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圣山 当空烈日炎炎,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举起已无颜色的手,黑乎乎令人望而生厌,如同垃圾丛中拾来的破缕褴衫,她亦是这个世界的弃儿。阳光透过指缝晃的眼花,心也花。 足下似重若千斤,亦似软如云朵。大抵是快到极限了,踢到一颗小石子,女孩终是倒在了路边。扭头望向北方苍茫大道,大家口中的圣城,究竟还有多远?乱世如斯,何处安放?大抵只有人们心目中的圣城了。 传说北方有城,名曰圣城,风光旖旎安居乐业,乃是无修仙资质的仙人们的外戚,虽是凡人之城,因有着强大的后盾,是万万无人敢惹的。圣城之中有山如斯,空悬于陆,隐隐入云,名曰圣山。圣山上的仙人都会仙法儿,那是一个非大机缘不可达的城。 “雪儿,加油。到了圣城才能倒下。”小女孩游丝搬的声息给自己打气。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拔起地上的野草塞向干枯发白的嘴,涩涩苦苦... “雪儿,你受苦了。”使君衣若雪颜如玉,大抵是天上的仙人吧?来人抱起黑乎乎脏兮兮,嘴边还有半片青草的雪儿,眼神凛凛,看不出情绪。 “你是?”雪儿摸着来人雪白的衣袖,留下一个混杂着青草汁和泥土的小手印子:“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我是你爹。”白衣仙人的声音莫名好听,莫名温暖,听得雪儿直想睡。爹?还未及问出声,雪儿便已沉睡。 白衣仙人一手抱着女娃娃,一手指出柔和黄光,那光直飞小孩面门,令其昏睡入梦 唉... 人已远去,徒留一声叹息。 翌日。雪儿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醒转,床顶上的浮雕动物和花朵栩栩如声,真是有趣。雪儿滴溜溜的大眼睛上下左右顾盼,不觉出声:“我这是做梦来到了神仙地儿?”。 “噗嗤。”旁边一个丫头笑出声来,摸摸她的脸:“真是可爱,你可算是醒了,我去叫老爷过来。” 不多时,一个拄着拐颤巍巍的老人急步走来。搀扶他的正是昏迷之前遇到的那个白衣仙人。 “我可怜的孩子。”老人都还来不及擦眼角的泪花,一双布满沟壑的手便已握着小女孩放在被子外的青葱嫩手,不住的摩挲着,力道重的雪儿生疼,却觉得温暖:“和我那苦命的莺莺多像啊,都十二岁了吧?”老人转过头来问白衣仙人。 “是,再过1个月就满12周岁了。”白衣人亦是满脸疼爱的看向雪儿。 “生的真是瘦小,可是吃了不少苦吧。孩子,你娘亲呢?怎么独自一人在外流浪?”老人带着些许期盼又带着些许担忧望向雪儿。 娘亲?雪儿自记事起,便是和一个疯癫的女人在一起,何以为生?唯有行乞。旁人都说她们长得像,大概是她的母亲。那个女人时疯时醒。疯的时候会拿头撞墙,当雪儿阻止会连着雪儿一起打,醒的时候就那么静静地静静地待着。娘亲极少说话,说话便是反反复复那么几个字,要么抱着她叫“雪儿”,要么看着远方叫“魔头”。 日子本就那么平静地过着,直到那天天气转凉,母子两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废弃的破旧小屋安歇。恰巧遇见了三个流氓,雪儿至今仍记得为首的那人牙齿稀稀松松脸色蜡黄,那味儿放在本就不太干净的乞儿当中也算是难闻的。为抢夺唯一的避风港,母子俩糟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也许是仅存的母性被激起,平日里对雪儿爱答不理的疯子娘紧紧地护着她,用那本就薄弱的背承受着全部的伤痛。好不容易逃离三人的毒打,不承想,母亲伤重,萎靡了三日终是去了。自此,雪儿便一个人流浪了数年,直至今日。 这天,雪儿知道了,魔头是掳走妈妈的仇人。 这天,雪儿知道了,她姓佟,她有父亲,叫佟子辰,便是那白衣仙人。她有外公,叫沈牧,是万人称颂的圣城城主,她不再孤单。 这天,雪儿知道了,她的生辰,生于夏国326年12月18日,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将养了几日,雪儿那瘦削的脸庞渐渐红润。佟子辰准备带佟雪回圣山,他说小时候太苦,以后便是甜了,老天爷总是公平的。作为圣道仙人的三弟子,往后余生定保她富足安乐。待行至圣山脚下,佟雪看着悬于高空的磅礴山体,正想着该是怎样,才能上到此山。只见父亲一声长喝,远处鸟声相和。 不多时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冲下了山,巨大的翅膀裹挟出强劲的风,吹得雪儿眯了眼。雪儿努力睁着眼,如久饿之人看到食物般略微狰狞的表情,行乞太久,没啥别的毛病,就是见不得好东西:乖乖,这要是卖下山,得值多少金币呀。 佟子辰回头见雪儿一脸呆愣,还道是被仙鹤吓得。看来跟着疯了的娘长大,心智也是不全的。往后得多费心思好好教导一番了。 仙鹤来时速度飞快,载着父女两上山时倒是平平稳稳,佟雪怜爱地摸着羽毛,像爱惜黄金一样地轻柔,喜不自胜。 当行至圣山地界,一汪碧绿的湖水映入眼帘。仙鹤稳稳停在湖边,将二人放下,便扑棱进那清澈的水中,一个猛扎自远处冒出。那里有它的同伴,成百上千只,皆是通体雪白圣洁高雅,或在天上飞着,或在树上立着,或将头埋进水中觅食。佟雪的哈喇流的更多了,遍地是黄金啊。 佟子辰牵着佟雪拾阶而上,还贴心地为佟雪搽干净小脸上的哈喇。“往后,这里便是你家了。” 佟雪另一只手抚过手掌般大的彩蝶,甚是欢喜:“父亲,这蝴蝶真大真美,一点儿也不惧怕我。” “这是你二师伯养的灵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就是会逗女孩子喜欢。”佟子辰想起平日那气宇轩昂,眉清目秀,号称圣山第一美男,衣着却如花蝴蝶般的二师兄,不住地摇头。还嘱咐佟雪不能学着二师伯穿的如此闷骚,闷骚二字终是觉得不妥,最后用了花哨代替。 佟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想着之前的乞丐头儿也爱穿着花花绿绿色彩斑斓的衣衫,不过是因为太穷补丁太多。这二师伯大概也是因为无钱买新衣? 第二章 花蝴蝶的故事 自打佟雪来到圣山,父亲念其常年缺衣少食,身子骨复原的还不太好。便准许她清闲几日,四下里逛逛。翩翩佟雪非寻常女孩子般乖巧,乖戾更适合她。大多时候佟雪都是在万碧湖畔观赏仙鹤的,与其说观赏,不如说是诱拐。圣山好是好,景美如画,翩翩高浮于大陆,还是有个坐骑安心一些。 一连数日,佟雪用小虫小蚯蚓喂着一只娇小的仙鹤,终是惹怒了仙鹤妈妈。哪怕是鹤是座骑,在这圣山之上,也是带着一个仙字的好么。 除了这万碧湖天然仙露养出来的鱼虾,仙鹤是从来不吃别的食物的,一来不够美味,二来伤了仙体,小仙鹤才出生数月不懂事,偏偏遇上不省心的佟雪。在第四日,看着佟雪手上的蚯蚓,和小仙鹤谄媚地蹭着其下巴,仙鹤妈妈终是愤怒了,它刁起佟雪飞的老高,最终消失在湖畔,将其丢在了万碧湖隔壁的百兽山最深处。 四周幽静异常,偶有野兽嘶吼就更显可怕了。佟雪吸吸鼻子,揉揉摔下来先着地的后背,甚觉懊恼,惹天惹地也不该惹那该死的仙鹤,至少天地不会蹦跶出来,将她丢进这大森林,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下时辰尚早,若是到了晚上,万兽出没,可怎生是好。 别人怕是都指望不上了,佟雪看看日头认准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去,一直走一直走直至双足已然抬也抬不动了,也为走出这森林。佟雪累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大好的旖旎风光完全无暇观赏,今日该不是要折在这里了吧? 在佟雪咒骂仙鹤上千次后,一只仙鹤飞到了她的面前,呆愣的佟雪在它眼中看到了鄙夷,是的在一只臭动物的眼中,佟雪竟然看到了来自仙鹤灵魂深处的鄙视,正想开骂,想想还得靠它救命,顿时失了斗志,谄媚地讨好:“好仙鹤,再也不喂你家宝贝吃蚯蚓了。” 此时一声大笑自仙鹤身后传来:“你这女娃娃,竟是喂仙鹤吃蚯蚓?哪个傻笨的仙鹤会吃啊。”而后一帅气又邪魅的男子,自仙鹤后面走来,不过穿得却像个花哨的大公鸡。 “见过二师伯。”佟雪料想,此人果如传言那般,好看到极致又烂俗到极致。在即将绝望的时候看到救兵,连那身花衣服都是那般高雅顺眼了,就差没抱着痛哭流涕以表激动之心了。 “哟,竟是识得我。”花蝴蝶可是不相信是太帅声名在外,大抵是那无趣的三师弟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这三师弟无趣生的女娃娃倒是机灵得紧。“你失踪一天,我那三师弟可是急坏了,整个圣山人仰马翻,正到处搜寻你呢。” 话毕,便带着佟雪准备上那仙鹤背上,不曾想撞上了硬骨头,仙鹤还记着宝宝吃蚯蚓的仇,大翅膀扑棱几下便飞走了,徒留呆愣的二人。 “这是仙鹤首领,从未见过它如此生气,怕是也叫不来别的仙鹤了。”花蝴蝶埋怨地看了佟雪一眼,向前走去:“跟上吧。” “二师伯,背背,我走不动了。”佟雪实在是累到虚脱了。 