乘、雕工精细,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不知,是属何人所有?” 苏羽茗心里咯噔一声,手掌沁满冷汗。 “这是叶家家学先师绍德公的遗物,兄长何故此问?” 苏羽茗的心已灰了一半,微微闭了眼。 “那就奇了,羽茗说,这是令尊的遗物,那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是我说话没说齐,让兄长误会了。玉佩本是先师所有,后来我父亲外放出仕蜀州,他老人家送给我父亲作临别赠礼的。兄长不妨细心看看玉佩背面,有一个小小的‘德’字,是先师的名讳。” 薛汇槿翻过背面一看,果然如她所言,看来是拿不到什么破绽了,于是便将此玉交还给叶沁渝。 叶沁渝神情自若地接过獬豸腰佩,交给心言吩咐她好生收好。 惊险过关,苏羽茗这才微微松开紧握的拳头,感激地看了叶沁渝一眼。 早膳过后,叶沁渝待薛汇槿离府,专门去了一趟瑞和居还玉佩。 苏羽茗自知隐瞒不过,便屏退了左右,与叶沁渝在房中相谈。 “小准叔的腰佩,沁渝不敢私吞,奉还给嫂嫂。” “沁渝妹妹,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从小准叔第一次来薛家,却一反常态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之间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也想过质问他,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现在,已经不需要问了,这枚玉佩已经做了回答。”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个闺中寂寞、红杏出墙的女人……” 苏羽茗心中哀戚,她自小深受礼教熏陶浸染,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一直为自己所不齿,如果叶沁渝看不起她,甚至因为替叶赐准不值而给她几个耳光,她都能理解。 可是,叶沁渝却丝毫没有震惊愠怒之色。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平和的语气反而让苏羽茗很意外,愣了一会后才回道,“我旧疾复发,去落霞峰养病之时。沁渝,请你相信我,我与他,真的只是巧遇……” “嫂嫂无需紧张,我相信你。既然只是巧遇,那便是天定的缘分,你注定不属于兄长。” 听到叶沁渝的回答,苏羽茗终于舒了一口气,她们又可以像在落霞峰医庐那般坦率地交谈了。她和叶赐准的相遇,一直是埋在她心底深处的一个美好神话,她既想与人分享,又怕事迹败露,经常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现在终于可以全部倾吐出来,苏羽茗顿时觉得心中舒畅不少。 这样的相遇相知相爱,叶沁渝也觉得神奇,但转念一想,苏羽茗毕竟不是自由之身,两人离经叛道,结局堪忧,“只是,马姨娘和兄长,都不是易相与之人,将来,你打算怎么办?你和小准叔,总不能一辈子都维持这样的关系啊!” 叶赐准视为珍宝的腰佩都已经在苏羽茗手上了,他们之间发展到何种程度,不消多问也知道。 苏羽茗苦笑,“我是薛家的囚徒,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只等哪一天终于积孽过多,老天爷自会收了我……至于他,等他离开海州,回到长兴,自会有他的康庄大道,与我的种种,皆是前尘往事、过眼烟云,不会留下半分印记的。” “你错了,我认识的叶赐准,绝不是这样的人。我认识他很多年了,他虽说是我叔父辈的人,但是只长我几岁,我和他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苏羽茗看着笃定的叶沁渝,微微吃惊。 “你知道为什么家学先师会把他的獬豸玉佩送给小准叔吗?一来是寄语他入仕后为官清正、公正严明,二来是因为他的性格与獬豸有几分相似,端正坚忍、一以贯之。只要是他认准的事,即使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他在意过哪个女子……嫂嫂,如果你心里真的有他,你要做好日后的打算,不要辜负了他。” 辜负?她有何资格对叶赐准谈辜负…… 如果他真的如此专一,那眠月楼之事又作何解释?苏羽茗不想在叶沁渝面前谈论他的不是,因此没有再说下去。 瑞和居总归是是非之地,叶沁渝不便多留,和苏羽茗再说了一会体己话后就出来了,不料还没走回熙和居就被薛沛杒一把抓住,二话不说将她带离了薛家。 叶沁渝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带上了马车,马车七绕八拐出了城,直奔郊外。 “沛杒哥哥,你干嘛!” 薛沛杒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是驾着马车一刻不停地往郊外赶,一直到了城外的十里长亭才停下来。 此处山横水转,别有洞天,旁边还有一座茅屋小院,与海州城内的小桥流水风格迥异。叶沁渝来海州这许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与长兴城郊类似的地貌,顿时心旷神怡,徜徉其中十分惬意。 “沛杒哥哥,你专门带我来这个地方的吗?你也知道我想长兴了……” 薛沛杒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去扶住她的双臂,认真地看着她的星眸。 “沁渝,跟我回长兴吧。我下定决心了,如果父亲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就带你远走高飞,待时势过去了我们就定居洛安。你不是喜欢洛安吗,去年还央求刘翊专门带你去了一次,我们可以一辈子住在那里,你说好不好?” 叶沁渝挣开他的双手,后退了两步。 “沛杒哥哥,上次我不是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吗?我已经是淳樾的妻子了,不管去哪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海州也好、长兴也罢,甚至去洛安也可以,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我在哪里都会觉得是个家——” “沁渝!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你们互相爱慕对方,那为何时至今日都还没圆房?!” 薛沛杒将她狠狠打断,逼视着她的双眼。 他以为他拿到了击垮叶沁渝心防的关键证据,她自欺欺人的所谓幸福,会瞬间破局。 可是他却没等来叶沁渝慌乱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羞赧,和愠怒…… “这些你从哪里听来的?!这是我和淳樾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指责!” “你以为你们的恩爱把戏能骗到多少人?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再不离开他,你们就会走上薛汇槿和苏羽茗那样的不归路!你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变成薛家弃妇吗?!” 这话就过分了,好好的为什么扯上苏羽茗?叶沁渝被气得有些发抖,且不说他们和薛汇槿、苏羽茗毫无相似之处,单说苏羽茗,她已经够可怜的了,凭什么还要被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也?嫂嫂被休弃了吗?你怎么能这么不顾女孩子家的清誉?” “清誉?苏羽茗她还有几分清誉?她在外偷人的事我是顾虑薛家的颜面才没有告诉薛汇槿,你以为她有多三贞九烈?!” 叶沁渝顿时懵了,薛沛杒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究竟知道多少,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 “你在说什么……” “沁渝,你和薛淳樾不会幸福的……苏羽茗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跟我走吧,我们回长兴,我给你想要的美满婚姻——”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薛沛杒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火辣辣疼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沁渝。 “这个巴掌能让你冷静下来了吗?我要回去!” 薛沛杒如果单纯只是和她谈话,不会找一个这么偏远的地方,开始叶沁渝没往别的地方想,但现在,她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了。 “沁渝,你现在……不便回城……如果你愿意跟我回长兴,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如果不愿意,那就在这里小住几天,再好好想想。” 叶沁渝一下子醒转,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正在海州城谋划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前并不是只有她身处险境! “薛家,你对薛家做了什么?!” “没什么,总之,你先在此处小住几天。你和薛淳樾的婚姻,敬王爷会帮你做主的。” “你什么意思?!” “来人,看好叶小姐,本世子回来之前,不得任何人靠近!” 一旁忽然闪出几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把叶沁渝“请”到了茅屋小院中。 薛沛杒翻身上马,对身后的呼喊声置若罔闻,顿了一会后骑马离开。 薛汇槿也预料不到薛沛杒的动作如此迅速,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拘禁了叶赐准和薛淳樾时,他还处于晃神状态,等鼎泰丰被查封,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才回过神来。 