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见鬼 第二章 镇安司 第三章 何为“鬼” 第四章 尹招 第五章 终试 第六章 通过了 尹招当然是人,但他战斗的方式,像极了鬼。李芝明白了,尹招抽刀后那种让自己血液都变冷的恐怖的气势是什么了,那是两年前差点把自己咬死的鬼的气啊。 李芝不知道尹招是怎么做到的,可他从近乎不可思议地角度出击,控制自己的身体扭曲到超越人的程度,以及那种气势。尹招在握起刀之后,活生生地把自己变成了鬼。 这场战斗变成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靠着李芝和李同一的不断闪避以及互相牵制,才能堪堪维持住这样一个免于落败的情形。 这过程中李芝也不是没想过凭借自己过人的体质,硬扛一记,然后与李同一合制,迅速地解决战斗。 但是没想到,尹招仿佛预判到了一样,反手一个削刀,差点把李芝连肩膀带手臂都砍下来。若不是李同一奋力一撞,李芝恐怕就得都一条手在这里了。但也苦了李同一,背上立马就挨了尹招一记劈斩。 现在二人都负了伤,瞧尹招的架势,招招致命。二人在刀下保命都难,不要说击败他了。 “妈的,尹招不会真的要跟我们以命相搏吧。同一,别管什么终试不终试了,我们总得先保住命吧。” “李芝,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啊。要是真遇上了鬼,咱俩还能逃跑不成。死的若不是我们,就是百姓了啊。” “迂腐。”说话之间李芝一个不留神,手上又挨了一刀。现在想来若不是当初那只鬼咬自己一口,今天怕是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等一下!”电光石火之间,李芝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你说遇上鬼!尹招现在可不就是鬼吗?咱俩现在就拖住他,等到时辰到了,天亮了再看看会有什么结果,要是还是没用,我也就认命了。” “好!” 定了目标之后,二人算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既是逃命,又是左支右绌要把尹招限定在此处。尹招带来的强大的压迫感。逼得二人仿佛要把平生所学融会贯通,李芝连市井小流氓袭裆的手法都用出来了。 那是仿佛几年那么漫长的时光,当东边传来第一缕光亮的时候。 尹招停下了,缓缓地把刀收进了刀鞘。开口讲了他握刀之后的第一句话,“你们通过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芝看着自己手里斑驳不堪的刀,极速的心跳还没调整过来,但喘息声已然越来越重,到最后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气,一下子累得瘫倒在了地上。 仰躺在地上,李芝听见另一边传来倒地的声响,李同一那小子也支撑不住了。 第七章 鬼杀剑术 第八章 授刀礼 修养了近乎半旬,李芝和李同一才都好利索了。 但两人现在还没有刀,得等同期的预士都经过终试考核之后。才会举行一个“授刀礼”。 对,每一名斩鬼都有自己的刀。并不是说刀的材质有什么区别,而是每把刀上都会刻上自己的名字。 因为斩鬼战死从来都是尸首不全,只好用刀来辨明身份。 因为无刀,二人也不能参加斩鬼的行动。只能开始帮忙准备,半年以后的授刀礼。 原本许多事情,在镇安司都是从简。因为大家都是提着脑袋杀鬼,系命于彼此。所以在这里尊卑秩序也不是那么深刻,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但这授刀礼却出人意料的重大。还好搭建礼台,祈福的祭坛。照理来说,如果是张九龄来主持,他也不是这么铺张的作风。 倒是李同一好像早早知道了消息一般,什么也不问。 终于有一天,李芝实在是憋不住了。抓住机会,逮住了李同一问道“李平礼,你给我说实话。这授刀礼搞这么重大,到底是要干啥!” 李同一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李芝,“你不知道吗?授刀礼会有天子祈福。” “天子祈福。”李芝无意识地跟着喃喃念了一遍。“天子祈福?”等回过神来,李芝还是不由得震惊地喊出来..这可是皇帝啊,虽然说自己见过了前中书令张九龄,可张九龄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现在又是镇安司的司安,平时接触起来也没有那么深刻的上下尊卑的划分。 可那是皇帝啊,不说长安,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这样一个站在无人之巅的男人。光是想象,那种威严带来的压迫感,就让李芝不禁轻轻哆嗦了起来。 这时候,李同一拿手轻轻按住了李芝微颤的右手,“拿刀的手,一定要稳。”“不要这么紧张,天子也是人,再说了,我们镇安司,镇的是妖魔邪祟,安的是天下百姓,无愧于圣上,更无愧于天下百姓,不用这么紧张。” 李芝感激地看了李同一一眼,李同一的心思果然细腻。经他这么一说,李芝觉得自己腰板都挺了挺。是啊虽然自己还不是一名斩鬼,可是镇安司要面对的是天下最可怕的邪物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连鬼都能斩,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三年期满,通过各自教头终试的预士们也陆陆续续地现身。李芝记得,同期参加训练的预士们总共有五百来人,最终留下的却只有二十几个,可想而知,通过训练的艰难程度。 而授刀礼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十日之后。会各有一名现役斩鬼,带两名预士参与授刀礼。他和李同一由陈野负责带领。而从这往后,每一名斩鬼的前面就再也没有人挡着了,面前的只有鬼! 就在日子定下来的当晚,李芝在给预士准备的卧房里睡觉。迷迷糊糊之间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黑影,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来。看仔细了才发现那是陈野。 如今经过训练,哪怕是闹市中的针落,李芝也能做到略有感应。这样悄无声息地近了自己的身,李芝还是不由得暗自感慨陈野的实力深不可测。 李芝刚想出声询问,就被陈野用手势制作。他示意李芝穿上衣服,跟着自己走。 随后就来到了不绝斋。其实李芝也预料到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是到了让自己选择的时候了,留还是走。 这三年都过去了,自己不会变成鬼恐怕不会再有疑问。三年前,张九龄曾经给过自己保证。既然张九龄说出了口,李芝相信,自己要走一定不会有人来阻拦自己。只是,自己就算走出来镇安司,以镇安司的情报系统,自己怕是要一辈子活在监视之下。而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自己真的还能回得去吗?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这里自己有了第一个生死与共的朋友,李同一。虽然二人尊卑有别,学识不同,性格也各异。但是李同一肯把命交到自己手里,像自己信任他那样信任自己。 有朋友的感觉,可真好啊。 李芝抬头,努力不让那湿润的液体滑落。当他调整好,低头时。声音已经变得无比得坚定,“张大人,我想留下来。” “哦,好,好啊。”张九龄显然对李芝的率先开口感到意外,一愣之后,随即绽开了和煦的笑容。 “来来来,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像喝了陈年的兰陵美酒那么开心,坐下坐下,我们小酌几杯可好。”张九龄笑着招呼陈野和李芝坐下。 第九章 天子祈福 第十章 成队 第十一章 一息之下 第十二章 天秋月 第十三章 鬼出长安 第十四章 斩鬼之心 所有年轻人都有自己崇拜的对象,更崇拜英雄们。 在新一届接受训练,准备成为斩鬼的预士之间,这些年来谈论的最多的慢慢的不再是那个“镇安司有史以来最强的斩鬼”陈野,毕竟有史以来什么的都过于虚无缥缈。让人有可望不可及之感。但另外这一位,近些年来冉冉升起,号称“不死”的斩鬼,显然更符合年轻人的口味。 预士们正在靶场训练,也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喊了一句。“李校尉来了!”众人的眼睛纷纷就不在靶子上了,而是不停地瞄向这个“李校尉”,教官仿佛对这种情形也早已司空见惯,知道训了也没用,只得任由这些小崽子们分神。毕竟,人都需要一个信念来支撑,至于这个信念是目标也好,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那就无所谓了。 这个号称“不死”,大受新人们追捧的李校尉正是李芝。这两年来,他跟着陈野到处杀鬼。每每不听劝告,冲锋在前,悍不畏死的作风倒是为他赢得了“不死”这样一个偏颇的美誉。 但是严格来说“不死”倒也没有说错,现在李芝的身体变态到了,就算手被鬼用爪斩断,主要连着一丝筋肉,就能迅速恢复到能够接着挥刀的地步。 但李芝绝对不是不怕死,而是因为对于他来说,他的信念,是仇恨。是对鬼深深的仇恨,这种刻骨的仇恨超越了对于生死的恐惧。 