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现在是燕京时间晚上十二点整。” 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传到宋星月的耳朵里,他低头看了一眼,老式的直板手机屏幕上除了语音播报的提示,还闪烁着一条短信。 宋星月有些惊讶,谁会给他发信息?而且还是半夜。 他再看了一眼。 短信显示的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难怪。 那个时候宋星月正开着他的五菱宏光满燕京的拉客——在他拉客的期间,不会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就连正常的休息时间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把别人的钱挪到自己的口袋里。 但此时已经十二点了,燕京的路上满满当当的只有朦胧的月光,绝看不到半个人影。 宋星月点中那条短信,看完后,有些发愣。 “明天同学聚会,你有时间吗?” 发消息的人叫李覃檬,是宋星月的大学同学,家境富有,据说是什么财团的千金小姐,生性活泼开朗,做事干净利落。什么难题到她手上都有别人意想不到的解决方法,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吃得开,班级里的集体活动也向来是她进行联络的。 像这种有钱有势又有颜值的女孩,自然走到哪里都被众星捧月。 但李覃檬却与众不同,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份炫耀,对待每个人都很真诚,当时是不少人的暗恋对象,光宋星月的寝室就有三个。 也就是说,除了宋星月,整个寝室都是李覃檬的爱慕者。 宋星月想了想,自己整个读书生涯唯一出了名的好像只有宅,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可以确定,信息是群发的。 可他哪有脸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 手机被丢在副驾驶座位上,宋星月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揉着眉心,满脸都是疲倦,顺手打开了车窗。 呼啸而来的风慢慢将车里浑浊的空气吹到清凉,灰白衬衫的领口簌簌抖动着,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线条清晰的锁骨上,和那张略显憔悴的脸。 大学毕业后,同窗四年的同学各奔东西。 有的人去了其他城市创业,有的人选择了继续深造考研读博,有的人则收拾行李直接回家啃老,而他选择了在这个城市找份工作。 毕竟是燕京,发展比其他城市好太多了,他当时就是冲这个念头才卯足了劲考到了这个城市。他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再抓住难得的机会,一定会出人头地。到时候买辆好点的车,再带个漂亮媳妇衣锦还乡,想想街坊邻居羡慕的眼神就觉得心满意足。 可是甭提抓住难得的机会了,就连指甲大的机会他都没有抓到过。 毕业已经两年多了,至今为止,他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找到。大学期间被徐自再拖着拽着去考了一个驾照。当时笑侃着将来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合伙买辆车,当出租车司机,你从朝九开到晚五,然后我从晚五开到朝九,二十四小时轮班,“坐”等收钱。 没想到现在真成了他谋生的手段…… 每天开着面包车出去拉客,在码头、火车站、客运中心等人流大的地方辗转不停,有时候吃饭吃到一半遇到坐车的,擦擦嘴就要继续干活,等开到了目的地,饭已经凉了。 像今天这样已经半夜十二点了还开着车在公路上乱晃,算是家常便饭。 良久,宋星月呼出一口气,把烦琐的思绪纷纷甩出脑海,想了想,最终还是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 “有,聚会的地点在哪里?” 按确定键发了过去,那边好久没有回复消息,估计是睡了。 宋星月把手机放到副驾驶位上,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到这个点,路上别说什么行人,连车辆都很少看见。 两排橘黄色的路灯照在空旷的公路上,显得寂静、安宁。 他打算再转一圈,如果还是拉不到人,就回去睡觉,于是踩着油门准备往平时人流大的地方开去,突然眼前晃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飘了过去。 看花眼了吧? 宋星月揉了揉眼睛,竟然发现,前方距离十几米远的公路中央站着一道红色身影! 他猛地踩下刹车。 “嘶……” 面包车的轮胎与地面发生剧烈的摩擦,惊险地在红色身影面前停下,宋星月被猛烈反弹在座椅上,抬起头的时候,那道红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星月的心咯噔一声就沉了下去,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就是出车祸了! 他忐忑不安的打开车门,走出去,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咦? 面包车前没有人,附近也没有看到,面包车也没有被撞上的痕迹。 难道是自己太累了,看走了眼? 不对,他明明看到一道红色身影站在公路中央,绝不会错。 难道是…… 想到这里,宋星月心底一寒,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登时要迸裂出来一般,头皮发麻,橘黄色路灯瞬间显得诡异恐怖,仿佛是蹲在公路边张着血盆大口的洪荒巨兽。 令人毛骨悚然! 月光把宋星月的影子拉得很长,几片树叶突然掉在他的肩膀上,什么时候起风了,是从很远的地方刮来的,甚是清凉。 然而,除了落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宋星月自嘲地笑了一声,什么胆量啊! 别说这个世界没有鬼,就算有,无冤无仇,与他何干? 鬼又不打的。 他伸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老是在这个恢诡谲怪的时间点上班,人都变得疑神疑鬼了。 噔噔……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的声音,宋星月本来放下去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灰白色衬衫紧贴着后背,冒出来的冷汗瞬间渗透了衣服。 怎么可能…… 刚才他观察了一圈附近根本没有人,这才几秒钟的工夫? 难道是刚才的那道红色身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咯吱咯吱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了他的胸口上,让他惶恐不安。 宋星月不敢回头看,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右手慢慢摸上车门,就像在触碰快要燃尽烧到手指的蜡烛,紧张的发抖。 “喂。” 身后那道声音在叫他,妈呀,是真的见鬼了! 宋星月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要跑,就在这个时候,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喂,我要坐车。” 坐车? 宋星月下意识地抬头看,发现面包车的车门靠着一个女子,因为是深夜温度比较低的缘故,呼吸之间还能看到她鼻子里冒出来的热气。 不是鬼! 宋星月顿时松了一口气,再仔细观察那女人,长发及腰,身上穿着一件很复古的红衣,嘴唇看上去也有点红,像是那种盛秋的枫叶颜色。 她的眸子里似乎迷蒙着水雾,让人看不真切,右耳垂着一条淡金色的花骨朵耳坠,像是活的一般,含苞待放,传来阵阵清香。 她整个人站在那里,显得那么安静。 宋星月缓过神,不禁感叹,好美的女人。 “你好。” 那红衣女子直起身,上前几步,淡然的伸出右手:“我叫慕宫颜。” “呃,你好……” 宋星月礼貌性的伸出手,却感到莫名其妙。 他并不认识这个叫做慕宫颜的女人,而且通常坐车,顾客是不会和一个司机打招呼的,更别说透露自己的姓名了。 除非她另有所图。 慕宫颜握住宋星月的手没有松开。 宋星月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这个叫慕宫颜的女人,力气出奇的大,但是掌心很温暖,甚至是,灼热。 直到半分钟过去了,慕宫颜才松开宋星月的手,皱了一下眉头,上下打量着宋星月看,似乎不太高兴。 随后她掏出一张照片:“我要去这个地方。” 宋星月接过照片,看到上面的建筑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南清路的东屋吗? 东屋是燕京城的旅游景点,前些年还算是小有名气,但是两年前新闻报道东屋的建筑材料严重老化,属于危险景点,所以就封锁了。 宋星月想了起来,当时快毕业的时候徐自再买了两张票,其中的一张是准备送给李覃檬的,徐自再本来准备那天在东屋向李覃檬告白,没想到刚买完票还没来得及送出去,那个地方就被封锁了。为此徐自再捶胸顿足了好久,却再没勇气和李覃檬说自己喜欢她的事情。 慕宫颜点头:“就是这里。” 宋星月拿着照片有些犹豫,他觉得这个半夜三更还出现在这里的红衣女子很奇怪,但是他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了好不容易才遇上这一单。 他想了想,还是说:“抱歉,我已经下班了。” 慕宫颜嘴角翕动,没有太惊讶:“我可以付你双倍的价钱。” 宋星月很少遇到出手这么大方的顾客,他稍作思量,觉得不亏,当即在心里盘算着到东屋的路程,然后斩钉截铁道:“至少80块钱。” “成交。” 慕宫颜从怀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很随意的扔给宋星月,仿佛扔出去的只是一张白纸。 她直接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看宋星月还站在车子外面,蹙着眉:“上来开车,钱不用找了,我要你尽快到东屋。” “好。” 宋星月应了一声,就上了车。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慕宫颜自始至终都趴着车窗看外面的夜景,车里弥漫着缠在她发丝间的清香。 “到了。” 宋星月专心开车,没多久就赶到了东屋,心安理得的把百元钞票装进了口袋,打开了车上的大灯,照着眼前空旷的建筑。 慕宫颜借着明亮的车灯看过去。 黑木雕刻的东屋门牌摇摇欲坠,铁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打开过这扇大门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口干涸的喷泉池,上面堆满了破铜烂铁,一股腐朽的怪味扑面而来。 四周一片寂静,树影婆娑,偶尔传来几声怪鸟的嘶叫,更显东屋的落魄、荒芜,谁能想到就在几年前,这里还是燕京城络绎不绝的旅游点。 慕宫颜招了招手:“你跟我下来?” 还有事? 宋星月起了疑心,慕宫颜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接着又说:“我取件东西,一会就好,你跟着我。” 东屋不是被封锁了吗,怎么还能进去? 宋星月从车上下来,四处看了看,附近的确只有这么一个地方可去,就更疑惑了:“取东西?东屋?能进去?” 慕宫颜没有回话,径直走向东屋的铁门,手掌覆上锈迹斑斑的大锁,轻轻一扯,大锁就落在了地上。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刺耳的声音穿透了黑夜,一大群怪鸟嘶叫着从附近的树林里钻出来,飞过宋星月头顶的天空。 慕宫颜站在大门的中间,背对着宋星月,腰间的长发肆意飞舞。 月光大把的洒在地上,显得寥落、空旷。 宋星月顿时心里发了毛,正想着要不要夺路而逃的时候。 他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从慕宫颜的身边走了过去,他走的很慢,走的很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离得远看不清,直到月光照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徐自再! 是徐自再!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自从大学毕业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宋星月二话不说,立马追上去想要一问究竟,跑到了东屋一看,里面哪有半个人影? 一回头,慕宫颜什么时候也消失不见了,他看到了紧闭的铁门,上面挂着锈迹斑斑的大锁…… 黑夜中,静得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时,东屋的某个角落,亮起了一盏灯,突然听到慕宫颜在后面喊他:“宋星月。” 宋星月回头一看,竟然看见了一具无头的尸体,身体干瘪的就像晒了很久的枯柴,正摇摇晃晃的朝他走过来,紧接着,所有的灯都亮了。 到处都是这样的死尸…… 宋星月踉踉跄跄的往后倒退几步,“滋”地一声,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 其中一具死尸正在地上扒拉着什么,听到动静,头硬生生地扭了过来,朝宋星月咧着嘴笑,嘴边还挂着一块血淋淋的肉…… 它在笑。 毛骨悚然! 宋星月连忙往回跑,跑近了一些,发现慕宫颜还站在铁门旁边,急忙喊:“慕宫颜,快开门,有鬼!” 慕宫颜却纹丝不动,仿佛钉在了那儿。 宋星月着急的跑过去,拉着慕宫颜的手准备往外跑,慕宫颜却一把将宋星月推在了铁门上,“哐当”一声巨响。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 说话间,后面一群死尸摇摇晃晃的朝两人走过来。 “你做什么,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宋星月顾不得疼,使劲挣开慕宫颜,却又被她按回在铁门上。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 慕宫颜的声音冷漠极了,凌冽的眼神死死盯住宋星月,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后面的死尸什么时候都不动了,停在远处。 宋星月被她按住动弹不得,瞪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 慕宫颜又问了一遍。 她松开宋星月,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长刀,抵在宋星月的脑门上。 “我相信!” 宋星月脱口而出。 “好!” 慕宫颜应了一声。 下一秒,宋星月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很凉,刀太快了,他甚至分不清脖子是被水砸了一下,还是被刀划了一下。 他看到,眼里的景色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变得猩红,变得模糊。 最后落在了地上。 就像树叶落到了地上一样简单。 第一章 梧桐大院 第二章 我喜欢玩火 再有钱,别去徐烟楼。 这是燕京城长住居民的原话。 至于这句话是谁传出来的已经没有人去追溯了,那些不相信的人,只要看到徐烟楼,再溜的嘴都会变卦。 但凡多宽宏的老板,在准备请客的时候,只要有员工多说了一句“徐烟楼”,对不起,你被解雇了。 因为,实在吃不起。 宋星月开着面包车来到徐烟楼的时候,彻底被震撼了。 徐烟楼,只见其首,不见其尾,八面由玲珑晶体构造,金玉其外,明珠其内,即使一砖一瓦都在无时不刻的表达它的富丽堂皇。 同学聚会不应该是饭馆、包厢、酒吧这些地方吗?这么高大上的存在是怎么回事? 难道重名了? 宋星月的视线扫向附近,没有发现同样挂着徐烟楼招牌的建筑物,反倒看见了一道熟悉面孔,是他的同学,好像叫什么刘雅雅。 她头上盘着少妇的发髻,身穿一袭白衣长裙,正挽着一个穿着碎花长衫的男人手臂,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徐烟楼里走去。 那个男人好像也是他们班的,就是他们班的,宋星月想起来了。 陈文雨,他们班的班长。 当年陈文雨追李覃檬的事情在班上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最后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就是这个徐烟楼无疑。 怎么办? 他连衣服都没有换,甚至头发都没整理,宋星月照了照前车镜,还有两颗痘痘忘了挤! 鞋底好像还还沾着几块泥巴,而且昨天晚上没有洗澡,身上又是花露水的香味又是积累了一天一夜的汗臭。 被人闻出来怎么办? 宋星月默默开着面包车,在徐烟楼大门外面绕了一圈。 算了,还是回去吧,反正在大学里也没有什么交集,少他一个也没人会在意的。而且还出了李覃檬那档子事,去了就是个死……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肯定会很尴尬。 就是宋星月胡思乱想的时候,开着面包车不知不觉已经转了三圈。 