不久薛成贵和薛汇槿就被带到了府衙问话,堂上坐了一排的朝廷大员,光看官服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审讯之人问了关于鼎泰丰的事情,薛汇槿皆言他一概不知。薛成贵不明就里,也只能矢口否认。 薛家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里。 第三十五章 一别关山(7) 第三十六章 无声惊雷(1) 第三十七章 无声惊雷(2) 第三十八章 无声惊雷(3) 第三十九章 无声惊雷(4) 薛沛杒自海州立功后便获授大理寺正一职,现已升迁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成为大理寺的副职长官。这一事件使得本是曦王全盘控制的大理寺出现缺口,流入不少旭王人马,大理寺已不再是曦王一人的天下,旭王也把控了其中的部分事务。因此叶沁渝怀疑,薛淳樾获赦一事几番遭拒,与旭王不无关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旭王早已将薛淳樾排除在阵营之外,对其严加防范,尤其是现如今他的熙和兴在离岛做得风生水起,财雄势大,更加对其严防死守,以免其归来后彻底归入曦王阵营,壮大其势力,因此三番两次阻扰薛淳樾进入刑部拟定的赦免名单。 韦应时的出现,给了叶沁渝一线生机。以韦应时现在的地位,如果他愿意帮她,那旭王估计也阻止不了。 孟春时节,韦应时在户部尚书府宴请长兴、洛安故旧,准备举办一场小范围的乔迁家宴。敬王并不在获邀之列,叶赐准又不见踪影,叶沁渝无法,只得只身前来,以故户部侍郎、关南道蜀州刺史叶赐楷遗孤的身份拜见韦应时。韦应时主政的关南道、户部,都与叶赐楷仕途经历重合,只是两人先后时间有不同,可能并未相识,但至少应有耳闻。 不管怎么算,叶赐楷也算得上是韦应时的故旧。 韦应时见到叶沁渝的拜帖后,大为惊讶,不想当年有过数面之缘的蜀州刺史叶赐楷的遗孤能登门拜访。关南道虽然远离长兴,但他对薛家和叶家之事也略有耳闻,而且叶赐楷在户部和蜀州均政绩斐然,深得人心,因此虽未与叶沁渝会面,但心中已认识此人。此次叶沁渝前来,他特着长子韦绍卿出门相迎。 不料初次见面,韦绍卿便对叶沁渝生出几分熟悉之感。他也觉得奇怪,但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先前并未与叶沁渝谋面。可能因为这几分不知缘由的熟悉感,韦绍卿对她甚是热情,一路引其到后院,打算把她引荐给各位女眷认识。 叶沁渝心中想着如何向韦应时请托薛淳樾一事,心不在焉,对韦绍卿略显过分的热情感觉有些不适应,几次故作避让。 在走过一段略窄的石子路时,叶沁渝避让不及,差点撞到韦绍卿怀里,她顿时一惊,身子后仰。眼见就要摔倒,韦绍卿身手敏捷地拉了她一把,叶沁渝本一直敛起的左手被他抓了个正着! 左手小指就这样毫无遮挡地曝露在韦绍卿面前…… 韦绍卿少年从军,见过诸多伤痕,不消多说他也明白这个精致的指套所掩饰的是什么,霎时便知自己唐突了,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尴尬,只得连连道歉。 叶沁渝想不到自己最在意的缺陷就这样曝露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脸上顿时煞白,连忙把左手敛起,低头前行。 可是韦绍卿却没有跟上来,过了一会,叶沁渝回头去看时,却见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韦公子?” 她轻声叫唤,担心自己刚才的反应吓到了他。毕竟初相识,总不能给人一副拒人千里的印象。 韦绍卿有些木然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她跟前,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过了半晌,才呆呆地问道,“小渝……是你吗……” 叶沁渝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小渝……这个称呼,全天下只有一人会如此称呼她! “魏哥哥?!” 叶沁渝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韦绍卿。当初他央求刘翊带她到洛安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寻找洛安魏家,可是毫无踪迹,现在他怎么突然出现了,而且还是来自关南道的韦绍卿…… 韦绍卿慢慢牵起她的左手,悲痛地微微握紧,如果他能早一点带她走,她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小渝,你受苦了……” “魏哥哥,韦绍卿……你……这是怎么回事?!” 儿时那个救她逃出贼窟的小哥哥,真的就是眼前人?!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关押的不止是叶沁渝,还有不少贼人劫掳而来的富家子弟,当中就包括出外游玩与仆人走散,从而被贼人掳走的韦绍卿。