而李芝这次过来这边,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赢得年轻人的赞叹,而是为了在附近的库房取一把龙渊古剑。 取古剑是为了赠人,一位天纵奇才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是除了镇安司之外天下所有斩鬼的骄傲,因为他的诗篇,因为他的才华,更因为他拥有一颗斩鬼之心。 在泱泱的历史长河中,总有那么几个被上天眷顾的人,在斩鬼的历史中,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有一颗斩鬼之心。而拥有斩鬼之心的人,就算不用斩鬼刀只是用寻常的刀剑武器也能杀鬼。在民间传说的演绎中,这样的人往往被称为“谪仙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李白。 李芝从来没有看见张九龄笑得这么开心过,那是真正遇见了知己的笑。这么和煦地笑着迎了出来,把醉醺醺的李白从一头毛驴上给扶了下来。 把自己视若珍宝的龙渊古剑塞进了李白手里,拉着他的手就回了不绝斋,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好不快活。 但是张九龄还是没忘记李白此行前来长安的目的。 “太白,此行镇安司请你来长安,山迢路远真是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还要请你借一臂之力,还望莫要推辞啊。”张九龄拉着李白的手恳切地说。 “哎,张丞相此言差矣。为民除害,本就是每个有志之士的本分,更何况,太白虽然不在镇安司,但也是一名斩鬼。职责所在,何来推辞不推辞一说?” 李白说完豪迈地饮了一杯酒。 “太白果然性情中人,那么就现在长安暂时几日,事不可急,且让我们徐徐图之。” 接下来的几日,李白除了饮酒吟诗,就是在长安街上四处闲逛。成了镇安司一等一的闲人。 这也让李芝对他兴趣愈发浓厚。这样一个闲散酗酒的读书人也能被称为“谪仙人”? 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李芝决定验证一下传说的真实性。 那是两只百目在木坊街那里游窜。本来李芝一个人前往就够了,但这次他决定拉上李白,看看这个声名在外的酒鬼有些什么真本事。 李白倒是不推辞,怀里藏了个酒葫芦,手里拎了剑就跟上了。李芝倒是不放心回头问道“真的不带斩鬼刀了?”只见李白抓住空隙就掏出葫芦来痛饮了一口,朝他咧嘴一笑。显然不当一回事情。 到了木坊街,李芝很轻松的就解决了一只百目,接着就收手了。抱刀在胸前,准备看李白接下来的表演。 李白倒也没有露怯,从容不迫的姿态,倒颇对得起几分他的盛名。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酒。“嗨,痛快!” 剩下的那只百目已经被二人逼到了墙角。纵然是鬼也有点眼力见,知道没带斩鬼刀的显然更好欺负一点。出于求生的目的,于是果断出手,瞬间就划破了李白手中的葫芦,酒撒了一地,被斩断的地方留下平滑的切口。 而接下来的这一击可就直接奔着李白的胸口去了,这一瞬间饶是李芝见惯了风浪,也已经暗自握紧了刀柄,若是势有不对就会立马出手。 没想到,李白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么,一个趔趄恰好就躲过了这一击,如此巧合看得李芝瞪大了眼睛。 接下来李白慢悠悠地把龙渊古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当拔出来的那一刹那,龙渊发出一声清澈似龙吟的响声,“潜龙在渊,果真是一把好剑啊。” 李白拿指头一弹,龙渊便“叮咚”作响,于是乎,就弹一下踏一步,踏一步,唱一句,“赵客缦胡缨”,一句唱完一挥剑,像切豆腐一般,左臂从那只鬼身上剥离了。 这显然激起了这只百目更大的血性,发出一阵咆哮之后,直接猛撞向李白。 而李白这里“叮咚”第二声,踏出第二步,“吴钩霜雪明”,银光一闪,百目的脑袋便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直接看傻了一旁的李芝,这他妈也可以啊。 李白却仿佛司空见惯一般,不无遗憾地摇摇头“哎,又是这样,撑不过两句。哎,扫兴,扫兴,鬼中无知己啊....” 回去的路上,李芝还是没忍住,终于开口问李白“太白兄,敢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做到什么?” “就是那样杀鬼啊。” “怎样杀鬼?“ “就是那样,那样轻松谢意地杀鬼。” “噢...可能需要想象吧。” “想象?” 李白却再没理他,自顾自地放声歌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自李白来到长安差不多一旬有余。张九龄把陈野、李白、李芝还有其他三名斩鬼校尉叫到了不绝斋。 “各位都是近些年来镇安司的中流砥柱,当然也多亏了太白这次的仗义相助。把各位聚拢在这里是因为,老夫想请各位去打一场仗。一场真正的硬仗,只有你们六个人,没有其他的援手。不管输赢都会在镇安司的历史上,在斩鬼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此事之凶险,老夫今天的这个请求,几乎无异于请各位去赴死。所以你们都有权拒绝老夫,想走的的人现在可以离开,老夫可以作担保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晓。而愿意接受老夫请求的人就留下来,老夫会把详细的情况告诉大家。” 无一人有所动作。全都愿意慷慨赴死。 张九龄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接着说下去。 “以各位的资历想必都对千目之上的鬼有所了解了。而我们镇安司在不久前,发现了潜伏在人类当中的鬼。”张九龄示意了一下想要开口询问的一位斩鬼校尉,便接着说了下去。“鬼依然是鬼,纵然学会了说话,但依然会畏惧阳光,做不到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它们学会了很好地隐藏自己。把自己隐匿在人群中。”“现在据我们所知,有三只千目以上的大鬼,藏匿在凌渊阁中。” “凌渊阁是长安大名鼎鼎的青楼妓院,藏匿在这样白天作匿,夜夜笙歌的地方,倒是符合鬼生活的习性。这人啊倒是活得越来越像鬼了。哎呀,老夫扯远了。但麻烦就麻烦在,凌渊阁背后的掌控者是金吾卫的上将军陈怀指,它除了是陈将军的聚宝盆,更是为不少朝廷大员提供私下交易利益勾结的地方,如此一来便受到了来自朝廷内外的层层庇佑。因此纵然是镇安司也做不到以毁掉一座凌渊阁的代价来擒杀这三只大鬼。但是我给你们争取到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凌渊阁会闭阁一晚。只有一个晚上,在这个晚上只要你们不把凌云阁彻底拆了就行。其余的后事老夫会来收拾。老夫无能,不能上阵杀鬼,也只能为你们作这些了。但有一点还望你们切记,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等闹出了动静来却又无法收场,别说鬼不在那里了,就算鬼不愿意挪窝,我们也进不去了。还请各位好好把握。子寿代所有长安百姓谢过各位了。” 第十五章 除鬼凌渊阁 第十六章 登天之路 第十七章 没有输也没有赢 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子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听了一阵恶寒。 只见她,轻挑起左手的手指,拿指甲割开了右手掌心的皮肤,大团大团的血渗透了出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这些居然没有流淌开来。而是凝结在了手心上。变成鲜红色的小球的模样。随着渗出的血越来越多,血球也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变成有了一颗夜明珠般的大小。 随后毫无征兆的,女子把血球掷向了陈野,血球在空中化作了一道血箭。本来陈野头一偏就待轻易躲过。血箭却在快要与陈野擦过的那一刻,化作了一陈血雾。 变化之快,让人始料不及。饶是以陈野的反应速度,也难免吸入了一些,用手去挡也来不及了。紧接着,陈野就应声倒下了。 没等李芝李白二人反应过来,女子的身体又生巨变,左右各有三只手,刺破身体,长了出来。胜雪的肌肤上,满是血秽,说不出的妖艳诡异。 但这次,这个女鬼好像并不急着去修复,新生的六臂刺破身体时造成的伤口正在汩汩往外流血。任由血液肆意流淌。身上的气势却在不断地攀升。 “你感觉到了吗?她好像变得更强了。”李芝望向李白。 “这不是废话吗?谁多出六条手来,都会变强的。”李白翻翻白眼。 “我说的是它的气魄啊...你是白痴吗!”李芝差点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啊...”仿佛摸到了什么线索,李白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闪过。接着就转过身去朝那女鬼喊话了。 “你不会也是,血流得越多就越强吧?” “嘻嘻,小哥哥你倒是蛮聪明嘛,不过我和铁儿旦·金旃那种垃圾不是一个强度的哦。”女鬼拿手指轻轻地划过自己的下颚。 “李芝,你遇到的鬼有什么也别的能力吗?” “嗯...好像闻了她血的味道,就会陷入梦境。” “准确来说应该是吸入她分散在空气中的血吧。” “应该是这样。” “那陈野吸了这么大团的血,怕是没个一年半载就醒不过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各自遇到的鬼的能力,这个女鬼都有。”“或者说,她应该远不止这三种能力,她远远只会更强!” 听了李白这么一通分析,女鬼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震惊不已。只确认了自己的一种能力,再通过现场观察。就能分析个八九不离十,如此地接近真相。居然有人类能聪明到这种程度吗? 必须杀之而以除后患! “李芝,如果没猜错的话。” “怎么了?”李芝正和李白二人艰难地躲闪。 “我们两个人绝对打不过她!” “太白!这都什么时候了!”都这种时候了,李白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李芝真是又气又好笑。在生死一刻的当下,心弦居然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但是,我们绝对不会死在这里。”李白突然停下了,不再一味地躲避这女鬼的攻击。而是提剑以对。 “太白,你要干嘛!”李芝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怕他一个人选择去送死。 “放心,我有保命的绝技。”李白扭头对李芝笑嘻嘻。“只是要拜托你,以后帮我多杀几个鬼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你到底想干嘛!”李芝心中的不详之感愈浓,几乎是在嘶吼了。 “你别打断我说话嘛,那天张大人跟我说,你是镇安司的希望,也是所有斩鬼的希望。那么你大概也是天下所有百姓的希望了吧。今天谁都可以死在这里,但惟独你不行!所以你千万不要辜负我今天在这里做的一切,要知道我这么骄傲的人,如果你不能比我做得更强,那到时候就李白门前提头来见吧!” 李芝不知道,张九龄跟李白到底说了些什么,竟让李白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也对自己给予如此厚望。自己既比不上陈野那么强,也不如李白这般才华艳艳。 让他们为自己牺牲,真的值得吗? 仿若身在无人之境,李白轻柔的抚过龙渊古剑。在剑端轻轻一弹,侧耳去细听那清澈的龙吟剑吼。 “天下人,行路难。” “天下路,皆迷途。” “吾有一首蜀道难,甘为人先,尝遍苦。为天下人,开路途。”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样轻轻地吟出一句,李白挥剑,剑光犹如银光绽开,仿佛银瓶乍破水浆迸裂。 一瞬间就仿佛在李芝与女鬼之间竖了一堵剑墙,明明女鬼已经逼迫得如此之近了。但却再也没有一记攻击,能够沾到李芝的衣袖片毫。倒是李白出剑时带出的剑风,带得衣袖无风飘摇。 李芝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剑法,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剑的招数竟然没有一招是重复的。 李芝突然想起自己初识李白时,李白告诉自己的一句话。这样的战斗,需要想象。 而在这样的绝境之下,李白正在用自己的想象力战斗。他像作诗一样,在创造战斗,所以他的招数才能做到没有一招重复。 李芝想要出手去帮忙,却发现在这样密集的交手中,自己竟然无一处可以插手。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李白的剑竟有剑气,在烟尘的包裹下,仿佛有几柄尘作的巨剑斩向女鬼。 女鬼满不在意地挥手想要散去,挥散尘土之后,有剑光迸射。顿时手臂鲜血淋漓。“雕虫小技!”咬牙切齿才蹦出几个字。 “李芝,你要是真的想要帮我,就去想想办法,怎么让陈野快点醒来。你也知道,我这样很累的嘛。”在如此紧张地挥剑之中,李白居然还有心情和功夫,抽出空来跟李芝对话。 不知道是不是在宽慰自己,但李芝还是如实作答“这个...我恐怕帮不上忙,得靠陈野自己了。但陈野经验丰富,一定会想到的。” “嗨,你们可真是让人不省心呀。”“那就听我的。”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李白的剑还在变强,个中似有画意,诗中的意气,仿佛在剑光中变幻浮现。这样的剑,只瞧上一眼,就仿佛真正看到了那通天的蜀道,狭细险峭,天下独步。 就算是作为对手的女鬼,也不禁感慨,这样的人,这样的剑法,真正称得上是不世出的天才。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李白居然还能做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不断地出剑中,李白不仅没退反而在不断地前进。与之相对应的,自然是从一开始就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的女鬼后退了。 胜利的天平并不永远只倾倒向一边。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滔滔剑潮,终于,为之一滞。女鬼最上面的两个胳膊被洞穿了,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女鬼反手用力扯下这两只胳膊,随意地丢弃到一边。 接下来,李白再出剑时,就不再是无尽变化的剑招了。仿佛换了一种风格,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人在出招。变得精准而莫测,如果说女鬼之前总能提前预判到大多数来袭的攻击而躲过的话,那么李白接下来的剑招仿佛像是提前预测到了女鬼会如何闪躲并出现在何处一样,挥出之后,就等着女鬼迎面自己撞上来。 不仅是女鬼,连李白自己都在惊讶,就在刚刚,自己不断出剑的某一刹那,仿佛跨过了什么东西,突然心灵就清澈了,像得到了明悟一般。每一次出剑都是明明白白,非要形容的话,就是知道“剑归何处”,李白每一次挥剑要做的,只不过是把剑送到它该到的地方去。 如果世上真有剑仙的境地,相比也不过如此了吧。可惜啊可惜,连李白自己心里都在叹息。这样的境地,自己这辈子只怕是只能体验这么一回了。今日之后,自己能否再提剑也未可知。但是这又有何妨,人生得意须尽欢! 在李白的剑招不再那么绵延之后,他就示意李芝可以出手相助了。李芝虽然离二人境界甚远,但竟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帮上倒忙,成为李白的累赘。奇妙的是,李白的剑虽然化繁为简,但更胜从前,不要说女鬼没有一招还可以分心旁落到李芝身上,她简直像是招招都往李白的剑刃上撞。非要说的话,刚刚不可一世的女鬼,现在更像是李白剑下被左支右绌的一个玩偶。 等到陈野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眼前这样骇人的一幕,饶是以他镇定的性格和多年斩鬼无数的经验,内心也不由得满是讶异。 只见得,地上七零八落分散着几个由“人体”肢解而成的肉块,依稀还可辨得是当初的女鬼。纵然已经被切成了这样,还在地上不断地蠕动试图聚拢起来。埋藏在几个肉块中的头颅,还在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刺耳的尖叫。 但每当肉块,蠕动到了一块儿,拼接在一起试图复原的时候,剑痕造就的切口处,就会发出油锅上烤肉的滋滋声,紧接着就真的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两块试图连接的肉块像被针刺了一样各自弹到两边,仔细看,肉块显然又被融掉了一部分。 纵然是鬼,这生命力也太过可怕了。 渐渐的,肉块被消融的越来越小,蠕动的速度越来越缓慢,眼见着就要彻底化为几团死物的时候。突然,一阵巨响,阁顶被撞破了一个大口子,一个蒙面女子飘然而至。 第二天的阳光透进阁内,照到那几团肉块的时候,肉块一阵剧烈地颤抖,接着飘散出一股肉眼几不可见的黑烟,接着迅速地干瘪了下去,色泽褪去,化作了色近灰石的死物。 “你怎么进来的!”李芝一脸的不敢置信,镇安司的众斩鬼在阁外层层把守,更不要说有张九龄在外亲自镇守,按理说应该绝对万无一失才是啊。 紧接着,就是阁外传进来的一阵接着一阵慌乱的声音,显然发生了什么剧烈的冲突。 蒙面女子倒是没正面回答李芝的问题,倒是庞若无人地蹲下身去,去捡起那几块死肉。 李芝毫不犹疑地递出一剑,只有金石相交的激荡声,却根本看不见这个蒙面女子是如何出手的。 女子把死肉放进了腰间的束袋里。发出来的声音冰冷得毫无感情“既然她在死之前已经投诚了那位大人,那么就算她死了也是大人的东西,我要把她带回去。” 陈野的剑如闪电而至,裹挟着风吼雷鸣。 “噹”的一声巨响,交手产生的气浪吹得在场的所有人衣袖翻滚不已。 看清楚了,蒙面女子仅反手,握一把匕首就挡住了陈野的雷霆一击。强得让人难以置信。 女子也不恋战,向后高高一跃,就翻身上了二楼。再接力一踏,从刚刚她进入阁内时,开在楼顶的口子上出去了。 