花蝴蝶饶有兴致地看向佟雪:“我们玩个游戏吧。” “啥?” “我们摘一朵花,数数谁的花瓣多。我多你走上半个时辰。”花蝴蝶看向佟雪。 “那我多呢,你背我?”佟雪期待地问。 “你多,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 佟雪觉得挺好,又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两人走走停停,这天听了好几个故事。 花蝴蝶二师叔讲的第一个故事是:三十年前,圣城有个女婴出声,天生一副黄鹂嗓,哭声都似黄鹂歌唱。于是其父取名莺莺,有女哭啼似仙曲,婉转动听如莺莺。 莺莺果真是从小歌唱到大,亦是从小好听到大。每每唱起小曲,圣城的青年男子不自觉便被吸引了过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就连圣山上的仙儿们,练功之余,也都喜欢围坐在万碧湖边,使上术法,让其显现于万碧湖上,观其歌唱。 “世间竟是有如此会唱之人?”佟雪听得入迷,开口问到。 “当然。” “后来呢?” “这个故事讲完了,我们再比比。”花蝴蝶二师叔递过两朵花:“选一个。” 佟雪连输两把,走上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赢了一把。吃了点二师叔递过来的野果子,坐在一颗大石头上,摆动着双足等着听故事。 二师叔的第二个故事是:圣道仙人外出游历,拾得一位孤儿,天资聪颖又刻苦异常。在这杰才辈出的圣山之上,也甚是出彩,修道造诣惊人。特别是弹得一手好琴,琴声起仙鹤舞,煞是壮观。一日琴声传到圣城,圣城的莺莺听到如此仙乐,喜不自胜。美琴如斯,当有好歌相配,便是一展歌喉,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日圣城圣山如被净化洗礼,人人停下手中之事,听了一曲又一曲,直至唱歌的女子唱到尽兴,弹琴的男子弹到意足。 那男子弹的是高山流水。 那女子唱的是阳春白雪。 听至入迷,二师叔忽然止音。 “知道了,该赶路了。”佟雪嘟嘟嘴,跳下大石,慢慢向前挪去。她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游戏,不过是哄着她走罢了。 花蝴蝶笑笑,暗道这女娃娃天资不错就是起步太晚,极致的磨练最是能激发潜力了。 行约半小时,花蝴蝶拍拍佟雪:“歇歇,给你讲第三个故事。” 后来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恋爱了,一时间圣城之青年伤心无比,又觉得此女只有仙人才配拥有,倒是祝福的。情到浓时二人商定,往后必将并结连理,生两个胖娃娃,男生叫阳春,女生叫白雪。 “白雪?”佟雪讶异。 “就是你了。” 第三章 破坏力有点大 佟雪后知后觉,原来二师伯是给她讲父母的故事。感激之余琢磨着,怎生父母亲商量着如何给娃娃取名,他都知道,怕不是偷窥狂?佟雪这么想着,想得出神,也这么问出口了。 “哼,还不是你那不要脸的爹,自己不知道如何讨好女孩子,竟是把我那灵蝶关在笼子里,送给了人姑娘。”如此美丽的蝶,又是心上人所赠,沈莺莺紧张得很,看的甚是牢靠。那灵蝶被沈莺莺一关便是月余,才找着机会逃出圣城回到圣山。委屈了数日,才敢出门撒欢扑腾。 花蝴蝶怒气正盛,想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偷了他灵蝶如此多天,分了一丝神识进入灵蝶,竟是看到了三师弟佟子辰,和那圣城沈莺莺,隔三差五耳鬓厮磨,真真是羞。两师兄弟少不得一顿比试,毋庸置疑,最终以懒散练功的花蝴蝶失败告终。 圣山乃圣道仙人府邸,其收徒有三,花蝴蝶是圣道仙人收的二徒弟,唤蝶宸。蝶家一派甚是奇特,每每添丁必有一灵蝶伴生,偏生灵蝶只是较普通蝴蝶大一些、美艳一些,无任何术法。并且灵蝶大都早夭,或数月或几年,像蝶宸的这只一活数十年的,还真是绝无仅有。 要说这灵蝶之秘,连蝶家人也解释不清,或许是真无甚功效,亦或许只是后辈断了传承而不知。现如今,仅仅是当一只宠物养着。 “二师叔,你对我爹娘如此熟悉,那你知道魔头是谁吗?”佟雪曾经追问过父亲和外公,他们总是敷衍说:你还小,安心练功,等你长大再说。 蝶宸指指前方:“呐,到了。游戏结束。” 前方一条路拾阶而上,不过一人宽,台阶乃是天然石头所筑,如此蜿蜒上山路与周遭融为一体,添了一份灵动减了一份清幽。佟子辰便是沿着那充满意境的石阶,毫无意境地飞奔至二人面前。 “你叫为父一番好找。”佟子辰素来超凡脱俗,如高高在上的明月,令人不敢亵渎。今日的他,大概是蝶宸所见过最狼狈的,湿了的发梢,脏了的衣袖,甚至长衫下摆处还出现了破损。 “多谢二师兄。”佟子辰对着蝶宸离开的背影深深行礼。 蝶宸头也不回,潇洒地向后挥挥手:“师弟早些回去休息吧。” 自那日失踪,佟子辰便安排佟雪和圣山的弟子们一同学习,不敢放任其四处游荡。 佟雪参加授业的第一节课乃是一个年长者所教,大家都叫他齐师。是术法课,如何凭空变物,老师教的是变蓝宝石。 老师叮嘱佟雪,根基未打,无须像师兄们那般学习实际操作,只需先听听理论即可。 佟雪觉得新鲜,手痒难耐,终是没忍住。 第一下变出烧红的碳木,烧焦了某位师兄的头发。 第二下变出凭空而降的巨大石头,与其说是石头,不如说是小山丘。压垮了授业的房子,得亏老师反应及时,来不及释放术法,双臂硬抗了一把石山,方才救下这些娃娃们。不过老师因此折了一只手,将养了数月方才完全恢复。圣山出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临时停课。 齐师在受伤的第三天,便选了一块空地,开始继续教学:“教舍修整需要时日,咱简而从之。”说话间,重重看了佟雪一眼。 自那之后每日结课,齐老都要留下佟雪:“一个学业不精的法师,破坏力太大,留下你来勤加练习。” 佟雪从最基础开始,经过三月,终是跟上了师兄们的进度,不再需要补课了。本以为便是轻松了,不曾想,齐老依旧课后单独留下她,开始教她课堂上未学的更深层次的术法。 圣山议事大堂中,圣道仙人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看着齐老开口道“竟是有此奇才,第一次便能变出物来?” “是,而且三月便完成了其他人三年所学。”齐老又道。 “不错不错。好好培养。”圣道仙人看着他出色的三个徒弟:“要不你们收其为徒?” “我倒是想,不过那丫头可是师弟的亲闺女。”蝶宸笑道。 “多谢二师兄赏识,我亲自教导即可。”佟子辰微微行礼。 自此,佟雪的课业更重了,成效亦是惊人的,同龄人中基本无敌手。除了大师伯的大弟子,徐倪。徐倪是绝对的翘楚。 第四章 有味道的囔囔兽 相传在这圣山之上皆是仙胎凡体,许是那九霄天庭之上的神仙儿犯了事,下界受惩。等罚够了,罪受了,机缘巧合之时,大抵是要回那九霄天庭的。 这日结业后,佟雪问徐倪是否如此。徐倪是圣山年青一代的百晓生。因其父曾在外游历之时,一时兴起当过教书先生,甚是喜欢学校藏书阁。归山之后便在自己一方小憩之所,隔出了大半用来藏书,尤喜各类奇闻怪志。徐倪耳目渲染,自小的玩具便是各类书籍。 “父亲说众生皆是凡胎凡体,我们也只是体格健壮一些,资质优等一些,机缘巧合一些罢了。那圣山脚下的人们,也是可以修炼的,不过资质愚钝,也是走不长远的。”徐倪侃侃而谈,突然一滞:“不过~” “不过什么?”佟雪绕至徐倪大师兄面前,撒开手后退着问到。 “看路,小心摔着。”徐倪一路给佟雪看着前路,以防有小石头,一路慢慢说道:“你可知现今大陆布局?” “自是知道的。”南有南夏,北有北漠,而在南夏和北漠交界之处,有一独立于两国的圣地,圣城。圣城虽是一城,却有着大陆上唯一的修仙圣地,圣山。因此以一城与国齐名,甚至在一国之上,无人敢犯。佟雪说完,重新走回大师兄身旁,看着远方落霞,粉的云雾。这圣山,还真是美得令人陶醉。 徐倪笑道:“不错。不过我曾经看过一本野史。传说数万年前,大陆乃是一片混沌,小势力各自为政,甚至去上临村一趟,也许都会被看作居心叵测,有去无回。直到有一天,一人修道大成,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众人,终是一统大陆,众人称他为,圣山散人。而这圣山,便是他从异世界搬来的府邸。” 佟雪摸摸下巴:“还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后来呢?” “后来圣山散人圆寂,也有说法是得道升仙去了那九霄天庭。因他圆寂之时,天空生出异像日食狗。如此奇景绝无仅有,大家传言他是天命之人,回了那天命之所。自圣山散人圆寂,大陆又陷入混乱,最终一分为二,有了如今局面。”徐倪和佟雪拐进一个凉亭,双双落座。 “圣山散人,可是当真存在?”佟雪撑着下巴问。 “自是不知真假。只是何为圣山能够悬空浮于这圣城之上,谁也不知。”徐倪到。 “难道真是异世之物?” 徐倪摇摇头,两人愣神了一会,无解也便不作多想了。跳脱的佟雪便缠着徐倪带她下山。 在这圣山修炼的弟子们,只有到了每月十五这一天,才能休业回家省亲。离家远的,也会在这天下山逛逛。其他时日若私自下山,是要受戒的。而每每下山,需要用到山脚的仙鹤,每只仙鹤的行踪,都是有记录的。