众人被关押在一起,叶沁渝受了惊吓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韦绍卿长她几岁,见她可怜便一直在身边照顾她。韦家在洛安略有名声,韦绍卿年小却十分机警,并未说出其真实身份,只是编造胡言说他是蜀州人氏,跟家人四处行商,只是暂居洛安。 贼人索要赎金时,他又给了贼人韦家某一商号的地址,叫其以他的贴身信物为凭证找掌柜魏氏即可提取赎金,因此众人便以为韦绍卿是魏家少爷。数日后贼人拿到赎金白银两千两,其后准备放他离开。 但叶沁渝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敬王府的侍卫还没有十岁左右的韦绍卿机警,天真地以为亮出敬王府的身份就可以震慑住对方,岂料落草为寇之徒都是不要命的,叶沁渝身份泄露后更是被他们视为摇钱树,对敬王府索价三万两,还要求官府赦免他们之前所有罪行,备好舟船送他们离开。 彼时正是泓远二年,泓远帝初登基,正是建立威望的时候,岂容这等宵小之辈侮辱天家威仪?一声令下便将贼窟围了个水泄不通,势要荡平山寨。 韦绍卿亲眼目睹了叶沁渝被砍下半截小指,晕死过去,当下便受了极大的惊吓。袁将军攻山之时,贼人正准备拿叶沁渝做人质,混乱之中韦绍卿并未独自脱逃,而是趁乱背起叶沁渝一起逃走,好不容易逃出山寨却发现敌我双方正在酣战,韦绍卿背着奄奄一息的叶沁渝,又惊又怕,只能往山林深处躲。 叶沁渝伤口裂开,血流不止,躺在山洞中已然晕死过去。韦绍卿于是鼓起勇气出去找人搭救,可是天黑林密,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不小心迷了路,待翌日韦家的护卫上山找到他时,他才有机会寻回那个山洞,可是叶沁渝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好一顿自责和难过,以为叶沁渝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叶沁渝重遇韦绍卿也是又惊又喜,童年时在贼人的地牢之中给过她温暖和帮助,还带他逃出生天的魏哥哥一直是她心中最敬重的恩人。长大之后好不容易央求得敬王妃和刘翊同意,带她回洛安寻找魏家哥哥,可是却毫无线索,她本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向他当面致谢了,想不到两人注定有缘,居然在十六年后再次相逢。 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正待细说,韦家的下人已经一路小跑过来向韦绍卿禀报,说太府寺卿叶赐准已到,韦应时要求他入座,宴会马上就要开始。叶沁渝想不到叶赐准也会在此,三日前他还差人来报未踏入长兴地界,想不到为赶上韦家的家宴他居然快马加鞭,星夜赶路,莫不是他也有求于韦应时? 宴会即将开始,韦绍卿不容分说便带着叶沁渝步入大堂,安排她在自己身边就坐,打算宴会结束后就带她面见韦应时,详细回禀小时往事。 韦应时看到韦绍卿带着刚认识不久的叶沁渝一起入座,还以为两人有缘,一见面便如此投契,心想这下这个儿子应该不会想着十几年前认识的那个女孩子拒不成亲了,顿时又高兴了几分。 叶赐准见到叶沁渝也觉得很意外,正想他才刚赶回长兴,还没来得及告知她,所以她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又见她与韦绍卿坐在一起,两人甚是熟络,更是狐疑,正想上前询问。此时韦夫人忽然从后堂缓缓走了出来,与众人见礼,大家都起身致意,他只能先将叶沁渝放下,随众人起身拱手作揖。 礼毕抬头,叶赐准心头一紧,跟在韦夫人身后的道人,赫然是苏羽茗! 苏羽茗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叶赐准的位置,见他虽略有吃惊,但神色很快又恢复自若,心下不禁苦笑,将近三年的刻骨相思,只换来他的云淡风轻,原来,他们的曾经,他已放下…… 韦夫人为苏羽茗准备了一桌斋饭,但是她只礼貌性地动了动筷子,便起身告退离席。韦应时和夫人也能理解,毕竟宴会之上有酒有肉,出家人终是不自在,便着韦绍卿送她离开。 见到苏羽茗叶沁渝也有些意外,但眼见她就要走,便一直给叶赐准使眼色,叫他离席去与她见一面,但叶赐准置若罔闻,仍然自顾自的饮酒作乐。直到酒过三巡,宾主尽兴,叶赐准才以醉酒不适为由,辞别了后续的杂耍百戏玩乐,摇摇晃晃告辞而去。 叶沁渝是聪明人,在酒席之上听了韦应时与酒席众人的应酬之语后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韦家父子虽长期驻兵关南,初临长兴,但对旭王和曦王的储君之争却了然于胸,以其多年的政坛浮沉经历来看,他是绝不会在初来乍到之时便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薛淳樾涉入朝廷政争的。如果她现在贸贸然提出此等请求,不但得不到韦应时的支持,还会使他心生嫌隙,以后再难有回旋的余地。 因此一番饮宴下来后,叶沁渝改变了初衷,只是听从韦绍卿的安排,与韦应时聊回当年在洛安与韦绍卿相识的缘分,对薛淳樾之事闭口不提。 