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归来 “这是如画亲手为王爷做的羹汤,王爷可别嫌弃妾身手笨。” “既然是如画的一片心意,本王自然不能辜负了。” 不,不能喝。 “那王爷快别忙了,来尝尝妾身的手艺吧。” “好,好,本王这就来。” 不可以,那汤有毒! 白嫣然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守在床边的素心迷迷糊糊的擦着眼睛看她。 “小姐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 白嫣然愣愣的看着从小陪着自己的丫头,回过神来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尽被汗透。她长长舒出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素心起身熟练的从煨着火的小炉子上给她倒热水,嘴里还唠叨着:“小姐自前些日子受了风发了好大一场热,之后就一直梦魇不断,也不知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病根,赶明还是让夫人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白嫣然接过水喝着,紊乱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听着素心的话她心中苦笑,其实这哪里是什么梦魇,不过是又想起了上辈子猫生的最后一刻。 白嫣然上辈子年纪轻轻死于非命,死后却莫名其妙附身成了安亲王季凌云身边的爱宠。稀里糊涂做了三年猫,除了看尽王府的各类秘辛,她还要眼睁睁看着兄长被害、母亲疯癫,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最后替季凌云喝了那碗有毒的汤,让他躲过一劫,也算是报答了多年前他的救命之恩。原以为那次该是真的结束了,却不想再睁眼竟然回到了自己十六岁这年。 如今兄长母亲康健,悲剧尚未发生,一切皆可扭转。 心中百转思绪只在眨眼之间,素心并未察觉到什么,小丫头又转了话题兴致勃勃的说起另一桩事来。 “小姐,过几日景州来的表少爷就要到了。听说这位表少爷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若是今年春试再取得功名那可就能做官了,只是不知他能不能考的中了。” 考取功名不易,寻常人考个三五载能中已是翘楚,哪怕一辈子落第亦是常事。是而榜上有名者已是人中龙凤,一举高中更是凤毛麟角。 但白嫣然知道宋世阳的确就是那凤毛麟角,今次打马游街的探花郎,御笔亲封的翰林院学士。也曾是八抬大轿满心欢喜迎娶自己的郎君,却不想最终娶回去的却是她的庶姐白悦妤。 自重生后的这半个月来她仍会时常梦见前世种种,彻骨的恨意让她夜不能寐。既然老天有眼让一切重新来过,那她绝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蹈覆辙! 外头响起三声鸡鸣,已是卯时了。今日是要去给祖母问安的日子,素心也不敢贪睡打着哈欠伺候白嫣然梳妆。 “让你盯着春华院,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素心闻言来了精神,凑到她耳边道:“大小姐那边没什么异常,倒是她的丫头莲心常常入夜时出去,赶着早膳前才回来。且来回都是从小门里偷摸着走的,怕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白嫣然挑起细长的眉,“你瞧清楚了,真是莲心?” 素心迟疑着说:“她每次都是天擦黑的时候偷偷摸摸走的,低着头倒也看不清脸,不过那衣服身量的确是莲心。” 白嫣然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语气却淡淡道:“左右是旁人的事,春华院那边也不归咱们管,你只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别给我和娘亲惹祸。” 主仆两人收拾好去了昭合院,父亲白宗林已经去上朝了,白嫣然进去的时候母亲齐氏正坐在榻边垂泪,见她进来忙擦干眼泪,眼睛却仍红肿,看来已经哭了一会儿。 “娘,你和爹爹又吵架了?” 如前世一般,爹爹和娘亲总是争吵不断。齐氏出自将门虎女,性急刚强,刀子嘴豆腐心,常常出力却不讨好,平白让白宗林更加宠爱“性情温柔”的姨娘赵氏。 齐氏别过脸去,一旁的孙妈妈快言快语道:“小姐,是这样的。大小姐如今也到了该说人家的年岁了,夫人便给寻了几个合适的好人家,她却眼高于顶一个也看不上,不知道一个庶女还想攀上哪根高枝? 夫人不过是说了她几句,赵氏就哭哭啼啼的到老爷面前添油加醋,还暗指夫人克扣春华院的用度让大小姐在外头没脸,老爷昨夜就发了好大的脾气,今早又来训斥了夫人一顿。” 齐氏也忍不住哭诉:“你爹竟然说我这个嫡母刻薄苛责!年前赵氏说要给悦妤丫头置办妆面,就从我这里另支走了三百两银子。年节时你爹要在朝中上下打点,又花掉了家中大半积蓄。 如今这年节才过,诺大一个府里处处都要用钱,就你爹那些俸禄哪里够,还不都是我用自己嫁妆里贴补进去的。他却这般不知好歹,由着那赵氏颠倒黑白……” 白嫣然听得直皱眉。前世她被娘亲保护的太好,性子天真烂漫,只当是母亲脾气刚硬才常常惹得父亲不快,却不想其中竟还有这样的事。 她蹙眉沉思片刻,忽而道:“娘亲,既然如此你索性将家中账目交到祖母那里,这样以后赵氏便不能从中挑事,你也能省省心养好身子。” 齐氏疑道:“我好好的养什么身子?” 白嫣然却笑道:“不,娘亲你病了,而且还要病的重一点,需将养的久一点,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将管家大权交到祖母手上。” 齐氏还没开口,一旁的孙妈妈已经急道:“这可怎么使得,赵姨娘是老夫人的亲戚,本就处处偏帮着赵姨娘,若是再把管家大权交出去,那夫人在这个家中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白氏也道:“是啊,嫣儿,这管家大权可不能交。你也知道,你爹的心都在惠心院,老夫人又一向不喜我这个儿媳,若是娘亲再没了管家大权,怕是你们都要跟着我受苦了。” 白嫣然安抚的拍着齐氏的手背,柔声道:“娘亲,我知你心中担心什么,但即便你将管家大权交出去也依旧是府中嫡母。祖母最是好面子,是绝做不出克扣用度这等小家子气的事来。且她一向最疼爱哥哥这个唯一的嫡孙,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见齐氏还是转不过弯来,她叹了口气。 “娘亲,你就听女儿一言。往后你不必再与赵姨娘争风吃醋,只管端稳嫡母的身份,那爹爹就不能奈你何,更不能再让一个妾氏整日作威作福。” 齐氏听女儿这般说,终于一咬牙,道:“好,那就听你的。我的嫣儿这般聪明伶俐,娘亲听你的总不会错。” 白嫣然松了口气,转头吩咐道:“孙妈妈,你去常青院告诉哥哥,让他不必来昭合院了,去祖母那儿问了安就自己回去,其他的不必多说。” 见孙妈妈出了门,白嫣然的眼中划过一抹冷厉。 “娘亲,改日我再给你寻一个得力的妈妈来。这孙妈妈虽是你从娘家带来的老人,但不够精明老辣,许多事上不能提点一二,总归是不中用的。” 白嫣然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又帮着她上了点脂粉将面上妆点的更加憔悴,这才扶着她不疾不徐的去了寿安院。 屋里人都已经来齐了,祖母周氏正乐呵受着赵姨娘和白悦妤的奉承,转头看到两人脸一下午就拉了下来。 白悦妤嫉妒的看着白嫣然耳朵上那对羊脂玉的耳坠,嘴里也不客气的道:“母亲和妹妹怎的这会儿才来?可让祖母一个长辈等了你们半晌。” 周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道:“来了,坐吧。” 赵姨娘也在一旁道:“是啊,昨夜老爷宿在妹妹的屋子里,妹妹也早早就来给老夫人问安了。姐姐这个清闲人却这会儿才姗姗来迟,看来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啊。” 白嫣然紧紧按住母亲的手臂,才让齐氏忍住没有发作。她小心扶着白齐氏坐下,这才开口说话:“姨娘误会了,母亲从今早起身子就不爽利,方才我去的时候人都站不稳了,可为了给祖母问安又撑着过来了,这才多费了些时间,还请祖母体谅。” 众人这才发现齐氏的脸色非常难看,的确一脸病容。齐氏一向性子刚强,倒没人怀疑她是装病,周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咸不淡的问道:“可有请过大夫来看?” 齐氏答道:“已经让人去请了胡大夫,老夫人不必担心。” 顿了顿,她想起女儿的嘱托,一狠心又接着道:“其实媳妇还有一事要劳烦老夫人。此次怕是我头风的老毛病又犯了,如今也是上了年纪,这头风一犯便头昏眼花神思不济,怕难主持府中中馈,还想劳烦老夫人代为管家,免得府中上下乱成一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赵姨娘与白悦妤先是一愣,继而便喜上眉梢,大约是想到以后要如何捞些好处。白嫣然心中冷笑,面上确是一派惆怅。 “祖母,娘亲此次是真病的不轻,孙女又还年轻难当重任,这才厚颜来劳烦老夫人。” 第二章:再见表哥 第三章:揭穿私情 第四章:反咬一口 第五章:蓄意刁蛮 第六章:非比寻常 第七章:自作自受 白嫣然和齐思敏回了回廊,看到赵氏和齐氏正忙着与各家夫人们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到来,这才知道方才只是太子殿下为了助她们脱困随口一说。 倒是素心和水月两个丫头等的有些急了,素心在原地来回踱步,见到两人回来小丫头松了好大一口气。而水月早已去寻人,好在说话间也回来了,大约是真急了,脸色瞧着都不大对了。 这么一耽搁时间便差不多了,周氏和齐氏与平乐公主不算相熟,两个女儿又都形单影只,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干坐着,只得告辞回府。 回去后两人自然少不得要挨一通训,不过齐思敏得了两罐好花.蜜,白嫣然坏了建王好事,两人都未将这一通训斥放在心上。齐氏气的晚上睡前同白宗林抱怨,白宗林却沉默片刻后道:“既然嫣儿没有心思便先罢了,左右她年纪还小,等到妤儿出嫁再给她说亲也不迟。” 齐氏急道:“你就这么一个嫡女,可不能不将嫣儿的婚事放在心上。” 白宗林耐着性子说道:“下月殿试过后博仁就能入朝为官,到时我再为他打点一二。如此父兄都在朝为官,嫣儿岂不是身家更高,自然能找个更好的。” 齐氏一听言之有理,便也歇了心思。其实白宗林还有话未说,以宋世阳的资质说不定能得个一甲回来,若当真如此那便是前途无量,到时不妨再来个亲上加亲,嫣儿有个好归宿,也能给博仁多铺一条路。 齐氏和白宗林这厢为女儿打算,赵姨娘也是为了女儿不得闲。她生怕齐氏从中做诡害了白悦妤,自己忙着私下里四处打听,每日忙的陀螺似的转。 哪知白悦妤却一个都看不上,还整日在房中摔摔打打,赵姨娘怕她又惹怒了白宗林忙去安抚。一进房中就见莲心端着热茶跪在白悦妤身前,指尖已经烫的通红却不敢松手,赵姨娘眼中划过一抹阴冷。 白悦妤见了赵姨娘未语先泪,骂道:“这母夜叉就是作践我,这找的一个个的不是穷酸小户,就是那不得重用的庶子,女儿若嫁过去了下半辈子就毁了,姨娘你就这么看着女儿被那夜叉算计吗?” 赵姨娘心中也是发苦,却又不得不好言相劝。 “妤儿,姨娘明白你心里苦。以你的容貌才情自是不消说,可咱们白家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你又是庶出的女儿。如今出了这等事,连你爹爹也不上心了,姨娘能有什么办法?” 白悦妤气的扬手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到了莲心的手臂上,她疼得“啊”了一声就不敢再出声了,只瑟缩成一团默默垂泪。 白悦妤全无察觉,只恨恨道:“若要嫁给那起子人去过苦日子,女儿宁愿嫁给林郎,至少下半辈子能锦衣玉食,女儿肯定过的不比在这府里的差!” 她从前就是打听清楚林盛的家世才敢豁出去,如今连身子都给了他,又怎么甘心去过苦日子。 赵姨娘却不敢苟同,她苦口婆心的劝道:“妤儿,你就听姨娘一句劝,那林盛不是个可托付的良人。且不说他未成婚家中便已有了两个妾氏,就他娘那个性子更不是个好相与的,曾有妾氏恃宠生娇竟被她生生刮花了脸!” 白悦妤听得浑身一颤,赵姨娘又道:“那林盛若是真心待你,即便落榜也该来回个话,且看你被关了这么多日,他可曾来府上给个交代?竟连让人来问候一声都没有,可见是个薄情之人。” 白悦妤的眼泪落了下来,从前她便知道林盛是个风.流性子,却以为自己能够像姨娘那般把男人的心攥在手里,不想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傻的。 赵姨娘好言相劝:“你就忘了林盛,等着姨娘给你挑个合心意的,保管不会让你嫁过去吃苦。” 白悦妤却是心如死灰,一手附上小.腹颤声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赵姨娘脸色骤变。 因着白博仁高中,昭合院里难得和乐融融了段时日。赵姨娘却又煞风景的来哭诉,暗指齐氏不将给白悦妤找婆家的事情放在心上时,尤其那日永安候府的赏春宴就没将白悦妤也带去。 白宗林不曾想她竟还有这般野心,气的直言道:“那永安候府是什么门户,那春宴帖子上明明白白写的是贵女,嫣儿是沾了外家的光才能去见见世面,把一个庶女带去是让人看我们白府的笑话的吗? 大约是事关颜面气狠了,白宗林难得说了句良心话。 “再说夫人给妤儿找的儿郎我也都是看过的,哪怕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就她如今这般也配得上她了,难不成她还想进宫当娘娘吗?” 白宗林素来爱惜脸面,如今白悦妤做出这般有辱门风之事自然再不得他喜欢了。此事他都不敢让周氏知道,就怕把老母亲给气出个好歹来,好在风声压的紧,否则他都没脸出门了。 赵姨娘暗暗咬牙,知道白宗林这是不准备为白悦妤打算了,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次日她便说娘家有事要回去一趟,周氏还在恼她从前挥霍导致账上亏空,只装聋作哑也不给些体己钱。 赵姨娘恨得咬牙也只能忍气吞声,也不似往日衣锦回乡般前呼后拥,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在夫家得宠,身边只带了最信任的古妈妈就默默走了,倒像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秋繁院里,白嫣然听罢莲心的话一言不发。指尖轻叩桌角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得莲心胆战心惊。 白嫣然回过神来,冲素心使个眼色,小丫头上去扶起莲心。莲心却“啊”的叫了一声,吓得素心忙松了手,这才看到她手臂上好大一片红.肿,还在往外流脓,瞧着甚是可怖。 即便莲心不说白嫣然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她蹙眉叹道:“此事原不是你的过错,如今却要拿你来撒气,你心中必然也是委屈的。只是谁让你是仆她是主,要打要骂,甚至发卖了那也是你的命。” 