既然不害怕阳光的话,那么她肯定是个人类,但这样的力道,是人能做到的吗? 时间拨回三刻钟之前。 在凌渊阁外,好不容易又熬到了另一个白天。但众斩鬼依然严阵以待,严密地关注着阁内阁外的形势,没有半刻的松懈。但是这时,异象突生。 大白天的,长安城的各处都不约而同地放起了烟花。那是镇安司独有的用来传递信号的烟花! 果然不一会,就有人跑到了一人与千骑阵前对峙的张九龄那儿,报告了几句。饶是以张九龄的涵养也不禁喊出声来“长安各处,有鬼暴动?”旋即立马就压低了声音,“不可能!鬼怎么可能在白天活动?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大人,这些鬼的确都在太阳底下经受不住死去了,但是还是源源不断的有新的鬼冒出来啊!现在整个长安各处都是骚乱了。”“大人,我们分散在各地的人手应对不急,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传令回镇安司,把所有人马分散出去,疏散百姓要紧!” “大人,那这儿呢?光是其他的人手怕是还不够...” 张九龄顿时陷入了沉默,指关节捏得发青,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字来“分这里一半的人手出去...” 不知怎的,张九龄看见对面陈怀指脸上似乎挂着一丝戏谑。有一骑,从远处奔来,在陈怀指耳畔附语了几句。 陈怀指听完得意之色更浓,一抬手,做出了冲锋的手势。他竟然敢? 蓄势待发的金吾卫,扬起马头做好准备,千骑冲锋!张九龄握紧了手里的剑。 这一千骑同时踏马奔驰的时候,耳畔简直如有雷鸣,这是张九龄在其中最真切的感受。这一千骑,奔扬起来,但在经过张九龄时,却像潮水般分流两道,继续汹涌着前行了。 再接着是轰然的一声巨响,从凌渊阁的方向传来。 待张九龄反应过来,回过头去时,才发现,金吾卫已经与守在阁外的斩鬼们交手起来了。 纵然每个斩鬼皆实力出众,远非一般士兵能够相比,但奈何不住人数对比悬殊。拼了命才堪堪拦住冲击,几乎每一个斩鬼都面临被围攻的境地。 张九龄几乎是在嘶吼“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去啊!” 交战了一会儿,陈怀指抬头看了一眼凌渊阁的上方,才一抬手,金吾卫这才停下来攻势。 待张九龄领着斩鬼们进去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幕,大厅中间,孙全和吴文沛的尸体和他们的头颅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一起,陈野正拿了一块撕下来的衣襟,沾了水细细地为他们的尸身擦干净血渍。而一旁的李芝,正在用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为李白疗伤。 看到这一幕的张九龄,一时间无语凝噎,缓了好一会儿。满心的愧疚正要开口谢罪,只听得李白先说话了“抱歉啊,张大人。太白怕是以后帮不上什么忙了,还请多多见谅哈。” 之前与那女鬼的倾力一战,李白筋脉全断。但一直到那蒙面女子离开,确认大家没有危险之后,他握剑的手才松开,按常理他应该连把手握紧都做不到了才对。 “龙渊是把好剑,现在拿来配我真是可惜了,太白还是把它还给张大人吧。” 张九龄听着李白这样平静的叙述,再忍不住,掩面痛哭,老泪纵横。 凌渊阁这一战,镇安司重伤两个,丧生两名。镇安司没有输,但也没有赢。 第十八章 棋局 “好啦,你腻不腻啊,天天在我身旁转悠。”李白不耐烦了。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这不是打了一架,差点没被那个小蛮吸干一半的血,张大人吩咐我,跟你在这儿一起养伤休息么。”李芝没好气地说到。 “那你他妈抢我酒干嘛,自己不喝,见不得别人痛快?” “你都啥样了,还天天想着喝酒,想早点死吗?” 突然,李白的声音倒是平静了不少。“你小子,不会担心我从此一蹶不振,醉生梦死吧?” 眼看着李芝沉默不语,李白于是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你想啥呢,太白我可是酒中仙。面子大到以后天子都请不动的那种。天底下千千万万的人,才出了几个李太白?”“不能用剑了就灰心丧意了?你也太小瞧我了吧,这样想的话你还算得上是我李白的朋友吗?” “原来你把我当朋友吗?”李芝的声音有些微颤。 “是啊,虽然相处得不多但我挺喜欢你的。我嘛,交朋友就看眼缘。”李白双手交叉,好让头枕着舒服一些,细眯着眼镜看头上万里的晴空。“不然你以为我傻啊,张大人这么忽悠几句,就甘愿为你浪费我这一身的剑道才华?”“你人挺不错的,所以我愿意跟着张大人赌一把。大不了就输呗,赢了可就赚大了。” “可我,远远没有你有天分啊。”李芝的声音很低。 李白没有立马回话,而是沉默了良久,正当李芝都以为李白不再回复的时候,他开口了。“唉你听说过斩鬼之心这种东西吧。” “嗯,连张大人都说,凡是有史记载的拥有斩鬼之心的人都无一例外成为了当代斩鬼的巅峰,除非出现下一个斩鬼之心,不然后世都无有再超越者。” “唉,你听他胡扯,但我告诉你哦,有一点是不会错的!” “什么?”李芝都被勾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那就是,我第一次杀鬼的时候,并不知道斩鬼一定要用斩鬼刀才行。我只是相信,自己一定能用剑杀死眼前的这只鬼而已。于是就做到了。” 看见李芝还在思索,李白暗叹了一口气,这个榆木脑袋。 于是打算再点拨一句“于我而言,所谓生而有之的斩鬼之心,不过是相信自己绝对能够斩断的信心罢了。慢慢想吧,你个白痴。” 不绝斋内。 “让千目以上的大鬼都投诚的‘那位大人’吗?”张九龄眉头深皱,一遍又一遍捋着自己的胡子,在屋内来回踱步。 “还有实力甚至在你之上的人类女子...”张九龄目光一闪,停下了,定定地看着陈野。 “陈野,说不定,我们已经接近所有事情的源头了呢。” “大人,你是否想过,金吾卫和陈怀指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 张九龄听完这句话,不稍多想,顿时茅塞顿开。“陈怀指,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凌渊阁背后的利益,和迫于朝中其他利益勾结的大臣们的压力....才搞出这么大一出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情报之外的第四个女鬼,还有后来出现的那个蒙面女子应该是一伙的!”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那个女鬼在改变形态之前,唤醒了藏身于凌渊阁内的上百只鬼,我觉得她的目的不是为了与我们厮杀,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这里有两点尤为重要,第一点,你说那些鬼有些甚至被深埋在柱子中,显然凌渊阁建立之初,这些鬼就被浇筑在里面了,那陈怀指作为幕后的老板绝对脱不了干系。甚至凌渊阁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这些鬼觅食。”“第二点,你说这鬼不想与你们纠缠,那她拖延时间之后,预料之中应该就想好了后续脱身的方法。那她是在...等陈怀指率领金吾卫冲进凌渊阁内,她好趁乱脱身!”“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张九龄的脸因为激愤而憋得通红。 “大人,那登天之路......” 第十九章 有人作鬼 “太白真的要离开长安?”张九龄拉着李白的手一脸的不舍。 “大人,太白还会回来的,等回来时,就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了。”“此番,只不过是想再多走走看看,领略下我大唐的大好河山,也为自己多增加些阅历。” “要不,我再送送你?”张九龄还是舍不得。 “嗨大人又不是小娘子,就别一送十里了,不如就唱首诗歌送送李白吧。” “好。” 李白一手提着剑,一手背着行囊,在缥缈的歌声中“李白乘歌将欲行...”渐行渐远。剩下李芝、张九龄、陈野等人目送他。 潇洒的李白走了,可留下来的人日子却不好过。 张九龄不去找陈怀指的麻烦,他倒是先反咬一口。联合了一帮亲近的大臣,在朝堂上攻讦张九龄,说他越权调兵,指使军队当街闹事,扰乱民众,危及百姓。 镇安司的存在曝不得光,张九龄也是有苦说不出,只得收集了些边角证据,说陈怀指私设妓院,以官营商,有违律法。 但对于这件事情,皇上也是颇有微词,私下里找了张九龄好生一番长谈。 本来这次明明获得了不少线索,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地调查,不止张九龄。整个镇安司都感到憋屈。 有时候,人比鬼更难对付。 在与蒙面女子一战之后,陈野意识的到了自己实力的不足,作为镇安司最强的剑,他必须要有无匹的实力来斩断一切邪恶,守护大唐。因此陈野在跟张九龄商量之后决定,一个人闭关修炼,以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实力。 与此同时,因为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就这次大战已经获得线索继续调查下去。 