圣山管理特别松散,因为便是想要偷偷下山,也是不可能的。 而徐倪,是不一样的。自小长于圣山,父亲从小便送与他一只囔囔兽。那是一个异常可爱的小兽,土黄土黄的绒毛,平时像一般小猫咪一般,小巧可爱。而发功变身之时,会变成一个鼓鼓囊囊的球,可悬空浮起,小短腿划拉划拉就向前了。嗯,是的,长了一双小短腿,所以速度奇慢。 最后徐倪终是妥协,带着佟雪偷偷下山。两人行至空中,佟雪看着那圆圆晃晃,两步进还一步退的囔囔兽,失了耐心,顿时生出主意:“你叫你这小兽一点点收功,我们是不是能直接慢慢垂直落地?” “这?未曾尝试。”徐倪想着也许是个好主意:“不过,它卸功之时,有些微气味。以往,都是让它远远地卸功。” “无妨无妨,我捏着点鼻子。再这样漂悠,怕是要半夜才能落地了,还有甚玩头。”说罢已经捂住口鼻,用眼神示意徐倪快点。 徐倪一声吩咐,囔囔兽便开始了。同时,一股恶臭蔓延,这气味,令佟雪十分后悔做了这个决定。原来囔囔兽卸功是用屁股的,而因为在空中的缘故,卸力方向时时在变。远远看来,唯见一个鼓鼓囊囊的球,一会冲向上空,一会平飞向侧面,一会回旋转动。 而那无以言状的气味,仿若有形有颜一般,貌似生成一股黑烟,盘旋在两人周身。 终于囔囔兽变得干瘪,两人重重摔在地上。落地之时,佟雪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囔囔兽踢得远远地。囔囔兽正是体虚之时,猛遭突袭,委屈得呜咽不止。 修整片刻,佟雪还是觉得脑瓜子都熏疼了,无名的火大,不准囔囔兽相随,让其在此等着。两人安顿好囔囔兽,便是自行入了圣城。 今夜的圣城有些热闹,两人跟着人流向前,但见一个广场之上有表演。 “走过路过莫错过~”一名表演者开始了今夜的第一场。 “咦,这声音很熟悉。”佟雪说道。 徐倪挠挠后脑勺,欲言又止,欲拽着佟雪远离这里。此次偷偷下山,他是万万不想与前面表演之人相见的。偏偏人流太多,大抵都是为见他而来,生生将两人推向了表演圈边缘。 “这,二师叔!”看着人墙中间的表演者,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这不正是圣山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蝶宸吗?因其怪异,怪异是慎言之词,大家其实是想说,他算是如假包换的疯子。为了显露修仙之人的高洁,嫌蝶宸粗鄙,都是不屑于与他为伍的。 所以无聊之时,蝶宸最喜的便是来这圣城,偶尔表演表演吞火龙,徒手劈巨石,隔空取物等等小术法,便是让大家误以为是魔术,啧啧称奇。 谁也不曾想到,眼前之人,会是圣山上本该德高望重的师叔祖。蝶宸每每表演完毕,还要拿上地上的帽子,收取银两。真是看两眼都脸红,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的。 蝶宸看向人群中的徐倪和佟雪,仿若没见。慢条斯理地将一柄长剑吞下肚。 第五章 神秘逃亡之人 蝶宸的最后一个表演是化蝶,但见其快速旋转,越来越来。转至大家眼花之时,突然消失,唯见人群正中一只花蝴蝶,上上下下地飞舞着。不多时花蝴蝶旁亮光一闪,强光刺得众人闭眼,再一睁眼蝶儿隐人已现。 “好。”喝彩声不断,大多数女子皆红了脸庞娇羞不已。这表演之的小生真是好看,只是穷困潦倒且邋遢了点。 因这精彩的化蝶,蝶宸又是赢得一波打赏。待小姑娘们被其父母兄弟强行拖拽而走,徐倪带着佟雪上前拜见。 “吃酒去。”蝶宸晃晃帽子里的零钱,甚是满意。 今日二人违戒下山,蝶宸不提,徐倪乐得轻松。长辈请不敢辞,两小人便随着蝶宸坐在了酒肆临街的桌椅之上。 “老板,上你们这最烈的酒。”蝶宸唤得豪迈,回首看看佟雪,又到:“再来一碗桂花酒糟。” “今年的秋试准备妥当了?俩娃儿都有闲情逸致下山闲逛了?”蝶宸接过老板递上的酒,满上两杯,一杯递给徐倪,一杯自己一口闷到底,眼皮都没抬一下。 秋试乃是圣山传统,每三年一届。圣山入门弟子通过秋试选出前三甲,可进圣山试炼阁,由大师量身打造武器一把。对新晋修仙之门的众弟子,武器便是一个象征一个认可,意味着可下山试炼。 “二师叔见谅,还望不要告诉我阿爹。我倒也罢,佟雪女孩子娇弱,怕是 受不得罚。” 徐倪起身重重行李。 “是受不得还是舍不得?”蝶宸说得慢条斯理。 “噗。”佟雪吐出一口酒糟,溅了对面蝶宸一手臂:“抱歉抱歉,一 时没忍住。”蝶宸那 花花补补的衣衫, 配上星星点点的乳白色酒糟,更显破败了。 “你~站住。”说完起身向前冲去。这一声喝后,只见人群中一人撞倒数人,飞奔向前。 刚起身的数人又被后面追来的蝶宸撞倒。 佟雪和徐倪一愣神,徐倪扔下一枚银锭子,拉着佟雪向外追去。二人追至圣城之外的森林边上,才勉强追上已停下脚步的蝶宸。 可是前方已是,被诅咒的森林,唤作巫森林。传说进入之人便是会被下咒,夜夜噩梦缠身,直至疲惫不堪最终精气神耗尽而亡。 “可敢进去一闯?”蝶宸回首笑得莫测。 “求之不得。”佟雪上前跃跃欲试。徐倪伸出准备阻拦的手在空中晃了晃,终是收了回去。从小父亲嘱咐自己不得进此巫山,说是邪祟太多。今日怕是得违了父命了。 一路走来,夜晚的巫森林树影重重,仿若看不清面庞的群魔乱舞。佟雪预料中的小鬼小怪均未出现,只有蝶宸知道,因为这有一个厉鬼,霸占了整个巫森林,些微势弱的小鬼小怪要么被打得飞灰湮灭,要么逃之夭夭了。 “徐倪,一会帮帮我。”蝶宸说道。 “如何帮?”徐倪问。 “我收服她时,你在一旁唱歌即可。”蝶宸对于如此荒唐之言说得一本正经。 第六章 白面女鬼 行走于魑迷鬼魅巫森林,这里的雾气很湿,很重,地上还有一些水渍,蔓延向前。 “哒!哒!哒!”~ 几人的脚步声异常响亮而冗长,在夜晚的林子里传来,显得格外空阔,寂然,如同那重鼓轻敲着荡在心房。 佟雪回首,远处丛林中暗影重重,摇曳在风中,似活物般无声的吼叫,靠拢着她们。 佟雪若有所思,似乎勾起了心玄,眼神也有些湿润了。 那夜母亲离去之时,也是这般清冷的、幽暗的夜,陪伴她的只有凄冷和哭喊。 佟雪轻抹了一下眼睛,两手抓着衣领往脖子处拢了拢,仿佛要驱赶这股从内心而生的凉意。 她低着头继续行走,如果,真的要撞见什么鬼,那就让我遇见阿娘吧。 正想着,蓦然抬头,发现这一回头,已然落后了众人数步。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前,与前方二人并行。 一行三人行路向前,这才让她在这寂冷的夜晚中有了些许温暖。 蝶宸偶尔看看两位晚辈,神态间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终是化作无言。 佟雪有着心事,亦是不语。 徐倪看着不言不语的二人,亦是贴心地默默行路。 耳畔间回响着的,依然只是略带有些诡异的“哒!哒!哒!”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佟雪被重重的脚步声惊醒,回过神来,带着小女孩的清脆嗔怒道:“你们走路能不能轻点。” “不是我。” “不是我。” 蝶宸和徐倪几乎同时出声,一声低沉一声清明亮。 “我以为是你。” “我以为是你。” 又是异口同声。 佟雪和徐倪毕竟是小孩子,猛地一惊,回过神来。夜半鬼林,能遇着什么?脑补着狰狞恶鬼迎面扑来,脊背已然惊出一身冷汗。 唯有蝶宸暗暗道:该来了。 “你们在此候着,我上前去会会他。”说完蝶宸向前飞掠而去,带起一股劲风,秀发和彩衣向后飞扬,褴褛补丁衣也掩盖不了那俊美气质。 未多时,蝶宸便遇着来者。 这是一个人,但更准确地说生前是人。浑身着一雪白的衣衫,下摆处已然破败成条。月光下的脸惨白中带着清灰之色,眼白已然萎缩只剩下眼珠突兀。乱发成团,长长披于肩上。这是一个女鬼。 哒哒!哒哒!笔直的高高的向前蹦两步,停一下。 蝶宸的眼中略带痛苦,该拿你如何是好:“我超度你可好?” 女鬼脚步未止,仿若未见来人,依然向前蹦跶,已然快越过蝶宸。 “他在前面,你会吓着他的。”蝶宸皱皱眉,该是下决定的时候了:“再往前,休怪我不客气了。” 剑已出鞘挡住去路,白面女鬼龇牙咧嘴,暗黑尸水从嘴中流出,滴落到地面腐蚀一片。所过之处杂草生机皆被夺取,化作星星点点,聚拢着流向白面女鬼。 蝶宸的眼中流露出凝重,竟是执念如斯,作为孤魂野鬼为留存于世,已然会夺魂取舍。再这样下去,完全失了神志变成厉鬼,怕是不远了。已然放纵了她十数年,往昔那个见人就躲,无害的胆怯的魂魄,开始变得充满厉色。该是下决定的时候了。 不容蝶宸多想,白面女鬼以身为器猛扑向蝶宸。蝶宸本能的剑向前祭,待欲刺上白面女鬼时,悠悠叹息一声: “哎~” 同时回剑以鞘代之,被逼得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第七章 执女阿念 蝶宸略显狼狈地抹抹额头,礼不成,那就只能以兵代之了。收起剑,同时祭出一枚镇魂瓶,那镇魂瓶通体淡绿色,隐隐流光溢彩,一看便是宝物。 若是佟雪见着,怕是要眼红一阵了。自打佟雪进入圣山,大师伯的夜明珠,二师伯的黄金转运珠,父亲的古瓷夜壶,是的正如字面意思,虽是古董,也是古人真真实实当夜壶用过的,都被佟雪软磨硬泡给收入囊中。 佟雪私下里和徐倪大师兄道,重点不是东西的用途,重点是是否价值连城,顺带在徐倪大师兄书房,顺走了一副山水名画。被长辈们惯的,现下一般般的宝物还入不了佟雪的眼了。 