莲心浑身一颤,顿时叩头如捣蒜。 “二小姐救命,求二小姐救命。当日奴婢是被古妈妈威胁才说出那等混账话,奴婢也是被逼无奈,求二小姐大.发慈悲救救奴婢吧。” 白嫣然淡淡道:“我知道你是被人威胁,只是当日.你虽反口攀咬了我,但你出卖主子之事却是板上钉钉。如今赵姨娘没将你发卖了,是因为春华院还需要人伺候,一旦姐姐出嫁,为了封口,你怕是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莲心跟着白悦妤多年,自然知道赵姨娘的手段,吓得面无人色,眼神却愈加坚定。 “奴婢从前对不住二小姐,今后愿尽心尽力将功补过,只求二小姐能大.发慈悲让奴婢回家尽孝。” 白嫣然面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温声道:“我也不必你做什么,只消将春华院的消息递出来即可。你虽是春华院的丫头,可身契还在我娘手里,到底去留还要夫人点头才作数。等到姐姐安稳出嫁,我便还你自由之身,再给你一些银子拿去给你娘看病,也算是全了你的孝心。” 等莲心千恩万谢的走了,素心唾道:“大小姐可真不要脸,还未说亲呢竟连孩子都有了,这要在我们哪里可是要被侵猪笼的!” 上辈子白嫣然就怀疑了,前世白悦妤替婚在大婚之夜与宋世阳有了夫妻之实,宋世阳虽然因此接纳了她,但之后却再也没有碰过他,一直是独自谁在书房。 但白悦妤只那一夜就有了孩子,且无缘无故早产了两个月,可那孩子生的白胖康健根本不似早产儿。如今看来,上辈子被宋家捧在手心里的其实是林盛的孩子。 白嫣然简直都要佩服白悦妤和赵姨娘母女了,演了好一出偷梁换柱鱼目混珠。她们想要博个好前程,却要用自己的血来铺路,甚至连母亲和兄长都不放过,凭什么? 这一世,该让她们还债了。 马车出了京城一路往南,好歹赶在天黑前到了俞城。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有脸面的事,赵姨娘索性直接去了林家。 林家的长房媳妇王氏可是远近闻名的悍妇,刚成婚就将林老爷的两个通房丫头发卖了。奈何前后生了六个女儿只得了林盛这一个香火,偏林老爷子又是个花花肠子多的,王氏深觉男人靠不住,一心就指着唯一的儿子了。 林盛倒也争气,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可惜跟了林老爷子好女色的毛病,年纪稍大通晓人事后心思就没放在读书上,之后连考三次都落了榜。 如今科考的路子断了,林盛便只能等着吏部还不知猴年马月给指派到哪里去做个县官副使。虽说大小也是个官老爷,但还不知儿子会被外放到哪里,万一去个穷乡僻囊待一辈子,岂不是自毁前程? 偏偏家中一点门路也没有,银子使了不少却没个准信。王氏这整日里愁眉苦脸,她心里不疼快自然就闹得家中鸡犬不宁,林老爷和林盛都不堪其扰出去躲清闲了,下人来通传时便只有她去接待。 第八章:林家提亲 第九章:准备婚嫁 此情此景,白宗林不禁忆起往事来。 当年白宗林与被姨祖母带来家中小住的赵氏情投意合,都是年轻气盛,加之赵氏主动投怀送抱,两人便尝了禁果,私定终身。却不料父亲知道后大为震怒,绝不同意他娶这般门户的女儿为妻。 白宗林一向孝顺懂事,见父亲头一次发这般大的火心里不是不怕,加之两人分开了一段时日,自己有被说了亲,白宗林便渐渐死了心。 却不想赵氏已经珠胎暗结,怀了他的骨肉,白宗林这才发了很要将人纳进门。也是赵氏不顾体面,就如今日这般跪在院子里,不住的磕头,直将额头都磕的头破血流才终于让父亲心软。 但妾氏越过正妻先生下孩子终是不妥,怕齐家那边知道了不会罢休,父亲便让赵氏打了孩子方能进门。所以后来即便赵氏没能生个儿子白宗林也从未轻看了她,便是念着这份歉疚才对庶女也一向疼爱有加,却不想养出个祸害来。 然而女儿再如何不成器,白宗林对赵氏却始终狠不下心来。他叹了口气,召来人道:“去将赵姨娘叫进来,记得别惊动了夫人。” 眼看着赵姨娘被人领进了书房,齐氏愤愤不平的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那个小贱人都做出这等让家门蒙羞的丑事了,到头来跪着哭两声你爹就又轻拿轻放了。” 对此白嫣然也感到意料之外,没想到父亲对赵姨娘当真宠爱,竟能放任她至此。 她柔声劝道:“娘亲,此事与你我无关,咱们就冷眼旁观,何苦置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孙妈妈在一旁撇嘴道:“小姐你还是个闺阁女儿家,不懂怎么收拾这些狐媚子。依老奴看就该趁老爷不在的时候好好磋磨磋磨,不然她怕是要不知天高地厚了。” 眼看着齐氏也是一脸跃跃欲试,白嫣然不禁头疼。娘亲本就是个有勇无谋的性子,身边还有这么个莽撞无脑的人撺掇着,怪不得从来都斗不过赵姨娘。 且这人若是忠勇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信不过的,继续留着岂不是养虎为患,必得找个时机将人打发走。 白嫣然沉着脸斥道:“愚蠢,逞一时痛快又有何用。爹爹总会回府,赵姨娘又惯会颠倒是非,到时候咱们有理也成了没理,反倒让爹爹更加怜惜她。” 齐氏愁眉苦脸的叹道:“我就怕那小贱人又施什么狐媚子手段,若说动你真爹应下这门亲事,那便是将白家的脸面都丢到了地上,怕是以后连你说亲都要被人轻看几分。” 白嫣然却笑道:“娘亲你多虑了,无论这亲事成与不成,爹爹和春华院那边都会想办法把私情捂严实了。即便姐姐被旁人轻看,但嫡庶有别,我又怎会与她混作一谈。” 齐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左右白悦妤做的丑事传不出去,那她想嫁到林家就让她嫁去。就算都是白家的女儿,她一个小小庶女又怎么和自己的嫣儿比。 “既然姐姐如此不择手段也要嫁过去,娘亲不妨帮她一把,让她求仁得仁,也省的留在家中整日闹得鸡犬不宁。” 这厢白嫣然劝服齐氏,那厢书房里赵姨娘正哭哭啼啼的诉说苦衷。 “妾身看着妤儿日日以泪洗面,总是想起老爷和妾身当年,实在是于心不忍,但又顾忌着老爷的颜面,便想着亲自去林家说个清楚,也好让妤儿死了心。 却不想去了才知道那林家儿郎对妤儿也是情深义重,自觉落榜无颜面对妤儿,一时想不开竟要出家当和尚去。” 白宗林想起从前自己与赵氏也是这般被父亲阻挠,若非自己后来铁了心怕是就要辜负了她,闻言不禁动容。 “此话当真?” 赵姨娘见他有所松动,立刻拭去眼泪见缝插针道:“妾身怎会欺瞒老爷,正是因为如此,妾身才会转了主意让他们上门来提亲,就是想着给有情人一个机会。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林家家世虽弱,但那儿郎却是个体面的读书人,难得又对妤儿一片痴心,家中双亲也都是实诚人,且看今日的聘礼也能看出她们的诚意,想必妤儿嫁过去不会薄待了她。” 见白宗林虽未开口附和,却也未出言反对,赵姨娘心知有戏,接着道:“为人父母操心了半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女能有个好前途。妾身福薄,只得了妤儿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一心为她的将来打算,难道老爷觉得妾身还会害了妤儿吗?” 白宗林沉思良久,终是叹息一声,无奈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便由她去吧,你是妤儿的生母,总不会害了她。 既已决心要嫁过去,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林家到底拿不出手,所以这婚宴不必大办,只请来亲朋好友来小聚即可,剩下的你便自己看着办吧。” 赵姨娘得偿所愿,喜上眉梢,自然是又千娇百媚的缠着白宗林好话说尽,哄的他连晚膳都是在惠心院用的,夜里自然也没有再回昭合院。 次日下了朝,白宗林回昭合院用早膳,席上只夫妻二人默默用膳。白宗林心里装着事吃的食不知味,好不容易一顿早膳用罢,他又磨蹭许久才终于开口。 “林家提亲之事,你怎么看?” 齐氏想起女儿昨日的嘱托,忍住心中冲动压着声音道:“妾身虽是妤儿的嫡母,但到底她姨娘还在,这些事上我也不好太多插手。兹事体大,到底还要老爷拿主意才行。” 白宗林顿了顿,没想到齐氏竟想的这么开,沉吟片刻才又道:“既然如此,看在林家诚心诚意,妤儿又与那林家儿郎两厢情愿,我便允了这门婚事,夫人可又异议?” 齐氏忍住心中冷笑,叹道:“既然夫君已经决定了,妾身自然无异议。不知婚期定在何日?妾身也好早些准备起来。” 白宗林干咳一声,先前他满心以为齐氏知道后定会闹腾一场,便直接将婚宴交由赵氏准备了,不想齐氏却这般通情达理,反而让他有些愧疚。 白宗林亲昵的拍拍齐氏的手背,柔声道:“你这身子才好,就别为这些琐事伤神了。婚宴也不准备大办,只请些往日走的近的亲朋好友来喝杯喜酒,我便交给赵氏去办了,你只管养好身子不必劳碌。” 齐氏的笑容有些勉强,却还是时刻记着女儿的话,尽量伏低做小。 “是,多谢老爷这般替妾身着想。” 昭合院里和乐融融,春华院也难得有了喜气。赵姨娘一早等白宗林走了便去了春华院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白悦妤也是松了一口气,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又忙问道:“那替林郎周旋之事爹爹怎么说?” 赵姨娘笑道:“好孩子,你就安心吧,这些事小娘自然会替你打点妥当。你爹爹既然答应了婚事,便是顾忌着他的颜面也会为你们打算的,你就别操心了,且等着风风光光出嫁吧。” 白悦妤这才松了口气,这么久以来她这般筹谋想要嫁给林盛,就是为了让自己以后过上好日子。 原以为他定会高中让自己风风光光当个官夫人,却不想他竟然落了榜,如今情势逼人,她不得不嫁,却绝不愿意跟着他去吃苦。她都为了他吃了这么多苦,自然是去过好日子,一定要比白嫣然过的更好! 赵姨娘说的不错,白宗林打定主意让林盛做女婿后,便是为了他的颜面也不得不帮衬一二。今年出任的举人不少,这任地虽在吏部尚书手下只是寥寥几笔,但对其人来说却是天差地别。 这县吏空缺虽多,却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毕竟这富庶之地和穷乡僻壤的县衙又怎会一样? 白宗林虽只是个从四品的工部小吏,但为官多年在朝中到底有些人脉,这厚着脸皮使银子求人办事还是有些颜面的,给林盛寻了个县丞的差事,任地距京城不远,是个富饶丰足的风水宝地,是个不少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美差。 白宗林这厢把事情办妥当了,林家那边自然对婚事更加上心了。 王氏的算盘打得精,虽然这娶回来的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但耐不住那小娘却是有本事的。如今盛儿娶了这样的香饽饽回来,上面就有人罩着了,那将来位置动一动当个真正的官老爷也未尝不可能。 因着白家希望早日成婚,又不欲大办,这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便一次性过了。 周氏原本忙的风风火火,只是到了纳征时,按照习俗女方家本该给些回礼,周氏却打定主意装聋作哑。赵姨娘被那日一茶盏也给砸怕了,不敢往寿安院去,只得将自己的私己拿出来填上,总算是没有出丑。 婚期就定在二月底,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十日,新做一件体面的嫁衣肯定是来不及了,只得将现成的改改。 嫁衣改旧乃是忌讳,寓意不好。白悦妤因此好生闹腾了一场。奈何赵姨娘说的不错,她等的及这肚子也等不及,最后只得不忿作罢。 眼看着婚期一天天近了,白宗林也不好再拘着白悦妤。白悦妤终于解了禁足,又自觉得了个好姻缘,别提有多得意了。 第十章:补贴嫁妆 不得不说,王氏为了儿子的前程也是不惜血本,这六十四担聘礼可都是真材实料,怕是将林家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白家一个小官家,虽说从未缺过衣裳首饰,但要放在京城贵女们身边还是不够看的,白嫣然有齐氏的嫁妆贴补自然不同,但白悦妤一个庶女就没人贴补了,常常眼红白嫣然的好东西。 如今她好不容易也有了拿的出手的,自然免不了要去扬眉吐气,便借着去给嫡母问安的由头,打扮的花枝招展,专门挑着白嫣然也在昭合院的时候去的。到了昭合院门口正撞见宋世阳从里面出来,白悦妤见到他俊逸出尘的容貌心神一荡,唇边不自觉荡出一个亲热的笑意来。 “多日不见,表哥可好?” 宋世阳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才开口道:“一切都好,劳烦表妹挂念了。” 他说罢便急急要走,白悦妤忍不住道:“表哥这是嫌弃妤儿吗?怎么一见妤儿就要走?” 她这般说宋世阳只得停下,转身解释道:“表妹多疑了,我方才已经同舅母请了安,如今要回去看书了,还请表妹见谅。” 话落便落荒而逃,似是将她当做了什么洪水猛兽,气的白悦妤好一阵咬牙切齿,忽而又想到什么似的问一旁的丫头道:“表哥日日都来请安吗?” 那丫头年纪还小,一副憨样,傻乎乎的实诚答道:“倒也不是日日都来,大多是二小姐来请安的时候表少爷也会来坐坐。” 白悦妤不屑的撇嘴,心道果然如此,这宋世阳平日瞧着装的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还不是私下里和白嫣然勾搭在了一起,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 屋里齐氏原本正和女儿说笑,转头见到白悦妤这般盛装进来,摆明了就是来炫耀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倒是白嫣然神色如常,目光并未在那些华贵的衣裳首饰上多停留片刻。 “呀,姐姐来给夫人请安,没想到妹妹也在啊。” 白嫣然笑道:“是啊,不巧妹妹也在这里,还要累得姐姐给我也请安了。” 一般规律严苛的大家族中,无论长幼,庶出叫了嫡出的都是要请安行礼的。只是从前白宗林宠爱赵姨娘,连带着也偏宠白悦妤,白悦妤又虚长两岁,这礼节在白家便从来都是形同虚设。 所以现在白嫣然这么一提,白悦妤才想起这么回事,顿时脸色就变了。 “往日咱们姐妹都没这么生分,如今妹妹又何必突然苛责,莫非是在嫉妒姐姐嫁了个好郎君?” 白嫣然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一般。 “姐姐就放心吧,妹妹可万万没这样的心思。只是想着姐姐也是要嫁人的人了,到了夫家也不能让人觉得咱们白家没有礼数,嫡庶尊卑不分。毕竟姐姐嫁过去就是嫡妻,林家那两房妾氏也是要日日向姐姐请安的,姐姐也该早日习惯。” 白悦妤不想一段时日不见白嫣然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尤其是拿林盛家中那两个妾氏说事,竟将她说的哑口无言。 毕竟男子未娶妻便先有了妾氏已是不妥,而自己嫁到林家本就是下嫁,他竟还没有将那两房妾氏发卖了,分明就是被那两个狐媚子迷了心,竟连这点脸面都不给自己。 白悦妤越想越生气,尤其是白嫣然和齐氏讥笑的目光更刺的她生疼,白悦妤不情不愿的草草一福身,便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许是她的动作太大,头上戴的钗子太多,转身走了两步头上一个碧玉簪子竟忽的掉了下来,坠在地上便摔得粉碎。 白悦妤更觉难堪,反手一巴掌甩在身旁的莲心脸上。 “你这个废物,竟连个簪子都戴不好吗!” 莲心被打的一个趔趄,捂着脸颊嗫嚅道:“今日不是奴婢伺候小姐梳妆……” 白悦妤反手又是一巴掌,尖声道:“你个贱丫头竟然还敢还嘴,今日不许吃饭!” 白嫣然叹了口气,拔下头上一个莹润透亮的白玉簪子上前戴在了白悦妤头上,淡淡道:“一支簪子而已,姐姐何必这般动气。这支簪子便当是妹妹给姐姐添妆了,祝姐姐姻缘美满,百年好合。” 白悦妤虽然一时猜不透白嫣然是什么意思,却也看得出她这根玉簪可比自己方才碎了的那支要好,顿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心情缓和不少。 “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转头又对手足无措的莲心冷冷道:“还不快跟上,你这个贱丫头是不是又想偷懒!” 莲心畏畏缩缩的跟着白悦妤走了,走前还不忘回头感激的看向白嫣然。 齐氏在一旁心疼的说:“这样的好东西何必便宜了她,这丫头跟她那个姨娘一个性子,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呀,就是心太善,这样子以后可是要吃亏的。” 白嫣然淡淡一笑却不反驳,齐氏说的对,上辈子的她未经世事,性子善良软弱,顾念着姐妹之情对白悦妤处处忍让,最后却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按照前世的记忆,她这个姐夫林盛可是个短命鬼,不到半年后就会因夜里醉酒坠河淹死。届时以王氏的性格定然不会放过怀着林家唯一血脉的白悦妤,就让她这辈子都困在林家守寡,来偿还她前世做的孽吧。 白家虽然要嫁女儿,但府中除了惠心院和春华院外却并未有什么喜色,便连白宗林也无暇顾及过问,因为殿试就快要到了。 因着家中有两位贡士,白宗林自然是万分上心,每日下了朝便往常青园和泰阳院跑,简直分身乏术,哪里还记得家中有个女儿要出嫁。眼看着婚期近在眼前,赵姨娘不由急了。 自古女儿出嫁,除却夫家送来的聘礼还要随一份嫁妆出去。这嫁妆多少端看娘家对女儿的疼心,毕竟这是娘家和夫家共同的脸面,更是新嫁娘在夫家的底气,若是嫁妆少了嫁过去就会被夫家看不起。 按理说陪嫁的嫁妆本该比送来的聘礼要多,白悦妤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出女,林家送来六十四担聘礼可算是重聘,白家本该陪嫁更多,再不济也要与聘礼持平。 而这嫁妆自该是从府里的公账上出,如今管家的是周氏,但事到如今她却没有一丁半点的表示,这分明就是准备装糊涂蒙混过关。 前次回礼时赵姨娘尚能咬牙自己贴补,但这六十四担嫁妆光靠她的私己可拿不出来。即便是心中畏惧周氏,赵姨娘为只得去找白宗林哭诉。 白宗林听完也是眉头紧皱,之前母亲知道事情原委后就囔着要将白悦妤和赵姨娘赶出门去,虽说是气话,却也不难看出她老人家对此事的态度。自己却与林家结了亲家,她心中想必是憋着气的,这时候自己若再去提及此事,恐要伤了母子情分。 白宗林思虑片刻,决定将此事推给齐氏,毕竟这府中中馈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却不想一进屋子却闻到了一股药味,与端着空药碗出来的白嫣然撞个正着,白宗林不禁皱眉道:“这是又怎么了?” 白嫣然愁眉不展的给白宗林请了安,这才道:“娘亲身子不适,怕是头风病又发作了。方才疼得糊涂了,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里一个劲的说着对不住女儿,女儿瞧着不对忙让人去按着前次的方子煎了药。如今娘亲好不容易睡下了,父亲有事还是等下再说吧。” 白宗林默然,他自然知道齐氏心中的想法。这古来嫁娶家世门楣最是重要,如今妤儿嫁给林家,便是拖累了白家的地位,将来旁人考量嫣儿也是要看这些的,如此算来的确是亏待了嫣儿。 难得有心好生嘱咐了一番,白宗林自然再不能指使齐氏,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去了昭合院。 却不想一进昭合院也是一股子药味,他连周氏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人拦下了。说是周氏自那日后便被气病了,如今身子不大好,怕过了病气给他所以不便相见。 白宗林知道周氏这是不愿见他,但事关母亲康寿,他也不能违逆,只得悻悻离开。 才出寿安院就见赵姨娘等在门口,白宗林头一次不想见到她。果然赵氏得知白宗林也没法说动周氏后又开始哭哭啼啼,白宗林本就心烦如此更是不耐,将赵氏训斥一顿后拂袖而去。 虽说如此,但此事事关白家体面,白宗林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 好在他一贯疼爱赵氏,因着赵氏没有娘家撑腰,便偷偷将祖产中几处良田铺子的地契给了他,想着若有万一能给她傍身。白宗林思来想去,只得咬牙将地契卖出去凑些银子。 因是地契,又卖的急,少不得要被人压价,只教白宗林和赵姨娘心如刀割,但总算是将嫁妆凑出来了。 白家这边遮遮掩掩不欲大办,林家却是恨不得敲锣打鼓,毕竟即便是庶女,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女儿,王氏自然是该万分得意的。 王氏手里捏着府中用度,又是花在唯一的儿子身上,自然是出手阔绰。林盛更是在俞城最好的酒楼大摆筵席宴请一众狐朋狗友,他定了好差事又娶了个靠山,双喜临门合该春风得意。 一众人羡慕嫉妒恨皆有之,席上不停有人打趣敬酒,林盛一应来者不拒,到了三更宴散时已是喝的烂醉如泥,在众人的调侃中被小厮扶上马车准备回府。 马车行至半路,林盛却闹腾着要出恭,小厮只得扶着他寻个僻静处解决。谁知林盛实在醉的厉害竟弄脏了靴子,少爷脾气上来死活让小厮脱了靴子不愿再穿。 小厮无奈,只是转头去寻马夫一道将林盛弄回马车,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林盛就不见了。这夜半三更风高月黑的,小厮和马夫都是惊的出了一身冷汗,互相推搡着四处寻人,却至天明都未寻到人。 二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忙回去将事情说了带人来寻。 而这厢的白家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白悦妤已经梳妆打扮妥当,一身凤冠霞帔坐在镜前顾影自怜。赵姨娘脸上也撑着喜色,脚不沾地的主持着婚宴大小琐碎事宜。 眼看着宾客齐聚,吉时将至,却始终不见林家的花轿。 第十章:补贴嫁妆 不得不说,王氏为了儿子的前程也是不惜血本,这六十四担聘礼可都是真材实料,怕是将林家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白家一个小官家,虽说从未缺过衣裳首饰,但要放在京城贵女们身边还是不够看的,白嫣然有齐氏的嫁妆贴补自然不同,但白悦妤一个庶女就没人贴补了,常常眼红白嫣然的好东西。 如今她好不容易也有了拿的出手的,自然免不了要去扬眉吐气,便借着去给嫡母问安的由头,打扮的花枝招展,专门挑着白嫣然也在昭合院的时候去的。到了昭合院门口正撞见宋世阳从里面出来,白悦妤见到他俊逸出尘的容貌心神一荡,唇边不自觉荡出一个亲热的笑意来。 “多日不见,表哥可好?” 宋世阳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才开口道:“一切都好,劳烦表妹挂念了。” 他说罢便急急要走,白悦妤忍不住道:“表哥这是嫌弃妤儿吗?怎么一见妤儿就要走?” 她这般说宋世阳只得停下,转身解释道:“表妹多疑了,我方才已经同舅母请了安,如今要回去看书了,还请表妹见谅。” 话落便落荒而逃,似是将她当做了什么洪水猛兽,气的白悦妤好一阵咬牙切齿,忽而又想到什么似的问一旁的丫头道:“表哥日日都来请安吗?” 那丫头年纪还小,一副憨样,傻乎乎的实诚答道:“倒也不是日日都来,大多是二小姐来请安的时候表少爷也会来坐坐。” 白悦妤不屑的撇嘴,心道果然如此,这宋世阳平日瞧着装的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还不是私下里和白嫣然勾搭在了一起,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 屋里齐氏原本正和女儿说笑,转头见到白悦妤这般盛装进来,摆明了就是来炫耀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倒是白嫣然神色如常,目光并未在那些华贵的衣裳首饰上多停留片刻。 “呀,姐姐来给夫人请安,没想到妹妹也在啊。” 白嫣然笑道:“是啊,不巧妹妹也在这里,还要累得姐姐给我也请安了。” 一般规律严苛的大家族中,无论长幼,庶出叫了嫡出的都是要请安行礼的。只是从前白宗林宠爱赵姨娘,连带着也偏宠白悦妤,白悦妤又虚长两岁,这礼节在白家便从来都是形同虚设。 所以现在白嫣然这么一提,白悦妤才想起这么回事,顿时脸色就变了。 “往日咱们姐妹都没这么生分,如今妹妹又何必突然苛责,莫非是在嫉妒姐姐嫁了个好郎君?” 白嫣然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一般。 “姐姐就放心吧,妹妹可万万没这样的心思。只是想着姐姐也是要嫁人的人了,到了夫家也不能让人觉得咱们白家没有礼数,嫡庶尊卑不分。毕竟姐姐嫁过去就是嫡妻,林家那两房妾氏也是要日日向姐姐请安的,姐姐也该早日习惯。” 白悦妤不想一段时日不见白嫣然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尤其是拿林盛家中那两个妾氏说事,竟将她说的哑口无言。 毕竟男子未娶妻便先有了妾氏已是不妥,而自己嫁到林家本就是下嫁,他竟还没有将那两房妾氏发卖了,分明就是被那两个狐媚子迷了心,竟连这点脸面都不给自己。 白悦妤越想越生气,尤其是白嫣然和齐氏讥笑的目光更刺的她生疼,白悦妤不情不愿的草草一福身,便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许是她的动作太大,头上戴的钗子太多,转身走了两步头上一个碧玉簪子竟忽的掉了下来,坠在地上便摔得粉碎。 白悦妤更觉难堪,反手一巴掌甩在身旁的莲心脸上。 “你这个废物,竟连个簪子都戴不好吗!” 莲心被打的一个趔趄,捂着脸颊嗫嚅道:“今日不是奴婢伺候小姐梳妆……” 白悦妤反手又是一巴掌,尖声道:“你个贱丫头竟然还敢还嘴,今日不许吃饭!” 白嫣然叹了口气,拔下头上一个莹润透亮的白玉簪子上前戴在了白悦妤头上,淡淡道:“一支簪子而已,姐姐何必这般动气。这支簪子便当是妹妹给姐姐添妆了,祝姐姐姻缘美满,百年好合。” 白悦妤虽然一时猜不透白嫣然是什么意思,却也看得出她这根玉簪可比自己方才碎了的那支要好,顿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心情缓和不少。 “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转头又对手足无措的莲心冷冷道:“还不快跟上,你这个贱丫头是不是又想偷懒!” 莲心畏畏缩缩的跟着白悦妤走了,走前还不忘回头感激的看向白嫣然。 齐氏在一旁心疼的说:“这样的好东西何必便宜了她,这丫头跟她那个姨娘一个性子,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呀,就是心太善,这样子以后可是要吃亏的。” 白嫣然淡淡一笑却不反驳,齐氏说的对,上辈子的她未经世事,性子善良软弱,顾念着姐妹之情对白悦妤处处忍让,最后却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按照前世的记忆,她这个姐夫林盛可是个短命鬼,不到半年后就会因夜里醉酒坠河淹死。届时以王氏的性格定然不会放过怀着林家唯一血脉的白悦妤,就让她这辈子都困在林家守寡,来偿还她前世做的孽吧。 白家虽然要嫁女儿,但府中除了惠心院和春华院外却并未有什么喜色,便连白宗林也无暇顾及过问,因为殿试就快要到了。 因着家中有两位贡士,白宗林自然是万分上心,每日下了朝便往常青园和泰阳院跑,简直分身乏术,哪里还记得家中有个女儿要出嫁。眼看着婚期近在眼前,赵姨娘不由急了。 自古女儿出嫁,除却夫家送来的聘礼还要随一份嫁妆出去。这嫁妆多少端看娘家对女儿的疼心,毕竟这是娘家和夫家共同的脸面,更是新嫁娘在夫家的底气,若是嫁妆少了嫁过去就会被夫家看不起。 按理说陪嫁的嫁妆本该比送来的聘礼要多,白悦妤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出女,林家送来六十四担聘礼可算是重聘,白家本该陪嫁更多,再不济也要与聘礼持平。 而这嫁妆自该是从府里的公账上出,如今管家的是周氏,但事到如今她却没有一丁半点的表示,这分明就是准备装糊涂蒙混过关。 前次回礼时赵姨娘尚能咬牙自己贴补,但这六十四担嫁妆光靠她的私己可拿不出来。即便是心中畏惧周氏,赵姨娘为只得去找白宗林哭诉。 白宗林听完也是眉头紧皱,之前母亲知道事情原委后就囔着要将白悦妤和赵姨娘赶出门去,虽说是气话,却也不难看出她老人家对此事的态度。自己却与林家结了亲家,她心中想必是憋着气的,这时候自己若再去提及此事,恐要伤了母子情分。 白宗林思虑片刻,决定将此事推给齐氏,毕竟这府中中馈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却不想一进屋子却闻到了一股药味,与端着空药碗出来的白嫣然撞个正着,白宗林不禁皱眉道:“这是又怎么了?” 白嫣然愁眉不展的给白宗林请了安,这才道:“娘亲身子不适,怕是头风病又发作了。方才疼得糊涂了,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里一个劲的说着对不住女儿,女儿瞧着不对忙让人去按着前次的方子煎了药。如今娘亲好不容易睡下了,父亲有事还是等下再说吧。” 白宗林默然,他自然知道齐氏心中的想法。这古来嫁娶家世门楣最是重要,如今妤儿嫁给林家,便是拖累了白家的地位,将来旁人考量嫣儿也是要看这些的,如此算来的确是亏待了嫣儿。 难得有心好生嘱咐了一番,白宗林自然再不能指使齐氏,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去了昭合院。 却不想一进昭合院也是一股子药味,他连周氏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人拦下了。说是周氏自那日后便被气病了,如今身子不大好,怕过了病气给他所以不便相见。 白宗林知道周氏这是不愿见他,但事关母亲康寿,他也不能违逆,只得悻悻离开。 才出寿安院就见赵姨娘等在门口,白宗林头一次不想见到她。果然赵氏得知白宗林也没法说动周氏后又开始哭哭啼啼,白宗林本就心烦如此更是不耐,将赵氏训斥一顿后拂袖而去。 虽说如此,但此事事关白家体面,白宗林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 好在他一贯疼爱赵氏,因着赵氏没有娘家撑腰,便偷偷将祖产中几处良田铺子的地契给了他,想着若有万一能给她傍身。白宗林思来想去,只得咬牙将地契卖出去凑些银子。 因是地契,又卖的急,少不得要被人压价,只教白宗林和赵姨娘心如刀割,但总算是将嫁妆凑出来了。 白家这边遮遮掩掩不欲大办,林家却是恨不得敲锣打鼓,毕竟即便是庶女,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女儿,王氏自然是该万分得意的。 