于是乎,接连经历大战,年级轻轻却又经验极为丰富的李芝,被张九龄委以重任,分担了更多原来由陈野负责的工作。 而李芝也的确不负众望,在目睹李白巅峰一战之后,又听他讲述了关于“斩鬼之心”的理解,仅仅是靠把对战斗观摩时感受到的领悟的融合到自己的实战之中,以及自己心态上的转变,李芝的实力就显著地提升了不少。再加之,陈野闭关之后,李芝面临的大量的几乎是寻常斩鬼几倍的作战任务,在近乎不眠不休的实战之中,李芝的实力继续突飞猛进。 但是,棘手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如果是前几桩还是意外的话,越来越多的同类事件,证明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事实。有人在狩猎斩鬼! 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人干的。伤口平滑而完整,尸体也没有被啃食的痕迹。 单人的力量不可能做到,在同一个晚上的不同地点,同时袭击不同的斩鬼小队。所以这是人为的,有组织的,针对镇安司斩鬼的狩猎活动。 所以现在,李芝接到的任务就是揪出这队人马!幕后的势力越是猖獗,就越说明,镇安司正在接近几百年来一直探寻的究极真相。与此同时,更为重要的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李芝在指定作战方案之前,结合着情报细细地考虑了很多内容。首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对手对手显然对镇安司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才总能找准实力较弱的斩鬼小队下手,而不是选择实力更为强劲的斩鬼校尉。 其次,还有针对对手能力的分析。有一种可能是,对手的行踪应该极为隐蔽,或者很擅长潜伏,所以才能在斩鬼小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袭击然后得手。另外一种可能是,对手的实力强劲,远超镇安司的众斩鬼,所以才能做到轻松取胜。还有第三种情况,也是最差的情况,就是对手兼而有之。不但擅长潜伏,还拥有超群的实力。 按照李芝的推论,情况很有可能就是第三种。因为从仅有的情报,也就是斩鬼们的尸体来看,战斗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所以尸体才能留存得这么完好。这说明战斗是突然爆发的,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如果是一场遭遇战,那么就算实力再悬殊,斩鬼们身上至少也应该有抵抗的痕迹,但是现在在斩鬼身上能够发现的很少,这说明,斩鬼们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收到敌人攻击的。而斩鬼们受的又几乎都是致命伤,很少有二次创伤的地方,说明对手足够强大,往往能够做到一击毙命。 但就算对手这样的狡猾、强大,善于隐蔽,“它”也是卑鄙的!根据玄武卫们的情报,每一处,斩鬼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都伴随着被斩鬼杀死的鬼的尸体。这些人是在斩鬼们与鬼作战之后,筋疲力尽的时刻下手的。 甚至,还有斩鬼尸体失踪的情况。他们不仅杀死了斩鬼,还带走了斩鬼们的尸体,落在敌人手上更难以想象他们会对尸体做些什么,用作任何用途都是一种亵渎!每每想到这里,李芝气地肺都几乎炸开。但是他们也暴露了一点关于自己的信息,就是人数很少。所以,当碰见几个斩鬼小队一起行动的时候,他们无法带走全部的尸体。 思考完了以上全部的线索,李芝的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方案。 当最后一只鬼在眼前缓缓倒下的时候。李芝突然有一种预感,时候了,他们该现身了。 这已经是李芝和另外两名斩鬼校尉伪装成一只斩鬼小队,和其他队伍共同猎鬼的第五天了。李芝很细心地嘱咐过其他两名斩鬼校尉不要过分地展现实力,如果没有破绽的话,再耐心的猎人也该出手了吧。 果不其然,几乎是悄然而至的一刀,隐藏在黑夜之中的獠牙,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亮相了。要不是提前猜准了敌人的作战方式,突然遭遇的话,连李芝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刀剑迅速地接触又分开。幸好,在提前告知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受伤。 但是令李芝意外的是,来犯的三人在一击之后没有得手的情况下,不仅没有逃,反倒是安安稳稳地站定了,大有一副若不得手,誓不罢休的样子。这样也好,正中自己下怀。 借着月色,李芝观察了一下来犯的三人,都是同上次蒙面女子一样的服饰打扮,“果然是一伙的。” 这是相当惨烈的一战,在李芝压轴的情况下,三名斩鬼校尉加三名普通斩鬼,在实力上当然占据优势,但是没想到敌人居然顽强到如此地步,几乎战至不死不休的境地,哪怕只剩一口气了,只有嘴能动了,也要用牙凑过来咬你。如果说斩鬼们与之战斗过的鬼的顽强靠的是变异的身体的话,那么这些人靠的就是超乎寻常的精神力了。当李芝揭开他们蒙着的面,底下都是一张张普通人的面孔,而非想象中的凶神恶煞。 究竟是什么能让人疯狂到如此地步,简直就像是把人活生生变成了鬼。 当三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一个个的都几乎不成人形,饶是斩鬼们与他们有着深仇大恨,也是几乎不忍看,最后只盼着他们能够早点咽气不要再继续挣扎。 正当众人想着如何处理尸体的时候,李芝突然反手,用藏在袖中的短刀射向了某个方位,噗嗤,是有人中刀的声音,而且因为李芝用力之猛,他还被钉在了墙上。接下这个人做得事情,简直超乎常理,为了追求脱身的速度足够得快。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拿手拔出短刀再逃跑,而是直接迈步,任由短刀透体而过,短刀的刀柄穿透身体时,站在远处的斩鬼们都能听见身体里骨骼咔嚓作响的声音,恐怖得让人牙酸。 这样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却丝毫没有减慢此人的速度,斩鬼们再追也来不及了。 一名斩鬼校尉向李芝提道“要不我们让鬼猎犬问一下他的血液吧,绝对能找到他的踪迹!” 李芝却摆摆手,“不用了,他活不下来。” 第二十章 那是斩鬼之心 第二十一章 断斩鬼最强之剑 张九龄率着大队的人马,沿途循着李芝留下的线索找来了潇湘馆。当半路上他看见李芝的刀的时候,几乎痛哭出声来,断定李芝已遭不测。伤心的同时,一边还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知晓情况拦住李芝,也有责怪,李芝为什么这么冲动... 当真正率队踏进潇湘馆的时候,看见了这样一幕。李芝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正在自己给自己倒酒喝。而一名显然是鬼的男子,被两把短刀交叉着钉在了大厅的地面上。 当张九龄看到李芝安然无恙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落下老泪来。好一会儿才给李芝机会,把遇到的情况细细地给他说明了。 “所谓的登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张九龄把一干人等都支了出去。 “白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个死老头子。要不是你带着镇安司,处处针对我们,我们早就...” “你我虽然立场不同,但还是可以达成交易的。” 当李芝听见张九龄口中的交易两个字时,心中一凛,虽然他绝对不相信,张九龄会做出什么出卖镇安司,出卖百姓利益的事情,但对张九龄所说的交易二字,他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一人一鬼有什么可以交易的。 “白痴,你要放我走吗?”“放我走的话,老子就考虑告诉你。” “抱歉,这个职责所在,老夫也做不到。但是,如果老夫可以向你证明,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一步登天’这样的事情呢?” “白痴,怎么可能!登天之路是那位大人亲口所说,怎么可能有假。” “有没有假老夫不知情,但是这些日子镇安司也没有闲着,就我们获得的情报来看,应该不止有你一个鬼,被那个大人选中了,在开启登天之路吧。我们也发现了几处和这里类似的场所,这些地方都是专供你们这些鬼来完成登天之路的吧?但是,你可看见过,在登天之路上失败的鬼的下场?” “失败?”这个男子有些恍惚了,正在喃喃自语。 “现在老夫空口无凭,怕你也不会完全相信老夫所言,那些失败的鬼残留下的‘东西’有些正在我镇安司的密室之中,老夫可以带你过去观看,到了那里看见那些景象,你自然就相信老夫所言非虚了。” “带我去看?”男子昂起头,盯着张九龄。 “没错,若是老夫能够向你亲眼证明了,根本就没有这样一步登天的路,不知你可否把登天之路的具体情况告诉老夫?” “大人!”