徐烟楼外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大学期间的同学,两年未见,忽然聚到了一起,情绪自然异常的高涨,还没进门,就围成一圈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守在徐烟楼门口的保安看上去其貌不扬,实际上是徐烟楼的保安队长,他得知今天是大小姐的同学聚会,就亲自上阵守在门外迎接。 他原以为就几分钟的事情,还能刷一下大小姐对自己的好感度,没成想这群乡巴佬直接围在门外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而且一时半会根本没有进去的意思。 吵得他脑壳疼,鼻子痒了都不好意思当场挖鼻孔,莫名一阵火气。 这时,他看到已经在徐烟楼外面转了三圈的面包车,顿时举起手里的警棍,在警棍的掩护下迅速挠了下鼻孔,然后高声喊道:“喂,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 谁知道几男几女高谈阔论,保安队长的声音直接就被淹没了,宋星月自然也听不到,依旧转着圈。 “臭瘪犊子滴……” 保安队长当即暴躁的走了过去,拦住面包车,怒道:“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谁让你在徐烟楼外面乱转的!” 宋星月还在想着何去何从,忽然听到一阵公鸭嗓般的叫声,抬头就看到满脸凶神恶煞的保安队长。本来准备解释自己是来参加聚会的,但是看到徐烟楼外围成一圈的那些老同学,生怕被他们看着自己这副丑态,顿时张着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但保安队长闹这么一出,很快就将所有同学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各自抱着手臂准备看热闹。 其中一位穿着西服,头发梳得乌黑亮丽的男人笑意最甚。 “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肯定是看到徐烟楼后,被震撼的连面包车都开不好了,笑死个人。哎,你们猜,他要是没开面包车,是走路路过的,现在会不会连路都走不好了?” “梁宇,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逗,笑死我了。” 旁边一位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捂着嘴轻笑。 “没办法,这是天生的幽默感,我可是个有内涵的男人,朱仙,是不是羡慕没找一个像我这样的男朋友?” 梁宇自命不凡的甩了一下头发。 朱仙抛去一个媚眼,啐道:“美死你!” 蔡墨涵听到两人的对话,皱着眉头,下意识地离两人远了些,忽然听到有人惊讶:“咦,车上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蔡墨涵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童爱书,个子比较矮,带着一副高近视的眼镜,看得却比谁都清楚。 旁边几个视力比较好的纷纷附和:“是啊,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梁宇也“咦”了一声,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但是视力不好,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索性不看了,看到旁边几个还在不停地张望着,抱着手臂讥诮:“是个人不都长着两个胳膊两条腿吗,有什么好看的,猴子看到猩猩还觉得眼熟呢。” 童爱书登时黑着脸沉默下来,蔡墨涵扶额摇头,这个人,说话怎么还是这样没头没脑的。 朱仙却捂着嘴“呵呵”笑个不停。 “梁宇,能不能不要这么逗,笑死我了。” “那你怎么还没死啊?” 此话一出,场上几人顿时一愣,蔡墨涵倒是捂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童爱书嘴角也是往上一倾,笑的不太明显。 朱仙面子上挂不住,满脸怨愤,四下搜索着说话的人是谁,梁宇则是心头一动,愤愤地卷起袖子,走到前面来,看样子是想揍人了。 “是谁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站出来。” “你后脑勺应该还没开光,梁宇同学,我在你后面。” 蔡墨涵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酒红色西装的男人从徐烟楼里走出来,手里摇晃着装了三分之一红酒的高脚杯,他身材挺拔,眉目清朗,不由自主的让人产生一股亲和感。 童爱书推了一下眼镜,看清了来人,笑了起来:“苏饭青,我说怎么没见你人影,原来是在后面偷喝罗曼尼康帝啊。” 童爱书和苏饭青当年住在一个寝室,关系很好,所以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一丝揶揄之意。 “找打,我这是光明正大的拿好吗?檬檬为了这次聚会可是下了血本,把她爷爷珍藏了五十年的雲香都拿出来了,她看你们还没到,就让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童爱书等几个男的一听到雲香两个字,连招呼都不打,迫不及待的跑进了徐烟楼。 梁宇看是苏饭青,悄悄把捏紧的拳头松了下来,他自知理亏,但心里的怨恨却不减,“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苏饭青也只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朱仙倒是上前不知道和梁宇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一会儿就眉开眼笑起来,倒真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蔡墨涵笑道:“也没什么事,大家好久没见了,所以就在这里聊了起来,我们进去吧。” 苏饭青点了点头,准备招呼着其他人一同进去,保安队长的破公鸭嗓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别说笑了,你自己闻闻你身上的味道,你再看看你这幅打扮,就你这副穷酸样,能吃得起徐烟楼吗?我劝你一句,别为了一时的逞能搞到倾家荡产。还说订过餐的,你也不打听打听,在徐烟楼吃饭哪个不要老老实实的排队?开着车快走,别逼老子用武力解决问题。” 苏饭青停下脚步,问蔡墨涵:“这是怎么回事?” 又上下打量了蔡墨涵一眼,视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皱着眉头问道:“墨涵,你衣服怎么裂了一道口子?” “哦,没事,可能是前几天不小心划的,没有注意到。”蔡墨涵捂着肩上那道口子,朝苏饭青一笑,支支吾吾地将此事掩了过去,又道,“可能是司机不小心闯了进来,然后怕让他赔偿随便编的理由吧,让保安和他协商好了,我们进去吧。” 梁宇阴阳怪气的“切”了一声,和朱仙一前一后走进了徐烟楼,其他人也打着招呼纷纷走了进去,到最后只剩下苏饭青和蔡墨涵还站在外面。 “墨涵,你先进去吧,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蔡墨涵想了想,说道:“那我和你一起。” “臭瘪犊子滴……” 苏饭青和蔡墨涵刚走近面包车,突然听到保安队长一阵哀嚎,竟像是被风吹断的稻草,斜着飞了出去。 一个穿着蓝格子衬衫耳朵上夹着香烟的健硕男人,从面包车另一边翻了过来,轻松落在苏饭青的身前,打了个响指:“哥们,有火吗?借个呗。” 蔡墨涵惊讶的捂住嘴巴,眼睛里充满了震撼,这就是那个面包车司机?好大的力气! “朋友,你不只是想借个火吧?” 苏饭青退后几步,同时护住了蔡墨涵,然后指了指保安队长的方向:“你这是玩火。” 保安队长从地上爬了起来,解下腰间的对讲机,大吼:“所有保安徐烟楼大门集合!” 很快,十几个清一色的保安从徐烟楼里跑出来,站到了保安队长的身后。 蓝格子衬衫男人咧嘴一笑。 “我喜欢玩火。” 第三章 聚会 第四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说话的人叫张不凡,长得倒也眉清目秀,衣着打扮却吊儿郎当,是燕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当年在大学的时候整天不去学校,就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吃喝玩乐。 这次同学聚会,李覃檬也请了他,班里的同学李覃檬都亲自请了一遍,大多数都到了场,只有一个没来,徐自再。 宋星月被保安队长拦下来的时候张不凡刚好也在场,不过他可没什么耐心和其他人围在一块叽叽喳喳,就先进了徐烟楼,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 “各位,你们或许还不知道,这个人刚才开着面包车闯进徐烟楼,被保安给拦了下来,现在又在这里蹭吃蹭喝,呵,谁知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你说谁杀人放火?” 宋星月还未发话,陈香立马就站出来,睥视着张不凡,强健有力的肌肉紧紧贴在蓝格子衬衫上,已经做好了揍他的准备,顿时让张不凡产生一种压迫感。 “你,你又是谁?” 聚会的这些同学除了苏饭青和蔡墨涵没人认识陈香,李覃檬的一双美目也转移到他的身上,宋星月赶紧站出来解释:“这是我室友陈香,他刚好路过这里,我就把他带了进来。” “我看是同伙吧,呵,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 张不凡“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陈香冷笑,要不是宋星月赶紧拉住了他,那双拳头早已砸在了张不凡不可一世的脸上了。 大厅上的气氛一时静到了极点,张不凡自以为出尽了风头,就走到李覃檬的身边。他比李覃檬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覃檬精致的面孔,朱唇皓齿,再搭配一身粉红色的长裙,简直就跟出水芙蓉似的,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 “覃檬,你家的保安也不上上心,这样的人也能放进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这样,我公司里面倒还有几个不错的保安,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他的一番话道尽了自己对李覃檬的关心。 “张少爷,我们班的同学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杀人放火的歹徒了?我带他们进来的,我不会也是歹徒吧?”苏饭青笑着站了起来。 苏饭青还没毕业就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是所有同学里面发展最好的一位,后来又在外面单打独斗了几年,手上也有一定的资产,所以丝毫无惧张不凡,揶揄道:“张少爷含血喷人的本事可真快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呢。” “你!” 张不凡看着苏饭青,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白脸涨成了铁青色。 李覃檬这时候出来打圆场:“张不凡,宋星月也是我邀请来参加聚会的同学,不过他和你一样,向来深居简出,所以你们可能不认识。” 李覃檬不仅仅是长得好看,从她以前在大学处理各种事情的手段就可以看出来,她还是个聪明伶俐的女人,这话一出,张不凡顿时没了脾气,他自觉面上无光,就借口上洗手间出了大厅。 经过张不凡这一闹腾,聚会的热度不降反涨,特别是苏饭青那一桌,那个张殿已经被喝的趴下来了,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趴在桌子上任旁边的人怎么拉都不起来。 “谢谢你帮我解了围。” 宋星月和李覃檬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李覃檬盈盈一笑:“哪里的话,大家都是同学。张不凡就是那样一个人,心地也不坏,就是说话做事的方式偏激了点,你大可不必理会。” 宋星月向来在女孩子面前不善言辞,只是“嗯”了一声,以前也和她说过几句话,但那时有徐自再在身边,心里面有个底,陈香刚才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现在一个人面对李覃檬,多少都有点紧张。 李覃檬顿时心里起了疑,感觉宋星月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在信息里……她没再往下想,毕竟一个人的性格是捉摸不定的,更何况,她本来对宋星月就不太了解。 “宋星月,我问你件事。” “嗯……你,你说,什么事?” 宋星月以为她是为信息的事情找自己,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惹得李覃檬捂嘴一笑。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问问你,徐自再怎么没来?” 提到徐自再,李覃檬的表情变得几分黯然:“我也找过他几次,可是一直没有回我,这次,也没回。” “你和他关系最好,我想你应该会知道吧。” 宋星月神色也是一晃,突然想起来,昨晚做梦梦到了徐自再,梦里面的他好像失了魂似的,举止怪异,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毕业之后,他就没和我联系过了。” 李覃檬虽然早有预料,但眼里的失望也是在所难免:“这样啊,那你要是联系上他了,告诉我一声,或者让他来找我,我有事和他说。” “行。” 宋星月说完便有人找李覃檬,作为本次聚会的发起人她自然免不了被人敬酒,以前班上几个活络的同学挨个都敬了她一杯,李覃檬不会喝酒,但是盛情难却,只好每次在唇边沾一下,点到为止。 纵是如此,一圈下来,她也已经面泛桃花,于是就抱恙身体不适,匆匆离开了大厅。 “张少……你?”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宋星月朝大厅门口望去,居然看见陈香和张不凡勾肩搭背的从门外走来,所有人大惊失色,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怎么突然关系这么好了? “我什么我,这位是陈香,以后你就跟着我喊香哥!” 张不凡朝刚才喊的那人说。 那人叫吕杨,毕业后就跟在张不凡后面做事,颇得张不凡赏识。他看到张不凡喊完这句又回头点头哈腰的讨好陈香,一脸谄媚的模样忍不住让人怀疑,张不凡是不是被掉了包? “看什么看,还不快喊香哥,小心我炒你鱿鱼!” 吕杨吓了一跳,赶紧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香哥。 “你又在搞什么鬼?” 宋星月走到陈香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却被眼尖耳细的吕杨听见了,赶紧上前推了宋星月一把:“怎么跟香哥说话的?” 拍须溜马的模样和刚才的张不凡相比,过犹不及。 陈香示意了张不凡一眼,张不凡赶紧上前斥责:“你推自家同学是不是神气得很?宋星月,以后就是月哥!” 吕杨赶紧一脸谄媚的上前扶稳宋星月,“月哥月哥”喊个不停。 “月哥,你没事吧?” “月哥,你坐。” “月哥,要不要帮你倒杯茶?” 几声月哥把宋星月喊得面红耳赤,张不凡怎么说也是个公司的老板,察言观色,看出来宋星月的不适,便把吕杨赶走了,然后自己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很快就被陈香驱赶走了,临走的时候还高喊了一声“香哥有事叫我”,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好像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似的。 两人走开后,宋星月赶紧问:“怎么回事?” 陈香点上一根烟,满脸得意:“能怎么回事,揍一顿呗,香哥专治不服。” 宋星月一脸狐疑:“都没看见伤痕。” “你懂甚,看得见的是小伤,看不见的是大伤,我陈香的本事岂是你等凡人就能随意揣测?” 陈香瞥了宋星月一眼,吐出的烟雾呛得他不能直视。 这时,蔡墨涵端着酒杯从旁边的桌上走了过来,对陈香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幸敬上一杯?” 她虽然在笑,但是看得出来,笑得有些异常。 陈香之前就发现这个女人有些怪怪的,几次欲言又止,眼神不对劲,似乎心里藏着什么事情。 旁边的张不凡早就看准时机,立马上前递给陈香一杯酒,陈香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喜的张不凡那个眉开眼笑。 “能和美女喝上一杯,晚上做梦都香些,我先干为敬。” 陈香豪爽的一饮而尽,蔡墨涵也一杯吞入了肚中,随后她放下酒杯在陈香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前后出去了。 “这才是真男人啊,有魅力!” 张不凡看着陈香离开的背影,投出羡慕的眼神。 宋星月嘀咕了一句:“有这么好?