王氏手里捏着府中用度,又是花在唯一的儿子身上,自然是出手阔绰。林盛更是在俞城最好的酒楼大摆筵席宴请一众狐朋狗友,他定了好差事又娶了个靠山,双喜临门合该春风得意。 一众人羡慕嫉妒恨皆有之,席上不停有人打趣敬酒,林盛一应来者不拒,到了三更宴散时已是喝的烂醉如泥,在众人的调侃中被小厮扶上马车准备回府。 马车行至半路,林盛却闹腾着要出恭,小厮只得扶着他寻个僻静处解决。谁知林盛实在醉的厉害竟弄脏了靴子,少爷脾气上来死活让小厮脱了靴子不愿再穿。 小厮无奈,只是转头去寻马夫一道将林盛弄回马车,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林盛就不见了。这夜半三更风高月黑的,小厮和马夫都是惊的出了一身冷汗,互相推搡着四处寻人,却至天明都未寻到人。 二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忙回去将事情说了带人来寻。 而这厢的白家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白悦妤已经梳妆打扮妥当,一身凤冠霞帔坐在镜前顾影自怜。赵姨娘脸上也撑着喜色,脚不沾地的主持着婚宴大小琐碎事宜。 眼看着宾客齐聚,吉时将至,却始终不见林家的花轿。 第十一章:红事白事 王氏这头忙的只恨不得多长两只手,那小厮又支支吾吾没说清楚,她只当是林盛昨夜又宿在了哪个红颜知己那里。俞城距京城怎么着也有大半日路程,林盛本该一早就去迎亲才赶得上吉时,便不耐烦的遣了两个人随着一道去寻。 而这厢的白家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白悦妤梳妆打扮妥当,一身凤冠霞帔坐在镜前顾影自怜。赵姨娘脸上也满是喜色,脚不沾地的主持着婚宴大小琐碎事宜。 晌午过后宾客们陆续上门,时辰到了便热热闹闹的开了席。虽说心中万般不情愿,但齐氏生为嫡母,今日的场合免不了还是要出来和白宗林应酬。周氏则仍是称病不愿出面,想必是还没气消。 然而直至吉时将至,却始终不见林家的花轿,宾客间便渐渐喧哗起来。眼看着白宗林和齐氏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赵姨娘额间后背全是冷汗,急得站在门前望眼欲穿往巷口张望。 白悦妤一身大红嫁衣坐在镜前端详,想到日后自己在林家的快活日子便不禁得意。不枉她筹谋这么久,林家虽说家世弱了些,但非得如此她们才得捧着供着自己,往后自己的日子必定过的比夫人都阔绰。 就这般想着盼着,眼看着吉时已过,白悦妤终于坐不住了。几次三番打发人去看,却都没消息,她急得想摔东西,可一想到大婚之日不吉利又生生忍住了。 宾客们酒足饭饱,却迟迟不见新郎上门迎亲,私下里自然议论纷纷,都等着看今日这婚宴要如何收场。然而这一等又是个把时辰,眼看着暮色将至,众人热闹也不看了,撑不住纷纷回家去了。 这时候白宗林和齐氏面上的笑意已经撑不住了,赵氏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忙寻了个人快马加鞭去林家探消息。白博仁气不过,义愤填膺的要亲自去林家讲理,好歹被齐氏和白嫣然劝住了。 这一场婚宴自然是凉了,白家丢了天大的脸,还不知暗地里会被人编排成什么样。白宗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齐氏在一旁长吁短叹的抹泪,白嫣然神色不明的陪在她身边。 赵姨娘则吓得连话都不敢搭,这时候春华院又有丫头来找她,说是白悦妤正在房里大发脾气。虽然丫头说的小声,可房中本就极静,其他人仍是能够听到。 白宗林拂袖将桌子上的物什全部扫到了地上,尖锐刺耳的响声将房中其他人都惊的一阵心悸。他怒冠冲天的咆哮道:“她还闹,她有什么资格闹腾!当初,当初知道她败坏家门的时候我就该把她打死算了,省的留到今天让家门蒙羞,让我这张老脸跟着都丢尽了!”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房中一时落针可闻。 白宗林是个文人,家中人何曾见过他发这般大的火气,一时都被镇住了。 缓了片刻,赵姨娘心有余悸的直拍着胸口,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喊了声“我的妤儿”便急急追着去了。 眼见齐氏不放心要跟上去,白嫣然劝住她道:“眼下还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左右姐姐的事情咱们也插不上嘴,娘亲且同我在这里等消息吧。” 齐氏想起前两日白悦妤得意忘形的模样,再看眼前这个境况,不由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手背道:“也不怪你爹这般气性。白家如此失了脸面,娘只怕连累到你。” 白嫣然只浅笑摇头,心中也是疑惑不解。 却说白宗林怒气冲冲只往春华院去,自是无人敢拦一路畅通。进了屋内却见一地狼籍,莲心狼狈的跪在碎瓷片上,白悦妤手里的掸子毫不留情的抽打着。 “都是因为你个贱丫头,都是因为你!” 白宗林简直没眼看,这疯女儿竟然是自己的女儿,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住手!” 白悦妤转头见是白宗林,身子一抖掸子掉在地上,莲心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膝盖下的碎瓷片竟已经被血染红了大片。 白宗林气的吼道:“你看看自己做的好事,竟还有脸在这里闹得鸡飞狗跳,你知不知道你爹和白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白悦妤却似是收了天大的委屈,哭着道:“你就知道担心脸面!事到如今,女儿被人如此侮辱你也不管,只顾着你自己的脸面,难道不该先给女儿讨回公道吗?” 白宗林不想白悦妤竟还恶人先告状,身子气的直抖,指着白悦妤道:“讨回公道?你要我怎么去给你讨回公道?是你不知羞耻先跟人苟且厮混,要你小娘贴着脸面上门,还要你父亲从中给些好处,就是如此这般人家还是悔婚不愿娶你,事到如今难道要我拿着刀去逼着他来娶你吗?” 白悦妤突然捂着耳朵发出一声尖叫,而后状若疯癫的喊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怎么做,以权压人也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好,反正我要嫁给林郎,我一定要当林家夫人过好日子!” 白宗林一时竟觉得疲惫不堪,心灰意冷。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赵姨娘终于赶了过来,进门就直接上去护在了白悦妤身前,抹着眼泪哭道:“老爷这是做什么?今日之事我的妤儿做错了什么,错的是他林家,老爷不去找林家算账却来教训女儿算什么!” 白宗林摇头喃喃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疯了。” 赵姨娘见白宗林如此,又软了身子过来道:“老爷可要给妤儿做主,妤儿可是他们亲自来求娶的,如今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让林家来登门谢罪八抬大轿把妤儿娶回去。” 白宗林默然看着他们母女俩半晌,终是苦笑道:“好,好,好,既然你们执意要嫁,嫁妆我赔了,婚宴我也办了,明日一早你便带上自己的嫁妆去林家吧。从此以后,无论你是荣华富贵还是家徒四壁,都与我白家无关,你好自为之吧。” 他的话落,门口突然响起白嫣然的声音。 “父亲此言差矣,姐姐恐怕嫁不了了。” 白悦妤目光如炬的看过来,白嫣然不为所动,只沉着脸对白宗林道:“去打听消息的小厮刚刚回来,说是林盛昨夜醉酒失足落了水,官府帮着寻了好久才将尸身打捞上来,林家也已经认领了。” 白悦妤待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白宗林也是身子一晃,愣了片刻又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白嫣然道:“林家门口已经换上了白灯笼,想来不会有错了。” 怪不得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白嫣然也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前世的林盛今年没能轮上任职,心灰意冷之下日日酗酒,半年后方才失足落水。今世他得了便宜有了个好差事,却因得意过了头反而早死了半年,当真是祸福难料。 “妤儿,妤儿……” 白悦妤闻言直接昏死了过去,赵姨娘立刻大呼小叫起来,白宗林听得头疼,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走了。白嫣然看着那手忙脚乱的母女两人,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白宗林次日一一向昨日的宾客发了帖子,言明了林盛的死讯,总算替白家挽回了一些面子。众人纷纷回帖劝慰,心里却也嘀咕白悦妤的命当真不好,大婚前夜死了新郎,也是怪可怜的。 可怜的白悦妤次日醒来后又是好生闹了一通,最后和赵姨娘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事已至此,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念头,如今只能另想法子了。 白悦妤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焦急道:“不行,我得先把肚子里这个小孽障给打了,否则有了他我这下半辈子都要被毁了。” 赵姨娘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他到底是过来人,便道:“妤儿你先别急,此事要不能随随便便用药,否则若是伤了身子以后再想有孕可就难了。你且安心等着,小娘给你寻一副稳妥的药来,保管不会让你伤了身子。” 此事定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去办的,要遮遮掩掩找个嘴巴严实又医术高明的大夫,求人办事更少不得要多给些“诚意”封口,总而言之手里没银子是绝对办不成事的。 然而之前为了凑嫁妆她手里已经是空空如也,不过好在赔的嫁妆和林家送来的聘礼都还在,想来他们也是没脸面来要回去的,权当是给妤儿的补偿了。 然而她没想到周氏手脚这么快,一问之下才得知嫁妆昨夜就被抬进了寿安院,难道竟是准备私吞了? 赵姨娘虽然一直把周氏当做靠山哄着供着,从前不敢有半句言语顶撞,但此刻却不得不去讨个公道了。于情于理,陪嫁时周氏这个祖母没有添妆已是不妥,此刻更没有将孙女嫁妆吞了的道理。 她气势汹汹的去了寿安院,可被周氏那么一瞪,长久以来的积威让她的气势大打折扣,又想起之前自己挨的那一下,便不自觉畏手畏脚起来,脸上堆着笑道:“妾身今日是为了妤儿的嫁妆来,听说昨夜被老夫人收了起来,不知是准备做何打算?” 第十二章:打马游街 周氏冷冷道:“你和你的好女儿让白家丢尽了脸面,那些个东西只当是折给家里的补贴,算是你们将功赎罪。怎么,你有意见?” 赵姨娘的连僵硬的如同抹了蜡油,硬是死死攥着帕子才忍住没破口大骂。 她竟然就说是“那些个东西”!白家父子两代为官,不过也就那些家底,如今这一百二十八担的嫁妆她竟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那些个东西”就准备赖下了。 赵姨娘一颗心如同被刀搅着一般痛,还得撑着笑低声下气道:“可其中一半的添妆都是妾身自己的私己,这总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氏打断,她冷冷的讥讽道:“你这个破落户出来的女儿,当年是大着肚子自己从偏门进来的,更别提带来什么陪嫁了,你哪来的私己?还不都是我白家的东西!” 周氏这一番话说的赵姨娘哑口无言,她含泪咬牙半晌,才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姨母这般糟蹋我,是半点也不顾亲戚情分了吗?” 周氏冷哼一声,不屑道:“以你的身份,若非我顾念亲戚情分哪里能进我白家的门,你可别不识好歹。” 赵姨娘几乎要破口而出,你不也是破落户出来的,甚至论起出身来,周氏还不如自己。 赵姨娘好歹进门就是良妾,而周氏从前是白家买来的丫头,后来生了唯一的儿子才从通房丫头被抬上了如今这老夫人的位置,锦衣玉食被人奉承了几年竟就忘了自己的出身。 不过这些话赵姨娘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白宗林是个孝子,虽说眼看着对自己情分深厚独宠多年,但若是自己当真敢忤逆老夫人,那肯定是讨不着好的。 权衡再三,赵姨娘不敢跟周氏撕破脸皮,只得哭哭啼啼的走了。 秋繁院里白嫣然听着素心打听来的消息,不禁弯了唇角。当初她特地安排让祖母撞见林家来提亲,就是为了让她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她算准了以祖母好脸面的性子,肯定是不愿给添妆陪嫁的。 她原本只是不想祖母和爹爹好面子,为了给白悦妤撑脸面紧了家里,日子难过,谁想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如今祖母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算是断了赵姨娘的命脉,且让她吃了哑巴亏还半句怨言也不能说,当初这管家大权交出去的可及时。 赵姨娘在周氏这里讨不着好,只得去白宗林那里哭诉。只是白宗林为了凑嫁妆连手里仅剩的一点祖产都卖了,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且他也被最近这一连串白悦妤惹出来的事惹得麻烦,如今殿试在即,他忙着正事可没空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费神,只草草安慰了赵姨娘几句。 赵姨娘看出白宗林的敷衍,猜到他是因为妤儿迁怒了自己,也只得咬牙忍气吞声。 在这家中她既无娘家依靠,又无儿子傍身,自己和女儿的前程可就都靠着老爷的宠爱。如今妤儿又成了这样,她决不能再失去唯一的指望。 赵姨娘和白悦妤消停下来白家就是一片风平浪静,不过白嫣然知道以她们母子的性子定不会就这样消停下来。不过她也不慌,只等着见招拆招,毕竟她还攥着一个足以让白悦妤不能翻身的把柄。 三月初一,恩科殿选。 至辰时,今次过了春闱的三百名进士全部齐集在凝晖殿。辰时一刻,当今皇上文昭帝圣驾携太子与安王亲至,众人叩首接驾三呼万岁。 文昭帝说了一番勉励之语后宣布今次殿试考题,能一路到殿试之人皆已心如磐石,得了考题提笔便是浑然忘我全力一博。或鱼跃龙门青云直上,或庸庸碌碌营营苟苟且看今朝。 文昭帝本该坐镇高位监考,奈何前些日子不甚着了风寒,龙体抱恙。午膳时候太子便将其劝了回去,此次殿试便由二人代为监考。 此时时间已过半,季承煜与季凌云便四下巡视。 季凌云行至某处,忽见一人牌子上名字是白博仁,继而想到这位大约就是白家小姐的兄长,无声上前瞧了片刻,发觉此人虽有些才华却略为古板,与那不拘小节的白家小姐却是截然不同。 