李芝还想开口阻拦,却被张九龄摆摆手拦住了。 “李芝,他会答应的,因为根据现有的情报,连老夫都知道,这所谓的‘登天’一旦开启,就回不了头了。他心里没有可能不清楚!”“到时候,死反倒是是件更轻松的事情啊。” 陈野终于闭关结束回来了,不要说李芝,连张九龄自己都不清楚,陈野到底是去哪里闭的关,又具体做了些什么事情。 但李芝看见陈野的第一眼就知道,陈野又变得更强了。 陈野给人的感觉不像李白那样惊才艳艳,一出手就感慨于他的天赋绝伦,让人自认不及,这些天分般的才华是除了上天赐予自己永远也无法具备的。而陈野的强是沉默的,却又无坚不摧,他能让人感受到你和他之间的差距,但你知道这种差距自己永远也弥补不了。 但就这样一个人,却从来不会满足于当下的能力,他不是单纯为了追逐自身实力的强大,而是当他感觉到镇安司需要他变得更强时,他就会不断地逼迫着自己变得更强! 张九龄知道陈野回来之后,就把李芝和陈野二人叫到了不绝斋。除了把上次从那只捕获的大鬼口中的情报告知陈野之外,还是为了给二人布置一个新的作战任务! 从李芝捕获的那只大鬼口中得知,“那位大人”为了让这些臣服于他的大鬼完成登天之路,不仅在长安城中经营设立多处像凌渊阁、潇湘馆这样人流密集,更有各种势力维护的场所,以供有安全的场所和足够的食物完成登天。更有一支全部由人组成的队伍,号称“鬼斩”,专门狩猎镇安司的斩鬼,来为这些大鬼提供上好的补品。 鬼养人!李芝现在想起来都感到一阵恶寒。 至于“那位大人”的名字和身份,那只大鬼自己也不清楚,再多逼问几句,就仿佛唤起了什么极其恐怖得记忆一样,表现出发自内心的恐惧,以至于口不能言。 “我们带走了这只大鬼,对方绝对会察觉到情报的泄露,所以还请你们在外面行动时,千万要小心啊!”张九龄对着镇安司的所有斩鬼们千叮咛万嘱咐。 预想中的报复,来得出奇得快。 但陈野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只派出了一个人来对付自己,是被小看了吗? 还是对方,也拥有绝对的自信。 空中刀刃相接,熟悉的匕首。是上次那个蒙面女子! 紧接着她的举动,令人匪夷所思,她竟然把一直蒙着的面罩给解了下来。 那是一张几乎不能被称之为“脸”的脸,满目的疮痍,连五官都被模糊了。这是一张只要见过就绝对不会被忘记的脸。 如果不怕身份暴露,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今天陈野和这名女子之间会有一个人死在这儿。 刀刃相撞蹦出的火星几乎要洒满一整条街。 陈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镇安司最强的斩鬼就有藐视敌人的资本,甚至于,他从来都没有“最强”这一点自觉。 这次也是一样,他没有因为自己闭关了变得更强了就敢于托大,而是依然像自己最初在剑道师傅的指导下学的那样,双手握紧刀柄,认认真真地挥出每一刀。 对手显然也惊讶于陈野的实力距离上次交手竟然又有了如此大的增长,于是几次拼刀之后,也不再大意。不再执着于与陈野作力量上的对抗。 女子上一次与陈野交手,手持匕首,单手就接下了陈野的雷霆一击,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但实则也是内有玄机,单手化解,既有展示实力,震慑斩鬼一方的意味在里头,当敌人对自己的实力有所忌惮,那么自己全身而退从凌渊阁内出去就越容易,这对于那时不想恋战的她来说是极为有利的。同时更为重要的是,用一只手也是她选择的武器,匕首,所决定的。只有用一只手,才能够把匕首灵活机动的特点发挥到极致,这对于长于暗杀的她来说,算是最为有利的武器了。 而单凭一把匕首,一只手就接下镇安司“最强一剑”,无疑也体现了她的强大,但她的强大绝不在于力量的强大,而在于出刀的准确。她能挡住陈野如此强大的一刀,外人看来以为她实力与力量远在陈野之上,实际上是她准确地看到了雷霆之间的空隙,然后把匕首送到了那个正确的位置,顺势而为地止住了刀势。 现在她正在把这种准确发挥得淋漓尽致。身为女人,她在体力和力量上肯定不比陈野更占据优势,但是作为一名刺客,她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灵活、精准地优势,不是选择每一刀都与陈野硬碰硬,而是用闪避躲开那些可以避开的攻击,再运用精准地打击来化解那些无从躲避也更为致命的攻击。而在对手攻击之间的间隙,就是她给对方制造麻烦的时候了。 对手很强,这是陈野最直观的感受。不仅自己的攻击总有一种拳头砸在了水上那般无从泄劲的感觉,更加难以对付的是,对方总能给自己制造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仿佛看见了自己每一刀,收刀与出刀之间的缝隙那样。如果说,缝隙无法消除的话,那么这些“麻烦”也就无从避免。 既然如此的话,就那样做好了。 陈野这次收刀的缝隙格外得大,任凭对手在自己的左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自顾自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真的是很长的一口气,如鲸吸水。借着再一次毫不犹疑的,像之前每一次出刀一样,挥出去! 但是这一次,刀和刀之间的缝隙消失了。 因为这是如此绵长地一招,有所起,却无所终。但可以躲避的空间却终究是有限的。被逼到狭小的角落,眼看着这毫无空隙的一刀就要落到身上的时候。 是硬拼赌一把机会还是调整姿态以寻求最小的伤害? 这个女子给出了第三种选择:在转身都困难的空间里完成了一个空翻,在身体上升的过程中,用匕首在横斩过来的刀身上借力一点,继而越过了陈野的头顶来到了身后。 在根本不可能的境地中,依靠本能一样的战斗直觉来交手!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陈野仿佛看到了自己。 女子也有相同的感受,在自己翻身来到陈野背后之后,一刀递出,本来是志在必得的一刀,但陈野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左脚大跨出一步,一次作为支点,让身体前倾至极限,随后反手一挥刀,竟然还完成了一次反击。这个人在任何状态下都能战斗!在绝境之中也能制造反击。 与自己如此相似的战斗方法,女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人就更要除去,他会成为,鬼斩唯一的弱点。 摧毁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比如说击败他。 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这里杀了陈野,那么女子转而下定决心,要在这里摧毁陈野的自信。 要迅速的提升自己的实力,让气血更快地流动起来,让血液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要加速心脏的跳动,去回想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运用特殊的功法,血液在身体里奔腾着涌过,滚烫得像闪烁的火焰,每经过一处血管,就带走一丝生机与活力。没错,就是这样,就算为此燃烧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一次,女子选择了与陈野正面对决,挥出的一击,快到陈野都几乎看不见。但陈野却不怀疑自己的挥刀,因为他不怀疑自己上百万次,上千万次这样平常的训练中的挥剑练习。 但在陈野的刀还未落到女子身上的时候,女子的匕首已经先到了,从侧面钉在了陈野斩鬼刀的刀刃上,先震得刀都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接着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刀身一片一片碎裂了。 镇安司最强的剑被折断了! 完成这燃烧生命的一击,女子并不恋战,立马抽身而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第二十二章 “那位大人” 谁也没有料到反击一旦开始会是如此得迅疾和猛烈。 张九龄被停职,有人揭露出了镇安司的存在,却加以污名,使得镇安司在朝堂上被非议,虽然还得以继续维持行动,却不得不暂停了所有的官方支持。 “对方”的势力和能量远比想象得要来得强大。 张九龄以及连续很多天在不绝斋闭门不出了,大家都没见过如此消沉的张大人,虽然被革去了司安的职位,但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能够代替张九龄的合适的人选,所以只能让张九龄暂时以平民的身份继续主持镇安司的工作。但显然张九龄,在连番的夹击之下,显得有些一蹶不振。任谁在近乎要完成自己梦寐以求的目标,突然被限制住手脚,眼睁睁看着这样完美的几乎从自己眼前溜走时都会崩溃的。 至于陈野,在巷中与蒙面女子交手一败之后,心境仿佛像自己那把斩鬼刀一样破碎了。连再度握刀的勇气都没了,不仅连任务都不执行了,在镇安司内甚至都看不到他的人影。镇安司最强斩鬼,这才过去几日,就仿佛成为了旧日的传说。 现在镇安司上下,竟然是年纪轻轻的李芝在主持大局。 以这样的方式来印证张九龄当初那句“李芝是镇安司未来的希望”,竟然有一丝苦涩的可笑。