这会儿唯见蝶宸一手执瓶,一手施放术法,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一声低喝:“安魂!” 便见淡淡光团在其手心飞入镇魂瓶。而后一丝细线顺着蝶宸的指引,一端连着镇魂瓶,另一端飞向白面女鬼。女鬼用手臂挡住迎面而来的细细光线,顿时手臂由实转虚。女鬼仿若有痛觉般呲牙裂齿,最后爆戾而起,原本如女子般纤弱的身躯变得庞大了几份,手臂亦渐渐由虚转实。 仅仅一小会,被净化的手臂又充满戾气。白面女鬼也更难对付了,偏偏蝶宸还不想真的伤了她,若祭出武器,怕是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扭头,但见听闻打斗之声赶来的徐倪和佟雪。喜出望外,冲着徐倪道:“徐倪,快唱镇魂曲。” 徐倪见恶鬼难缠,正想着如何帮帮二师叔,见他吩咐,赶紧开嗓唱起来。那曲儿,空灵婉转,如细雨过后的徐风,抚慰着心灵。加之徐倪的嗓音沉着有力,更能扣动心弦,暴起的女鬼渐渐情绪平息,眼中嗜血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惑与痛苦。 徐倪不知她为何痛苦,只知她望向自己的眼中似乎带着点深情,带着点羞愧。让他隐隐觉得,这个女鬼很忧伤,也不如传言中的可怕。不多时,女鬼变得安静下来,森森鬼气越发淡了,面庞虽然还是白,却少了点之前的青黑之气。 女鬼看向蝶宸,眼中有哀求之色。蝶宸点点头安抚着她,而后施法将其收入镇魂瓶。 转身,蝶宸将镇魂瓶交于徐倪:“她于你有缘,你带回去交与你爹吧。”有些事情还是大师兄亲自处理的好。 盯着那安魂瓶看了一会儿,蝶宸的思绪回到从前,那是16年前,夏国322年,圣山来了个洒扫的丫头,名唤阿念,洒扫之余便喜远远望着蝶宸舞剑修行。每每有任务洒扫蝶宸的庭院,必是花数倍的时间,将角角落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她觉得那样出尘脱凡的人儿,所居之所便是不该有一丝丝儿凡俗尘扬。 有一日,晚饭时分,大师兄和蝶宸把酒言欢,几坛子酒下肚,徐超然最终醉倒在蝶宸寝殿。蝶宸唯有安置其歇下,自己去了客房歇息。 凑巧的是这日阿念正好来送缝补的衣裳,因蝶宸的习惯,衣服破了,补上一块花布即可,无需换新。房内无灯,月光昏暗,只着里裳的徐超然仍是觉得燥热难耐,睡梦之中仿若看到一美人立于卧榻,他执起她的柔荑,美人挣扎着,被他一拉入怀,终是软了身子,从了他。 第二日一早,房踏空空,那夜仿若梦一场。 直到有一天,阿念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圣山的闲言碎语如絮飞扬。徐超然猛然惊觉,那夜,不是梦。 他想要补偿,可以是金钱,可以是后半生的无忧,偏偏不能是一纸婚书。因为圣道仙人的大弟子,徐超然,已然婚配。偏偏阿念是个执着性子,倔得很。那日阿念本以为是蝶宸,以为自己得偿所愿,以为心中所想之人,与自己情意相通。 待第二日一早,看清卧榻之人,阿念逃也般地离开了,懵懂了数日,痛苦了数日,最终还发现自己已然怀有身孕。羞愧、憎恨、不甘,各种情绪充斥在心中,终是在小孩第一次胎动中归于平静。至少,小孩子总是无辜的,不是吗? 怀胎十月,瓜熟蒂落。 生辰之日,亦是忌日。 一河清潭,一具浮尸。 箐箐其汝,阴阳两隔。 那日,阿念生产,那日,阿念投河。 第八章 轮回 圣城归来三日后,佟雪在万碧湖畔的凉亭懒散的坐着,斜倚着身前小桌,左手撑到脸变形,右手摆弄着大大的袖摆,逗弄着小小只的仙鹤。佟雪想着:湖中仙鹤成百上千,唯有这只与我投缘。 实乃此仙鹤最是年幼,还无正常的仙鹤观,受其诱拐上树捉蟋蟀,草丛扑螳螂,是常有之事。蝶宸的灵蝶便是她两的玩物之一,终是在被虑数次之后,翅膀都被仙鹤嘬破了一个洞,扑棱扑棱漏着风,已然无法好好地直线飞行了,旋转着便一头往地上栽。飞飞落落良久,才返回家中。 灵蝶煞是委屈,本欲向蝶宸寻求安慰,蝶宸待明白缘由,还嗤笑了它一番,怒其不争,除了漂亮的花架子,毫无章法,“何用?何用?”蝶宸怒而离开,伤都没有为灵蝶治疗,灵蝶足足躺了半月堪堪勉强恢复。 佟雪一下下摸着仙鹤,百无聊赖,总觉得似乎有些微不对劲。摸摸手上前几日父亲赠的的古董镯子还在,头上圣道仙人送的碧玉簪还在,二师叔蝶宸仙游回来赠她的珍珠袖口也还在。 扭头看见远处匆匆而过的背影,那是大师兄徐倪。是了,就是大师兄不对劲!以前每日先生授业完毕,大师兄都是陪着她或温习或玩乐,而自从圣城归来,课堂之外是再也未曾见他出现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佟雪猫着腰跟上,徐倪走的道越来越僻静,渐渐远离她们日常生活区,最后到了后山。傍晚的后山露气很重,湿湿冷冷的。徐倪行至一个山洞,终是止了脚步,他回首扫视了一圈,而后步入山洞。 佟雪从杂草丛中冒出头来,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见大师兄已然进去,四肢并用向前爬去,爬了数步,看四下无人又站起身子,轻轻入了山洞。前方隐隐传来大师兄的叹息之声。佟雪顿生担忧,顾不得再偷偷相随,疾步向前跑去。 待佟雪看清大师兄徐倪身前之人,甚是震惊。 这是,白面女鬼,赫然立于大师兄身前。 “不许伤害我大师兄。”佟雪上前,挡在了徐倪面前。 徐倪见突然冒出来的佟雪,震惊不已,但数日来阴晴不定的心绪,得到些微慰藉。 “无碍,师妹”徐倪拍怕佟雪的肩,声音哑哑的:“她已然被父亲用净化术净化,戾气已消,可以再度轮回了。”自打带她回圣山,父亲便是把她藏在了这个山洞,圣山向阳,唯有这处背阴山洞阴气最重,她可在此多逗留几日再步入轮回。而这些天,徐倪除了上课受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此陪她的。 佟雪侧头瞧之,白面女鬼今天收拾很是干净,穿了条浅黄罗裳,云鬓高盘,眉眼温暖。 “好美。” 佟雪不觉出声,再细细看之,半透明的身体,那是,大限将至。 “我叫阿念。”女鬼浅浅笑着:“谢谢你现下陪着倪儿。倪儿,来生见。” 佟雪回首看徐倪,他眉头深锁,双唇翕翕合合,半步迈向前又收了回来,终归未言语。 自称阿念的女鬼晃晃手,越来越轻薄,越来越涣散,最终化为风化为尘烟消云散,徒留一张笑脸在二人脑海。 徐倪低下头,而后抬起之时眼眶红红,满脸悲戚。 “她是~我阿娘。” 第九章 造器大师 自打那日从后山回来,大师兄徐倪沉默一如往常,只是以往的沉默带着些许静逸、些许祥和,而今是冷漠和疏离。唯有佟雪在旁,才能露出些微暖意。 佟雪想,也许往后便能好的吧。从来就听说大师母彪悍,徐倪自小弄脏衣衫、归家晚了是要挨揍的,更有甚者,脚步声稍微重点,也是要挨揍的,遑论上树下塘,徐倪是万万不敢,所以养成了谨小慎微的安静性子。而佟雪却是自小散养,恣意地笑恣意地捉蛐逗鸟,徐倪心喜看到那样的她,那样他从未体验过的,放开心怀的为所欲为。 曾经以为,大概是大师母严厉些罢了,哪怕是严厉,佟雪也是羡慕的,阿娘,这个称谓佟雪只能在梦中呢喃了。而今佟雪不再羡慕了,可以如此严苛定责,大概是因为非亲生,不爱吧。 而这些日子已经变得越来越忙碌了,徐倪亦收起心神,专心修炼。因为圣山盛会,秋试即将开始,人人争而挤入三甲,希望大师给自己打造一件趁手武器。大师声名显赫,轻易不出手,出手绝非凡品。 所造之器,广誉盛名的有: 圣道仙人的龙须杖,以万年老幻木为柄,以千足蚕丝为须,幻木生梦、蚕丝作囚,便是这件圣器的两大杀手锏了。相传曾有万人闯山夺地,圣道仙人凭一人一杖,令所有进攻之人,在山下足足睡了月余。胖大个醒来之时都变得瘦骨嶙峋,自此再无人敢犯。仙宅福地,有能者居之。力量才是王道。 徐超然的地香笛,以生于黑土的地香竹所造,奏之流香闻之困顿,令人短暂失功,毫无招架之力。徐夫人待嫁闺阁之时,乃大将军之独女,姓杜名衾之。坊间传言此女剽悍,打遍军中无敌手,待二十又几,仍是无人敢娶。一日赶集遇上徐超然,因最后一处茶歇之所,二人杠上了。徐超然以香竹之音,毁了杜衾之数年威名。杜衾之被虐后反芳心暗许,其父以圣城全城百姓性命相威胁,堪堪让徐超然屈服。大道者,心忧天下,声色之体皆可弃之。 蝶宸的寒玉剑,以埋于寒冰的万年精铁造之,自带森冷肃杀之意,一手寒玉绝杀,能令施术者方圆一公里冻结一切生机,亦令施术者顿失战斗力,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蝶宸轻易不使。绝招一出,是绝对零度,绝对的王者之剑。圣山弟子相传,蝶宸曾涉足万兽山中心处,遇上万年古饕,便是凭借寒玉绝杀重创古饕,逃了出来,但也筋骨寸寸断裂,将养了五年,方才缓过来。 佟子宸的缠绵琴,以万年老桃木为台,以桃夭魂体抽丝为弦,奏之感人,控人心神,如欲爱河,毫无对抗之心。曾以一曲高山流水感化众生,俘获美人心。 这些神器,无论哪一件,皆是无上之宝。能得大师造器,是修仙之人梦寐所求。能有此福源,圣山众弟子自是不愿错过的,都铆足了劲勤修苦练,希望一举进三甲。功与名,有能者取之。 第十章 秋试在即 说到圣山试炼,便是万兽山一隅狩猎,万兽山奇禽猛兽众多,进入如此险地,何能护得少年弟子们周全?为了今年秋试,圣山有能者倾巢而出。 圣道仙人白布素衣,立于万碧湖心仙鹤之上,仙风道骨,一眼清明。