倒是他身侧的一位宋姓进士文采裴然,怕是有望挣得今次一甲,前途无量。再一瞧此人容貌,季凌云心中便笑,年纪轻轻博学多才,又生的这样一副俊俏模样,怕是不知要惹得多少少女怀春了。 直至暮时收卷,众进士们不吃不喝已整整坐了一日,此刻方如梦初醒般僵硬的起身。更有上了年纪的进士眼前一花险些栽倒,好在一旁侍候的公公们经验老道,早就防备着上前一步拖住了,这才没出岔子。 众人朝着二位行过礼后纷纷散去,宋世阳和白博仁一出门就瞧见了白家的马车。两人回去后用了一顿膳食后回房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死沉,实在是今日心身俱疲太过,此刻放松下来便直接脱力了。 这一觉睡得犹如神游天外,被唤醒时竟恍如隔世一般,而后随白宗林进了宫,与其他进士一同候在大殿外。 原来自昨日他们交卷后便有十数位考官连夜阅卷,再商议排出二三甲来。最后将共同推举的三人试卷呈上,由皇上定夺前三甲,在今日早朝时亲自授予官位,此乃无上荣耀。 这一切结果如前世一般,宋世阳得了探花郎入翰林院,年纪轻轻可谓前途无量。白博仁也堪堪得了二甲进士,具体官职还要之后再定,但也已经正式踏入官场。 按照往年惯例,新科一甲头三名需得绕着京城打马游街,宋世阳出了宫门便被披红挂彩请上了马,面上瞧着还有一丝窘迫。 虽说不是自己儿子,但到底是亲外甥,这血脉相连白宗林也有荣与焉,且这等给家门长脸面的事情自然让人欢喜,便携了一家老小在门口等着。 新科状元打马游街乃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尤其是年轻俊俏的探花郎更是为人称道,待宋世阳回府时身上落了不少香包手帕,都是年轻姑娘们投的见面礼。 白悦妤这几日都阴沉着脸郁郁寡欢,是而赵姨娘特地将她拖来想着沾沾喜气。白悦妤本是极不耐烦的,可看到宋世阳后却是一怔,继而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 如果当初要娶自己的人是表哥多好?如果自己能嫁给表哥那可就是探花郎夫人了,她岂不是要羡煞京城万千女子了! 且不说宋世阳如今如何风光,便是那容貌更是比林盛不知要强上多少,否则当初自己也不会每日巴巴的送上门去嘘寒问暖。 只是当日她虽属意宋世阳,却又嫌弃他家世贫寒,到底未当真放在心上。可如今他却是前途无量,自己若真能嫁过去那就是一朝麻雀变凤凰了,怎是一个小小林家能够比的了得。 直到回了春华院,白悦妤的眼前仍是方才宋世阳意气风发俊逸非凡的模样,她到了如今心仍是“砰砰”直跳不由自己。 她突然一把抓住赵姨娘的手,潮红着脸道:“小娘,小娘你一定要帮帮我。” 赵姨娘被她抓的生疼,忙挣脱了手,白悦妤却又凑了过来急道:“小娘你一定要帮帮女儿,女儿一定要嫁给表哥!” 赵姨娘愣了愣,而后脸色渐渐凝重下来,白悦妤接着道:“小娘一定要帮妤儿达成心愿,只要我嫁给表哥,小娘就再也不必为后半生发愁了,这个家里也再没人敢瞧不起我们母女,我一定会过的比所有人都好。” 赵姨娘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宋世阳乃是最好的夫婿人选,更重要的是咱们近水楼台,比旁人更得先机。” 白悦妤闻言却又阴沉着脸道:“可是表哥素来对我无意,如今恐怕和白嫣然那个贱丫头已经有一腿了,这可怎么办?” 赵姨娘却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只要咱们时机把握得当,此事不是不可能。” 白悦妤一听她有办法,当即喜出望外,忽而又嫌恶的捂着肚子道:“那小娘你找办法让我把肚子里这个孽障给除了,否则早晚要露馅。” 赵姨娘面上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拍着她的手道:“你先别急,说不定此事就要靠他了。” 屋外的莲心俯在门缝上听得心惊胆战,回头张望见四下无人,忙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遮遮掩掩的往秋繁院去。待将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给白嫣然,她仍是心跳的厉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是说,她们准备将这孩子赖到表哥头上?” 莲心不住的点头,心有余悸道:“是奴婢亲耳听到的,赵姨娘说会找个合适的时机促成好事,之后就能将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说成是表少爷的,如此还能逼着表少爷不得不娶了大小姐,一石二鸟。” 白嫣然没想到即使重活一世,一切都已不同,白悦妤和赵姨娘还是动了这个邪念。既然如此,就休怪她无情了。 第十三章:姻缘天定 白嫣然忽而放松神色,向素心示意后上前扶起莲心道:“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一直为我探听春华院的消息,以后你就自由了。” 说着她接过素心手里的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正是莲心的身契,白嫣然当着莲心面将它扔进了火盆,顷刻间便化作灰烬。 而后又拿出一个钱袋子给她,道:“当日我答应过要让你回去尽孝,虽然如今姐姐嫁不成了,但我说话算数,你拿着这些银子回家去给你娘看病吧。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做。” 莲心被白悦妤折磨至今,没想到竟真有能平安回家的一日,当即激动的泪流满脸。 “任凭小姐吩咐,奴婢一定办成。” 白嫣然笑容轻快,道:“我要你去一趟俞城……” 春华院里赵姨娘和白悦妤打着宋世阳的算计,昭合院里白宗林也对齐氏说起自己先前的打算来,齐氏哪有不情愿的,连声道:“好,好,时阳是个好孩子,咱们又是亲上加亲,知根知底的再好不过。就是不知时阳心里是怎么想的?” 白宗林斜眼看她,道:“你当时阳这阵子为什么往昭合院跑的勤?” 齐氏下意识道:“这孩子向来重礼数……”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惊喜道:“你是说他对嫣然也有意思?” 白宗林无奈的摇头,他这夫人是个不解风情的实心眼,相比善解人意的赵氏常常让人感觉是在对牛弹琴。 “不然为何他十次来有八九回都能撞上嫣然?” 齐氏仍是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白宗林心想你自是看不出来,“想来是嫣然守着男女之防不愿私下相会,时阳才这般迂回。” 齐氏道:“嫣然是正经的嫡出小姐,贤良淑德,自然不会做出那等有辱门风的丑事。” 白宗林只当听不出她话里有话,接着道:“虽说如此,但也不能因为守着规矩生分了。明日是女儿节,街上定然热闹,等时阳散了值便让她带着嫣儿去逛逛灯会,年轻人多相处相处就好了。” 齐氏记在心上,次日让人唤了白嫣然一道用早膳,含糊说了此事。有了前世的经历,白嫣然怎会看不出来其中含义,推脱之词在喉间滚了半晌,终是默默应了。 那边席上白宗林也正和宋世阳说了此事,宋时阳忍着激荡之情郑重应了,一旁的白博仁憨憨道:“父亲,时阳初入翰林院想必事忙,还是由我陪着小妹去吧。” 白宗林暗暗瞪了一眼这个同夫人一般不解风情的木头儿子,宋时阳窘迫的红着脸道:“不忙不忙,既然舅父托付,时阳自当尽心竭力,不敢推脱。” 白博仁还欲再说什么,白宗林已经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只得把话咽了下去。他只是觉得时阳到底不如自己同嫣儿是亲兄妹,私下里走的近容易被人说闲话。 不同于宋时阳皇上亲赐入翰林院的风光,白博仁得了二甲进士出身,虽有白宗林在朝中活动,也只进了素来清闲清廉的礼部,正是在安王季凌云手下。 朝中六部,众所周知,礼部是个闲差,户部是个肥差,吏部工部是美差,兵部刑部乃是苦差。 安王季凌云掌管礼部,倒也与他的性子相符。在礼部当差除非遇上什么年节或科举、番邦之交,素日里当真是清闲,往往酉时一到就都各自散值了。 白博仁初来乍到与各位官僚不甚熟悉,散了值便自己孤身回去。到了门口方才看到家中马车,撞头却正好见季凌云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白博仁慌忙行礼,惶恐道:“下官参见王爷。” 季凌云亲自上前将人扶起,嘘寒问暖问了今日在礼部可还习惯等等,白博仁都一一慎言答了。客套话都说罢了,却仍不见季凌云让自己退下,白博仁只得开口道:“春寒料峭,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免得着了风寒。” 季凌云叹道:“许是府上车马出了岔子,本王还需再等等。” 白博仁闻言自然道:“王爷若是不嫌弃,还请屈就下官的车马,好让下官送王爷回府。” 季凌云笑容和善,道:“如此便劳烦白主事了。” 白博仁不想季凌云竟记得自己的官职,不由受宠若惊,更添了几分敬重。两人同乘,车厢狭窄,一路默默无言总是尴尬,季凌云主动开口道:“白主事急着回去,可是今夜佳人有约了?” 季凌云原就是这般性子,白博仁早先就听说过,此时却仍是有些窘迫。 “王爷说笑了,下官还未娶妻。” 季凌云心中笑道,此人果然是个迂腐性子,继而又不动声色的打听道:“白主事才是说笑了,这是闺阁女儿家的节日,家中若有未出阁的姐妹也可以陪同前去凑凑热闹。” 白博仁闹了笑话,更是囧的满脸通红,含糊道:“家中小妹有人陪同了,下官还是习惯在家待着清净。” 季凌云挑眉,得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再逗弄老实人,总算是安分到家。马车从王府掉头,白博仁长长松了口气,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父亲的打算了。平心而论,即便没有亲戚关系,以时阳的人品才华也是上上人选,他自然也是赞同的。 翰林院不比礼部,眼看着酉时已到却无人散值,宋时阳也不好最先离去。只得心不在焉的做着手里的事,好不容易熬到酉时末人走的差不多了,方才收拾东西回去。 回了白府收拾一番,宋时阳难得在衣装这些身外之物上花了心思,又特地装了些零碎银子在身上,防着待会儿给白嫣然买些喜欢的小物什。 白嫣然这头也是用了午膳就被齐氏拉着一件件的试衣服,若非时间紧怕是恨不得给她做一身簇新的穿上。好容易选定了衣裳,又在头饰上犯了难,一会儿觉得都好看,一会儿又哪个都不满意。 白嫣然闭上眼睛由着她折腾,心里却想着其他事情。赵姨娘是个手段不可小觑的,她既下定决心要破釜沉舟,想必很快就会有所动作,而莲心那厢一去一来还要花费些时间。看来这几日自己需得看好宋世阳这边,免得他被算计了。 宋时阳瞧见白嫣然时眼中满是惊艳,他一直知晓白嫣然生的貌美,可她素日打扮素净已是出水芙蓉之姿,今日这般盛装红妆更是光彩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齐氏欢欢喜喜把两人凑对送上马车,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老爷说的果然不错,瞧刚才时阳对着嫣儿看的眼睛都直了,看来此事是要成了。 然而两人之间却并非齐氏想的那般顺遂,自上了马车宋时阳便一直伺机搭话,奈何白嫣然却似是心不在焉,几次三番起了话头却无人应,只得歇了心思。 好容易到了集市,虽说已近暮色天色暗淡,街上却越发热闹起来。 年轻男女独自往来或结伴而行者比比皆是,街道旁的小摊贩们也叫买的起劲,琳琅满目的各色吃食和小玩意,引得不少姑娘家驻足不前。 宋时阳一直瞧着白嫣然的神色,却见她似是对这些都不甚感兴趣,只得作罢并肩徐徐而行。前方不知谁家童子跑的欢实,只是没瞧见险些撞见白嫣然怀里,幸而宋时阳眼疾手快将她护在怀里。 白嫣然身子一僵,宋时阳自觉唐突忙将她放开,慌忙解释道:“我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嫣然表妹还请勿怪。” 白嫣然挤出一个笑容来,淡淡道:“怎么会,嫣然还要多谢表哥。” 她只是因着今日熟悉的情景有些神思恍惚,就连方才淘气的小童竟也与前世一般无二,让她一时有些乱了心神。 宋时阳却只当她是女儿家的娇羞,鼓起勇气道:“我与表妹亲厚,以后表妹就唤我时阳罢。” 白嫣然默然片刻,点头道:“也好。” 宋时阳见她不觉唐突心下松了口气,又道:“那我可否也称表妹嫣然可好?” 白嫣然抬头,看进宋时阳那双满含情意的眼中。若是寻常怀春少女,大约都会如自己前世那般心中欢喜不已,能得这般才貌双全风翩翩公子倾心,是菩萨面前才能求来的好姻缘。 然而白嫣然虽已重活一世,如今仍是豆蔻年华,心却已然变了心境。每每看见宋时阳,前世种种就会如浮光掠影般从眼前掠过,让她心中思绪万千。 “……也好。” 两人随着人潮行至河边,才瞧见河中漂着不少河灯,河边也尽是叫卖各式河灯的小贩,不禁有些好奇。素心孩子心性,忍不住去向人请教,回来后便兴冲冲的拉着白嫣道:“原是这女儿节有摸灯结缘的说法,各人买了河灯写上名字放进河里,待一会儿去下流桥头随缘挑一盏河灯上来,便能借机与放灯人结识,促成一段姻缘。若是两人相互摸到对方的河灯,那就是天作之合了。” 白嫣然摇头笑道:“这怕是河灯小贩的主意罢了,哪里就是天作之合了。” 素心却执意道:“这一眼望去泱泱河灯少说也有千八百个,却偏偏让两人都恰好挑中,这不是老天爷的意思是什么?” 第十四章:天作之合 一旁的宋时阳也道:“既然来了不妨入乡随俗,我们也去放两盏河灯吧。” 既然宋世阳开口,白嫣然也不好再推拒,素心见状笑逐颜开的去给两人取了两盏河灯来,还附上从小摊贩处借来的笔墨,兴致勃勃的等两人题字。 白嫣然没这个心思,灯上只写了“嫣然”二字,转头见素心手里还提着个兔子灯笼,便笑道:“这个拿来我也帮你题了字,待会儿一道放进河里,说不定素心也能遇见个良人。” 前世白嫣然在大婚之日被算计,连累素心一起被卖进了花楼。这丫头年纪虽小性子也憨,却是个忠仆,舍了自己让白嫣然逃出去,最后竟被活活打死。今世白嫣然会好好护着这小丫头,到了年纪便给她寻个合适的婆家,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 素心被说的羞红了脸,讷讷任由白嫣然在她的灯上也给题了名字。却没想她去河里放了灯,回来时手里仍提着那个兔子灯笼,见白嫣然看过来挠了挠脸,一脸娇憨道:“奴婢年纪还小,还不想离开小姐,这河灯就提着手里玩个新鲜罢了。” 白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打趣道:“那你若是留成了老姑娘,将来可不许怨我。” 放了河灯三人又四处游玩,今夜这集上准时热闹,各路杂耍叫卖声不绝于耳,这一路逛着让人目不接暇。不过素心的一双眼睛可没空,她这一路上忙着伸长脖子盯着那两盏河灯,生怕被别人先抢了去。 今夜这般伶俐实则是得了齐氏的吩咐,一心想着为小姐促成这段好姻缘。 只是这路上人多,河里灯多,又大多都是河边那些小贩们相似的手艺,素心盯得眼花缭乱也只记住了大概的位置。因眼睛光顾着盯着河面了,不知不觉就落在了人后,一个不妨还与人兜头装在了一起。 “抱歉,姑娘你没事吧?” 素心吃痛的揉着额角抬头,见是个满身煞气的高大黑衣男子,一瞧便是个不好惹的,忙似个拨浪鼓般摇头道:“没事没事。” 说着从地上捡起兔子灯笼便一溜烟跑了,古方见状在身后唤道:“唉,姑娘你……” 话还未尽素心的身影已融入人群,他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另一只兔子灯笼,瞧着上面的“素心”二字有些发愣。 