我和他住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 张不凡一听,立马在宋星月身边坐下来,讨好般地说道:“你说你说,香哥平时都喜欢什么东西?” “喜欢抽烟。” “还有呢?” “喜欢斗蛐蛐。” “还有呢?” “喜欢写字。” “写字?” 陈香每月的开销很大,每次没钱了,就会写一副字卖出去,而卖出去的价钱足够他下个月的开销。 宋星月想了想,说道:“登峰造极。” 聚会还在继续,苏饭青的那桌大多都东倒西歪,只剩下苏饭青一个人正襟危坐,自斟自饮,面不改色。 其他桌上,有的人哭,有的人笑,哭的大多是那些生活不如意之人,也有两个打扮的衣鲜亮丽的或许是被这气氛感染,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心酸之事,又或许是为了这场聚会故意打扮的衣鲜亮丽好掩盖那不愿看到的真实的自己,各自泣不成声。 到了最后,大厅里一道笑声都不见了,当年在大学里针锋相对的、形同陌路的、感情决裂甚至是互相说过老死不相往来这种狠话的,在这一刻全部融化了。 或许他们是真的意识到,青春已逝,一如当年在音乐课上齐唱过的青春舞曲,满堂的欢声笑语化作了窗户外展翅高飞的鸟儿,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第五章 端倪 “喂,你好。” “你是谁啊?” “叔叔你好,我是徐自再的同学,我——” 李覃檬坐在床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打出徐自再家里的电话,却被莫名的挂断了。 良久,她不甘心的再次拨打了电话。 “喂,叔叔。” “你到底要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同学聚会,我想问问徐自再是不是——” “别再打来了!” 电话再次被男人挂断。 李覃檬呼了口气,第三次拨打了电话。 “我告诉过你别再打来了!” 电话刚打通,那头便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 “叔叔,我们今天同学聚会,我想问问徐自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所以没法过来?” “什么同学什么聚会,你们是不是都盼着他出什么事情才高兴!” “不是,不是我,我……” “我告诉过你,别再打来了!你要是再打过来我就报……” 说到一半,电话那头换了一个声音,是一个妇女,声音有些颤抖:“姑娘,你找再儿有什么事情啊?” “阿姨,我是徐自再的同学,今天我们同学聚会,只有徐自再没有来,所以我打电话过来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再儿,再儿他……” 电话那头的妇女突然声泪俱下:“再儿已经不再了,两年前就不再了,警方说出了意外,找到他的时候身子、身子、身子都已经烂了……” 电话“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泪水弹开李覃檬狭长的睫毛止不住的往外汹涌,打湿了她的脸颊。 无数次想象自己与徐自再重逢的场景,在校园里那棵樱花烂漫的树下,在他为自己撑过伞的路上,在一片蛙声的夜晚,在有星星的天空……在这一刻,全部都没有了。 李覃檬捂着嘴,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明明离别的时候都好好的,为什么? 为什么! 她呐喊,脑海里只剩下徐自再最后与她告别的笑脸,他好像有什么话对自己说。 他却没说。 他又好像说了,只是离得太远,她看见了翕动的嘴角,却听不见说什么。 最后连笑脸都变得模糊了。 她再也听不见了,不管世界多么喧嚣,她的世界已经静下来了,完完全全的安静,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大厅外面,是座露天的花园,花园过去就是通往徐烟楼大门的走廊,宋星月靠在栏杆上,视线穿过花园落在那条长廊上。 长廊很长,很亮,但是看的远了,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刚从李覃檬那里得到的消息。 徐自再死了。 他的大学室友,在大学里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把一个人变成了回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他很不错。” “当年我和他在学生会里共事过,后来我邀请他去我的公司,他却笑着婉拒了我。当时我断定,以他的能力踏入社会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只可惜,天妒英才。” 苏饭青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很惋惜的叹了口气:“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是他死的不值啊。” “我不太会和别人打交道,别人都笑我懦弱,我自己也笑我懦弱,他没笑过。大学四年里,我最庆幸的就是和他分在了一个宿舍,和他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宋星月很少开口说这么多的话,但是一想到徐自再,他就忍不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其实吧,我并不明白,两个性格如此迥异的人怎么会成为朋友呢?我问过他,他却问我喜不喜欢孤独。我习惯了孤独,却从来不喜欢孤独,就如实的回答不喜欢。他说他也不喜欢孤独,两个人若都有相同的喜好或是厌恶,那就可以成为朋友。所以就和我成为了朋友。” “可是,谁又喜欢孤独呢。” 宋星月眼角泛红,转过身,却看到苏饭青背在墙上吞云吐雾,有些惊讶,苏饭青大学时候从不抽烟的。 苏饭青看到他的眼神,苦笑着把烟从嘴边拿开:“偶尔抽一根。”随后便把烟掐灭了,走上前拍了拍宋星月的肩膀,说了句“节哀顺变”便回了大厅。 徐烟楼所处之地不是什么豪华的地段,但是这个地段有一座徐烟楼就足以证明它的价值,此时天已经黑了,在徐烟楼请客就餐的有钱人早早便已离去。 徐烟楼有个规矩,六点准时关门。 其他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只剩下保安队长贾文龙和他的弟弟贾文星留在这,他们就住在徐烟楼,平时守守夜,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来往,从远处看,徐烟楼灯火璀璨,犹如黑夜里的一颗明珠。 守在大门的只有贾文星,贾文龙巡视去了,他二十来岁,兢兢业业未曾有半点懈怠,陪同他的只有停车位的几辆轿车、一辆面包车、还有一辆中型客车。 轿车分别是同学里几个发展好的开过来的,面包车是宋星月的,而中型客车本来是为了明天他们一起去八达岭游玩做的准备,谁知徐自再出了意外,整个下午,大厅里都陷入了悲伤的气氛中,与缅怀青春截然不同的悲伤。 大家便决定今晚住在徐烟楼,明早一同前往徐自再的老家武城探望。 “不知道几年之后的聚会,我的那些同学会不会也……” 贾文星没说完,脸上就已堆满了感慨,看样子也是从学校里出来不久,却提前体会到了那种情绪。 “滴——” 突然,一道汽笛警报声打破了黑夜的静谧,贾文星循声音望去,发现停车位有一辆轿车的大灯闪烁着。 贾文星大喊了一声:“是谁?谁在那儿?” 无人回话,大灯却依旧闪个不停。 大概是哪个不长眼的偷车贼偷到了他们徐烟楼来。 真是胆大妄为! 贾文星取下腰间的警棍,缓缓的靠近那辆轿车。 “我们这里有监控,你快点出来,我可以放你走。” 贾文星好心的提醒,却依旧无人回话,只听到“嘭”地一声巨响,像是车门被砸开的声音,紧接着听到车里一阵磕磕碰碰的摩擦声,大灯突然不闪了。 这可恶的贼! 贾文星暗骂一句,握紧警棍,准备给那不长眼的贼来一下,猛地靠近车门,却发现车里空无一人,上上下下被翻的一片狼藉。 “贾文星,快跑!快跑!” 贾文星突然听到一阵破公鸭嗓般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贾文龙站在二楼的窗户旁满脸焦急。 “快跑!快跑!快跑!快跑!” 哥哥一直在叫他,叫他快跑,跑什么? 贾文星正准备大声回复这里有贼,话还未到嘴边,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骤然翻倒在地,紧接着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张着血盆大嘴,嘴里的口水断断续续滴在贾文星的脸上。 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贾文星心惊肉颤,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听到哥哥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警棍,快拿警棍啊!” 对,警棍!他腾出右手想去拿落在一旁的警棍,却怎么都够不着,就差那么一点儿却怎么都够不着! “哥,我够不着,我够不着啊!” 贾文龙攥着警棍飞速从二楼冲下来。 可是来不及了。 他远远地看到一条大腿硬生生从身上拽了下来,血肉横飞,溅了贾文星满脸。 他撕心裂肺般的惨叫着。 紧接着,就是一条手臂。 另一条手臂。 贾文龙终于冲到了跟前。 “弟弟!” 他目眦尽裂,痛不欲生,朝夕相处的弟弟只剩下了没有了双臂的上半身,那东西听到动静嘶吼着朝贾文龙扑过来。 他扬起警棍,用尽全身力气一棍子砸碎了那东西的脑袋。 第六章 死者苏生 第七章 这个世界要变了 网络上已经一片沸腾,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出现各种消息。 据说住在西安骊山秦皇陵附近的居民,半夜听到了轰轰隆隆的类似打雷的声音,还听到了弓、弩、箭镞、在天空上不断穿梭的“嗖嗖”声,以及矛、戈、剑、刀敲击在一起的啷啷声。 这些声音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早上,等到附近的居民起床的时候,才发现整片骊山已经被封锁了。骊山里面有内线透露出来一则秘密消息,这些声音,都是从兵马俑坑里传来的! 成千上万的兵马俑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上雕刻的陶泥纷纷往黑褐色铠甲的方向改变,眉目、表情、皮肤逐渐具象化变得栩栩如生,甚至可以感觉到皮肤的弹性和心脏的跳动声。 国家第一时间封锁了整座骊山,所有资历在二十年以上的考古学家全部被派到了现场,但是后来失去了联络…… 更有传言,在福建南平的武夷山,山上的流泉散发出阵阵扑鼻的潺潺酒香,路过的鸟雀闻到后纷纷从天上坠落下来。 山上的樵夫说,他在流泉里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通身肌体如璞玉般晶莹剔透,明眸皓齿,惊艳绝绝,赤脚悬浮在流泉上走了下来,身上散发着酒香,翩翩起舞,然后对着远方嫣然一笑流下了一滴血泪。 与此同时,北方的天空出现了一群黑色的乌鸦,井然有序的在天空上飞行,而在这群乌鸦的身后,竟然跟着一位穿着黑色西服头戴黑色礼帽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徒步在天上,手里握着一根流动着奇异光芒的长棍,将这群乌鸦赶到了一处,边赶着边数:“一只,两只,三只……十三只。” 医院停尸房里的尸体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村子里面的坟墓只剩下了棺材不见了尸体,还有人在深山老林里面听到有怪物咆哮的声音,据说那片山林曾经被坑杀过几千古代士兵! 后楼里的同学看到这些消息都是浑身一震,仿佛听到了荒古传来的钟音,在脑子里缭绕不绝,气血翻腾。 “难道……难道这是神明要出世了?天下将会因此而大乱?” “这,这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吧?可以解释的,肯定可以解释的!比如把上古发生的一些事情通过时间与空间的转折,映射到现代的世界,就像是来迟了海市蜃楼……可是,可是外面的那些怪物又怎么解释……”有些同学捂着脸不愿相信。 “灾难将至,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所有的消息都毫无疑问的指向了一点:这个世界要变了。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各自想着心事。 守在大门旁边的张殿突然脸色一变:“糟了!那些怪物已经到这边来了!” 钱小花早就吓破了胆,蹲在角落里不知所措,现在听到怪物又要来了,登时双手抱着头,股战而栗:“快走,快离开这儿,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 张殿悄悄握紧了拳头,想到那些死尸,想到死在死尸手里的那些同学,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苏饭青从猫眼里看了一眼,外面的走道挤满了死尸,摇摇晃晃地朝后楼的大门走过来。 这些死尸的厉害之处苏饭青是清楚的,尤其是那双尖利的爪子,简直无坚不摧。 大厅里,死尸突然闯进来,他亲眼看到死尸将他们班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同学撕成了两半。要不是苏饭青保持镇定,指挥得当,领着同学们退到后楼里,他们这些人早就成为了死尸的腹中食。 他连忙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从后门出去!” 刘雅雅听到这句话,立马哭了出来:“不能走,现在不能走啊,文雨的身体没法再承受路上的颠簸了,他会死的!” 旁边的吕杨立马朝她瞪着眼:“不走,不走等死吗?你一个人在这等死就算了别搭上我们这么多人的命!” 吕杨这么一说,刘雅雅哭得更狠了。 包弘文在旁边劝道:“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吗?” 吕杨暴跳如雷:“商量,商量怎么下地狱?商量个屁,你没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再磨磨蹭蹭的都他妈的得死!” 张不凡皱着眉斥责:“吕杨你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吕杨脱口而出:“说你妈呢!” 张不凡:“你……” 平日里,吕杨是张不凡在公司的小跟班,所以唯唯诺诺阿谀奉承,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然威胁到了生命,纵是天王老子来了吕杨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大家别吵了。” 童爱书撑了一下眼镜,看向后楼里的人,声音有些颤抖:“就算逃出去也没用,整个燕京城甚至是全世界都发生了死人复活的灾难,现在外面死尸横行,根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闻言,所有人的心顿时“咯噔”一声沉了下去,吕杨面如死灰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嘴里喊着“完了完了”,整个后楼都变得死气沉沉,只能听到刘雅雅小声啜泣的声音。 第八章 坐困愁城 “军区呢?燕京的四海军区。”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众人望过去,是宋星月,他手里握着一把消防斧,站在楼里的阴影处,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我以前拉过几个在里面做后勤的,进去过,看到里面有一支军队,听说还有武器库,应该可以对抗这群死尸。” “我查查。” 童爱书飞速在笔记本上敲着键盘,很快便兴奋地抬起头:“可行,燕京城很多居民都朝那边去了,就算到不了军区和他们会合也比较安全点!”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精神立马振奋起来,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见到其他的活人就是最好的安慰剂。 “出不去的。” “刚才我在外面的时候,看到路上游荡着不计其数的死尸,臭瘪犊子滴,它们一看到我就跟发了疯似的,全部追着我跑,进到徐烟楼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还在外面,根本出不去。” 贾文龙想到了惨死的弟弟,神色有些哀痛。 椅子上惶惶不安的许浩东听到此言,缓缓站了起来:“是你……是你把死尸引到这里来的?” 他看着贾文龙,似是询问的语气,又像是在兴师问罪。 “是。” 贾文龙叹了口气,这也没什么好争辩的。当时他沉浸在弟弟惨死的悲伤中,哪里想起来徐烟楼的大门还没关,那些死尸便循着光游荡到了徐烟楼里。 “是你,是你把雁子害死的!” 雁子叫韩章雁,惨死在许浩东的面前,也是他们班的同学。大学刚毕业两人就结了婚,和刘雅雅陈文雨一样,早上还有说有笑的来参加聚会,没想到现在已天人永隔。 许浩东悲愤交加,顾不得外面的凶险,一声大喊朝着贾文龙扑过去,狠狠在他的脸上砸了一拳头。 贾文龙闷哼一声,往后踉跄了几步,李覃檬连忙过去把他扶稳,看到贾文龙的右脸上肿了一块,脸上登时染上一层寒霜,转身斥问许浩东:“许浩东,徐烟楼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你有这个能耐,怎么不出去找死尸报仇?” “我……” 许浩东想到那群面目狰狞的死尸,张嘴结舌,脸上黯然失色。 “因为你无能,所以你保护不好韩章雁,因为你胆小,所以你只敢躲在后楼找自己人的麻烦,没有贾文龙,死尸迟早也会闯进来,韩章雁迟早也会因为你死在死尸的手里。许浩东,你既无能,又胆小,你连自己的挚爱都保护不了,却有勇气在这里逞凶,你就是个懦夫!” 自从得知徐自再去世的消息,李覃檬就一直萎靡不振、郁郁寡欢,这个时候许浩东撞到了她的枪口上,自然免不了被怒火浇顶,她借着对许浩东无法保护挚爱的痛恨把自己的情绪一股脑儿全部发泄了出来。 其他人从来没见过这样反常的李覃檬,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许浩东更是被她戳得痛心入骨,深感自己的懦弱无能,神情恍惚坐回了椅子上,陷入了羞愧与自责中。 贾文龙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许浩东,叹了口气,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和李覃檬说了句没事,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宋星月的身边,喑哑着声音说道:“我弟弟就死在了我面前。” 宋星月不明白贾文龙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但看到贾文龙黯然的表情,他就想到了惨死在他面前的顾莎,顿时悲从心来:“我也亲眼看着我同学被撕成了两半。我想救她的,可是我犹豫了,就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她已经被死尸撕成了两半。” 贾文龙摇着头:“我很愧疚。” “愧疚没有救娱乐室的那两个人。臭瘪犊子的,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还是得说,我害怕了……” 贾文龙的眼里充满了恐惧,仿佛又看见了趴在贾文星身上的那只死尸,它抬起头,似乎还朝自己笑了笑,那个笑容,令他不寒而栗。 “我弟弟被那只死尸缠在了地上,可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向我呼救,看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看着他被那只死尸一点一点的撕碎,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做不了!再看到娱乐室门上的三只死尸的瞬间……我害怕了,我害怕我变得和我弟弟一样,没有胳膊,也没有腿,最后连身子都被吃得一干二净。” “刚才要不是大小姐站起来,我甚至会把许浩东痛扁一顿,大小姐说得对,我们只能在门里逞凶,臭瘪犊子滴,我一直以为我至少也是个莽夫,没想到我却是个懦夫!” 贾文龙把脸埋在手里低声哭泣,如此身材魁梧的男人做出这样的小动作,看上去未免有些可笑,可是任谁都笑不出来。 宋星月本想安慰他几句,可是想到自己在面对死尸的也只选择了求生,放弃了救人,一时语塞,竟半句话都说不出。 “咚咚咚……” 突然,后楼的大门传来一阵毫无节奏的砸门声,所有人毛发倒竖,大惊失色。 张殿从猫眼里看了一眼,低声道:“它们过来了。” “饭青,必须要做个决定了,我们不能在这里白白等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苏饭青的身上,他俨然成为了这群人的临时首领。 苏饭青扫了惴惴不安的众人几眼,感到责任重大,这场灭顶之灾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最后会活下去,但是他想试一试。 他最后把视线放在了童爱书的身上,问道:“四海军区确定安全吗?” 童爱书一直在查找安全的地方,网上发了很多相关的帖子,但是下面的评论有的说能去,有的说很危险,他再准备去找有关四海军区的帖子时,笔记本屏幕突然闪了一下,没电了。 他只好据实说道:“网上说安全的地方有四个,除了四海军区,还有南园、白叶寺和燕京博物馆,但是下面的评论虚虚实实,到底安不安全,谁也说不清楚。” 吕杨喊道:“有什么好犹豫的,去四海军区,四海军区离这里最近!” “可是,外面这么多死尸,一出去就会被围住,就算侥幸逃了出去,我们一路上这么多人怎么去四海军区?”包弘文的脸色极其难看。 是啊,外面到处都是死尸,贸然出去无疑就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 众人也是刚想到这个问题,顿时一阵鸦雀无声。 第九章 计划 第十章 步步为营 第十一章 门、尖木、脑袋 门外的嘶吼声越来越多,门里的人越来越沉默。 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冷血,无情,没有知觉,麻木的追逐着别人,再被别人麻木的杀死。 休息片刻后,贾文龙向众人提议先去前面探探路,便拽着宋星月打开了下一道门。 走进里面,宋星月才真正明白徐烟楼的财大气粗,前面的房间里摆的不过是些游戏机台球桌,而这里居然置了一台小型摩天轮! 摩天轮还在转着,应该是灾难发生之前有人待在这里,可当时梁宇和朱仙正在外面的台球室行苟且事,进来的时候就没发现? 难道他们俩就这么大胆?还是另有隐情? 宋星月没继续往下想,梁宇已经死了,虽然没发现朱仙的尸体,估计也凶多吉少。 “奇了怪了,那只死尸怎么没被甩下来?”贾文龙咦了一声。 宋星月顺着贾文龙的目光望过去,看到摩天轮最高处座舱的舱门敞开着,里面趴着一只死尸。 摩天轮缓缓转动,那间座舱也跟着转了下来。 贾文龙拉了电闸,两个人走过去,发现那只死尸的腹部穿过去一根尖木,而尖木的另一头正好卡在座舱上。 难怪死尸没被甩下来。 这是谁干的? 死尸看到两人,登时撑着双臂想要站起来,一动弹,黑色的污血从它的腹部汩汩流出。 腥臭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死尸是没有知觉的,继续在地上挣扎,却始终站不起来。 贾文龙扬起警棍准备砸下去,宋星月却拦住了他:“等一下,现在刚好有时间研究一下。” “研究什么?”贾文龙收回了警棍,疑惑不解。 宋星月指了指地上的死尸:“研究怎么才能彻底杀死它。” “这怪物命硬得很,头砸烂了都活蹦乱跳的,我看根本就杀不死!”贾文龙摇头。 “能杀死。煤气罐爆炸不就把那些死尸彻底炸死了吗,你刚才砸死的那个最后不也没能站起来?” 宋星月指的是贾文龙刚才用煤气罐砸死的“梁宇”。 “是啊!” 这么一提,贾文龙也想了起来:“刚才砸死它的时候,你那个同学恨不得把我给吃了。” “毕竟同窗四年,人非草木,更何况包宏文和他还是大学室友。”宋星月想到了徐自再,顿了一下,“你还是谅解一下吧。” 贾文龙双手一摊:“老子还不是为你们着想,都是同学,你们谁下得了手?” “是,那我替他们感谢你了。” 宋星月说着,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只死尸。 它双目无神,皮肤干瘪,除了腹部被尖木穿透了,没有其它伤口。 这只死尸生前估计是寿终正寝。 人一辈子遭的罪就够多了,没想到死了还要受这份苦。 世事难料。 宋星月叹了口气,道:“死尸的身上肯定有个致命部位,就是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 “那就一点一点试,你把斧头给我。”贾文龙道。 他接过消防斧,摆了摆手,让宋星月站远点,然后对准死尸的脖子用力砍了下去。 斧头经过多次厮杀,刃口早已卷起了一些。 死尸虽然力大无比,但始终是由死人蜕化而成,经过泥土长年累月的腐蚀,身体并不是太牢固。 一斧头下去,就像削泥似的。 死尸的脑袋滚落在一旁,身子却依旧在挣扎。 脑袋的位置可以排除掉了。 早该排除掉的,但是贾文龙觉得需要一一验证,这样才对得起他惨遭毒手的弟弟。 下一个地方对准了胸口。 “人体最重要的部位就是脑袋和心脏,死尸生前也是人,你直接对准它的心脏试试。”宋星月提醒道。 “行。” 贾文龙应声,双手握着斧头,朝死尸的心脏砸下去。 只听“咚”地一声,斧头好像砸在了铁块里面,被卡住了,震得贾文龙双臂发麻。 污血沿着斧头从死尸的身体里渗透出来。 “臭瘪犊子滴,真是个怪物,心脏怎么这么硬?”贾文龙骂道。 说完,他发现死尸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踹了几脚,还是一动不动。 死了。 贾文龙激动道:“你说对了,心脏,就是心脏!” 宋星月苦笑,这是自灾难以来,他唯一听到的好消息。 “臭瘪犊子滴,总算不用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砍一通了。” 贾文龙握住消防斧的斧把,用力拔了出来。 两个人开了下一道门。 这道门里依旧是孩子们喜欢玩的娱乐设备,有滑滑梯、碰碰车、森林主题的儿童乐园等等。 徐烟楼可真是面面俱到。 路过碰碰车场地时两人又发现了一只死尸。 那死尸坐在碰碰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还是只童心未泯的死尸。 宋星月笑着走过去,突然愣住了。 他看到死尸的脑袋上穿过一根尖木,死死地钉在了碰碰车的车背上。 又是尖木。 一股寒意从宋星月的背后冒出来。 死尸看到有人过来了就开始挣扎,一用力,居然扯烂了半个脑袋从碰碰车上站了起来,白浆混着黑血洒得满地都是。 “你再破坏它的心脏试试。”贾文龙在旁边说。 宋星月点了点头,双手握住消防斧,对准死尸的心脏位置用力砸了下去。 宋星月比贾文龙的力气小,一下没有成功,两下也没有成功。 第三下,斧头卡在了死尸的胸口上。 宋星月用力一拽,死尸的身体直接从心脏的位置裂成了两半,倒在了地上。 这也算验证了,心脏的确是死尸致命的地方。 “叼!”贾文龙竖着大拇指。 “奇怪,为什么心脏这个地方这么硬?” “是吧,我刚才震得手都疼。”贾文龙也有同感。 宋星月猜测道:“或许正是因为心脏是致命点,所以才这么硬,就像人的脑袋一样。” “也是,这死尸的脑袋可脆多了,一警棍下去就开花了。” 两个人说着打开了第三道门。 第三道门里是保龄球室,但是两人惊讶的发现,保龄球通道那边立着的不是柱子,居然是死尸的脑袋。 整整九颗。 它们的身子都哪儿去了?又是谁做的? “臭瘪犊子滴,你们也有今天!” 贾文龙痛快地骂了一句,抓着保龄球,对准那些脑袋用力抛了出去。 他是玩保龄球的高手,自从当上了保安队长,没事就到这儿练手,这也算是滥用私权。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球刚脱手,贾文龙就朝宋星月露出了得意的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果然,保龄球准确无误的撞上了脑袋中间的敏感地带,但是撞上去的瞬间,又被弹了出去。 宋星月笑道:“看来是老马失蹄了。” “放屁,明明是死尸脑袋太有弹性了!”贾文龙气急败坏。 两个人走过去一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又是尖木,把那些脑袋死死的钉在地上…… 第十二章 生死一线 它们都还活着,双目无神,张着嘴,却因为喉管破裂的关系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手段和之前那两只死尸的痕迹如出一辙。 到底是谁? 死尸就够凶残的了,这人居然比死尸还要凶残! 这事太过古怪,宋星月和贾文龙两人感到不安,匆匆离开了这个房间。 “会不会是你那个室友干的?” 贾文龙想了半天,觉得只有那个变态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会吧?” 宋星月也不太确定。 自从陈香和蔡墨涵出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不过宋星月也不太担心。 他能都活下来,陈香自然不在话下。 继续走下去,除了发现几只落单的死尸外,就是满地被尖木钉住的脑袋。 等快到前厅时,两人才又听到那熟悉的嘶吼声。 贾文龙正准备探看情况。 谁知一只死尸正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走过来,它看见贾文龙,顿时发出一声嘶叫扑了上来。 宋星月连忙把贾文龙推开,让死尸扑了个空。 它晃了晃脑袋,继续上前扑向宋星月,刚走两步,身子突然一僵,心脏从胸口凸了出来,扑通倒在了地上。 贾文龙站在后面,手里握着警棍。 “快走,死尸追上来了。”贾文龙低声道。 由于刚才那只死尸的嘶叫,更多的死尸从前厅的四面八方涌过来。 两个人赶紧按原路返了回去,走到碰碰车场地的时候,遇到了赶上来的苏饭青等人。 “地上这些死尸的脑袋是怎么回事?”苏饭青一上来就问道。 “别管那些了,前厅里的死尸正朝这边赶过来!” “我艹,你们不是说上前探路吗!”吕杨尖锐的声音在人群中间响起来。 包弘文闷着声音说道:“谁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其他人的目光顿时都放在了两人身上。 “你少在这里放屁!” 贾文龙是个粗人,脾气暴躁,听到这话脸上立马堆起了怒意。 他和宋星月冒险去探路,反倒成了他们的不是! 宋星月赶紧拉住贾文龙,解释道:“刚才有只死尸攻击我们,是它的叫声把前厅里的死尸引了过来。” “之前不是还挺厉害的吗,直接砸死它还能叫出来?”包弘文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睛有意无意看向了贾文龙。 众人都看得出来,他还在为贾文龙砸死梁宇的事耿耿于怀。 李覃檬站出来劝解:“包弘文,我知道你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但大家都看到了,梁宇已经变成了死尸,就算贾文龙不杀他,等他攻击我们的时候,我们还能不出手?” “弘文,梁宇已经死了,是死尸杀死了他,不是贾文龙。”苏饭青也说道。 “是啊弘文,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他出手总比我们出手好。” 张殿也开口安慰,他俩关系向来不错。 看到张殿也倒戈向了贾文龙,包弘文这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吕杨一直在旁边抓耳捞腮跟只猴似的,心想着这群人政治上的矛盾学都白学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拎不清主次? 看到他们之间的恩怨终于都处理完了,他立马催促:“还走不走了啊,待会死尸赶过来大家都玩完!” “急什么急,都是死尸能往哪走?”张不凡顶瞧不起他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我看啊,离大门也不远了,倒不如一鼓作气冲出去。” “要冲你冲,我可不陪你玩命。”吕杨呵呵冷笑着。 “我倒觉得张不凡说得挺对的,前有狼后有虎,与其坐地等死,倒不如拼死一搏!”张殿说道。 “嗯!” 许浩东点了点头,攥紧了手中的菜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李覃檬看向苏饭青,问:“你怎么看?” 苏饭青是这群人的主心骨,看到众人焦急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行。” “前厅的空间很大,虽然我没有亲眼去看,但肯定不少于一百个死尸。” “一百不止。”贾文龙皱着眉头说道。 之前死尸攻击他,宋星月把他推开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前厅里的死尸。 苏饭青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只有十三个人,陈文雨还受了重伤,所以要分出去一个人照顾,这么算我们只有十一个人,贸然对上死尸只是死路一条。” “煤气弹只剩下两瓶了,而且死尸数量这么多,煤气弹也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童爱书也不赞成。 他个子不高,平头,戴着副黑框眼睛,长相白净,看上去一副迂腐文人的模样,眼睛里却透着和外表不符的精明。 自灾难开始他就保持着理智,用自己的知识来为大家寻找出路,步步为营,现在都到了这一步,他更不想白白的送死。 “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吕杨叫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爸妈还等着我去照顾,我还这么年轻……” 钱小花顿时眼泪汹涌而出,站都站不稳了,要不是边上的刘雅雅帮忙搀扶着,她此时已经瘫在了地上。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苏饭青看众人情绪低落,安慰道:“有办法的,肯定会有办法的!”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根本无计可施,心急如焚,只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脸上表现出来。 “有办法!”宋星月突然说道。 “贾文龙不是背了一罐煤气罐出来吗?我们躲在另一个房间,等死尸全部进了一个房间,立刻点燃煤气罐,就算炸不死他们,爆炸产生的烟雾也能掩护我们有很大的几率逃出去!” “艹,煤气罐太重,我们丢在前面的游戏机室了!”吕杨气得直跺脚。 “我去拿!” 贾文龙说完就立刻往游戏机室跑去。 这时,前面的房间出现了震动声,宋星月回头一看,死尸已经追上来了。 “不好,快把门堵上!” 他第一个上前准备关上房门,走在最前面那只死尸已经将胳膊伸了进来。 宋星月手疾眼快,握住门把使劲一关,砸断了那只死尸的胳膊,尸血全部溅在了他的脸上,腐臭的气息熏得他几欲作呕。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迅速关上门,锁住了保险栓。 