和风煦来,吹起那素衣一角。圣道仙人是半步踏入仙门之人,在圣山之地,道法已进无可进,众人皆不知,圣道仙人请友人天机子卜运势,如若登不了那传说中的九霄天庭,怕是大限将至,遁入轮回不知其所了。修仙之人修的是气运是命数。凡人命理,不过数十年。修仙者一如圣道仙人,已近300岁,若想长生不老,于此世,那是不存在的。圣道仙人能成为圣山最强者,自有其胸怀气魄,得道也罢,轮回也罢,不过一个结果而已。管他那纷纷扰扰万道轮回,我自坦坦荡荡此间逍遥。 而在万碧湖前的圆形广场处,前方一排圣山贤者们。 为首是菩提之心的执事徐超然,掌管圣山大小事务,是道心最纯,最接近圣道仙人脾性的.可为芸芸众生娶悍妇,于他而言,玉盘珍馐也好,白面馒头也好,不过过眼云烟,浮浮于世。修道修心也。 菩提之心徐超然后面一排立有三人。 最左边是顽劣公子蝶宸,因其性子散漫,不喜规矩束缚,挂了个护法的闲职。自200年前圣山来犯之人,被圣道仙人制服,昏睡月余,圣山从无人敢犯。蝶宸来圣山堪堪100年,未曾御敌,更多时日在外云游修道,蝶宸是不会承认他在外吃喝玩乐、惹是生非居多的。 居中是刚正不阿的执教佟子宸,便是佟雪的父亲,圣道仙人的三徒弟了。掌管弟子教学。佟子宸平日不苟言笑,除了授业教学须说的清楚明白,平日里能点头眼神回答,绝不多说一字,能一字“嗯”回答,绝不说两个字。一众弟子们最怕的便是这位了,有皮一点的弟子甚至私下里叫他面瘫执教,当然此话是万万不敢在念小娇面前说的,上次有位弟子说漏嘴,被念小娇揍得鼻青脸肿。念小娇自被父亲带入圣山,很是想亲近父亲,大抵父亲天性如此,对亲生闺女言行上亦是不亲近,但念小娇坚信,父亲内心必是欢喜的。 右边是另一位执教齐师,亦是念小娇的启蒙老师。道法不如圣道仙人和其三大徒弟,但他是跟随圣道仙人最长久的,幼时便是圣道仙人的侍从。 后方则是此次试炼弟子,稚嫩幼儿居多,一如佟雪,十来岁年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经骨还在成长期,最是适合修炼。亦有年龄稍长者,一如徐倪,已然退了部分稚气,少年翩翩郎,术法小有成就。本次夺冠热门一是徐倪,一是任明决,任明决来自北漠,只知其乃北漠皇族之人,自小修炼天赋异禀,被北漠皇尊送至圣山。任明决身材高大,肤色偏黑,看之便是个力量与毅力并有的精炼少年。 第十一章 翩翩玉公子 圣道仙人龙须杖既能克敌,亦能护佑。蚕丝作囚,欲将万兽山隔出一小小空间,令高阶猛兽不能进入,低阶野兽逃脱不得。仙人出手可谓气壮山河,整个大地都微微震动,举杖至头顶,动作行云流水。龙须带动气流,劲风暴起,门徒们皆运功抵御暴风,为首的执教执事们皆稳若泰山,后方小辈们已东倒西歪乱了阵型。 圣道仙人念念有词,最后一声喝:“起!” 轰隆隆! 唯见万兽山靠近万碧湖方圆数里,上空形成一半透明护罩,晃了两晃,终是稳定。 万兽山阵成。 为保万无一失,徐超然执事入阵清场,将可能对弟子们造成生命危险的高阶兽,全部清理。这些弟子们不乏天纵英才,有南夏北漠的皇家子孙,有官浔贵公子,有各大门阀势力之接班人,是万万不容有失的。 齐师清清嗓子,走上前,冲着一众小儿道:“此时秋试,规矩如下:1、点到即止,不可伤了同门性命;2、试炼场每只妖兽皆头戴一个牌匾,等阶越大牌匾数值越大,现在场内只有一到三阶妖兽,分别对应牌匾数一二三;3、牌匾可狩猎妖兽得到,亦可~” 齐师稍作停顿,一扫众人,继续说道:“亦可抢而得之;4、试炼时长二十四时辰,即两天;5、待试炼结束,返回此处,未及时返回视为失败;6、以所得牌匾上数值相加排名。最后再次强调,刀剑无眼,切不可伤人性命。” “遵命。”圣山一众弟子齐声回答。 齐师回首望向湖中央的圣道仙人,圣道仙人微微点头示意,齐师便振臂一呼:“现在我宣布,本次试炼现在开始。” 远处万兽山防护囚笼出现一个缺口,齐师引领众人进入后慢慢合上。 佟雪手抚怀中私藏之美食,心想着这两日口粮有着落了,从小缺衣少食的生活,令其不管去哪,都有随身备吃食和银钱的习惯。里面有圣城最有名的,第一食府出产的绿豆酥,皮儿酥脆,内馅鲜甜,那味道~~佟雪想得入神,在拥挤的人流中一时不慎,差点摔倒。 “佟姑娘小心。”身边一翩翩玉公子,白皙干净。顺手扶起佟雪。 佟雪心系怀中美食,还好妥当着。才堪堪抬头致谢,一句谢谢还未出口,便已看着身边之人呆愣了。好生好看的男子,眉眼柔和,略带书生气息的温柔,佟雪本就肤白透亮,此人竟是比佟雪还要白皙一分。圣山虽弟子众多,却无人不识佟雪,毕竟第一次上课,便砸了授业之所,伤了师尊,圣道仙人掌管圣山数百年来第一人。而佟雪,因课业忙碌又有自己的住所,未曾与大家住一道,自是多半不识的。 公子见佟雪不言语,出声道:“唐突姑娘了,在下南夏氺阳人士,姓慕单名白字。”氺阳乃南夏国都,在这圣山之上的氺阳人士,非富即贵了。 佟雪低头见手还搭在目白公子的臂膀上,不显山不露水地收回微微行礼至谢,而后说道:“可是巧了,父母亲给我取名,便是佟白雪,简便叫之对外都是佟雪。与慕白公子名讳正好一字相同” “真是缘分。”慕白眉眼弯弯,笑的和煦,仿若寒冬中的暖日,看得佟雪心神荡漾。 第十二章 师兄妹同行 自进入万兽山,徐倪的视线便是在寻找佟雪的身影。看到佟雪差点摔倒,心坎一紧,煞是担忧。还好慕白师弟手疾扶之,那紧悬的心方才落下,快步上前。 “可还好?”徐倪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两天,你就跟着我吧。” “我也正有此意,准备寻大师兄来着。”佟雪笑的如沾着蜜罐儿的猫,甜甜的很好看,看得人心痒痒的,徐倪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头。佟雪的发亦长得好看,软软细细,顶上盘着发髻,后面直垂至腰部,阳光下黑中带点栗色反光。 “见过大师兄。”慕白双手合于胸前,微微行礼。 “慕白师弟可要一起?”徐倪问的客气而疏离。 慕白正想应允,看徐倪眉头微皱,似有不耐。再看大师兄转而看向佟雪的神情,如暖日融雪后的清亮澄澈,便作罢了,辞了二人,独自大跨步向前。 “大师兄识得此人?”见慕白已然大步流星远去,佟雪追随其高高瘦瘦的身影直至不见。 “嗯。” “与我讲讲。” 大师兄摇摇头:“只知其名。” 在这圣山修炼之人,有根骨清奇,被巡游的大师们发现带回圣山的,亦有南夏和北漠各大势力,送来的各类精英人才。圣山以培养奇才为己任,不管势力,不问出处。而各大势力关系盘横交错,或友好或敌视。为保圣山清明与融合,圣山弟子只报名讳不问来历。而为掩身份,有些人怕是连名讳都是假的。 佟雪听得汕汕然,瘪瘪嘴想着,那么他,名讳可是真的? 徐倪唤了佟雪数声,方才将佟雪从沉思中唤醒,思绪良久,终是问道:“师妹你甚是在意慕白师弟?”齐师教导,有些心绪想了那便去问去做,也许结果不如所料,好过憋在心里,成了心魔。 “虽是初见,总觉得有种熟悉感,亲切感。”佟雪也不明白,何为对一个初见之人,能有如此感觉,这难道便是书中所说的情愫?情不知所起,心神摇曳。 虽只驻足而谈须臾片刻,一众同门已然消失不见:“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带你去一个僻静,妖兽又多的处所。”徐倪本以为问了便开怀了,殊不知,心更加沉甸甸了。想不明道不明,那便先做好眼前吧。他的目标从来不是三甲。这届子弟中唯他最年长,亦唯他自小生于圣山长于圣山,于他而言,只有第一和失败。 自小这万兽山便是徐倪的后花园,没少带着囔囔兽祸害这一众小生灵。两人避开主道,进入偏僻小道,与其说是小道,不如说是荒野丛林,只是一处被踩踏的低矮了些。徐倪在前开道,矮小的植株便踩入泥坑,高大一些的拿出配剑,一剑斩折了再踩踏倒下。现今试炼弟子只有普通配剑,无仙器伴身,一责合心意之仙器需要机缘与契机,二则入门时日不长,对术法的把控力不足,亦无余力锻炼仙器。此次三甲者,便是能脱颖而出,开始请大师锻造仙器了。 第十三章 倩影独舞 佟雪和徐倪一路披荆斩棘,手被植被扎出了一条条血印子,总算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片天然山谷,一侧向阳,漫山遍野的秋菊,以及漫山遍野的彩蝶,而那彩蝶之中,有一身体更硕大色彩更艳丽的,如同一个王者,那是,二师伯蝶宸的灵蝶。灵蝶识得二人,飞来绕着二人旋转着,其后无数彩蝶跟着盘旋,煞是好看。 佟雪来了兴致翩翩起舞,身后是一片黄的秋菊红的晚霞彩的蝴蝶,空旷的山谷有一剪影旋转、跳跃,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妖娆妩媚,看呆了徐倪。亦看呆了山谷另一侧树林中的暗影。 彩蝶飞飞踏风来,倩影独舞夕阳媚。 佟雪舞得尽兴,忽而止步:“师兄不会说的就是这片彩蝶吧?”如此可爱可是舍不得猎杀。 徐倪笑笑:“这些蝶,是有主人的,你看那灵蝶,这些都是二师叔给灵蝶养的玩伴,无人敢使坏,我们上一届师兄们,有位不知情的,约了姑娘来此游玩,也不知是玩什么游戏,糟蹋了一角,被二师叔罚禁闭月余,从此再无人敢私自冒犯此地。如此静逸之所,第一次也是二师叔带我来的。我们的目标是这边。” 徐倪指向山谷另一侧背阳山坡,这是一片松林,从外看之,阳光斑斑驳驳,暗影重重,不知深浅。徐倪介绍,那里面生有一群巨型灌鼠,约半人高,攻击力有限,不过一阶等级,正好适合二人狩猎。