季凌云从旁的人群里走出来,瞧着古方手里自己特地给挑选的兔子灯笼不由心情愉悦,笑道:“怎么,觉得爷给你挑的这灯笼果然好看?” 古方冷冷瞟他一眼,淡淡道:“这不是我的,方才与人撞在一处弄混了。” 季凌云仔细去看,果然发现那灯上的字是个姑娘家的名字,不由兴味笑道:“看来你这木头也终于有姻缘了,这样你主子我也能放心了,不怕你将来独孤终老,无人送终。” 古方顿时就要将那手里的灯笼给扔了,季凌云忙道:“不可不可,前次你比剑输给我说好要答应我一件事,可不能半途而废言而无信。” 古方闻言顿时沉下脸,不忿道:“那是你使诈!” 季凌云笑得一脸得意,“兵不厌诈,输了就是输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呀。” 言罢转身就走,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古方无奈只得提着灯跟了上去,见季凌云神色悠然一双眼睛却四处张望,心中明了主子为何散了朝后突然要来这里。 “主子今夜是专程来放河灯的?” 季凌云脚步一顿,继而若无其事道:“你家主子我素来爱凑热闹,今日这般盛景怎能不来瞧瞧,错过可就要等明年了。” 古方点头,自顾自道:“看来白家小姐今日也会来了,怪不得主子遣了车马,反而搭乘白主事的马车回来,想来也是从他嘴里套的话。” 季凌云停步侧头瞧着古方,古方不动如山任他打量,仍是一派面无表情,心情却松快不少。 “今夜话这般多,看来是太清闲了,那便去河边瞧着,将白家小姐的河灯给我寻出来。” 宋世阳陪着白嫣然游了半条街,眼见着下游桥头已有不少人在捞河灯,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却又不好显得太过在意。好在素心一直心系此事,拉着白嫣然过去道:“小姐小姐,快摸灯吧,放心表少爷的河灯要被人摸走了。” 宋世阳闻言不禁赧然,偷眼去看,却见白嫣然神色如常,似是未听出素心方才言中之意,不禁心下黯然。 素心原是一直注意着两人的河灯,却不想方才一撞给跟丢了,这才急着过来,生怕有人坏了两人的姻缘一般。 “是这个吗?不是不是,还是那个……” 素心尤在纠结不已,前头一位容色清丽的女子已随手取来一盏河灯,转面一瞧,上头正是“宋世阳”的名字,不禁一愣。 一旁的丫头见状不禁拍手笑道:“这宋世阳可是今次的探花郎,如今更是翰林院学士。小姐竟能摸到他的河灯,看来小姐与宋学士有天定缘分。” 顾月瑶想起那日街上一睹马上探花郎的卓然风采,不禁也羞红了脸,嘴上却道:“许是同名之人罢了,你可别回去胡说。” 那丫头却已经忙着四下张望,嘴里笑道:“小姐先别急,奴婢瞧瞧宋学士在哪里,将人找来一问便知。” 不远处的宋世阳见白嫣然已经随手取了一盏河灯,也不好再犹豫不决,挑了一盏与白嫣然方才一样的河灯取了上来,拿到手里果然不是白嫣然的名字,不禁有些失落。 他随手将那河灯放在一旁,去看白嫣然取上来的那盏,见上面龙飞凤舞题着“凌云”二字。 白嫣然初瞧见时心头一震,前世她同宋世阳今夜来时白悦妤也跟了来,一路上缠着宋世阳说笑,气的自己不慎扭了脚,几人早些便打道回府了,自然也没能放河灯,更没有摸来河灯。 今生阴差阳错,竟摸到了他的灯。 望着灯上那熟悉的字,即便他有心遮掩没有写全名,但白嫣然前世在他身边三年,不知多少日夜俯在桌旁看他写字作画,自然能一眼认出他的字来,不想今夜他竟也来了。 “嫣然,怎么了?” 宋世阳见她半晌发忡不语,关切问道,白嫣然垂眸道:“无事,只是出来久了有些累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白嫣然这般说宋世阳自然无不应允,三人离开人群往回走,恰好被顾月瑶的丫头看见,立刻转头指给她看,欣喜道:“小姐你看,果然是宋学士,咱们这就拿着灯过去吧。” 顾月瑶原本也是一脸惊喜,转而却拉住丫头神色黯然道:“算了,宋学士身边已经有人,想来不便上前搅扰。” 丫头细看,却道:“那不是白家小姐吗?听说宋学士的母亲就是出自白家,算来两人该是表亲,许是一同结伴游玩也不一定。” 顾月瑶却摇头不语,相隔不远,她看得出宋世阳眼中的情意,他眼中只看得见身旁的女子,自己又何必凑过去讨人嫌呢。 她目光一转,突然看见方才宋世阳离开那处地上孤零零放着一盏河灯,瞧着有些眼熟。顾月瑶拨开人群走过去,将那被人遗弃的河灯拾起来,果然看见上面熟悉的名字。 顾月瑶 白嫣然三人坐上马车准备回府,素心有些意犹未尽,挑着窗帘往外头看,一眼望见方才撞到的那个黑衣男子竟下了水在河中张望,不知是不是也在找谁的河灯。 这般想着她又可惜自己的兔子灯笼方才撞在了地上,也不知有没有弄脏,她拿出帕子仔细擦拭,忽而惊诧的瞪圆了眼睛。 这灯上写的名字怎么突然变了,这“古方”是谁? 桥头的古方突然打了个喷嚏,如今虽已冰雪消融,但夜里河水仍是冷的刺骨。古方虽有内力护体,时间久了也还是会觉得冷,只是寻了这许久还是没看见白家小姐的河灯,主子怕是不会罢休。 古方叹了口气,幽幽望了一眼桥头的季凌云,又是长叹一声。季凌云撇了撇嘴,觉得这木头如今是越发油滑了,竟也会使苦肉计了。 “行了,上来吧,你若着了风寒还要浪费二两药钱,总归是不划算。” 才说罢垂手间袖中的一方粉色帕子却掉了出来,轻飘飘的落下河去,正好盖住游过的一盏河灯。季凌云身子一跃,已如梁上飞燕一般轻巧的将帕子连带河灯都取了上来。 他将帕子收进怀里,突然一顿,将那河灯上题的字凑近,“嫣然”二字印入眼中。 古方上来后就见自家主子笑得像是捡了个金元宝,竟还拍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道:“辛苦你了,回去记得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可别着了风寒。” 说罢就志得意满的提着灯往回走,古方跟上来奇道:“主子莫非当真捡了个金元宝?” 季凌云扬扬手里的河灯,笑道:“这可是多少金元宝都买不来的。” 古方反应过来,惊奇过后不禁嘟囔:“这白家小姐真该去庙里拜拜,怎么就被主子给瞧上了。” 第十五章:白家大乱 季凌云的那盏河灯被白嫣然提了一路,终究是没舍得扔掉。 前世在他身边做猫三年,看尽他藏在桀骜不羁下的运筹帷幄,看尽他一世春风得意的潇洒风流,白嫣然早已断了念头。即使重生归来,心中也不再存在妄念。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边月,她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小小星子,终究不是一路人。 大约是被勾起了愁绪,这一夜辗转反侧的梦里尽是前世旧事,想起她总是借着猫宠的身份与他亲密,且以此沾沾自喜庆幸自己能够变作一只猫。然而如画的到来却让她彻底清醒过来,让她明白自己再得意再得宠也不过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猫宠。 这一夜睡得不安稳,早起便晚了些。记起昨日走时母亲齐氏的谆谆教导,到了这会儿她想必都等急了,白嫣然秋装妥当便去了昭合院。 却不想一进去竟撞见了赵姨娘,虽说妾氏本该每日来给夫人请安,但白家因着白宗林的偏宠从来就没这规矩。今日赵姨娘竟主动来伏低做小,怕是不怀好意。 赵姨娘一见白嫣然,眼中划过一抹冷色,脸上却笑得恭迎。 “说起来二小姐如今快十七岁了,也到了该说人家的年岁。听说这娘娘庙的姻缘求的最准,不如姐姐带着二小姐也去拜一拜娘娘,替二小姐求个好姻缘。” 齐氏闻言明显意动,白嫣然随机领悟,问道:“莫非姨娘要带姐姐去娘娘庙求姻缘吗?” 赵姨娘叹道:“虽说这求姻缘需得自己去拜才显的诚心,但妤儿如今还念着与那薄命人从前情分,不肯去,只得我代为前去了。这两日正是娘娘的仙诞,此时去求定是最灵验的,错过这两日可就要等到明年了。” 齐氏闻言终于拍板,道:“既然如此,那嫣儿你回去收拾收拾也同为娘一道去娘娘庙拜拜吧,总归是没坏处的。” 赵姨娘在一旁笑道:“是啊,是要收拾收拾。娘娘庙可不近,这一来一回今日怕是不成了,咱们要在庙里过一夜,不过如此方能显出诚心来。” 白嫣然乖顺的点头应下,心下却有了别的计算。回了春华院她目光便冷了下来,对素心道:“看来她们是准备今夜动手了。” 素心冷哼一声,“我就知道这个赵姨娘没那么好心,瞧着是替小姐打算,实则是想支开咱们好动手。不过小姐放心,泰阳院那边一直派人盯着呢,有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咱们。” 白嫣然点头,又喃喃道:“算起来最迟明日王氏也该到了,这出好戏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赵姨娘眼见着齐氏点了头,自觉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忙又去春华院安排。 “妤儿放心,小娘已经说动夫人带着嫣然那个丫头一道去娘娘庙,今晚是回不来的,你可要好好把握时机。 一切都安排妥当,晚膳时泰阳院的一个小厮会给宋世阳下药,等入了夜再把人给扶过来。你可记得睡前嘴里含两口酒,如此等明日才能推脱说是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白悦妤兴奋的点头,眼中迸发出癫狂之色来。 “爹爹和那个母夜叉还一心想便宜了白嫣然那个贱人,凭她也配妄想表哥!” 赵姨娘安抚她道:“是是是,我的妤儿才貌出众不知比那个嫡出的要强多少倍,最好的自然该是你的。” 赵姨娘心里打着算盘,早早上了马车等着出发,等了片刻见齐氏上来后车就走了,忙问:“等一下,二小姐还没上来马车怎么就走了?” 齐氏不想她这般惦记着自己女儿,不禁也有些诧异,答道:“真是不巧,嫣儿月事来了,可禁不起这长途跋涉的,我便让她在家里歇着,我替她去求就是了。” 赵姨娘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忙道:“可这求姻缘还得自己拜过才好,这娘娘庙在山脚下,一路坐着马车也累不着几步,还是让二小姐亲自去吧。” 齐氏还没开口,一旁的孙妈妈便抢着道:“既然你一个小小妾氏都能替女儿去求,我们夫人自然能求的比你更好。” 齐氏也不耐烦道:“我都说了嫣儿身子不适,啰啰嗦嗦没准坏了诚心。” 事发突然,赵姨娘不免有些提心吊胆,但转念一想白嫣然不过是个和她娘一样好哄的蠢丫头,妤儿又素来机灵,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这才放下心来。 赵姨娘虽说被周氏算计的手头拮据,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变卖一两件首饰便是寻常人家不敢想的数目,她便以此收买了一个泰阳院的小厮。 计划的还算周详,毕竟身边侍候的人往饭食里下药是轻而易举之事。宋世阳自然也不会有所提防,用过晚膳片刻后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好不容易宽衣解带躺在床上后就直接不省人事了。 到了三更天,等院子里其他人都睡下了,那小厮又翻起来去把昏睡过去的宋世阳拖着往春华院去,只是他刚走半路就被人给撞破了。 是厨房的李婶子起夜出来就看见一双黑影,吓得差点没晕过去,一嗓子惊醒了合府上下。那小厮拖着宋世阳一个大男人本就走的吃力,一时跑不脱就被人给围住了,捆绑了去送到了白宗林面前。 白宗林一听府上小厮竟然绑了宋世阳,吓得差点魂都没了,还当自家混进来个马匪,惊的当即就要送官。那小厮本就是个收了钱办事的,一听要送官可不敢再瞒了,忙把事情原委给吐了个干净。 白宗林简直不敢置信,一向柔弱不能自理的赵氏竟然能如此胆大包天,竟能想出这等强买强卖的美人局来,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白嫣然和白博仁对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等着父亲拿主意。 那小厮还在底下哭天抢地,说自己实在是穷的凑不齐聘礼娶不上媳妇才一时鬼迷心窍收了赵姨娘的钱。白宗林听得头一抽一抽的疼,最终只得威逼利诱了一番后把人打发走了。 打发了小厮,这头请来的孙大夫也到了,好在宋世阳只是被下了蒙汉药,孙被大夫用针灸扎了一针人就醒了。 宋世阳一醒来见众人都围着自己惊了一跳,白宗林实在没脸开口,白博仁也是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白嫣然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宋世阳听罢也是脸色发白,他心中只有嫣然表妹,对悦妤表妹从未有过心思,却不想险些遭了她的算计,脸色自然不好看。 “舅舅明鉴,时阳心中只有……” 说着他看向白嫣然,却见她若无其事的垂眸不语,让他失落的收回目光,接着道:“总之时阳对悦妤表妹绝无男女私情,也绝不会娶她为妻,还请舅舅做主。” 白宗林尴尬道:“这个自然,你放心,舅舅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此事可大可小,好在宋世阳是自己人,此等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自然不欲人知。好在白家与孙大夫家中算是世交,彼此也都放心的下,经白宗林提点之后自然懂得装聋作哑。 此时已是夜半,再把人送回去天都亮了,白嫣然便让人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安置孙大夫住下了。眼看着小女儿这般懂事,白宗林却又想起那个不省事的大女儿来,一脸风雨欲来之势去了春华院。 春华院里,白悦妤已经等的望眼欲穿,好不容易听见动静,忙去开门接应。却不想打开门见到的却是脸色阴沉的白宗林,顿时心头一凉,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白宗林竟是连门也不愿进了,父女两人隔门相望,白宗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问道:“此事是谁的主意?” 白悦妤深知事情败露,见爹爹脸色也知他不会轻易揭过了,事到如今能救自己的只有小娘,于是一狠心道:“是我,是我自己想的办法,小娘劝不过我,因我以死相逼才答应替我周全。我知道爹爹如今肯定……” 她的话还未尽,就被白宗林的一巴掌打的跌坐在地上,耳边是冷冷的斥责声:“既然你这般不知悔改,明日我就把你送去乡下庄子里去,我白宗林从今往后再没你这个女儿。” 说罢转身出了院子,吩咐家丁看好人,绝不准让她跑了。白悦妤这才慌了,她原以为爹爹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过是打骂一顿接着禁足,只要拖到小娘回来定能救她。却不想爹爹竟这般绝情,她心里又恨又怕。 家里出了这种事,白宗林这一夜就跟烙饼似的煎熬着,好不容易挨到鸡鸣时分才堪堪合眼,睡了没半个时辰就又起来上朝了。还特地等着宋世阳的马车走了才出来,实在是一时无颜面对这个外甥了。 昏昏沉沉上了个早朝,连朝堂上众人议论纷纷的是什么都没听清,好不容易头重脚轻的回了家,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又出事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 白宗林现在一听这“不好了”三个字就头疼,不禁拍桌吼道:“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简直不成体统。” 