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斩鬼像往常一样执行任务,也有留守镇安司的,若非说有什么不同,顶多是,最近的坏消息太多,大家的士气有些消沉。 没有人注意到,今天镇安司内的鬼猎犬们的叫声特别的少;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巡防的守卫交接班好像比平时有点延迟,等待换岗的人,等了许久还没等到下一班的守卫,于是提着灯笼打算去看看情况。 刚刚踏进阴影里,就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脖子,匕首像毒蛇的信子一样伸向了他的脖子,轻轻仿佛舔舐一般,守卫倒下了。随即而来的,是无数个这样的黑影,从黑暗中涌现,紧接着四散到了各处。 这是一场找上门来的屠杀。 一个身材较为较小的黑影,在黑暗中穿梭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绕过各处建筑,直奔不绝斋而去,显然对镇安司府内的各个处所有所了解。 黑影轻易地破窗而入,而且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声响。以至于背对着她的坐在烛光中肚子饮酒的张九龄,仿佛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潜入了自己的房间,这样的话,这个名震朝野的前中书令,曾经镇安司的守护者,大概会在不知不觉中,静谧地死去吧。 一把匕首带起的寒光划向张九龄的脖子。 “噹”被一把刀稳稳地挡住,就在不到三寸的地方,但是匕首再也难进分毫了。 另外一个人影,从烛光投射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陈野。 “又见面了。”一如既往平淡的语气。 与之交手的正是先前的蒙面女子。 张九龄放下了酒杯“应该不止你一个人来吧?”“要不请外面的大人快进来?”张九龄笑意盈盈,哪有半分颓废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是一个低沉的男子的声音,很奇特,像所有人,又不似任何人,是你听过就会立马忘记的音色。男子踏进了不绝斋,宽大的袍子辅之以阴影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庞,只留下了小半张中年男子的脸庞。 “自恃为强大的猎人,当然会来看自己猎物临死前最后的反应。” “这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不错,就算老夫未被革职,这个计划也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 “呵呵,是吗?” “那这么说,外面那些送死的都是你的棋子吗?好一个假仁假义的张九龄。” “张九龄不敢说对得起全天下的人,但张九龄对得起镇安司,外面那些守卫,是张九龄特地请陈怀指,陈将军特别派来‘守卫’镇安司的金吾卫。” “这个白痴。”男子的声音倒并不听得出生气来。 “也怪不得陈将军,此举确实也可以监视镇安司的动向,陈将军有此考量,怕也是想讨你的欢心。” “可惜太蠢了,太蠢的人总是活不久的。”“这么说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并不清楚,但已有了大致的方向。说实话在今夜之前,我甚至怀疑过当今皇族和圣上,但你的到来,让我进一步确定了方向,圣上应该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男子没有再回答张九龄的话,而是侧过了身去。“你不是说,你斩断了他的刀吗?”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女子听,还是在借机问陈野。但女子听闻此言,已经都得如筛糠一般,纵然强得像她一般,在这个人面前依然像一头待宰的羔羊。 “她是斩断了我的刀。”陈野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你怎么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那只不过是一把刀而已,更何况,大人嘱咐了,那场仗,我本来就是要输的。” “哈哈哈哈,这么说连故意输给她,都是你们设计好的?”男子的声音竟然听起来有些兴奋,全然没有计划落空半分气急败坏的样子。 “是的。” “没想到当年你逃出鬼斩,躲过了我派出去的两波追杀之后,我放任你自生自灭,这么一个无心的小游戏竟然能造就今日的后果。”“因果这个东西可真是奇妙啊。”“哈哈哈哈,我有好久没觉得这么有趣过了。” 陈野身体顿了顿,最终也没选择开口追问,毕竟自己一开始就早已做出了选择。 “现在再给你个机会杀了他。”女子如蒙大赦,捡起了刚刚因害怕而丢在地上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向陈野出手。 “哈哈哈,这样的场景我在许多年前也看见过呢,没想到你们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哦对了,我忘了,像你们这样下贱的人类根本就不配拥有记忆这种东西。”男子这话显然是对蒙面女子说的。 紧接着他又兴奋地朝陈野开口“当初你可是没忍心杀她哦,不知道这次你下不下的了手呢,嘿嘿。”人命于他而言,仿佛不过是游戏。 这时候又一个人踏进了不绝斋,是李芝。 他手里握着的刀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看见这样一个面目不清的男子在屋内倒也丝毫不觉得惊讶,倒是走到了男子和张九龄中间,隐隐地挡在了张九龄和男子之间。“大人,作战很顺利,大部分潜入的人都被我们制服了,虽然有些伤亡,但都很小,请大人放心。” 也看到了另外半间屋子里陈野和之前那么蒙面女子的打斗。 这真的是一场很诡异的打斗,陈野显然是顾及到张九龄,因此努力的控制战斗范围,而那名女子对于这个黑袍男子所在的地方更是畏惧犹如雷池;两个人都不敢往这半边的屋子延伸,倒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仿佛是事前两个约定好了画了一个圈,二人就在圈内打斗。 这样密集地出手,李芝也不敢贸然出手相助,容易受伤不说,更怕反给陈野添乱。 “你身上流的血的气味很奇特啊。”男子倒是对新进来的李芝十分好奇。“能借我尝一尝吗?” 面无表情,李芝拿刀对准了这名男子,管你是最终的对手也好,是最初的鬼也好,不过是最大的恶罢了,罪恶无有大小,都需要斩去! “虽然老夫的计划成功了,但老夫猜测,仅凭你一人,我们镇安司所有的人怕是都会死在这里。”“既然是临死之前,老夫只有一个问题,可否请你告诉我?” 听到张九龄这么说,这名男子仿佛被戳穿了心思一般“哎呀,你还挺聪明的嘛,作为对手,你也算不错了,你问吧。”“我,赐予你一个提问的权利!” “鬼到底是从何而来?”“你到底是怎么来的!”问出了这个问题,仿佛用尽了张九龄所有的力气,别人或许感触不深,但张九龄自己知道,为了能问出这个问题,不知道付出了世世代代不知道多少的血,为了走进这个答案,前仆后继不知道踏过多少先人的尸体。 第二十三章 何来“鬼”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张九龄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或者说,这世上一开始是没有鬼的,鬼根本就是人变得。”这个男子的声音倒是毫无波动,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 “而我也不是最开始的‘鬼’,我所见到的最开始的‘鬼’,是我晋朝灭亡,愍帝被俘,神州陆沉时,那些择人而食的人!” “你能想象得到吗?吃了老婆,还要吃自己孩子,连自己行将就木的父母都不放过?” “你把这样的‘东西’,称之为人吗?” “你不吃人,就得被吃!” “到处都是尸山血海,偌大的长安城,连一粒粮食都找不到,你知道活下去该吃些什么吗?” “在那个时候,这座长安城,就到处都是‘鬼’了!” “而我,既不是第一个吃人的,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吃人的,只不过是吃得最多的那个!” ...... “只要这座‘吃人’的长安城在一天,我又怎么可能会死?” 男子缓缓地拉开了照着自己面部的斗篷。露出了真身,当朝宰相李林甫! “怎么可能?”张九龄已经被震惊得近乎麻木。“是你?居然是你?可能又怎么能白天走在日光下?”近乎于喃喃自语了。“这才是所谓的‘通天之路’吗,原来竟是这样...” 饶是张九龄做过诸般推测,也只不过是猜测对方是这偌大唐朝某股势力背后赖以支撑的某位秘密“供奉”罢了,却从未做过眼前所见的这般猜想,委实是因为事实太过匪夷所思。 “白天做人,晚上做鬼的人多了去了。我又有何不可?”李林甫放肆地大笑。 “怎么样,对我而今的身份还满意吗?哈哈哈哈哈。” “白天我就是正正常常的人,晚上我又是坦坦荡荡的鬼,不比你们这些不管白天晚上都带着虚伪面具的伪君子好多了?嗯?” “所以,白天你们不敢杀我;晚上,凭你们又杀不了我。辛辛苦苦几百年,我都有些心疼你们了,怎么样,这个游戏好玩吗?” “杀不了你?”