第四十章 无声惊雷(5) 第四十一章 柳暗花明(1) 第四十二章 柳暗花明(2) 第四十三章 柳暗花明(3) 第四十四章 柳暗花明(4) 第四十五章 柳暗花明(5) 第四十六章 新人旧人(1) 第四十七章 新人旧人(2) 第四十八章 新人旧人(3) 第四十九章 新人旧人(4) 第五十章 新人旧人(5) 叶沁渝终于感觉到异常,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赫然发现薛淳樾放大了的面孔,还有他对自己的亲昵行为!叶沁渝又羞又恼,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双手用力地推他。 薛淳樾按下她的双手,继续在她唇瓣缱绻。叶沁渝动弹不得,但一直想躲开他的亲吻,于是脑袋瓜便不安分地左右扭动。 薛淳樾终于停下了对她的滋扰,离开她寸许,双眼迷离地看着她,沙哑地说道,“沁渝,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叶沁渝听他这么一说,越发羞赧,但转念一想,东边那位才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洞房花烛,作为侧室的她不配! 于是凝眉说道,“薛大人搞错了吧,洞房花烛……应该和三书六礼正式下聘的那位结发妻子才是。” “你也是我三书六礼下聘的妻子,而且,聘了两次……” 说完,薛淳樾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再次吻了下去,渐渐吻到她的颈窝…… 叶沁渝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又羞又怒,痛恨自己怎么如此不争气,对他的温柔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忽然,她的鼻尖敏感地捕捉到一丝陌生的脂粉香气,原来,他已经与别人欢好,现在只是来享齐人之福! 叶沁渝顿时清醒了大半,用力挣脱他的桎梏,推搡着他,嘴里胡乱地说道,“离我远点,别让我恶心你……” 薛淳樾不解,连忙抚上她的脸庞,轻声问道,“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薛淳樾你是不是太贪心了,洞房花烛也想好事成双吗?!” 薛淳樾哑然失笑,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他欺身而上,钳制住她撑在他胸前的双手,凑近她耳边说道,“没有,我和她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在她身边躺了一个时辰,艰难地等她睡着,然后来找你……” 他居然如此认真地解释,所以,他是在乎她的吧……叶沁渝渐渐停止了反抗,双手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别过头去不看他。 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无法再耐心等待她回应…… 最后的时刻,叶沁渝还是恢复了一点理智,忽然抵住他的胸膛,睁着迷离的双眸艰难地问道,“你……真的不用去东边……啊……” 薛淳樾用实际行动,给了她最后的回应…… 身体忽然一阵撕裂的疼痛,让叶沁渝下意识地狠狠咬住薛淳樾的肩膀。 薛淳樾拧了拧眉,心疼地将她抱紧…… 隆冬腊月的长兴,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畅春园的灯火,再次点亮。 仪安直起身来,抚摸着身边早已凉透的被窝,看着满堂的喜庆发怔。侍女应儿放好烛台后走了进来,跪在床边垂泪。 他以为她睡着了,走得如此干脆,连半分温热都没给她留下。房间神台上那面偌大的囍字,仿佛成了最大的嘲讽。贵为一国郡主的她,新婚之夜非但留不住自己的丈夫,连几句暖心话都没得到,只能抱着被子独守空房,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郡主,应儿这就写信告诉王爷,薛大人太过分了,怎么能在新婚之夜就丢下您去了侧室那边,就连……就连周公之礼都没——” “够了!还嫌我不够屈辱吗?千里迢迢进京逼他兑现诺言,只换来一间空房,这么丢脸的事你还想告诉王兄?!让我颜面何存!” 仪安渐渐变得歇斯底里,应儿吓得不敢出声,低下了头。 与畅春园的萧索相反,沁春园则是春意满满,春宵苦短…… 翌日一早,叶沁渝被房间外的一阵嘈杂声吵醒,她慢慢睁开眼,动了动身子,下身传来一阵不适的余痛,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事,她和薛淳樾的第二个洞房花烛,终于不再是一场虚设…… 心言听闻动静,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见叶沁渝满脸羞红抱着被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顿时笑了,“二夫人,您可醒了。让奴婢伺候您梳洗吧,一会少爷和郡主从宫里向祝太妃请安回来,就要带您回敬王府向敬王和王妃请安了。” 叶沁渝点点头,慢慢挪动着身子,双脚才着地,心言已经蹲下给她换上一双新的厚棉鞋,“昨天夜里好大雪,今天雪融了,有些冷,您穿厚点。” 