二人未曾看到,松林中,有个身影悄悄退走,对那舞姿颇是意犹未尽。 佟雪笑笑,如此正好。让她对这诸多美丽的蝴蝶下手,是万万做不到的。 两人一同步入松树林,此等粗活,佟雪只需要看着便好,徐倪如是交代。 徐倪负责猎杀灌鼠,佟雪在后吃着绿豆酥:“师兄左边左边!”含含糊糊出声指挥。最后不耐:“师兄速度太慢了,看我的。” 一招漫天石雨,砸伤数百灌鼠,此招灵感来自于凭空变物,数月前砸伤齐师后,齐师指导她精细控制,便有了如今效果。灌鼠伤了一片哀嚎不已,徐倪一招毙命一个,不多时终是安静了。二人转换数个地方如法炮制了数次漫天石雨,战绩累累。徐倪看向佟雪的目光,更深切了几份。本以为能多多照顾师妹,显显身手,未曾想,自己竟是那蹭业绩的了。 “师妹,今日收获颇丰,我们得找个地方歇息了。等到夜深,更厉害的妖兽也就出来了。一只两只倒也不怕,若是碰上一群,怕是也难以完好脱身的。”徐倪拉住打灌鼠打的意犹未尽的佟雪,擦擦她脸颊上被溅到的血印子。这些灌鼠还真是遇上了铁板,将养数百年才有此规模,一夕差点灭绝了,唯余星星两两几只逃得快,躲过了如此血光之灾。 “师妹厉害如斯,甚是佩服。”徐倪边走边和佟雪闲聊着。 “好说好说,以后,我罩着你。”佟雪笑得爽朗。 第十四章 九霄天庭 二人借着皓月当空,在林中赶路,地上星星点点的月光,随着树叶的摆动而跳跃着,恍若密密麻麻的萤火虫,跳脱在脚尖,佟雪踩着光,嬉笑还在空中回荡,意外便发生了。 前方丛林中突地闯出一个黑衣人,黑帽束发,黑巾遮面。执剑侧身而立。 “留下牌匾,饶你们狗命。”黑衣人哑着嗓子说话,再怎么掩饰也遮掩不了与生而来的稚气。 “哟,哪里来的未断奶的小弟弟。”佟雪看着来人,虽装腔作势,但貌似是个个头比自己都矮半截的小男孩,如此无震慑之力的打劫,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佟雪手捏法觉,出声道:“来吧,打赢了姐姐,牌匾全都赠与你。输了,姐姐也好心打赏你一个。” 来人干咳一声,亮晶晶的眼满眼期翼地望向佟雪:“此话当真?” 佟雪点头,眉眼弯弯,嘴角微微上扬。 黑衣人猛地铺向佟雪,蹭到佟雪怀中,佟雪法诀来不及收回,向侧身一指,焦黑了树干。一旁的徐倪惊呆了,心提到了嗓子口,拔剑寸许,以防有诈。 “姐姐真好。我认输认输。”黑衣人又在佟雪怀中蹭了蹭,方才抬起头来。 “男女授受不亲,小弟弟请自重。”徐倪在一旁酸溜溜的出声。 “谁说我是男孩子了?”黑衣人扯下面罩和头饰,露出一张圆圆的婴儿肥小脸,五官小巧秀气,精致如瓷娃娃。竟是一个可人的小妹妹,回复的本声也软糯软糯的,听之便萌生爱怜之意。小女孩倒豆粒般地喋喋不休,责备徐倪眼瞎,还告知因长得白白胖胖,大家都叫她团子。自小和哥哥一起在圣山修炼。 “团子,你哥哥是谁?”佟雪问道:“怎生让你一人在此游荡,多危险啊。” “哥哥规矩太多,像个老头子,我不喜,就自己偷偷逃了。”团子笑得无邪。 是夜,三人找到一处背山无风,干净平整之地休憩。以天为被、草为席、手臂为枕,酣然入眠。入秋的夜有些微凉,虽说修炼之人无凡人那般惧冷,却也是更喜温暖的。团子团成一团,窝在佟雪怀中,紧紧依偎着她,睡得安然。徐倪独自远远躺着。 后半夜佟雪梦魇不断,小脸皱成一团。迷迷糊糊中,时有热闹聚会,仙乐不断,殿宇华丽,景致美若仙境,人间难得几回见;时有争执打斗,断壁残垣,尸殍遍野,壮烈而惨绝;时有女子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最后从云端坠落,掷地有声的誓言在空中回荡:“我愿自散修为十万年,生生世世不识君。” 掉落之际,云端高耸的牌匾写着:“九霄天庭。” 牌匾旁站着一名男子,遗世而独立,孤独而绝望。 佟雪想要看清他的面庞,却透不过那片薄雾,终是模模糊糊。 大概是佟雪梦中挣扎过于激烈,团子醒了,看着皱眉的佟雪,小手抚上其眉眼:“好好睡吧,姐姐。” 而后,佟雪一夜无梦。 第十五章 初遇黑毛怪 因半夜梦魇缠身,这日佟雪醒的极晚,脑袋昏昏沉沉,梦中临空而立的男子,依然萦绕在脑海中,似乎都能切身体会,他那悲伤不已的情绪。佟雪手抚上心口,这里,有些微疼。 未及深思,徐倪已然从对面林子中迎面行来。冠髻高束,蓝衣飘飘,清晨的阳光给其本就好看的脸部,度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日光暖暖,公子和润。 换作其他女子,看了大概心动不已吧,偏偏佟雪是个缺心眼的,她摆摆头甩走那些莫名的情绪,一骨碌爬将起来:“大师兄一清早竟采了诸多果子回来。”佟雪正好饿的前胸贴后壁了,她满心满眼,只有徐倪捧满怀的新鲜果子,红红的,还带着些微晨露,看着就是可口极了。 徐倪一如往常,满脸宠溺地看着佟雪。他自佟雪身边席地而坐,背靠佟雪坐着的大石头,回头正好看到熟睡中的团子,殷桃小嘴微微张开,也不知睡梦中有什么,留着哈喇子,把石头都浸湿了,徐倪轻轻将其小脑袋推到了一旁干净之处,摇了摇头,搽干净一个果子递给佟雪。 “吃点吧,今天想必还是一场恶战。” 佟雪刚咬了口小红果子,森林那边便有了不小的动静,有什么东西朝着她们这边急速奔来。二人急忙叫醒团子,全神戒备。佟雪未见来者,便已动怒,生平最烦的是吃东西的时候被人打扰了。想当年在外流浪,甚难好好吃顿饭,担忧着被哪个大点的小乞丐,抢走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很多时候,无奈之选,哪怕是个生硬馒头,也只能躲在茅房悄悄吃。混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囫囵下咽。自被父亲寻回,方能好好享受一日三餐。自此佟雪特别在意就餐的氛围,一定要悠闲一些,慢慢咀嚼,感受那口有余香的美妙口味。 而今森林中不知来历的侵入者,已然破坏了佟雪吃东西的心境。佟雪三两下吃完手中果子,重重向一旁草丛吐了个果核。摩拳擦掌迎来敌。 奔跑声越发近了,森林中窜出来三只黑毛怪,气势汹汹。 “这,是熊?还是灌鼠?”佟雪惊呼。 黑毛怪有着熊的体型,全身棕黑的软毛中,还布满了深黑的、钢刺般的硬的毛发。而其头颅,分明就是昨天差点被她们团灭的灌鼠,不过大了一圈而已。 “吼!” 为首的一只冲着她们深嚎一声,前肢高高抬起,仅靠后肢支撑起整个身体,气焰嚣张。 “大概是昨天的灌鼠头目来寻仇了。”徐倪回道。他拔剑而起,挡在了佟雪的面前。 “这~这,这么大的灌鼠,都有我这么高了。”佟雪惊呼,她年约十二,修炼之人大多长得高大一些,佟雪大概因为幼时营养缺失,个子不高,不过一米又四。灌鼠大概是进化了,站在他们前面,还真是和佟雪差不多高了:“个高的不长脑,这灌鼠一看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说不定甚好摆弄。”佟雪心虚地,不太自信地小声安慰着徐倪。 而真正能逆自然而生长,大多有大机缘,要么吞食奇果,要么进化变异,都不是能等闲对待的。这三只大灌鼠怕不是那么好对付。徐倪暗道。 第十六章 无上天机 说到打灌鼠,是佟雪幼时为数不多的深刻回忆之一了。她还依稀记得那时破庙同住一个姐姐,剃着板寸头,身穿白色男孩背坎儿,那背坎儿,还不知从哪儿拾得,后背有个大大的破洞,边儿泛着黄,不过被姐姐洗的干净。因虚岁不到十岁,身板儿本就看不出男女,加上大多数时候都是扯着大嗓门,被众人误以为是男孩子居多,姐姐无父无母,也不知姓甚名谁,小手一挥,豪气冲天:我给自己取名大大,你们都叫我大姐儿就得了。 当时整条街的小孩儿都以她为首,无他,拳头没她硬而已。她长佟雪三四岁,小小只的佟雪一直是大家逗乐的对象,有调皮的男生会将她放进木盆,推向河中间,随风飘扬。看着那扎着两个小羊角的,衣服脏兮兮的,稚嫩小女娃儿,为保持木盆平衡,一动不敢动,唯哇哇大哭,逗得顽皮的男孩们哈哈大笑,每每这时候,都是短发大姐儿游到河中,轻声安慰她,呵斥走岸上的顽童们,将自己推着在湖心游荡,最后逗得佟雪咯吱笑起来。 佟雪记得自己最喜的便是,大姐儿带着她们一大帮子小孩儿玩打灌鼠。 “小小人儿排排蹲,一二三四五,数到你你就起,起来就是大灌鼠,大灌鼠,莫要跑,看我把你头儿敲。” 那班孩儿中佟雪是最幼小的,也是最傻的一只灌鼠,输多赢少。可是短发姐姐总是舍不得打她,大木头棒子总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做做样子而已。 念及此处,佟雪红了眼睛。那么好的大姐儿,最后是被城头饭馆的张老板,给活活打死了,说是她偷了饭馆的烧鸡。佟雪最后一次见大姐儿,便是收尸人的二轮车,大姐儿裹着破席子垂出一只血淋淋的小手。吓得佟雪捂住小嘴,止不住的泪流。 谁也不知道,大姐儿死的前一天,佟雪和大姐儿说肚子好饿,一天多没乞讨到吃食了,好想吃烧鸡,那天晚上,梦中被大姐儿叫醒,献宝一样地捧着一只烧鸡说:“雪儿,看,有烧鸡吃了。”两小只蹲在墙头吃得欢快。 一连数月,佟雪每夜都能梦见大姐儿,哭得凄厉:“雪儿,姐姐冤哪。”“姐姐是为你偷那烧鸡,被人发现了。”“雪儿,姐姐身子疼。” 直到有一天,遇到一位云游道士,乘云驾雾,仙风道骨,只是生的矮小,若不是头发花白,看背影还以为是一个十岁幼儿。 他叫住佟雪:“小姑娘,你脸含青光,眼白混沌,这是被厉鬼缠身哪。还好你今日遇上的是我,待我为你驱驱邪气。” 