但是外面的死尸太多了,电闪雷击之间,就冲断了保险拴。 张殿、苏饭青、钱小花、许浩东、李覃檬、童爱书等人全部赶了过来,十几个人用尽全力把房门顶了回去。 “不行啊,死尸太多了,房梁都快裂开了!” “挡不住、挡不住啊……” “挡不住也要挡!” 第十三章 苏饭青 “艹,谁他妈说的祸害遗千年,这不是耽误事儿吗?亏得老子这一阵急赤白脸的就差没打人了。张不凡,下辈子我要投个好胎,一定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你少在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还不清楚你?你要是想投个好胎,那就比比我俩谁先死,迟了可就抢不到好位子了。” “妈的唬我啊?比钱没你多,比死还能输给你?” 张不凡和吕杨两个人虽然语气轻松,可是说的内容却一点儿都不轻松。 “坚持住,贾文龙去拿煤气罐了,绝不能让这些死尸闯进来,否则我们再无退路,大家坚持住!”苏饭青高声厉喝,临危不惧。 他知道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稳住大家的情绪,众志成城,万一让死尸闯进了这两道门,就算有煤气罐可以爆炸他们也无处可躲。 众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纷纷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拼死一搏! 但是门的那边迟迟不见贾文龙的身影,只能听到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也不知道是前面的死尸在叫还是后面的死尸在叫。 包弘文喃喃:“大厅那边也有死尸……” 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意气一时消沉了下来。 挡不住了,实在挡不住了。 死尸们在外面不停地拍打着房门,房梁都快塌了,每个人的面孔都涨得通红,青筋一根根的在脸上凸了起来,眼看着房门被挤开了一条缝—— “雁子,我,我来陪你了。”许浩东闭上了眼睛,脸上挂着笑,眼泪不觉得流了出来。 “嘿,有侥幸活下来的,麻烦到我家宣州给我爸妈捎个信,就说我不回去了。”张殿笑着喊了出来,声音却越来越低沉,“要是他们也不在了,就帮我,把他们埋了吧。” 童爱书什么话都没说,眼镜滑到了鼻子下面也顾不得去扶正,脸上充满了绝望。 不行,不能就这样松手,不能就这样被吃了,他还没出人头地,他还没衣锦还乡,爸妈还等着自己回去呢! 不能,不能! “不能!” 宋星月大吼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把门给顶了回去。 “许浩东张不凡张殿包弘文你们使劲啊,你们都使劲啊!” 宋星月咬着牙,能用上力气的地方他都用上了,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五官扭到了一起,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这副模样。 “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李覃檬双目惶恐,娇俏的面孔早就失去了之前的镇定自若,头发也散乱的披在两肩,但始终不言放弃。 “一定要坚持住!”苏饭青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但是房门的震动声越来越大,房梁也快支撑不住了,落得众人满身石灰。 “出不去了,我们都出不去了……”钱小花已经绝望的哭不出来了,双目失神,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不!” 她这一松手,众人再也抵挡不住,房门顿时像稻草一样被撞飞了出去。 张不凡没来得及跑开,被房门猛地撞出去三米远,身子被压在了下面。 吕杨跑过去想把他拉起来。 “我、我就说,你赢不了我的。” 张不凡脸上挤出笑容,一说话,鲜血登时从他的鼻子、口腔喷了出来,脸上一片模糊。 “快起来,我不会输的,你他妈的也别想赢!” 吕杨把房门移开,才发现他整个胸部都被撞扁了。 “我感觉、我感觉我的肺都被撞烂了,好、好难受。” 张不凡张着嘴,面无血色,只出气不进气,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里涌出来。 “好、好难受啊,好难受……” 突然瞪大了双眼,后面有死尸扑了上来,他一把推开了吕杨,用尽了最后力气,喊出来:“快走!”。 死尸们开闸放水般的汹涌而出,瞬间就将他的身体淹没了。 更多的死尸嘶吼着,朝吕杨追了上来。 他攥着拳头,脸色发白,低声骂了一句“艹”,踉跄着转身离开。 “过来!全部过来!” 就在这时,贾文龙那熟悉的公鸭嗓远远地传了过来。 他额上流着血,右胳膊少了块袖子,露出魁梧的手臂,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斗。肩上扛着半人多高的煤气罐,站在另一边的门口,焦急的喊着。 “是贾文龙,他回来了,大家快退出去!”宋星月欣喜地喊道。 众人看到贾文龙,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迅速朝他跑了过去。 “文雨还在里面,文雨还在里面啊!”刘雅雅哭着喊道,不顾众人的阻拦朝尸群跑去。 “我把他藏起来了,死尸看不见他,他不会有事的!” 苏饭青说着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进了置着摩天轮的房间。 等众人全部进了门,死尸聚到一块时,贾文龙立即引着煤气罐,用力抛了出去,迅速关上房门。 刹那间,碰碰车房里传来一阵巨响,死尸的嘶吼声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贾文龙轻轻开了一条门缝,一股浓烟夹杂着腐臭味钻了出来。 他往里面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照明设备全部被破坏了,只能听到几声死尸发出的微弱声音。 贾文龙对众人说道:“应该还有几只死尸活了下来,轻一点,能穿过去。” “这么黑怎么摸出去啊,万一撞上了死尸……”包弘文的脸色有些难看。 李覃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已经没有信号了,她眉毛又是一皱,看来事情在继续向未知的情况恶态发展。 她调亮了手机屏幕,说道:“可以用手机照明。” “不行,里面还有残活的死尸,它们会攻击有光的地方。”童爱书眯着眼睛分析着。 刚才慌乱逃跑中,他的眼镜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现在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的。 他继续说道:“门和门是直线,我们可以排着队过去,不会偏离,也不需要灯。” “脚下放轻点,万一踩到了活的死尸,用自己手上的武器狠狠击中它们的心脏。”宋星月告知,死尸的致命点便是心脏。 众人得知,脸上都抹上几分喜色,但随即便消逝了。 于他们而言,能活下去才是最好的消息。 “那就这样,各自都小心点,万一遇到情况,随机应变。”苏饭青说道。 众人一致同意,于是一个接一个排好了队。 苏饭青走在最前面。 他轻轻打开房门,立马闻到一股腐臭和烧焦的味道,很冲鼻,偶尔听到几只死尸低声嘶吼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总算一路畅通,顺利到了门口。 “许浩东,你待会带雅雅先出去。”苏饭青低声嘱咐。 “好!” 许浩东应声,他就排在刘雅雅的前面。 “我不要走,我要找到文雨,我不要走……” 刘雅雅捂住嘴巴,低声哭泣。 苏饭青承诺道:“雅雅,你先走,我会把文雨安然无恙带出去的。” “走吧,相信他,你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负担。”李覃檬说道,朝许浩东使了一个眼色。 许浩东会意,拉着她的胳膊带了出去。 “我和你一起吧。” 张殿排在最后,暗暗走到苏饭青身边。 “不用,你先出去,外面说不定还有死尸,照应好大家。” 张殿听闻,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等众人全部离开后,苏饭青四下摸索着朝里面走去,刚才死尸闯门,他把陈文雨放在了一辆碰碰车上面,用布盖了起来。 到了大概的地方,他掏出手机,调暗了屏幕,微弱的光在前面照着。 满地都是死尸的尸体。 他寻了一会,找到了刚才陈文雨藏身的地方,却发现碰碰车歪在地上,有一股焦味,人也不在车里。 他心里登时浮上了一层不安。 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低语,手机往下一照,看到陈文雨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那巨大的爆炸声将他给震醒了,陈文雨脸上毫无血色,对上苏饭青的视线,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嘴角翕动着好像在说些什么。 苏饭青走近了才听清楚他说的:“帮我照顾好雅雅。” 这时才发现,他半个身子都已经烂了,是煤气罐爆炸造成的…… “我带你离开,我带你离开!” 苏饭青喘着粗气,将陈文雨抱了起来,背在背上,紧紧地抓着他剩下的一只手。 他往前走,步伐沉重,心情更沉重,听到陈文雨在他背上微弱地说着。 “放下我吧,我活不了了。饭青,谢谢你,不要,不要让雅雅看到我这副样子,她会伤心的。” “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的,我说过的。” “我活不了了。” “我说过的,我说过的,我说过的……” 苏饭青神情有些恍惚,嘴里始终反复着这一句,直到感觉身上的人没了半点动静,手臂无力地垂在了他的胸口,连微弱的喘息声也一点一点消失不见了。 他向刘雅雅承诺过,要将他安然无恙的带出去,可是—— 他食言了。 他一直在众人面前保持着镇定,那是因为,别人把希望全部放在他是身上,他只能强颜欢笑,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战胜恐惧。 但是此刻,他真的感觉自己好无力…… 房间静悄悄的,有几只死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嘶吼着,四下搜寻着猎物。 灾难还没有结束,或许再也不会结束。 浓烟逐渐吞没了苏饭青伫立的身影。 黑暗中,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眼睛泛了红。 第十四章 前厅 第十五章 黑夜中的枪林弹雨 按照计划,贾文龙、许浩东、张殿、包弘文背靠着背围成一圈,手中各自紧握武器,小心翼翼地走进前厅。 前厅里大概有几十只死尸,但大多分散在两边,循着更亮的地方摸索着,只有五只死尸徘徊在前厅中间,举着枯槁的双手,想要够天花板上的吊灯。 “臭瘪犊子滴,死尸的心脏硬得很,待会上去你们直接砍它们的腿,主要是困住它们,给其他人逃出去的机会!” 贾文龙对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了,说着就准备上前,给离他最近的那只死尸的大腿来一警棍。 “等一下,我们要一起出手,否则惊动了一只死尸,两边死尸很快就能围上来。”张殿眼疾手快,及时拦住了他。 除掉五只死尸虽然灼手,却也不是太难,但是要在几十只死尸面前不动声色的迅速除掉五只死尸,就如火中取栗、虎口夺食,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对!” 贾文龙暗自点了下头,差点又因为冲动误了事,后怕之余不免多看了张殿一眼。 这个红发青年之前在宴会上还和众人打着趣,一副散漫不羁的样子,灾难发生后却愈发的沉默,似乎心中藏着什么事情。 他身材瘦高,样貌普通,衣服上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上去平淡无奇、弱不禁风,却在这群同学里一直担当着主力的角色。 当时在厨房外面,就是他和苏饭青两人合力将死尸引到了后楼里,引爆了煤气罐将其一举消灭,为众人打开了一条逃生之路。 “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们要谨慎一些。”张殿面色凝重。 “这么多死尸都闯过来了,还对付不了这几只?” 贾文龙从腰间又抽出来一把菜刀。 他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握着警棍,盯着最前面的两只死尸,面露凶狠:“待会它俩我来对付,后面三只你们想办法解决掉!” 许浩东碰了碰他,善意提醒:“你一个人对付两只死尸,没问题?” “五只死尸四个人,总要有人多对付一只。”包弘文压着声音说,听得出来,他在颤抖。 “没问题!” 贾文龙咧着嘴,露出雪白森寒的牙齿,他始终忘不掉弟弟惨死的场景,恨不得将这些死尸全部除掉。 “那好。”张殿点头。 四人商量完毕,趁其不备,迅速跑了上去。 最前面的那只死尸还在高举着双手,就被贾文龙一刀卸掉了大腿,轰然倒地,紧接着警棍就落在了另外一只死尸的头上。 其他三人也不含糊,他们没有贾文龙那般凶猛,但拼尽全力,一人挡住了一只死尸。 前厅中间迅速清理出来一条道路。 “快跑!” 宋星月看准时机,连忙带着其他人往大门方向冲过去。 这时,前厅两边的死尸听到动静,全部围了上来,却已经来不及阻挡众人了。 宋星月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大门,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看到大门外站着黑压压一片全是死尸,足有上百! 吕杨跑得太快,来不及收住脚步,一个不稳,倒在了死尸前面。 “救、救命,救命啊!” 他抬起头,脸色煞白,一只死尸流着口水已经朝他扑了上来。 后面的人看到门外的死尸皆是胆战心惊,一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钱小花更是歇斯底里般的尖叫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贾文龙在前厅里喊。 “死尸,外面全部都是死尸!”李覃檬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宋星月连忙上前,一斧头把那只死尸砸倒在地,把吕杨从地上拉了起来,高声大喊:“大家不要乱,聚在一起,不要乱!” 话音未落,死尸全部朝他扑了过来。 前后都是死尸,已经无路可退了。 宋星月握着消防斧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面色如土,眼瞧着,那一双双尖利的爪子就要撕裂自己的身体。 “砰砰砰……” 千钧一发之际,阴森的黑夜响起一阵急促的枪声,宛若惊雷,落在了宋星月的耳边。 他瞠目结舌,看到身边的死尸应声全部倒在了地上,胸口被炸出一个大洞。 后面的死尸紧接着就扑了上来。 又是一阵急促的枪声,那些死尸再次应声倒地。 此时,贾文龙等人也从徐烟楼里跑了出来,注意到,但凡有死尸扑上来,都会响起一阵猛烈的枪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 突然,一道洪亮的喇叭声在徐烟楼附近响了起来。 “同志们,不要担心,大胆的往前走,我会让这些怪物在咬到你们之前先向你们五体投地的,你们要是愿意原谅它们呢,就踩着它们的尸体——” “——滋!” 喇叭突然滋啦一响,刺耳的频率让宋星月等人忍不住心里一颤。 “周队,你们多久没出警了?快快,给我换个喇叭!” 过了一会,喇叭声又在黑夜中悠悠响了起来。 “喂喂,那个穿着白衬衫还是红衬衫的,别在那傻站着了,你装得再像,这些怪物也不会拿你当木头的,前方五百米,起步,走……哎,说你呢宋星月,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啊?赶紧带着你的同学给老子滚过来,子弹可不多了啊。” 陈香! 宋星月这才辨出来这声音是谁,脸色一喜,朝众人说道:“快跟我走,有人来救我们了!” 众人也听到了那人在喇叭里喊出了宋星月的名字,又惊又喜,连忙跟在他的后面。 一路上,凡是靠近他们的死尸,皆被一枪打爆胸口。 大概走了百米,一辆蓝白色的客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车里车外的灯都亮着,在黑夜中极为耀眼,客车周围躺着一大批死尸的尸体。 他远远地就看到陈香半敞着蓝格子衬衫,露出两块健硕的胸肌,手里举着喇叭,站在客车的车顶上,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旁边还伏着两个端着机关枪的警察。 “那不是我们的客车吗?”贾文龙在后面认了出来,也认出来站在车顶上的男人就是上午挑衅徐烟楼的那个变态,“他怎么会跟警察混到一起?” 第十六章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他们有几个人?” 童爱书在后面问道,他跟着众人走,眯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 包弘文回答:“三个人,都在车顶上。” “是四个。” 张殿的声音有些低沉。 死里逃生,恍如隔世,但是静下来后,他又想起尚在徐烟楼里的苏饭青两人,心里有些担忧。 张殿向来重情重义,他和苏饭青虽然在大学期间不是一个寝室,但两个人都是学校篮球队的,毕业后也时常联系。 要说童爱书和苏饭青两个人的感情是朝夕相处积攒下来的室友情谊,那张殿和苏饭青两个人的感情就更像是兄弟一样,手足情深。 