叶沁渝一边盥洗,一边问道,“心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巳时。” “居然已经过巳时了?!”叶沁渝大惊,若说平时也就算了,可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她这么晚才起来,怕是要被府中的人笑话了。 “这有什么,新娘子睡晚点情有可原嘛,大家都理解的,嘿嘿……” 听到心言话里有话,叶沁渝顿时满脸绯红,慌忙低下头去系自己的衣带结,躲避心言的目光。 “呃……外面是怎么了吗,我似乎听到了一些嘈杂声。” 她满脸火热,想尽快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哦,少爷说这户部侍郎府是陛下新赐的,他还不熟悉,昨晚他摸黑来沁春园的时候不小心被外头的盆景绊倒了,他担心你也会被绊倒,所以一早就命家里的小厮把院中的花花草草都整理一遍,可整齐了。您待会出去看看,肯定会喜欢的。” 被绊倒了……叶沁渝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穿好衣服坐到妆台边准备上妆的时候,叶沁渝赫然发现那套十二件的黄金头饰居然已经陈列在她的妆台上,她不禁伸出手去细细抚摸。这套饰品,已经与她阔别三年多了…… 心言挑了一款步摇,正要给她戴上,叶沁渝连忙止住,“这个太招摇了,换这支簪子吧。” 叶沁渝拿起一支镶嵌红宝石的金簪,红宝石雕刻成一朵盛开的红梅,栩栩如生,让她想起那枚一直随身携带的梅花玉佩。 “好,就这个,心言给您戴上。” 略施粉黛、淡扫蛾眉,叶沁渝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真的与三年前第一次嫁给薛淳樾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的自己,似乎还是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女孩,而现在,则俨然是一朵盛开的鲜花,眉角眼梢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这些改变,除了因为岁月,还因为他……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昨晚的种种,脸上顿时泛起层层红晕…… 拉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凛冽的寒意,但叶沁渝一点也不觉得冷,反倒觉得清爽无比。睁眼看去,这庭院……不就是海州薛府的熙和居吗?!望月亭、观星台、小水池……简直一模一样! “如何,这布局还入得了叶小姐的法眼吗?” 循声望去,两边的侍女已经跪了一地,薛淳樾跨过庭院的拱门,正踏雪而来…… 叶沁渝看着他,微微发怔,不知是该原地行礼,还是迎上前去。毕竟,他不再是三年前简单率直的薛少爷,她也不再是那个天真率性的薛少夫人…… 薛淳樾走到他跟前,俯视着她,叶沁渝生硬地挤出两个字,“大人……” 作为侧室,她是没资格称呼他夫君的吧…… 薛淳樾忽然皱了皱眉,“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循规蹈矩了,大人……呵……那我是不是该称呼你叶小姐?” 说着,薛淳樾上前一步,将她轻拥入怀。 心言带着几个侍女忽然从房里走了出来,叶沁渝顿觉羞赧,将薛淳樾微微推开。 众人吃吃地笑了起来,立在原地垂首行礼。 见她们手里抱着床褥之物,叶沁渝略不解,昨晚才换的新床褥,怎么就换了…… 薛淳樾见她愣住,便罢罢手叫众人退下,然后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叶沁渝的神情,从不解,慢慢转变为羞赧,最后捂起了耳朵,转过身去不理他。 薛淳樾不禁轻笑出声,在背后环住了她的身子,共同看着这雪后的庭院胜景。 他顿时觉得,如此这般,才是真的岁月静好…… “沁渝,你应该称呼我夫君,或者……直接称呼我淳樾……” 薛淳樾自大婚后便甚少宿在畅春园,叶沁渝自问也没有那个肚量,能和别的贤惠女子般劝说自己的丈夫“雨露均沾”,因此也不甚言语。薛淳樾仅有的几次留宿畅春园,几乎都是应儿半夜来通报仪安不适,跪地不起求他过去探视然后被缠住脱不了身的。 薛淳樾有时因公务缠身要晚归,都会差学诚到沁春园告知叶沁渝一声,太晚回来便直接宿在自己的和政堂,以免打扰叶沁渝。 如此这般,除了那些无法避免的所谓礼仪,倒也和普通夫妻无甚区别…… 侧室每日给正妻的晨昏定省被薛淳樾免了,但是每逢初一、十五仪安说什么也不同意从简,一定要叶沁渝在正厅行叩头奉茶礼。 转眼到了泓远十九年元日。 元日和中秋,按例所有的仆人和侧室都要在正厅叩拜主人的,薛淳樾不愿叶沁渝受罪,便想免了她的跪拜之礼,尤其是她手指有伤残,要她在众人面前举起双手奉茶,等于就是当众刀剐她的自尊心,薛淳樾说什么也不同意。 仪安冷哼一声,这次她也不退让,如果薛淳樾不同意她便当即回襄州,如此一来薛淳樾便要孤身一人出席当晚泓远帝在宫中设下的家宴,届时必然要向泓远帝和祝太妃解释为何仪安不在一事,不管怎么说,在行礼这件事上仪安确实占据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