李芝握着的刀从来没有偏离过方向。 “我身上可是拥有着作为鬼的所有的可能性啊。往来古今,一切想象,皆出自我。别说区区一个镇安司了,哪怕再来一百个镇安司都杀不我。” “但我现在已经厌倦了,让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现在,也够了,现在,我要剥夺你们存在的权利!” 话说完,那一边陈野,扶着受伤的手臂走了过来。赢了。 永远不要去想对手有多强,如果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那么只管挥刀就好了。 现在是,二对一! ...... 第二十四章 不杀人 对于李林甫来说,白日里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甚至只要愿意,自己就是这个帝国实际的掌控者;而到了夜晚,自己则是天底下最恐怖强大的生物。这样天地之间独一份的权势与力量,漫长又看不见尽头的生命。让他自诩为“天上之人”。 对于那些臣服于自己又有利用价值的大鬼们,他就授之于“登天之路”。从而加以控制和利用。 但,天,下面的是人,若人不许。何奈登天? 自李林甫“诞生”之日起,几乎每一个王朝都会设立类似于镇安司这样的机构。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李林甫几乎累积了无穷的力量与财富,但与之相对的,“镇安司”们也在不断地发展壮大。 李林甫曾试图通过颠覆一个王朝这样的雷霆手段,妄图彻底毁灭镇安司等存在。但这些蝼蚁般的人类,就像是烧之不尽的野草一般,不停地冒出来,聚拢起来,与自己作对。 出于此,在这个朝代他开始培养“鬼斩”们,暗中制衡镇安司。同时在另一方面,则动用了一些手段来扶持一批大鬼去完成所谓的“登天之路”,为的就是在这个时代,在今时今日这一刻彻底根除这帮与自己不死不休的人类。 现在时机终于来临了,这是镇安司反扑最猛烈的时刻,也一定是其最虚弱的时刻,因为这一刻一定是镇安司毫无保留的一刻。人往往到了自己觉得最有把握的时候就会倾其所有,人类就是这么愚蠢的东西啊。 显然对方将李芝和陈野视为对付自己最强的两把剑,只要解决了他们,再除掉外面那些不堪一击的蝼蚁,大概就不会再有人给自己制造麻烦了吧? 李林甫瞥了一眼另一边被挑断经脉,昏死过去,却生机尚存的蒙面女子,这是自己手底下最强的鬼斩,可这种“东西”自己要多少有多少,死不足惜。 倒是那个陈野,又一次给自己制造了意外。就算被带来了如此多的麻烦和痛苦,就算失去了记忆,依然舍不得杀死对方吗?李林甫又看了一眼陈野,眼神复杂,人类真是奇怪的东西啊。 时间回到陈野和蒙面女子交手的时候。 无论是对时机的把握,还是出手的准确度,自己应该都在陈野之上,但蒙面女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打败他。 是因为他不犯错吗? 陈野挥出的每一刀都那么朴实无华,比之双方上一次交手,出手更显简洁。这一次陈野的挥刀摒弃了招数,而没有招数也就意味着没有破绽可寻。许多次,蒙面女子自以为寻到了陈野刀与刀之间的空隙,想要一击得手时。却又发现那山重水尽之处,立马就有新的一刀挥至,像是凭空生长出来的一般,顿时间又柳暗花明了,简直没有轨迹可寻。蒙面女子得益于自己野兽般的求生本能,和生死间锤炼出来的战斗直觉,力未使尽,及时选择放弃,这才堪堪避过那绝处逢生的每一刀。若不然,怕是早早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可纵然如此,自己身上也留下了不少的伤痕。 逐渐的蒙面女子也明白了,这不是一招之下蕴含多少息的问题,是陈野真的做到了一刀又一刀,自成循环。自己不是在与一个挥刀之人战斗了,而是在与一个沉浸在刀的世界中的人战斗。 如果当下的情形延续下去,那么就会变成一场消耗战。一场陈野对蒙面女子的消耗战。 蒙面女子并不怕死,可一想到输。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位大人的样子,一股寒意从脊骨的末端袭来,蒙面女子差点就握不住手中的匕首。代价是自己手肘处的衣服连同皮肤一块儿被削去了。 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蒙面女子紧紧地握了握手中的匕首。 这一次,她改变了策略。那是自杀般的袭击,许多次她故意卖出破绽,等待着陈野的杀机到来,为的就是等陈野挥刀取自己性命时,那一刹挥刀轨迹的改变。只要把握住了这一刹那,就能把陈野从那个息息不绝的刀的世界拉回到现实中。 只要改变了,就一定有破绽,自己就有机会给予致命的伤害。这是以命换命的杀法。 但是蒙面女子始终都没有等来陈野致命的一刀。是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卖得破绽不够大吗?还是他在等待更有把握更为致命的一击? 留给蒙面女子辗转腾挪的空间已然不多了,陈野刀与刀衔接营造的世界在不断扩大,刀光渐渐布满半个房间。与其说是布满,倒不如说是吞噬,所有被纳进陈野挥刀劈砍范围的东西,最后几乎都在一刀又一刀犬牙交错的连绵中化作了齑粉。陈野刀下掌控的是一个自带生机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吐纳的却是死亡和毁灭。这样的景象饶是一旁的李林甫见了也不禁眯起了双眼。又细细打量了一下陈野。 而处在绝境之中的蒙面女子,却是再一次给出了叫人料想不到的意外。此刻纵使是旁人也能看出来她体内血液和气机奔腾之迅烈,皮肤底下的血管剧烈地抽搐与抖动,浑身释放出大量的热气,一时之间竟要瞧不清楚身影。与此同时,受伤暴露在外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热气形成的白雾在灯光下轻轻摇曳了一下,又继续扩散开去。几乎让人以为是不是看错了眼。 “叮”的一声,在陈野连绵的刀光中溅射出大朵的火花,火花随即又被紧接着生出的一刀斩成两半。 白色的热气散开,蒙面女子早已不在其中。而刚刚与陈野完成一记对拼的她又迅速地撤离,快得让人都捉不住残影。 “噹”又是一声传来,顺带出几颗火星,声音的不同在于两把武器相交的位置不同。之前是刀身,这次是刀背。 “噹”“噹”“噹”响声越来越密集,声音也越来越闷,这代表着蒙面女子匕首所砍的位置越来越靠近刀柄了。 她这是要砍断陈野挥刀的手? “噹”在又一次两把武器交锋的巨响之后,陈野的刀都被劈的一沉,蒙面女子更是被震开在了半空中。随即而来的,是陈野的刀借着下坠之势,自斜下往上开始挥出完美的一个圆,补足了身周的空缺。而蒙面女子则是在房间的柱子上用脚借力一点,身体像箭矢一样射了过来。 这一次她瞄准的就是陈野握住刀柄的手。 这几乎是一场赌博,究竟是陈野挥刀带起的圆先落下将蒙面女子砍成两半,还是蒙面女子的匕首先砍中陈野握刀的手臂。 在电光火石之间,蒙面女子俨然探过了刀的周径,眼瞧着匕首就要洞穿陈野的手臂。空中女子的身姿却发生了改变,或许是为了避免伤害,她将身子尽力蜷起,但与此同时去势却为之一滞,加速下坠的同时,更为重要的,她的脖子完整地暴露在了陈野挥刀的范围之内。此刻只要陈野改变出手的轨迹,就能取其性命! 果然陈野的刀随之而动,轨迹变动了。当蒙面女子看见陈野握刀的左手逐渐扬起,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自己的计策要成功了。自己毕竟是人不是鬼,再一次用上那燃烧生命的功法,甚至为之献祭一条手臂之后,换来的速度与力量并不能维持太久。或许在旁人看来,自己每一次的攻击都更接近陈野的身体,但只有交战中的双方知道,自己每一击的力量正在逐渐变弱,如果只是给陈野造成重伤,那么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所以自己选择创造一个机会,创造一个陈野的刀退无可退的机会,向其献上自己的项上人头。是选择保持不变或许什么都得不到,却要被自己断去左臂呢?还是选择改变刀轨取走自己的人头? 现在自己知道陈野的选择了,但只要他这么选,自己就一定有把握在左臂位置高过心脏的一刹那,洞穿他的胸膛!只要陈野死了,就算自己人头落地,那也是大人的胜利啊! 所有的过程都在一瞬间,蒙面女子用尽全力递出志在必得的一击。 “噗”传来的不是胸骨被洞穿清澈的响声,而是刺在了肌肉中闷闷的阻滞声。女子刺中的是陈野的左臂。 与之同时刀光落下,女子背部脊柱控制身体的经脉被一道刀弧斩断。他不想取她性命。 因为,陈野从来都不想杀人。 所以她一定会输,却不会死。 第二十五章 终末 陈野把捂住伤臂的手放下,横刀在手,走到李林甫几步之外停下了。他与李芝,呈对角之势围住了李林甫。 现在,是二对一! ...... “你的血竟然能够消融我的血?”李林甫记不得了,这是不是自己这两百年来第一次感到恐慌。 断了一条手臂的陈野倒在一边,生死未卜。 张九龄,在陈野昏迷前的那一刻,用尽了力量把他扔出来不绝斋,好远离这场战斗。 李林甫环顾了四周,视线落回到,眼前这个依稀还能辨认出人形的李芝身上。他还在不停地修复自己的身体,但因为血液不断与自己的血液消融的原因,恢复的速度正在变得越来越慢。 都这样了,面前这个,免为其难还能被称作是“人”的李芝,还在坚持挥刀。 在李林甫极为敏锐的耳朵听到的声音里,他的心脏还在不停地跳动。 李林甫也再一次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