小厮定了定神,却也不知该如何明说,只得含糊道:“林家来人了,说是要找大小姐,正在前厅里闹呢,老爷你快去看看吧。” 第十六章:峰回路转 白宗林又气又疑,冷声道:“林家还敢来闹,要不是他们那个短命鬼儿子,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白宗林说着就往前厅去,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王氏尖锐的哭喊声:“都怪那个丧门星,还没嫁过来就克死了我的盛儿,现在还想让我们林家断子孙路,没门!” 白宗林听得莫名,沉着脸踏进花厅,嘴里也不客气道:“林夫人还请慎言,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王氏叉腰喊道:“我说错了吗!当初就是那个小贱人勾引我家盛儿想进林家的门,要不是看在你这个岳父的份上我怎么会让一个庶女当林家的少夫人。结果大婚前夜我家盛儿就莫名其妙的去了,这不是她克死的是什么!” 一旁的林老爷也帮腔道:“就是!就是你女儿克死了我儿子,现在还想让我孙子也没了。我告诉你,她肚子里那是我们林家的香火,要是我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们拼了!” 王氏还在那里哭天喊地,白宗林却只觉头“嗡”的一声,四周的声音就都飘远了。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白嫣然在一旁唤他,白宗林才猛地清醒过来,对着白嫣然道:“她们刚才、刚才说什么?” 白嫣然垂眸,掩住眼中的冷意,温声道:“父亲先别急,也不能只听她们胡说八道的一面之词。正好孙大夫就在府里,只消让他给姐姐诊个脉一切就分明了,也好堵住她们的嘴。” 白宗林一阵神思恍惚,竟犹豫了片刻后才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厢闹翻了天,那厢的春华院里却是丝毫不知情。外面围的铁桶似的水泄不通,林家带人来闹的消息自然传不到白悦妤耳中。 等白嫣然带着几个老妈妈去时,白悦妤还当是赵姨娘回来了,来不及穿鞋便赤脚奔了出来。等她看清是白嫣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如今计划败露,她想嫁给表哥是没有指望了,如此一来必定是要便宜白嫣然了,所以白悦妤此刻见到白嫣然当真是恨得牙痒痒。 “你来干什么?如果是来看我的笑话,那你就得意的太早了。你且等着瞧吧,我绝不会输给你。” 白嫣然看着形容狼狈的白悦妤,目光冰冷的好似含着利刃,竟让白悦妤无端打了个寒颤。仿佛心领神会一般,她几乎是片刻间就想通了昨夜的计划错漏出在了哪里。 “是你!昨夜一定是你从中作梗,否则事情不会败露。” 白嫣然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平静的说:“姐姐先别忙着想昨夜的事了,如今林家可都找上门来了,说姐姐肚子里有她们林家的香火。正巧孙大夫就在府上,为了证明清白姐姐快随我去诊脉吧。” 白悦妤闻言脸色瞬时苍白如纸,仓皇摇头嚷道:“我不要诊脉,我不要看大夫,我不要诊脉……你们都别过来!” 她边说边退,最后干脆尖叫一声跑进了房间,插上房门躲了起来。白嫣然的目光冷若寒霜,对守在门口的家丁喝道:“老爷的命令你们听不见吗?还不快去将大小姐请出来。” 一个胆大的家丁上前两脚踹开了房门,白嫣然带来的老妈妈们都是昭合院的,齐氏手底下的人自然没有惯着白悦妤的份,几个老妈妈进去没两下就把白悦妤揪了出来。 白悦妤又喊又叫简直如同疯魔了一样,但春华院里的下人个个都低着头,竟无一人出来护主。 从前白悦妤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春华院里的下人们都是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尤其是这段时间她被禁足,更是想着法拿下人们撒气,稍不顺眼就要动辄打骂。 尤其是莲心,她从前可是白悦妤身边的心腹,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底下人自然都寒了心,谁还会给她卖命。 将白悦妤“请”到了昭合院,孙大夫已经在候着了。 白宗林目光如炬的看着白悦妤,白悦妤没见着赵姨娘,又见白宗林这般神色立刻老实下来。但眼见着孙大夫过来仍是挣了挣,但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挣的过几个常年干粗活的老妈妈。 孙大夫上来搭着手腕略一诊脉,随即吃了一惊,又仔细诊了诊脉,终是对着白宗林点了点头。 白宗林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他素来自诩书香世家,文人雅士,却不想竟教出这样一个女儿来,简直是家门不幸。待渐渐回过神来,怒不可遏的白宗林过去对着白悦妤就是一个巴掌。 白悦妤自知事情已经暴露,如今赵姨娘不在没人撑腰,只得捂着脸低声啜泣。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又惹得白宗林不高兴。 白宗林在房中来回踱步,一时也没了主意。 此事若林家不知,自家怎么处理都好说,可如今林家已经知道还找上门来了,无论白悦妤交不交出去,此事必定是捂不住了,白家的脸面当真是要被扔下地上让人踩了。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舍不得你这个好女儿吗?” 是周氏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白宗林上前欲扶却被周氏躲开了,他僵在原地神色尴尬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周氏坐在主位上,冷哼一声道:“白家都快翻了天,我怎么还能坐的住。” 见白宗林垂头丧气的模样,她又缓了语气道:“儿呀,不是为娘说你,此事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从知道这丫头做出那等有辱门风之事时,你就该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自生自灭,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糟心事了。你呀,就是心太软,太容易被人拿捏。” 白宗林自觉惭愧,垂首诺诺道:“是,母亲教训的是,可事到如今……” 周氏打断他的话道:“事到如今,喜宴已经摆过了,她肚子里又怀着林家的种,这丫头就已经是林家的人了,自然是让她跟着回夫家去。生了孩子守一辈子寡,这就是她的命!” 白悦妤闻言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着膝行过去抱住白宗林的腿哭道:“爹爹,我不要嫁过去,我不要守一辈子寡,爹爹你救救我,救救女儿……” 到底是曾经疼爱有加的女儿,白宗林一时不忍心,不觉看向周氏。周氏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里闪着寒光。 “不是我们要把你往火坑里推,是你自己一步步往火坑里跳。怎么说你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即便是个庶出,也原该风风光光嫁出去,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是你自己贪心不足,不知羞耻,还连累白家门楣,你还有什么脸面哭!” 周氏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咣咣”作响,白宗林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他明白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更不是心软的时候。 他略一闭眼,沉声道:“是儿不孝,没教好女儿败坏了家门,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周氏点头,而后冲几个老妈妈道:“既然如此,就把大小姐带到前厅交给林家人吧,赶快把人打发走。” 白悦妤脸色煞白,死死抱着白宗林的腿喊着:“不要,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两个老妈妈过来一左一右抓着白悦妤的胳膊把她往外拖,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从娘娘庙回来的赵姨娘和齐氏。白悦妤立刻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挣脱后扑进了赵姨娘怀里。 “小娘,小娘你救救我,祖母和爹爹要把我送到林家守一辈子寡,你快救救我。” 赵姨娘一进家门听说林家来人就觉得不妙,此刻再看见孙大夫便猜到白悦妤有身孕之事已经暴露了,心中也是一阵慌乱,立刻死死将白悦妤护在怀里,冲着白宗林道:“老爷,老爷你不能对我们的女儿,妤儿是年纪小受人蒙骗才铸下大错,你不能这么对她。” 齐氏一回来就见到家里这般阵势,当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站到了女儿身边。却见白嫣然蹙眉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嫣然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想什么。明明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顺利,她却总觉得心中不安,似乎自己还遗漏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 一见赵姨娘,白宗林方才坚定的神色又动摇起来。周氏则气的将手里的拐杖都扔了,失态吼道:“你给我闭嘴,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如此恬不知耻简直同你当年一模一样。来人,把这丫头给我带走,还有姨娘赵氏也打发到庄子里去!” 齐氏惊得差点跳起来,她盼了这么多年将赵氏打发走,没想到今儿竟是老太太开了这个口,一时心跳如鼓,惊喜交加。 白宗林还来不及开口,赵氏已经气急攻心身子一软昏了过去。这次可不是装的了,白宗林急得忙让孙大夫过去看看,哪知孙大夫的手一搭在脉上就是一惊,片刻后皱着眉头对白宗林道:“恭喜老爷,这位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白嫣然心头一沉,终于明白自己先前的不安了。 第十七章:死灰复燃 第十八章:共嫁一夫 第十九章:怒回娘家 第二十章:英雄救美 坑不算深,大约是猎人设下的狩猎坑,不过一人多高。但四壁广滑,想要靠一人之力徒手爬上去是绝不可能的,尤其白嫣然还雪上加霜的崴了脚,除了等人来救之外别无他法。 好在她跑的已经够远了,想必方才之人应该不会追来了,如今只要等着齐家表哥们带人寻来了。 冷静下来,好奇心不由泛滥,白嫣然回想着方才那锦衣男子的背影,无端觉得有些眼熟,竟有些像是…… “季凌云!” 季凌云在上首笑吟吟的看着一身狼狈的白嫣然,悠然道:“本王与白小姐不过一面之缘,不想就这般熟稔了,见了本王竟直呼名讳。” 白嫣然从善如流的改口道:“臣女参见王爷,方才只是一时情急犯了忌讳,还请王爷海涵。” 季凌云挑眉道:“一时情急就直呼名讳,想来白小姐素日私下里也是这般对本王直呼其名的,莫非是因为……心中仰慕本王?” 白嫣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虽然素来知道这人对脸皮这等身外之物看的单薄,但还是低估了他,竟连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王爷多虑了,臣女实在是无心之举。且臣女觉得眼下这个情形,王爷不是应该先施以援手再遑论其他吗?” 季凌云合上扇面,一敲掌心笑道:“白小姐说的是,本王最喜欢英雄救美。不过方才白小姐似乎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本王还在考虑,如今是该英雄救美还是杀人灭口?” 白嫣然咽了口口水,强颜欢笑道:“王爷说笑了,臣女是为了捡纸鸢才误入林中迷路,从未看到过什么,王爷莫非是认错人了?” 季凌云下巴抵在扇子上,面上笑意却未达眼中,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白嫣然看。 “本王可不喜欢说谎的女子,仰慕本王,或者看到了什么,白小姐总要承认一个吧?” 前世做猫三年,看惯了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原以为已经对这人甚为了解。不想重生后再见,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无耻还是了解的不够深。 脸面重要还是小命重要?白嫣然一咬牙,娇羞道:“其实、其实臣女的确一直暗中……仰慕王爷。” 季凌云眨了眨眼,方才周身凌厉气势徒然间散去,一双桃花眼中也盛满了笑意,看的白嫣然不由一阵心悸。 “既然如此,本王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说着他便朝白嫣然伸出了手,白嫣然刚松了口气准备将手交过去,就听他又道:“既然如此,本王便给你一个以身相许的机会,如何?” 白嫣然的手僵在半空中,而后慢慢的、慢慢的收了回来。季凌云危险的眯眼看她,白嫣然收了笑意,一脸正经严肃。 “臣女方才又想了想,已知与王爷云泥之别,合该早日断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所以王爷还是不必救我了,反正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寻我的,王爷还请以便。” 季凌云叹道:“你这人,就是想的太多了。本王既然决定要救你,那便一定会做到,不知你是准备让本王拉你上来,还是想让本王下去一道陪你?” 救人还能这般强买强卖的? 白嫣然无奈蹙眉,道:“王爷,臣女觉得你这般不大好。” 季凌云点头赞同,道:“本王最爱做些不太好之事,所以你是想要本王下去一道陪你?” 眼看着季凌云当真做出要下来的架势,白嫣然忙把手伸了出去,嘴里急道:“我要出去,要出去。” 冷不防季凌云伸手一拉,白嫣然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就站在了地面上。只是欣喜之余却忘了自己还崴了脚,刚一走动下一刻身子就倒了下去,正正好将面前的季凌云压了个结结实实。 白嫣然的鼻尖恰好撞在他的下巴上,立时疼得泪眼模糊,头顶还传来男人调侃的声音。 “白小姐嘴上说着断了念头,如今却有主动投怀送抱,这般盛情本王怎能辜负,不如我们就……” 白嫣然吓得忙连滚带爬的起来,揉着鼻子看着季凌云甚是可惜的悠悠起身,不疾不徐的整理着衣装。待他看过来,白嫣然忙垂首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臣女多谢王爷今日救命之恩,只是外头家人们想必已经等急了,臣女需得速速回去,就先告退了。” 