宋星月听到张殿的话,心里感到奇怪,他和包弘文一样,只看见车顶上的陈香三人。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发现第四个人。 张殿看到他脸上的疑惑,提醒了一句:“在驾驶位上。” 宋星月连忙望去,客车驾驶室的车窗玻璃升到了一半,有一顶黑色警帽从上面露出来,透过车窗玻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人的轮廓。 果然有一个人。 “隔这么远都能看见,你视力也太好了吧。”包弘文满脸惊讶,死里逃生,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好。 其他人也看见了。 童爱书头都没抬,就算抬了头也看不清,却直接从嘴里冒出来一句“周队”。 刚才陈香在喇叭里也提到过这个名字。 童爱书又问:“确定只有四人吗?” 张殿摇头,道:“车上的窗帘都拉着,不确定里面还会不会有其他人。” “应该不会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人手,刚才弄出了这么大动静,能派上的人手肯定都派上了,总不会对这群死尸还留着后手。”李覃檬说道。 她的脸本来就白,一想到刚才的事,脸色就更白了。 “不会对死尸留后手,可不见得对人也毫无保留。”童爱书的语气里带着很重的防备,“宋星月,你那位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指的自然是陈香,之前他在聚会上露过几次面,差点和张不凡打起来,后来两个人不知何事又勾肩搭背的混到一起了。 童爱书有些印象,叫不上来名字,只觉得那人和贾文龙一样是个大老粗。 “就是个工人。”宋星月说道。 “工人?如果他真的只是个工人的话,那这事就有问题。” 宋星月放慢了脚步,朝童爱书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什么意思?” 此时,他们走出徐烟楼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没入了茫茫的黑夜里,谁都看不清谁的脸。 童爱书没有回答宋星月,反而看向了贾文龙:“贾文龙,问你个问题,是个人服从组织,还是组织服从个人?” “这个我知道,肯定个人服从组织啊。”贾文龙毕竟干的是保安这行,一口就答了上来。 他从刚才开始就咧着嘴笑,一想到陈香不过是个工人,就感觉扬眉吐气,自己也终于压了他一把。 包弘文在旁边不解:“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童爱书解释道:“如果只是几个走散的人,抱团取暖,然后去救其中一个人相识的人,这可以解释。可是刚才你们也听见了,宋星月的那个朋友喊的是周队,说明他们还是有组织的,既然有组织,他们为什么要听一个工人的话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们?这不合理。” 童爱书的声音缓缓落在每个人的耳边,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是啊,到处都是死尸,到处充满了危险,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容身之处,这些警察为什么要听一个工人的命令,涉险来救他们? “你的意思,是他们别有企图?图什么?”宋星月问道。 “人、资源,无外乎这两种东西。”童爱书的手指朝前面一点,“客车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我们还要不要过去?”吕杨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左顾右盼,问了一句。 “必须过去,我们还需要客车引开死尸,救饭青他们出来!”张殿攥着拳头。 童爱书也点头:“不仅是为了救出饭青他们,还有之后赶往四海军区的计划,这些都离不开客车。所以他们必须配合我们。而最好的配合就是掌控。” “这……这不是恩将仇报吗?”许浩东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不是恩将仇报,这是生存之道。”童爱书冷笑,“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古就是这个理。” 他见众人都不说话,又道:“总之,我们要在过去之前做出一个选择。一,什么都不做,赌。赌他们把客车的支配权交给我们,但如果他们图谋不轨,我们将再没选择;二,趁其不备,拿下他们,我有十成把握。我个人选二。” “我们必须拿到客车。” 张殿缓缓说了一句,已经做出了选择。 包弘文一直和张殿站一边,此刻也不例外。 刘雅雅一心只想救出陈文雨,毫不犹豫地选了二。 钱小花只知道哭哭啼啼,没有主见,就弃了权。 宋星月自然选了一,他相信陈香。 吕杨一向贪生怕死,觉得救不救人都无所谓,反正他和苏饭青陈文雨两个人又不是很熟。他甚至觉得这两个人已经就死在徐烟楼里了,为了两个死人和手里持枪的警察作对,太不明智,便毅然决然地选了一。 “我还是选择相信善良。” 李覃檬看了宋星月一眼,已是下了决定。 “我也相信善良。”许浩东跟着李覃檬投了票。 “我选一,如果他们图谋不轨,臭瘪犊子滴,拼了!”贾文龙甩着警棍走到了宋星月身边,问,“那个臭瘪犊子有什么弱点?你告诉我,待会治他。” “我哪里知道?”宋星月哭笑不得。 五票选一,四票选二,一票弃权,多数服从少数。 “希望善良是对的。”童爱书摇头叹气。 说话间,十个人已经到了客车的面前。 “你们在磨磨蹭蹭啥呢,五百米的路硬是给你们走成一条万里长城,咋的,沿途看风景啊?” 宋星月刚一靠近,就听到陈香的埋怨声。 他胳膊一撑,从车顶上跳了下来,调侃着宋星月:“看吧,我早说让你听我的,该吃吃该喝喝,现在倒好,银行卡那么多钱都没用了吧?” 看到熟悉的面孔,宋星月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行了,把眼泪收回去,别煽情了。” 陈香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星月:“……” 陈香眼睛一瞥,突然看见旁边扛着警棍的贾文龙,“哎吆”一声,惊讶道:“你还没死啊?” “臭瘪犊子滴,你坟头草三丈高我都活的好好的!”贾文龙没好气地说道。 宋星月生怕二人又打起来,赶紧问道:“陈香,你怎么和这群警察在一起?” 其中人听到这个问题,注意力都放在了陈香的身上。 “因为,呃,那个……” 陈香罕见的吞吞吐吐起来,宋星月感到奇怪,正准备进一步追问。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客车里传了出来。 “找死吗?” 第十七章 周云筝 众人望过去。 张殿站在驾驶室门旁边,握着菜刀的手举在半空。 漆黑的枪管从车窗里面伸出来,顶在他的脑门上。 车里的女人说道:“钟文,房鹤,枪拿稳了,谁乱动就毙了谁。” 听到声音,车顶上的两个警察迅速将机关枪对准了众人。 陈香看向宋星月,问:“他怎么回事?” “我们还有两个同学困在徐烟楼里,所以需要客车引开死尸,把他们救出来。他大概是不相信你们。”宋星月说道。 “张殿,刚才不是说好的不动手吗?”吕杨跺着脚,面带怒色,“你一个人找死别拖累大家行不行!” “别动!” 车顶上的一个警察说道,将枪口对准了吕杨。 吕杨吓得赶紧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头摇的就跟拨浪鼓似的,说道:“我不动,我不动!” “我们可以解释。” 童爱书眯着眼睛看向那个警察。 “我不需要你们的解释。” 车门“咔嚓”一声打开了,驾驶位上的那个女警走了下来。 蓝色警服,黑色警帽。 警帽下,是一张很英气的脸,棱角分明,有几缕黑色头发压不住,垂在了脸上,眉角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她的身材很苗条,玲珑有致,穿着警服,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张殿低声道:“是我自己决定袭击你的,与他们无关。” “有关无关的,我不感兴趣,我只看到了你把刀对向了我。” 她说着,拿走了张殿手里的菜刀,手指划过刀面,抬起来的时候指尖沾上了一滴血,轻轻一弹,弹在了张殿的脸上。 “是不是觉得死尸杀多了,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摇了摇手指,轻声道:“人可不像死尸那样,站着让你杀。” 张殿低着头,一言不发。 女警继续说道:“我把你们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你们拿着刀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如果你们不懂得感恩的话,我会觉得你们和那些死尸没两样。” 女警扫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重新落到了张殿的脸上,说道:“那我也会给你们和死尸一样的待遇。” 她的话里行间透着一股冷意,众人想要解释,却又无力反驳。 因为他们之前都产生过袭击的想法,要不是宋星月等人持不同意见,此时已付诸行动了。 “我说周大队长,死尸已经够吓人了,你就别再恐吓他们了,把枪收起来先。”陈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局面。 “我还没找你算账!”女警看向陈香,指了一下张殿,斥问,“这就是你说的淳朴善良的大学生?” “是啊,他是挺淳朴善良的啊。”陈香拍着宋星月的肩膀,装傻充愣。 “你的原话明明是‘放心,那群大学生个个都淳朴善良’,你说的是那群,不是那个。””车顶上有一个警察学着陈香的声音,捏着嗓子说道。 “钟文,你下次恶心人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陈香满脸嫌弃地看着那个警察,嘴里狡辩着,“我读书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潜移默化、近朱者赤什么的,他们既然是大学同学,在一起待了四年,应该差不了多少。” 钟文“呸”了一声,骂道:“你放屁!” “谁让你凑上来闻了?”陈香朝他竖了一个中指。 “……行了行了。” 女警似乎早已摸清了陈香的脾性,懒得和他争辩,摆了摆手,将枪收了起来。 “这次姑且饶你一次。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句,虽然现在是乱世,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照样将你收监。” 此话一出,可见女警心中的正义未曾因世界末日而泯灭掉,张殿不觉得害怕,反而感到身上暖暖的,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少和我套近乎。”女警瞥了他一眼,又转身看向众人,“你们也是一样!” 吕杨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谄媚的靠了上去,笑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们都是好人!” “好人?” 女警望过去,见到吕杨满脸谄笑贼眉鼠眼的模样,心中顿时生厌,瞪着他,冷哼一声:“我看是小人,你以后离我远点。” 吕杨脚步一顿,进退两难,看了看其他人,尴尬地笑着。 “周队长,我们还有两个人困在徐烟楼里面,你看能不能……”李覃檬声音很轻,怕又惹到了这位看上去脾气不太好的女警。 “他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出来?”女警问。 “事出有因。”李覃檬看了一眼正在擦眼泪的刘雅雅。 女警皱着眉头,思忖道:“剩下的子弹不多了,恐怕难以支撑他们走出来。” 童爱书看到有希望,连忙走了过来,说道:“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只是看周队长能不能把车借我们用一下?” “车本就是你们的,想用就用。”女警摆了摆手,“不过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们,那里死尸太多,进去容易,出来难。” 女警的声音虽然还是冷冰冰的,脸色却缓和了不少,也大致猜到张殿为什么要袭击她了。 “你们休息片刻,待会我和你们一起去救人,钟文,房鹤,你们继续巡视,有情况立即报告。” 车顶上的两个警察应声答:“是!” 她的话一出,瞬间推翻了众人之前所有的推测。 他们都庆幸遇到了好人,感觉这个女警看上去也比刚才和蔼了许多,甚至觉得她眉间的那颗黑痣都变得美丽动人了。 “周队威武!” 吕杨更是不要脸的喊了起来,却被女警冷声呵斥了一句“你闭嘴,小人!”。 她说完便上了车,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吕杨再次碰壁,却也不恼,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骂他小人的人多了去了,更难听的也有,在他看来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车顶上的钟文探出脑袋,对众人说道:“我们队长叫周云筝,你别看她凶巴巴的,她只是对事不对人,其实心里善良得很,直肠子一个,等以后相处久了你们就会知道了。” 陈香连忙举手:“我可以作证!” 第十八章 他拿的是霸道总裁本 “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和这些警察在一起?”宋星月追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 陈香叹了口气,眼神躲躲闪闪,明显是不太想说。 “那就长话短说。” “他在酒店开房不带身份证,被我们队长当成嫖客逮起来了,嘿嘿嘿……”钟文抱着机关枪蹲在车顶上,朝着宋星月挤眉弄眼,笑容贱兮兮的。 宋星月一愣,开房? 他不是跟蔡墨涵一起出去的吗? 难道? 宋星月惊讶地差点叫出来:“你和蔡墨涵?” 陈香瞪了钟文一眼,事已至此,他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得意地点了点头。 离他俩比较近的李覃檬和贾文龙听到了此事。 李覃檬顿时捂着小嘴,上下打量着陈香,满脸的诧异。 蔡墨涵和他不过一面之缘,点头之交,而且蔡墨涵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把自己交待出去的人,这个男人哪来的这么大魅力? 她还想问蔡墨涵此时在何处,贾文龙却在一旁嘲讽道:“嫖娼被逮起来了,真是丢人啊。” “是啊,嘿嘿嘿。”钟文蹲在车顶上贱兮兮地应和着。 “怎么,想再练两手?”陈香看着贾文龙,轻蔑地笑道,有意无意地甩了甩粗壮的手臂。 贾文龙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眼睛看往别处,不去理会。 陈香又瞪了钟文一眼,嗤笑道:“钟八卦,你有时间就多跟人家房鹤学学怎么开枪,三米开外的死尸都射不中,还好意思当警察?子弹就是被你浪费掉的。” “我是交警队的,房鹤是刑警队的,能比吗?”钟文不服气地说道。 旁边,正在擦着瞄准器的房鹤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说道:“我以前也在交警队待过一阵子。” 钟文顿时老脸一红,埋怨道:“你就不能安心地当你的哑巴?” 房鹤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再无下文,他向来不善言语。 “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蔡墨涵人呢?”宋星月催促道。 “其实这件事呢,真的是说来话长。” 陈香缓缓说道:“当时蔡墨涵约我出去,本意是让我帮个忙,至于是什么忙,她没说,只是说让我先跟她去平津城一趟。” “燕京东路的那个平津城吗?”宋星月问了一句。 “你能不能别打岔?” “宋星月,你等他说完再问。” “喂喂喂,听故事的,能不能静一静?” “臭瘪犊子滴,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 陈香、李覃檬、钟文、贾文龙齐刷刷地看向宋星月,同时说道。 “你说、你说……”宋星月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陈香接着说道:“没想到我俩刚到平津城就遇到了十几个小混混,他们说了一些嚣张至极的话,然后被我打趴在地上,其中还有一个抱着我的裤脚哭着喊着我大爷,我二话没说,多赏了他两脚。”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香抬起头来,忘乎所以的摇了摇食指,睥睨众人,表情傲慢,不可一世地说道:“别说香爷不仁慈,只怪他们太无知,敌人的乞求就是他的催命符,香爷就不吃这套。” 几个人无语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宋星月更是拍额摇头。 这位爷,又犯病了。 陈香面不红心不跳,腆着张老脸继续说道:“随后又来了几个人,这几个比较能打,准确的说,是比较抗揍。当我把他们几个踩在脚底下的时候,我问他们是不是练过,领头的说自己是嵩山少林的俗家二弟子,旁边趴着的那几个都是他师弟,偷练过几招少林金钟罩。” “妈的,几个偷招的小贼也敢在我面前逞威风!” “香爷很生气,就多踩了他几脚,边踩边问:‘那你们俗家大弟子呢?’那个领头的就说:‘我们大师兄在南区那边当打手顾问,你给我等着!’” “真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还让我等着?