云游道士一番操作猛如虎,最后作一符咒以火化之:“去!” 而后抿嘴微笑,表示甚是成功,点头道别,尽量让自己不高的身段走出倜傥风流。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日后雪儿长大定当回报。”雪儿看着道士远去的背影,大声问道。 “无上天机。”道士挥挥手:“小施主勿须执着。今日有此善果,皆是你往昔的善缘。” 第十七章 果真不太聪明 佟雪回望面前真正的大灌鼠,不再是游戏不再有人相让,输了的惩罚也不再是轻轻一敲。真正的战场,赢了便是成长,输了也许是与死神的一次约会。凝神捏决,漫天石雨击打着大灌鼠,如皮囊球一般,被灌鼠的刚硬毛发给反弹开来。 真是皮糙肉厚的家伙,未伤及其一分一毫。 此时徐倪也已持剑上前,深蓝的剑气逼得最前面的灌鼠止了前进的步伐,一人一鼠如老僧入定,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暗斗法,皆倾注全力。 可后面的两只已无人可档,直冲佟雪而来,佟雪捏起一个火决,一团红色火光带着炙热,冲其中一只打去,很好,命中。毛发烧焦,皮肉烤熟,一股发的焦味肉的香味随风传来。中招的灌鼠疼的攒得老高,左冲右撞,反倒是把隔其一步之遥的同伴,撞了个四脚朝天。 佟雪看着大笑不止,这灌鼠,长了个傻大个,还真是不太聪明,一语成戳。 “大师兄看啊,好笨的灌鼠。” 徐倪此时正与灌鼠王抖得激烈,内耗巨大,拼了个满面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人仰马翻的两只灌鼠方才恢复过来,冲着佟雪继续攻击,鼻间哼次哼次表达着愤怒。 佟雪凭借着自己轻盈的身体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时而转圈,时而又回旋八字,最后走出了圣八卦之图。 “结!”看似无意的走法实则暗暗施法,最后做了个八卦囚笼,将两只傻大个束缚在了中间。 如此跑了好一阵,佟雪抚过额头细密的汗珠。拍拍手掌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 再看徐倪那边,连额头和脖颈都憋出了猪肝之色,他对面的灌鼠也没讨着什么好,腮帮子一鼓一息地使着劲儿,已然强弩之末。佟雪坏笑了一下,一股气浪击出,成了压倒灌鼠王的最后一根稻草,灌鼠王应声而倒,嘴角已然渗出血来。 “不过尔尔。”佟雪一个旋转最后立定收工。 徐倪稍稍缓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气力,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该这么轻松才对。 “嗷~”受伤倒地的灌鼠王一声低嚎,翻身而起,困于八卦阵的两只不太聪明的灌鼠亦逃了出来。三只灌鼠运功将自己吹的鼓鼓囊囊的,皮肤表层都渗出了细密的血珠。佟雪和徐倪面面相觑,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灌鼠有后招。 两人聚气凝神,法决捏手,全神戒备着,看着本就不小的大灌鼠一寸两寸慢慢膨胀,不多时已长大了一倍,方才停歇。 “如此邪术,师兄可有听闻?” “传说南夏有一大魔头,一身魔功极是厉害,他创有一个教派,自诩万圣门,江湖人称万魔门。其门内有一秘药,食之瞬间体型与力量放大一倍,只是~” “只是什么?” “逆天之法有着逆天之罚,只能支撑一炷香,一炷香后爆体而亡。” 佟雪心惊之时亦有一丝侥幸:“所以我们只需撑过一炷香即可。” 不过三只灌鼠大如斯,怕是不太好相与。 第十八章 大户人家 佟雪和徐倪在三只暴起的灌鼠包围中瑟瑟发抖。 “大师兄,咱们虽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倒是快要落得个同年同月同日亡啊。大概投胎转世也能做一对难兄难妹。” “乌鸦嘴,真要投胎转世,说不定你就成了一只黑乌鸦。一会我与他们相斗,你,趁机逃走。”徐倪一副壮士断腕的绝望表情。 灌鼠王没有给两位时间继续表演兄妹情深的戏码,一爪子将徐倪左腿撕了个深可见骨的伤口。疼的徐倪好一会都闷哼不语,女孩子面前,咱好歹也是小男子汉了,不能叫疼,不是么?可还是真疼啊。最后徐倪实在是忍不住了: “小师妹,你扶着点我,我这腿有些站不住了。” 徐倪耷拉着佟雪薄薄的肩膀,左腿的疼痛好一会还没缓过劲来,灌鼠们可不会给他们机会慢慢歇息,狰狞着嘶吼着继续向二人逼近,包围圈渐渐缩小。当再次看到灌鼠举起爪子,佟雪各种法决捏出,使出浑身解数,现在还只学了土系与火系,无论是山丘一般的大石块还是脑袋大小的火球,于变异后铜墙铁壁的灌鼠,都只是挠痒痒而已。 厉害如斯,可它们的脖颈处挂着的牌匾赫然写着三,还真是一个笑话。 这怕早已不是三阶妖兽了,以现在的战力,该是将近四阶的了。不知是如何会存在于这处试炼之场。 “大师兄啊,来世我们还是不要做兄妹了。你这运气实在是太衰了。我独自闯荡江湖数年,什么大灾大难没见过,还每每都能化险为夷。来世我们当敌人好了,你运气不好就是我的好运了。”佟雪见氛围太过紧张,和徐倪逗趣道。 “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伴师妹好运,也许我们有救了。”徐倪看着远方,眼中光芒更甚,那里,有人朝这边而来。 来着是肤色黝黑,人高马大的任明决。满头乌发梳得一丝不苟高高束起,在头顶盘出一个利落的发髻,发髻中间一束黑发长长垂下,好一个潇洒公子哥,只是脸的表情和皮肤一样臭。 “废物。”任明决丢下二字,自身后取出一把弓弩,屈膝满弓,暗红弓身银白弓弦散发着圣洁的白光。 “这是,圣器?”哪怕挨骂,徐倪也是高兴地,年纪小小就有圣器在手,大户人家啊。至少,今天算是有救了。开光圣器,对付区区近四阶妖兽,是绰绰有余了。 “嗤!” “嗤!” 两声利箭破空而来,大灌鼠应声倒地,全身妖化精血被正气凛然的剑气所化,徒留白骨架子与臭皮囊。 “再来啊,还有一只呢。”看着放下弓箭的任明决,佟雪催促道。 任明决年纪小面子薄,摸摸后脑勺怪不好意思地道:“我法力有限,只能支撑圣弓射出两枚箭羽。” 三人此时退至一处,看着步步紧逼的灌鼠,任明决道:“我们分三个方向逃吧,总有2个人能逃出追捕。” “那被追上的那个呢,岂不是死路一条?”佟雪怒而视之:“还道朋友宅心仁厚,救下我们,怎么说出这样的法子来?”这里三人唯有徐倪腿受重伤,站立都困难,更别提逃跑了。能被追上的,自是徐倪无疑了。若真那样做了,岂不是拿同门性命,为自己获取一线生机。 “你误会了,我只是看上了它们脖颈的牌匾而已,打不过,自然是要逃的。”任明决说的淡漠,言语如其人一样冷。 第十九章 一叶障目 “至于你们的狗命,与我何干。”任明决邪魅一笑。一剑挑起地上两枚牌匾,划出完美的弧形落入其手,便欲离去。 “任师弟怎生冷漠如斯。对女孩子这般粗鲁,不妥、不妥。”林中一清冷男声想起,温温柔柔,文文绉绉。晨间日光带着绒绒光晕,不热烈、不炙眼,给刚出林子的少年脸部上了一层柔软。唇红齿白,是个干净的小生。 佟雪有一瞬间的恍神,昨夜梦深,有一男子高高立于云之巅,白衣飘飘显出瘦削的肩,清爽白净的样子,一如眼前。内心一角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之物,一丝丝儿疼。 看着呆愣的佟雪,来人笑容浅浅柔柔:“佟雪姑娘可是忘了在下?昨日我们见过的。” “自难相忘,慕白师兄。”佟雪勉强一笑,眼前之人与脑海中的身影,似乎重叠了,那个看不清眉目的脸,仿佛本就该长这样啊。佟雪想明,笑容更甚:“真是有缘,又见了。” 是呢,又见了,在昨日,在梦中,在今日。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佟雪想着,一个梦而已,何故如此能牵引自己心神,想开怀,便也放下了。 “慕白师兄可有法子,对付那难缠的黑毛怪?”佟雪的目光自白净慕白的脸移至前方,指着发狂的灌鼠道。 “哼,手下败将能有啥办法。”任明决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睥睨中全是不屑。一副嘴脸极是欠揍。 “佟雪姑娘且看。”慕白完全无视任明决的挑衅,献宝似的,自怀中拿出一枚符纸:“此符名唤【一叶障目】,可令中此符咒者短时间失去视觉。不过有些人,未用此符也是眼瞎,目中无人。” 慕白含沙射影笑骂着。 “姓慕的狗杂碎,说谁呢!”任明决怒了,拔刀便欲冲过来。 “行了,任明决,我们的事容后再说,眼下解决了这大个头才是正事。不然谁都讨不着好。”慕白看似温温和和,一番话说下来却是唬住了冲动易怒的任明决,任明决修道一途颇有天赋,实力直逼天纵英才徐倪了,可能心思全用在了修道上,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见任明决收起了长剑,立于一旁,虽未再使破坏,看着也无帮忙的意思。大家也不指望他的帮助,只要能够不拖后腿便好了。 慕白双手执符,一番念念有词,而后向前飞射贴在了黑毛怪的身上。 不知是过于疼痛还是过于惊吓,黑毛怪灌鼠已然狂躁不已,捶胸钝足横冲直撞,却是失了方向,无上的戾气也白白击在了空中,如一柄大锤垂在云端,击不起一丝涟漪。 