季凌云看着她这副如避洪水猛兽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微敛,道:“本王倒是想知道,你崴了脚,要如何速速回去?” 白嫣然咬牙走了两步,忍着疼得煞白的脸色,强撑着笑意道:“只是有些扭伤,如今似乎已经好多了,就不劳王爷挂心了。” 她说罢转身就走,听得身后亦响起脚步声,心中猜测季凌云这般心高气傲之人,应当是被自己气走了。却突然被人拦腰抱进了怀里,白嫣然惊的下意识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随即又反应过来不知所措的松开手。 “你、王爷还请放臣女下来,臣女可以自己走。” 季凌云道:“可本王非要抱着你走。” 白嫣然咬牙切齿道:“可若是被人瞧见,于王爷而言不过是添了一桩凤流逸事,于臣女而言却是灭顶之灾,还请王爷顾虑小女名声三思后行。” 季凌云垂眸看了她一眼,神色也冷了下来,手上却是一分不松。 “既然如此,你就将头埋起来藏好了,千万别被人看见。” 白嫣然被他的无赖镇住了,待反应过来不禁气狠了,低头攀上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原以为如此一来季凌云吃痛之下肯定得放手,却不料他吭都没吭一声,竟似无所觉一般只顾抱着她往前走。 白嫣然咬了半晌没见动静,这肩膀硬帮帮的还硌的她牙疼,只得无趣的松了口。 “到了。” 季凌云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不待白嫣然反应过来就将她放了下来。白嫣然刚要开口询问,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寻她的声音,忙转身激动的回应。 很快便见到齐书恒带着几个小厮奔了过来,见到她后皆是松了口气。白嫣然也是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果然未见到季凌云的身影,否则齐书恒等人不会不先行礼。 “嫣然,你没事吧?” 白嫣然摇头道:“我没事,不过是刚才在林间迷了路,不慎跌了一跤扭伤了脚。” 齐书恒闻言立刻露出后背蹲下道:“那我背你回去,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白嫣然抬头见果真天色已晚,便小心翼翼的爬到了齐书恒的背上,一盏茶的功夫就除了森林。林子外头齐思敏已经急哭了,见到白嫣然立刻围了上去。 几人上了马车回府,车上齐思敏一个劲的道歉,白嫣然倒哄了她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脚踝处仍针扎似的疼着,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心乱如麻的想着方才之事。 此事回去后众人并未告诉家中长辈平添波折,只道是白嫣然放纸鸢时不慎崴了脚。请了大夫来看后开了方子热敷,至第二日就基本无碍了。 只是白嫣然的心却似被廖拨的春水,久久不能平静。 齐氏与白嫣然在齐家过的快活,白家府上日子却难过。 那日白宗林得知齐氏竟直接带着白嫣然回了娘家,自觉颜面无光,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甚至连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然而赵姨娘虽听着解气,心中却知这是绝不可能的。 白宗林是个一切以家族为重的刻板性子,与齐家的姻亲对白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他绝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休妻,此刻也不过都是气话罢了。 如此过了这些时日,要看齐家一点消息都没有,白宗林知道齐氏这次是铁了心要跟自己闹,怒火中烧之余也有几分心虚。 他就是知道齐氏对白嫣然这桩婚事的看重,方才想着先从女儿这厢下手,却不料女儿也是同齐氏一样的性子。如今成了这般情形,也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白宗林的为难白嫣然自然不会理会,她此次来齐家一来是为了表决心,二来也是为了齐思敏。 前世齐家之所以会被拖下来夺位之争的浑水,原因就是齐家嫡女齐思敏同建王的丑事被人当众撞破,齐家不得不将女儿嫁入建王府,因此被迫和建王绑在了一条船上。 如今白嫣然同齐思敏熟稔,实在不觉得以她的性子会做出与建王私通之事来。先前候府一试,白嫣然看出建王果然是有意接近齐思敏,想以此为踏板收买齐家,那么想来上辈子被人撞破之事也是他的手笔。 只是白嫣然还是想不明白,既然齐思敏并非出于自愿,前世建王又是如何设计了她的? 大约是想的入神了,白嫣然不知不觉竟走岔了路,无意间走到后花园的西边去了。如今处处春意盎然,唯独这处因地处偏僻已经被荒废多年,瞧着仍是荒凉。 白嫣然回过神来刚准备折回去,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苦苦央求道:“求求你们了,我已经全部按你们说的做了。当日赏春宴时通知殿下赶了过去,平日里也将小姐的消息都递出去,我一个丫头也只能做这些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放了我哥哥?” 第二十一章:替父纳妾 直到回到房中,白嫣然仍感觉心砰砰跳个不停。素心见她脸色实在难看,也是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被白嫣然一把握住手腕。 “素心,那日赏春宴上,我和思敏表姐离开后水月也走了吗?” 素心不防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思量片刻才道:“是啊,那天你和表小姐离开一会儿后水月担心你们就去寻了,结果不慎迷了路,后来你们回来后她才找了回来。” 白嫣然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脸色渐渐缓了过来。怪不得之前一直想不通,原来竟是思敏身边有个细作,里应外合才害了表姐。 既已知道,白嫣然片刻都不敢耽搁,当即悄悄去了外祖父母院中。两个老人家睡得早,这会儿已经准备躺下了,听闻白嫣然来访,都是不解,还是将人叫了进来。 待白嫣然将方才所闻所见道来,两人皆是神色凝重,白嫣然又道:“上次候府赏春宴上,我与思敏表姐在后园撞见建王殿下,他便执意玖缠要坏表姐清誉。幸而撞见太子殿下和安王殿下解围,不想那次并非巧合,而是他筹谋已久,竟早就买通了表姐身边的丫头,实非君子所为。” 外祖父齐昌平年轻时征战沙场,一身锐气未消,听得宝贝孙女竟被人这般算计,当即怒目圆瞪一拍桌子道:“好个建王殿下,竟把主意打到思敏头上,看我现在就去皇上那里告他一状。” 外祖母许氏斜他一眼,冷哼道:“你去皇上那里告状,可有什么证据?你还能拿咱们府里的丫头去指正一个皇子!” 白嫣然也道:“外祖母说的是,建王不惜使出如此下作手段无非是觊觎齐家的兵权,想借姻亲将齐家收入麾下,此事万不可闹到圣上面前,否则不好收场。” 她的话落房中一阵寂静,片刻后许氏才叹道:“我常担心你娘的性子在婆家要吃亏,不想却生下个心思灵珑的女儿来。” 她慈爱的拍着白嫣然的手背,笑道:“你一个女儿家竟能这般见微知著,若是生做个男儿身该是个何等人才。可惜了,若你表姐能有你三分心思,我和你舅母也不必整日替她操心了。” 齐昌平也道:“此事我和你祖母既已知道了,今后自会加倍小心,你不必再担心此事。此次嫣儿做得好,以后再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同外祖父母来说。记住,你也是我们齐家的孩子。” 在白家无论是祖母周氏或父亲那里她都未感受过这样的亲情,一时不禁红了眼眶,心中更加坚定要改变齐家前世的命运。 大约是心里头踏实了,这一夜白嫣然睡得格外香甜。一觉醒来已睡过了时辰,素心见她醒来在一旁兴奋的忙道:“小姐你可算醒了,今儿一早老爷就来了,这会儿正在前厅同齐家老爷喝茶呢。” 白嫣然哑然,依那日白宗林怒气冲冲的样子,自己又和娘亲回了娘家,他该是怒发冲冠恨不得休妻弃女,怎么这才几日就低着头来接人了? 白嫣然料的不错,若是按白宗林的心思,除非齐氏自己灰头土脸的回来认错,否则她就领着女儿住在娘家算了,没了这母女两他反而觉得更自在。 但奈何他头上还有个母亲周氏,周氏到底多活了些年头,家宅中事看的更长远。白家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当年能给儿子攀上齐家这门婚事靠的还是白老爷子和齐家老爷的交情。 后来白老爷子早逝,周氏一个破落户出来的主母也挡不了事,白家全靠着这个亲家拉拔。尤其这几年齐家兵权更盛,白宗林有个这样的岳家才被人高看一眼,倒教他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是而即便周氏对这个儿媳也是诸多不满,但此次儿媳既铁了心,也只能让儿子去伏低做小先将人哄回来。且她到底也是白家唯一的孙子的生母,也要为白博仁多考量几分。 所以白宗林是被母亲逼着来的,但好在齐家人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先前虽然为妹妹和外甥愤愤不平,但到底人家是一家人,既然如今人来了也算是服了软,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姑爷。 白宗林难得来齐家门上一趟,不管是因着什么,总归是女婿上门,齐家自然要好歹招呼一顿午膳再让走。 瞧着其他人忙活,白嫣然却并未去前厅见父亲,而是去了外祖母许氏的房中。知道女儿用了午膳就要回去了,这会儿母女两人正在说话,白嫣然进去的时候两人都红着眼角。 齐氏见女儿来了忙笑道:“嫣儿快过来,再让外祖母看看,午后咱们就要回去了。” 许氏也道:“外祖母知你平日里不好来常住,但有空就常来和你思敏表姐玩,也能顺道来给我这个老婆子问个安。” 白嫣然自然笑着应了,她犹豫片刻,突然跪了下来,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嫣儿,你这是做什么行此大礼?” 白嫣然正色道:“孙女斗胆,想同外祖母要两个人。” 许氏道:“要人就要人,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白嫣然却面朝齐氏磕了两个头,而后抬头道:“不孝女愧对母亲,所以不敢起来。” 齐氏急道:“你这孩子是不是魇着了,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倒是许氏看出些门道来,问道:“嫣儿,你且说说你要的是什么人?” 白嫣然沉声道:“孙女想问外祖母讨两个良家女子,带回去给爹爹做妾室。”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就连素心也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齐氏愣了片刻,惊疑不定的看着女儿半晌说不出话来。见母亲如此,白嫣然心里也不好受,附身叩首不再起来。 许久,许氏突然长叹一声,看着女儿齐氏摇头叹道:“你这个母亲做的好生糊涂,竟还要女儿来替你料理后宅之事。” 她起身上前亲自扶起白嫣然,握着她的手道:“苦了我的嫣儿,生在那样的家里,摊上个这样的父母,年纪轻轻就要思量许多,这会儿祖母倒是希望你能同思敏一样是个没心没肺的了。” 白嫣然知道许氏这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一时不知怎的竟委屈的落下泪来,诺诺唤道:“祖母……” 齐氏却还没反应过来,气的许氏指着她的额头骂道:“枉你执掌府中中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你府中祸事皆是由家中姨娘惹出来的吗?你看不住自家官人,管不住底下妾室,只能由着那不省事的姨娘闹腾。 嫣儿的意思是往你官人身边塞两个妾室,这样你只管当你的主母,那姨娘自有其他妾室对付。你便能腾出手来艹心儿女的婚事,也不必每每因此与官人伤了夫妻情分。” 齐氏这才回过味来,但一时仍有些不能释怀。当初她嫁过去没多久夫君就纳了赵氏进门,自此她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如今让他主动给夫君纳妾,她心中自是不情愿的。 “可是,这纳妾……” 许氏斜她一眼,道:“你是正室夫人,无论府里是一个妾室还是三个妾室都是一样,左右官人的心不在你身上,有人分宠总好过让那不省心的姨娘恃宠生娇整日作威作福。” 齐氏仍是犹豫不决,道:“可若是再将那些个不安分的带进府里,岂不是引狼入室。” 许氏真正替自己这个木头脑袋的女儿着急,“所以嫣儿才来求我这个外祖母,娘办事你还不放心?” 齐氏这才被说服,点头道:“那我就听娘的。” 齐家这一顿午膳自然丰盛,场面上也是一派和乐融融。用了午膳齐氏和白嫣然就跟着白宗林回了白府,白博仁得了信早早就等在门口,见到母亲和妹妹从车上下来他不禁母亲和妹妹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母亲和妹妹回了外祖家,他虽想去探望,但又怕父亲因此更加恼怒,难免又要迁怒到母亲身上,反倒是添乱。如今见父亲将母亲和妹妹接回来便放下心来,寻着机会与后面的白嫣然说话。 “时阳被派去鄢北赈灾了,他走前让我给你带话,说此事一切都听你的,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且安心等他回来吧。” 白嫣然浅笑点头,心中却有疑惑。前世今春鄢北的确为发了洪灾,朝廷也派人去赈灾,但并非是宋世阳。不知今世是哪里出了岔子,此事竟变化成了这般。 此时的安王府中,太子季承煜正在与季凌云对弈,二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一时也看不出到底谁胜算更大。 眼看着季凌云的黑子落下就要将自己的白子围住了,突然开口道:“白家小姐与宋学士的婚事……” 季凌云的手一抖,黑衣从指尖掉下去落到了别处。季承煜露出笑意来,手中白子落下,吃掉了季凌云一枚黑子。抬头见季凌云正盯着自己,唇边的笑意不禁更甚。 “皇兄只是想问,你知不知道白家小姐和宋学士已经交换了定情信物。本该等宋学士的母亲白氏来京就正式下聘商定婚事了,可有人却将宋学士派去鄢北赈灾,这是有意为之呢,还是有意为之呢?” 第二十三章:扬眉吐气 第二十四章:讨好白氏 第二十五章:混淆黑白 第二十六章:同车而行 第二十七章:愤而悔婚 第二十八章:颠倒是非 第二十九章:将计就计 第三十章:罪有应得 第三十一章:王爷变猫 第三十二章:一只醋猫 第二十三章:人心惶惶 第三十四章:重蹈覆辙 第三十五章:小命不保 第三十六章:心生邪念 第三十七章:兄弟相认 第三十八章:白氏惨死 第三十九章:蛮不讲理 第四十章:情深缘浅 第四十一章:接连有喜 第四十二章:威胁反目 第四十三章:为非作歹 第四十四章:善恶有报 第四十五章:见微知著 第四十六章:蓝颜知己 第四十七章:欲拒还迎 第四十八章:狼狈为奸 第四十九章:八字契合 第五十章:魂魄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