等他妈的,香爷忍不住,又赏了他几脚。” 陈香说“赏他几脚”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飞扬跋扈,恨不得当场赏一个给众人看看。 贾文龙下意识地就退到了李覃檬的身后,心里骂了一句臭瘪犊子滴,但不得不承认,这位爷实在是狠。 “话归正题,我问他们为什么在被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群殴之后还要持之以恒的找揍,地下趴着的几个都不说话,那表情简直了,慷慨就义决不投降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偷吃红烧肉的张桂花,真会演啊。” “可我慧眼识珠啊,当场就想把他们的永垂不朽雕在他们的墓志铭上,于是我又一人赏了一脚,一圈下来觉得不对劲,我不知道他们埋在哪儿怎么雕墓志铭?我就蹲下来问他们:‘嘿,哥几个,墓地买在哪块啊?’那几个人顿时就跟得了瘟的小鸡似的,萎了。那个领头的正准备说出实情的时候,被他后面那个一脚踢晕了,死乞白赖的爬到我身边,贱兮兮地笑着,说:‘大哥,我知道,我知道。’” “嗯对,就是你现在这幅表情。”陈香朝着钟文说道。 钟文恼羞成怒:“滚滚滚!” 陈香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见不得这种怂货,赏了他一脚,让他陪他亲爱的二师兄去了。再问他旁边的那人,那人老实多了,感激涕零地说道:‘你抢了我们老板的女人,老板说了要你一条胳一条腿。’‘老板的女人?’我回头看了看蔡墨涵,一问,果然是她搞的鬼。” “墨涵不是这样的人。”李覃檬打断了陈香的话,满脸都是不相信。 “我知道啊,所以我还心平气和地问了她:‘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并没有,她一张口就是‘我故意的’!” 陈香摇摇头,难得的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实际情况呢,就是蔡墨涵她弟在外面欠了赌债,老板指名道姓要蔡墨涵拿身体来偿还,我猜那哥们肯定是故意的,看中了蔡墨涵的美色,想的这种损招。” “这么大的事,墨涵怎么没跟我说!”李覃檬皱着眉头说道。 陈香点点头:“她后来也说了,本来准备在同学聚会上找大家筹点钱,抱着侥幸的心理看能不能把债还上,谁成想碰上了我这种 仪表不凡风流倜傥器宇轩昂而且见多识广乐善好施的正义之士!她就带着我去解决问题去了,于是乎,就发生了以上所诉的事情。” 钟文在车顶上听得津津有味,听到了这句时,表情一副吃了狗屎的样子,登时骂道:“臭不要脸的,少在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后面的事儿你怎么不说了?” “对啊,后来怎么又跑去……开房了?”宋星月问道。 李覃檬也看着陈香。 陈香嘿嘿笑着,说道:“我不是都说了吗?” 随后又冲着车顶上的钟文喊道:“风流倜傥这句我可没有自夸!” 接着对众人说道:“我答应蔡墨涵帮她解决掉那个老板,但是我俩没找到那人的住处,那人也没再派人出来,于是我就想了一个办法。那人不是想得到蔡墨涵吗?我就带她去开房,想着能把那幕后主使给逼出来。” “无耻!”李覃檬从嘴里挤出来这句。 “无耻之极。”宋星月又在后面加了两个字。 贾文龙低声骂了一句:“臭瘪犊子滴,合着就是比谁更不要脸呗。” 钟文则贱兮兮地笑道:“大神啊,佩服佩服,赶明个教我两招!” “承认承认!”陈香朝他眨了下眼,继续道。 “蔡墨涵也犹豫了一会儿,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她一同意,我自然就却之不恭了!说也奇怪,那家酒店开房居然不用身份证,刚好我今天也没带。他妈的,谁知道我裤子都还没脱,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一开门,没看到那幕后主使,却看到了周云筝和一大群警察,后面还抓了几个女的。我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开房不用身份证了。” “那人使得好手段啊。”陈香眯着眼睛说道。 “你自己好色你怪谁?”宋星月立马揭了他老底。 “得得得,我的错。后来周云筝让我把身份证拿出来,你们也知道了,我没带身份证,然后我俩就被她抓去警察局了。谁成想,没过多久,警察局里发生了这档子怪事儿。” “几百只死尸从外面闯了进来,开枪也不顶用,咬死的人不计其数,后来才找到门道,原来弱点是在心脏,这样我们几个人才逃得出来。” 陈香敛容屏气,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却没一会儿,脸上又露出轻浮的笑,说道:“听说这个世界末日了。” 李覃檬没工夫跟他开玩笑,问道:“墨涵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受了点伤,昏了过去。不过没大碍,休息一晚就能好了。” 陈香话音未落,众人耳里突然响起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雅雅檬檬张殿……太好了,大家都没事,太好了……” 宋星月望过去,蔡墨涵扶着车门,胳膊上缠了层纱布,脸色苍白像是刚被雨淋过的梨花,激动地看着众人。 第十九章 离 “墨涵,我还以为你死了……” 刘雅雅喜极而泣,跑了过去,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两人是大学室友,关系最是亲密。 刘雅雅自陈文雨断了胳膊之后便郁郁寡欢,陈文雨被丢在徐烟楼后更是哀哀欲绝,此时看到蔡墨涵,情绪再也忍不住,一时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都没事了……” 蔡墨涵拍着她的背,不停安慰着,刘雅雅反而哭得更猛了,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看到客车前面零零乱乱的众人,心里已慌了大半。 “还有其他人呢?” 她问刘雅雅:“陈文雨呢?” 然后看到许浩东身边也是空无一人,紧张地问道:“韩章雁呢?” 最后发现连苏饭青也不在这群人之中,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苏……苏饭青呢?还有张不凡胡子庆梁宇郭松成高婷他们呢?” 蔡墨涵将所有不在场的同学名字都说了一遍,却无一人答她,个个神色黯然,垂头看地。 “文雨,文雨他胳膊断了,苏饭青也困在徐烟楼里面,还没出来,其他人……其他人都死了……”刘雅雅断断续续地哭着说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蔡墨涵喃喃着,感到头晕目眩,胳膊上的伤口突然裂了开,鲜血缓缓浸湿了纱布,她却恍然不觉。 陈香连忙走了上来,拉开了刘雅雅,对蔡墨涵说道:“你身上有伤,先回去躺着吧。” 蔡墨涵摇着头,悲痛欲绝,泪水缓缓从脸上划了下来。 她这一哭,顿时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客车前的气氛一时变得悲凉起来。 就连吕杨眼角也泛着红,想起了死在他身前的张不凡。 “周队,有情况!徐烟楼里的死尸发生躁动!” 车顶上一直在巡视的房鹤突然大声喝道,透过瞄准镜,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徐烟楼里跑了出来,正在被死尸追赶着。 钟文立马端起怀里的机关枪,也看见了那人,急忙问道:“周队,有人,要不要救?” “苏饭青,是苏饭青!” 张殿视力最好,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浴血的男人,赫然是此前困在徐烟楼里的苏饭青,顿时激动地喊了起来。 “是你们的人?” 周云筝猛地把车门打开,朝房鹤钟文两人喊道:“救。你们注意掩护,不要让死尸靠近他!” 随后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全部上车,车上有枪,一人一把,在车上瞄准那些死尸。注意,窗户不要开得太大,让枪管露出去就行了!” “没玩过射击的,不要轻易开枪,防卫即可,避免误伤!”周云筝又补充了一句。 “周队,子弹快用完了,顶多再配出去一支枪!”钟文在车顶上喊道。 “你们谁用枪?” 周云筝看向众人。 “张殿,你视力最好,你拿!”童爱书立马有了决定。 张殿点头:“好!” “哒哒哒……” 车顶上的机关枪已经划破了黑夜的寂静,钟文和房鹤目视着远处,脸上已经溢出了汗珠。 “周队,那人正朝这边赶过来,死尸全部围上来了!” “其他人全部上车!速度!速度!” 周云筝喊了一句,随后上了驾驶位,将车门“嘭”地一关,几乎是同时,发动机已经响了起来。 宋星月等人连忙上了客车。 客车本来是为全班同学准备的,但此刻所有人都坐了上去,还显得稀疏。 而那些空座位,再无人问津。 张殿抱着一把狙击步枪,坐到副驾驶位,架在车窗玻璃上,瞄准了远方。 周云筝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会玩枪吗?” 张殿答道:“玩过。” 说完,扣压扳机,一弹打了出去,谁知冲劲太大,震得他手臂发麻,狙击步枪一时没端住,直接从车窗掉了出去。 周云筝“噗嗤”一笑:“玩过?嗯?” “幸好枪多子弹少。狙后劲大,你去换把轻的。还有,我不是说了吗,窗户开小点。” “就用狙。” 张殿说着,又从后面拿了一把狙击步枪过来,随手把车窗关小了点。 “不用了,已经到了!” 说话间,客车已经到了苏饭青跟前。 周云筝打开车门,车外死尸的嘶吼声和车顶上不间歇的机关枪声立马清晰地传了进来。 周云筝朝后面喊道:“陈香,下去救人,身手麻溜点。” “不麻溜你能找我?” 陈香自信地一笑,从车上走了下去。 同时,钟文和房鹤两人也从车上的天窗跳了下来。 “我一辈子都没开过这么长时间的枪!” 钟文累瘫在座位上,喘着粗气,嘴里也没忘记抱怨。 他捅了捅旁边的房鹤,问道:“伙计,感觉怎么样?” “还行。” 房鹤一坐下来,就开始擦着瞄准器。 钟文突然笑道:“别说,那人跑得还挺快,我看就算我俩不掩护,死尸也不一定能追上他。” “嗯。” 房鹤点了下头,依旧擦着瞄准器。 后面的刘雅雅听到两人的对话,顿时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说、你就看到了一个人?” “是啊,一个,跑得就跟飞似的。” 钟文回过头,冲着她笑了笑,忽然发觉不对劲。 刘雅雅捂着嘴巴无助地靠在蔡墨涵身上,豆大的泪珠刷刷就从眼里落了下来,整个车上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车外死尸嘶吼的声音。 “放心,有陈香在那人死不了。” 钟文后知后觉,说完才想起李覃檬之前说的是,有两个人困在徐烟楼里…… 他顿时瞠目结舌,望着刘雅雅不知所措。 “臭瘪犊子滴能不能把你这张臭嘴闭上!” 贾文龙在后面瞪着他,钟文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陈香搀扶着苏饭青上了车,一阵浓厚的血腥味传了进来,令人作呕。 那不是他的血,是死尸的血! 宋星月忽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苏饭青只身一人就能从死尸群里逃出来。 伪装! 死尸的血掩盖了他本身的气息,死尸就辨不出来。 但是一旦运动的幅度过大,死尸就能捕捉到人的生气,哪怕是一丝,都会紧追不舍。 这也是苏饭青为什么在徐烟楼外面被死尸追赶的原因。 车门“咔”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与外面的联系,周云筝开着车迅速离开了此地。 “多谢。” 苏饭青向陈香表达了自己的谢意,随后挣脱了他的搀扶,摇摇晃晃地朝车厢后面走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走到刘雅雅在的那个座位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倒了下去,用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缓缓说了一句:“对不起……” 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第二十章 天道好轮回 “今夜太漫长,今两股痒痒……” 天色微亮,空荡的公路上,响彻着男人悠扬的歌声。 他手里划拉着小刀,迈着优雅的步伐,脸上得意洋洋,不知是做了什么好事,最终停在了一辆黑色轿车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把沾着血的钥匙,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他舒舒服服的躺了一会儿。 没多久,几只死尸摇摇晃晃地从轿车边走了过去。 男人笑骂道:“来啊,你他妈的来咬我啊!” 迈巴赫的隔音效果一绝,那几只死尸没有任何反应,越走越远了。 “这车果然不错啊。” 男人得意忘形,转动了轿车钥匙,准备开着轿车撞烂那几只死尸,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转头,透过车玻璃,看到一个白色衬衫、眉角点痣的美女无力的伏在车窗上,头发凌乱,眉目里充满了焦急。 男人连忙把身子探过去,摇下了车玻璃,笑道:“美女……” “噌!” 男人“女”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把匕首抹了咽喉,血溅得到处都是。 男人的眼里凝固着惊恐,倒了下去。 “人渣!” 周云筝低声骂了一句,收了匕首,同时将胳膊伸进车窗打开了车门,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钟文抱着机关枪站在远处见怪不怪,还对旁边的宋星月贾文龙张殿三人说道:“看见没,什么叫稳?不是泰山,是我们的周大队长!泰山跟她比就差了那么口气。” “想当初在警察局得亏我机灵,跟着她不放,这不,局里那么多交警就我活下来了。所以说啊,人光有蛮力不行,还得会动脑子,要不然人比猴子高级呢。” 宋星月拎着桶本来还满脸的震撼,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 想起他下车前陈香对他的嘱咐:“周云筝这个婆娘心狠手辣,不过只要不招惹她就没什么事,钟文这个人你要小心着点,他的嘴比机关枪厉害多了,别搭话,一搭准走火。” 陈香再三强调,别搭话,似乎是有前车之鉴。 他都这么说了,宋星月自然不去搭话。 张殿在一旁抱着警衣也缄默不言,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光靠蛮力的确不行,像我们当保安的,一个月就拿那几千块钱,臭瘪犊子滴,屁事都要管!”贾文龙深有体会。 钟文一见有人搭他,立马就来劲了:“那是,不过当保安也有当保安的好处,平日里没什么重要的事,闲下来还能聚一起打个牌抽个烟,不像我们警察,担子那么重。哎呦,说到担责任,我肩膀到现在都有些疼,来,你给我捏捏。” 钟文说完还真把背靠了过去,扭过头,朝贾文龙露齿一笑。 贾文龙皱着眉:“你这话什么意思?保安就不要担什么责任了?保安就能不务正业了?” “保安要担什么责任?不就守守门?” “放屁,三天两头要跟人干架,干完架还得跟人家道歉,臭瘪犊子滴,哪个身上没几个伤?不要遭几份罪?” “你那都是小伤,我们警察一受伤就完了,枪伤,枪伤你懂吗?” “去你妈的小伤!” 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钟文哪打得过贾文龙啊,随手一推,就倒在了地上。 周云筝把男人从车里拖下来,抬头就看见贾文龙和钟文纠打在一起,立即喝道:“你俩在干嘛,要打找死尸打去,别跟我这丢人现眼!” 两人连忙停住了手。 “衣服给我。” 周云筝招了招手,张殿不情愿地走上来,把手里的警衣扔给了她。 “请注意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周云筝看了他一眼,披上了警衣。 张殿皱着眉,说道:“我怕对你一客气就成了套近乎。” 周云筝一愣,想起之前自己说的话,顿时嫌弃道:“这么大的人,心眼居然这么小!” “心眼小总比脾气大好。”张殿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周云筝也就是随口一问,没等张殿回答就钻进了车里,看了看油表,满的,心中一喜。 她把身子缩回来,敲了敲油箱口,朝着宋星月大手一挥:“把车油全部带走。” “有油!” 宋星月惊呼,立即走上去,将事先准备好的管子插进了油箱口,经过一番引导,车油缓缓流进了桶里。 突然,地上的男人“活”了过来,他的咽喉还在汩汩冒血,眼里毫无生气。 他晃了晃脑袋,看向了宋星月的大腿。 “宋星月,后面!” 贾文龙大声喊了一句,迅速抽出警棍,正准备跑过去时,只听“砰”地一声,那男人的胸口已被炸的血肉模糊。 贾文龙回头一看,周云筝手里的枪还在悠悠冒着热气。 她潇洒地把枪插回枪套,走过来,眼里有些疑惑:“怎么会这样?” 钟文也抱着机关枪走了过来,惊讶道:“天啊,他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恶心的怪物?” 他们似乎都并不知情,人死了会变成死尸的事。 这也是宋星月三人第二次遇到转化成死尸的人。 第一次是他们的同学,梁宇。 但是他们也不明白,这个男人明明是被周云筝枪毙的,为什么也会变成死尸? 难道这个男人之前被死尸咬伤过? 三人同时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张殿立即蹲下来,翻着男人的尸体,除了胸口和咽喉,没找到其他的伤口。 他看向贾文龙和宋星月,摇了摇头。 “难道,不管是怎么死的,都会变成死尸?”贾文龙大吃一惊。 “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钟文咽着吐沫,声音都有些颤抖。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想,死尸源源不断,人类将再无翻身的机会。 这一噩耗震惊了五人。 就连周云筝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不安。 他们不愿相信,但此时再无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这时,众人耳边响起了一阵嘶吼声,宋星月回头一看,先前走过去的几只死尸正往这边赶来,隐隐约约看到后面跟着更多的死尸。 许是听到了之前的枪声。 周云筝连忙问宋星月:“车油抽完没有?” “还没有!” “安全要紧,剩下的别抽了,撤退!”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宋星月咬着牙,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离开徐烟楼后,众人一致决定开往四海军区,没想到在半路上客车抛了锚,查询之下才发现没了油。 苏饭青依旧昏迷不醒,陈香做为最强者自然要留下坐镇,许浩东等人也已身心俱疲,没了半分力气。 宋星月五个人便临时组成小队,出来寻油。 此时离出来寻油的时间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从天黑到天亮,众人一夜没合眼,循着公路翻了一辆又一辆的车,却一无所获。 就在五人快要绝望的时候,在一辆旧车里,周云筝发现了一个濒临死亡的女人。 她翻着白眼,衣不蔽体,全身上下都是伤痕,显然是受到了贼子的侮辱,并且那贼手段残忍,临走还割破了女人的咽喉。 乱世行凶! 周云筝当场发了火,誓要将此贼正法。 她一路追踪,远远看到了男人上了迈巴赫轿车,便装作落难的女子,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割破了男人的咽喉。 第二十一章 英雄 周云筝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死尸队伍,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眉头紧蹙。 贾文龙、张殿、钟文握着武器,并排站在轿车前,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十秒,再等十秒。” 宋星月屏着呼吸,眼里只剩下了汩汩流动的车油。 终于,最后一滴车油“嗒”地一声落在了桶里。 “好了!” 他紧张地呼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气,迅速扯掉了管子,抓紧油桶。 “撤!” 周云筝第一个调头,突然看到公路旁边的山林里站着一个干瘦男子,个子不高,眼神阴骘,不知何时就盯上了他们。 他手里握着一只长枪,正在瞄准。 那方向,是宋星月手里的油桶! 不好! 周云筝一把拽住宋星月的衬衫,扯到自己的身后,同时踢翻了他手里的油桶,并对其他人喊道:“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油桶还未落地,只听一道枪响,油桶在半空翻了个身,“嘭”地一声炸开了。 滚烫的火花落得满地都是。 幸好周云筝发现的及时,五人都没有受伤。 贾文龙怒道:“臭瘪犊子滴,是谁放的枪?” 周云筝再望过去的时候,那干瘦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男子是谁? 为什么要开枪袭击他们? 周云筝一时没想通,突然听到宋星月喊道:“不好,死尸追上来了。” “不怕,干他!” 钟文立马端着机关枪将最前面的那几只死尸扫射在地,随后,看到后面更多的死尸,密密麻麻。 他登时脑袋一缩,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妈的,怎,怎么这么多?” “不止。”张殿声音低沉,“后面也有死尸。” “臭瘪犊子滴,死尸全都出来了!” 众人环顾四周,更多的死尸从四面八方出现,嘶吼声响彻整条公路。 “肯定是刚才油桶爆炸把死尸都引了过来!” “臭瘪犊子滴,要是让我逮到谁放的枪,老子一警棍砸死他!” “呵呵,人家有枪,你拎着一根棍子还没上前,就被撂倒了。” “臭瘪犊子滴,我拿的是棍子,你手里的难道也是棍子?” “你能不能别臭瘪犊子滴臭瘪犊子滴了,特烦人。” “臭瘪犊子滴,关你屁事!” 贾文龙和钟文推推搡搡,又吵了起来。 “全部闭嘴!” 周云筝怒喝,掏出手枪,放倒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只死尸,说道:“两边都被包围了,现在只能从山里走。” “山里肯定危险。”张殿说道。 周云筝瞥了他一眼:“能有现在危险?” 张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就从山里走,谨慎些,应该下午就能回去。” “可惜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车油。” 宋星月一脸惋惜。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五个人迅速跑进了公路旁边的山林里。 谁知,众人一头钻进山林,就看到了几只死尸正在朝他们靠拢,听声音,后面还有不少。 “这群该死的玩意儿!” 钟文正准备开枪,突然,死尸所在的地方炸了开,顿时尘土飞扬,那几只死尸也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钟文一脸愕然:“我,我还没开枪啊?” “有人在土里埋了**!” 周云筝实战丰富,爆炸声一响,她立马就分辨出了那是什么声音。 宋星月脱口而出:“是刚才那个人!” “是。” 周云筝点头。 宋星月攥着消防斧,心里又惊又怒。 之前那人故意瞄准油桶,要不是周云筝反应及时,油桶炸开,他就算不死也要废只手。 那人甚至算好了他们要走哪条路,提前埋了**。 若不是那几只死尸误闯,提前引爆了**,他们此时都已身首异处。 那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有枪? 他为什么会有**? 他到底有何居心? 周云筝提醒道:“都小心点,说不定地下还有。” 其他几人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但是,身后传来的嘶吼声立马扰乱了他们的心神。 死尸追上来了!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死尸闯入了山林,将众人包围其中。 “嘭!” 又响起一声爆炸,是一只死尸无意中踩到了**,连带着旁边几个死尸一同被炸成了齑粉。 四面八方的死尸! 土里的**! 暗中还藏着一个敌人! 气氛愈发的紧张起来。 宋星月喘着粗气,冷汗涔涔,手紧紧地攥着斧柄,用力的有些发白。 五个人背靠着背,围成一圈。 “怎么办?”钟文紧张地喊了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公路上的谈笑风生,“死尸太多了!” 从死尸闯进山林的那刻,他手上的机关枪就没停下过,但已经不剩下多少子弹了…… “没办法,只能硬冲出去。”周云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静得可怕。 静得有些不正常。 “钟文,把剩下的子弹全部上膛,待会我拿机关枪打开一个缺口,你们看准机会立马逃出去。” “不行,那你怎么办?”钟文急道。 “我自有办法脱身。” 但钟文攥着手里的机关枪,始终不肯交给她。 “我早说过,跟着我可以,但是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命令!” 周云筝硬是夺过他手里的机关枪,凛若冰霜:“现在我给你的命令就是,服从!” “逃不出去的,到处都是**,只要踩到了,必死无疑!”张殿声音急促。 周云筝平静地说道:“不会,这么多死尸,该爆炸的**早就爆炸了。” “臭瘪犊子滴,大不了和他们拼了,不就是死吗,谁怕谁!” 贾文龙目视前方,毫无惧色。 宋星月正欲说话,却被周云筝打断了:“都别说了,保护人民是警察天生的职责,纵是乱世,也毋庸置疑。” 她声音虽不大,却铿锵有力,长发飘扬,严肃的目光扫在每个人的脸上,大义凛然,就像书里描述的英雄一样。 此刻,她就是英雄。 英勇的身姿凝固在每个人的眼中。 傲然屹立。 周云筝拽住张殿的右手,将手枪放在他的掌心,说道:“我拿了你一把刀,现在还你一把枪,各不相欠。” “拿着枪,活下去,以后这些人,就是你的责任!” 话音落下,周云筝抱着机关枪,朝着死尸最薄弱的地方加大了火力。 死尸纷纷倒地,其间还不停传来**爆炸的声音,尸群迅速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快走!” 周云筝头也不回地喊道。 除了钟文,其他三人都纹丝不动。 钟文尴尬地停住脚步,喊道:“快走啊,逃出一个是一个,不能让队长白白的送死!” “走啊!”周云筝再次喊道,“子弹用完就都走不掉了,要活下去,车上还有其他人在等着你们!” 几人这才动了身,朝那个缺口跑了出去,死尸顿时如潮水一般涌过来,迅速冲散了几人。 周云筝望着离开的几人,脸上扬起了笑容。 山林里,嘶吼声震耳欲聋,无数的死尸逼近周云筝,包围圈越来越小,纵然她手上有机关枪,也于事无补。 她从裤脚拔出匕首,做出防御的姿势,披头散发,朝那些死尸低声嘶喊:“来啊!来啊!” 一只死尸扑了上来。 她挥出匕首,电光火石间,割破了它的胸口,随后右膝往上使劲一抵,硬生生将它的心脏当场踢爆。 污血溅了周云筝一脸。 “再来!” 她冷笑着。 露出两道不屈的眼神。 但有些东西是看不懂人的眼神的。 身后,一只干瘪的死尸,猛地扑了上来。 它饿了。 第二十二章 生死,臣服 消防斧在滴血。 宋星月一路磕磕碰碰,费尽周折才甩掉了身后的死尸。 再回头的时候,周云筝所在的位置已经被尸群团团围住,铺天盖地的死尸,就像蝗虫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她的下场。 只剩下了死。 为救他们而死。 而逃跑的过程中,贾文龙三人也与他走散了。 一个人,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山林里,就如同羊入虎穴,谁都不能保证,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谁都不能。 宋星月的眉头紧皱。 不! 他要出去! 他不能让周云筝死得毫无价值! 宋星月恨恨地锤着身旁的树干,发泄自己的情绪,他大吼着,像疯了一般,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感到颓败、无力。 呵呵…… 他早就预料到的啊,在顾莎死在他面前的那刻,他就明白,末世降临,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没有人! 他边哭边笑着。 末世,死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一路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他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残忍,是这个世界最直观的体验,而他的痛苦,一文不值。 宋星月站了起来,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干了,衬衫在逃跑的时候被死尸撕成了一条一条,完全看不到了白色,平坦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上下起伏着。 他紧紧攥着消防斧,抿着发白的嘴唇。 他要出去。 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就算是断了双腿双脚,就算是爬,他都要爬出去。 他不能死,同学、朋友、父母,都在前面等着他。 他不能死! 树后,一只死尸走了出去。 宋星月双手握住消防斧,呐喊一声,用力一劈,将那只死尸拦腰劈成了两半。 污血尽数溅在他的脸上,纵然他的脸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但现在的血,象征着他已新生。 死尸的下半身蠕动着,上半身依旧在嘶吼。 宋星月踩上它的脑袋,碾压着,提起斧背,将它的胸口砸成了血泥。 他的痛苦,他的愤怒,他的战意,就像熊熊烈火,越烧越旺,正将他骨子里的懦弱、自卑、恐惧,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就在这时,不远的地方传来脚步声。 宋星月转身,看见一个干瘦的男子,短发,长脸,穿着崭新的黑色衬衫,个子不高,顶多只有一米六八。 他表情很冷,单手握着长枪,漆黑的枪口瞄准着宋星月的脑袋。 “把斧头放下。”男子说。 “你是谁?”宋星月问。 “把斧头放下。”男子很不耐烦。 “公路上,是你开的枪?”宋星月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气息顿时有些紊乱。 “砰!” 男子没有把话再重复一遍,而是直接一枪打穿了宋星月的右腿,鲜血顿时从伤口“汩汩”涌出,浸湿了他的裤脚。 宋星月闷哼一声,猛地跪在地上,但还是强忍着痛,站了起来。 他脸上冒着冷汗,怒视着男子,继续问道:“是你,埋的**!” 男子皱着眉,眼神里有些惊讶,但随即而逝。 “你们杀了我们的人,我杀了你们的人,这很公平。”男子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宋星月心中一惊,男子嘴里说的“我们”,显然是一个组织。 枪,**,组织。 末世初始,谁会有能力这么快就凝聚出这么一股力量? 难道是军方的人? 宋星月看向他,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我们什么时候杀了你们的人!” “轿车上,我亲眼看到那个警察用匕首划开了他的脖子,他叫徐文风。” 男子故意将“徐文风”三个字说得很重,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然后摇了摇头,继续道:“他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杀人,偿命,这很公平。” 徐文风,是在旧车上奸杀了女子的那个男人。 原来是因为他! 宋星月一想到他的恶行,便怒不可遏:“那是他罪有应得!” 男子问:“他的罪,凭什么由你们来定?” “就凭杀他的是警察!” 男子沉默,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句天大的笑话,他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几只过路的死尸。 三只死尸都是从宋星月那边过来的,并朝宋星月扑了过去。 “原本以为你是个性格懦弱的人,但从刚刚看来,你好像又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个懦弱的家伙,你想改变自己,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男子冷笑着,看着三只死尸朝宋星月扑了过去。 宋星月握着斧头,准备抵抗,刚走出去一步,便扯到了腿上的枪伤,立马疼的撕心裂肺,手中的消防斧也落到了地上。 “终究还是本性难移。” 男子摇摇头,语气里充满了讽刺,举起了手中长枪。 “砰!砰!砰!” 三枪,例无虚发,三只死尸全部倒地,胸口的位置出现一个指肚大小的伤口,正中心脏,毫厘不差。 宋星月讶然,这男子枪法居然如此之准,就连他们当中枪法最准的房鹤,与他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到底是谁? 难不成真和他猜想的一样,是军方的人? 男子再次看向宋星月,脸上还带着笑,笑着瘆人:“算了吧,算了吧,实话告诉你,就算车上的那人不死,你们还是要死,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呢。” “你们都不是人!” 宋星月捡起地上的消防斧,愤怒掩盖了他右腿的疼痛,他现在,只想杀死眼前这个男子。 “我们的确都不是人。世界乱了之后,所有人都沦为了食物,包括你们。” 男子冷笑,继续道:“本来你们只要死几个人,乖乖把武器全部交上来,然后加入我们就可以了。” “但是,你们却杀死了徐文风,只要我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你们的人,都要死。对了,这个你们,是包括车上的那些,一共十六个人对吧。” 宋星月又惊又怒:“你怎么知道!” 男子平静道:“你们的车一靠近清凉山,我们的人就已经发现了。” 宋星月冷汗涔涔,原来这些人一早就盯上了他们。 这群人心狠手辣,绝非泛泛之辈,手里还持有长枪、**这种重火力武器,一旦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一瞬间,众人的面孔都从他的眼中晃过,陈香,许浩东,李覃檬,苏饭青,刘雅雅…… “我本打算杀了你,但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男子举起枪,再次瞄准宋星月的脑袋,冷冷道:“现在,给你两条路,把斧头交过来,从此臣服。” “要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