佟雪将腿部受伤的徐倪,安置在团子歇息的大石旁,软软糯糯的团子,如此大的动静下还在酣然睡着,到底是个孩子。 慕白和佟雪双双配合,诱导灌鼠王前进的方向,已然逐渐远离团子和徐倪,偌大一片草丛,一个大毛怪,两个小人儿,不停地转着圈儿,大毛怪一拳一个巨坑,所过之处,遍地开花,尘土飞扬,因失了准头却未伤及人分毫。 真如瞎子摸象。 第二十章 血染星河 佟雪二人和长毛怪周旋了一圈又一圈,如驴推磨,累到将近虚脱之时,终于在佟雪不知是第几十次摔倒之后,撑到了一炷香,长毛怪大限将至。 “嘭!”响彻天际的巨响,在佟雪她们听来,仿如仙乐。在漫天血雨中,二人力竭席地而坐。也顾不上污血染红了谁的发、谁的裳。二人狼狈不已,相视而笑,颇有些惺惺相惜患难与共。想要与人增进感情,那便一起冒险,并肩作战。 团子便是在这声巨响中悠悠醒转,双眼迷蒙。 佟雪还怕身染妖兽之血的样子吓坏小朋友,未曾想,团子镇静得变态: “好丑。” 便是团子对于经历这场腥风血雨之后的佟雪的评价。 “小怪物。”佟雪抬手欲给团子脑门一个爆栗,看到未干的血渍顺着手腕留下,终是收回了手。 “我去洗洗。” 佟雪来到远处的小溪边,和衣而下。闭眼吸气,仰躺不动。幼时被顽劣男童捉弄的多了,总有大姐儿照顾不到的时候,虽水性不佳,但吃的水多了,无师自通便学会了这招救命之术。江湖混迹,哪能不练就几身保命之术。 与长毛怪灌鼠缠斗一方,已然耗尽了气力。如今躺在这清泉之上,每一块肌理似乎都鲜活了一般。疲惫之感逐渐消散,佟雪惊觉一丝丝灵气自肤表渗透到体内,周旋在经脉滋养着骨血。她睁眼瞧之。自己周遭好生热闹啊~ 上百条巴掌大的灯笼鱼围着自己,灯笼鱼是圣山特产,仅此一地有之。白白的身体圆滚滚的,顶部仿佛长了一个小灯泡,一闪一闪地放着悠悠黄光,不分白昼还是黑夜,将圣山的清泉绘上点点星光。特别到了夜间,更是一番好景象: 天上银河作桥繁星作饰, 圣山溪流婉转灯笼入画。 美不胜收。 灯笼鱼平日素来惧人,每每有人下水必远远躲着,羞羞涩涩的。今日倒是稀罕了。佟雪伸手,便有那胆肥的蹭到了她的手指边,嘴巴一张一翕,挠的佟雪手指痒痒的,咯吱笑着。它们似是捕食着什么,每每张口,佟雪便觉得手上干净了一些。诸多灯笼鱼围绕着她,远远观之,小人儿水上漂浮着,一层一层绵延数里,入目皆是一闪一闪的光景。佟雪觉得血腥之气渐渐减少,最后消散殆尽。而那些灯笼鱼,越是靠近佟雪的,光亮更甚,体格更大。 这爆体而亡的灌鼠之血,有奇效哈,滋养了自己,亦滋养了这群可爱的灯笼鱼。 经此洗礼,佟雪疲惫一扫而尽,体内力量充沛。 溪水浅浅,澄澄澈澈,都能看到水底被冲刷得无了棱角的小石子。佟雪立起身子,半个身子探出了水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以身作线弯出一个很是好看的弧度。湿透的素白衣裳,勾勒出尚未发育的娇小身材。 “咕咚!” “谁?”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水响,佟雪受惊回头看之。 声响之处,只留下涟漪一片,一圈一圈,最后消散不见。 水的世界,哪怕大浪淘淘,也是来得汹涌去得彻底,不留一丝痕迹。 而这世间万事万物,不都如此么,任它曾经再是轰轰烈烈,也终归,被世界抚平,无踪亦无迹。 第二十一章 道心旁骛 佟雪凝望着前方,空空如也。天地之间,却仿若有一双无形之眼,窥视着她的言行,一双无形之手,禁锢着她的咽喉。 她急忙冲上岸,顾不得湿的身子、湿的发,就那么一步一个水印,慌张着,逃离了。每个脚印都哭了一片绿,草儿低低,伏倒于地,昭示着远去的女孩的慌乱与无措。 徐倪一直关注着佟雪离去的方向,当他看到哪熟悉的倩影如受惊的小鹿,出现在那里时,疾步迎了上去。佟雪的面色不太好看 脸色煞白,不知是被惊得还是被冻的。 “好冷。” 佟雪牙关打颤,冷意深入骨髓,秋意凉凉霜若雪,晨曦的阳光亦驱不散凉意。佟雪湿着身子奔跑这么久,被冻得瑟瑟发抖。 徐倪一个火决袭在佟雪身上,橙黄的光将其层层包住,暖意炙烤着佟雪,待到徐倪法力耗尽,终是将那贴着身子,已经近乎透明的月白衣裳给烘干了。 “怎生这么傻,不知道先施法干了身子,再过来?”徐倪的脸色亦变得不太好看了,不知是太过心急,还是耗力过大。 佟雪俏皮地吐吐舌头,见慕白仍在。想到刚才的窘境,有些微扭捏起来。 “慕白师兄接下来去哪里?要不要一起做个伴?”佟雪略带期待地问道。 “本来试炼场内不该出现如此厉害的三阶顶阶妖兽,怕是父亲他们给我们的特殊考验。前面也不知将有何际遇,慕白师兄一道,也好有个照应。”徐倪一番言辞甚是恳切,相邀慕白,令人生不起拒绝之意。 “如此甚好。”慕白谦谦君子笑里如棉,软软暖暖。 “哼,狗尾巴狼。”任明决仍旧一脸欠揍,言语酸酸。 “明决师兄对我可是有什么误会?”慕白仍旧笑脸相迎,更衬得任明决的无礼与刻薄了。 “慕白师兄别你他,他就那德性。”佟雪安慰道。 “明决师弟可要一道?”出于客气,徐倪问道。 “哼!”任明决转身而走:“我独行惯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自求多福吧。” 看着已然渐渐远去的任明决,众人甚为无赖的摇摇头。 佟雪看着远去的任明决,还真是一个固执的小孩,哪有小孩子不怕孤独的。傲娇又倔强。 “喂,试炼完了,请你下馆子。”佟雪冲着远方大声道。 那个身影举起左手晃了晃。他是答应了?还是答应了?佟雪只当,那就算约好了。 任明决素来我行我素,今日狩猎追兔,正好撞见佟雪遇难,看着对手便是个厉害的,也未考虑是否敌得过,不管不顾便加入了战圈,压箱底的圣器都使用出来了。只是他不懂如何好好言语,也不习惯将心底的真是情感置于台面。话说的狠厉,却是等到佟雪归来,彻底安全了,才稍稍放心离开。 只是,前路,谁能保证一路坦途,再无险境?任明决驻足回头,佟雪,请擦亮眼睛看人吧。 有些人,就是嘴臭心软。 他自小武痴,除了修道心无旁骛。 昨日松林见佳人一舞,心如磐石的他内心有一角溃散了。 请假一天 第二十二章 少年郎的心事 任明决与佟雪分别之后,七拐八绕,道路越走越窄小。最终到了一处极是荒芜的偏僻之所。这里满是一人高的芦苇丛,深秋的芦苇已然枯败,就那么赤裸裸的立着,芦絮柔柔,随风摇曳生姿,入目皆是,一片暖暖的黄,连着远处的芦苇,连着天边的云。 任明决望着美不胜收的芦苇丛,头都未回:“盯紧点,他若再胆大妄为,别怪我不客气了,松林中那肮脏的东西,最好再不要出现了,否则,哼……” 身后一人,黑衣黑面,站得挺直而僵硬,拳头捏紧了又放开,不愤之情昭然若宣,终是软下肩头,微微欠身:“是,我定当管束住他,再不让他胡来了。” “最好是这样,退下吧!往后少来找我,以免漏了身份。”任明决言辞冷冷,虽是少年,却老成道道,他就那么站立着,便是生人勿进,公子不好惹的样子。 黑衣人退后了数步,又定住,思绪良久,终是开口问道:“此次试炼,可需相助?” 少年剑眉一挑,微眯着双眼昭示着隐含怒气,他极力稳住声调:“你认为,我不能凭自己的实力获胜?对你家那位也期望过高了吧,滚。” 黑衣人应声而退,唯余芦苇苍苍随风浪,少年冷面若霜。 不多时唯见站立不动的少年拔地而起,左冲右突,剑气直扫芦苇丛。天地间只听见一声轻响,咔嚓……。少年的前方露出灰白的土地,天空中飘起了无数芦苇,只见无数土灰色的怪蛇生生被斩断。少年剑尖一挑,不时对着还在不断扭动的蛇头补上一剑。 天地苍茫,唯少年一身华衣,飞舞在在天地间,是那唯一灵动的色彩,其身侧散落着数不尽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数字二,昭示着少年的硕硕战果。 佟雪一行人与任明决分开,沿着溪流一路向西。 “慕白师兄,你瞧那灯笼鱼是不是比别的都大上些许。”佟雪言语轻快明亮。 慕白侧身瞧之:“好像是有一点。” “你知为何?” “自是不知,佟姑娘可知其中缘由?” “他们食了那大罐鼠的血,便成了这样,那大罐鼠看着恶心,不成想竟有此奇效,我亦有些微长进。”说罢佟雪捏出火决,一团橙黄色的火焰,照得她脸蛋红扑扑的:“瞧,比往昔更大更亮了。” “竟有如此神效,不过怪了,好像对我并无作用。”慕白摸了摸后脑勺,讪讪的说道。 “大概体质不一样吧”佟雪轻声笑了笑说。 徐倪和软糯糯的团子并肩而行,紧跟在在念小娇二人身后,徐倪的眼光从未从念小娇的背部离开,看着前方有说有笑的二人,有些落寞有些忧伤。以往,念小娇的喋喋不休与欢快言语,都是对着自己的,他以为,自己于她,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原来,她对谁都是如此,甚至更甚。 如果可以,真想将你打包,纳入行囊。你的好,你的坏,你的美,都只我一人看。 第二十三章 石林遇险 山风空谷过; 人来鸟惊心。 欲渡溪对岸; 不见有桥行。 佟雪一行朔溪而上,沿途山青水绿,飞鸟不绝,景色是极美的。开始还有一条约一人宽小道可行,行约一炷香便只剩下怪石嶙峋。唯有攀岩而上,此地人烟罕至,又畔溪而在,乱石长满了墨绿的苔斑,加之秋寒露重。稍不留神便可能脚滑落水。 慕白谦谦君子,遇上不太好走的乱石,必躬身先行,然后伸手助佟雪和团子,佟雪雪白的柔荑握上那宽大的手掌,有种安心,有种依靠自那大掌中传来。佟雪觉得,仿若骨血里自带的一种亲切之感。 见佟雪已然站稳,慕白复又将手伸向团子。 团子是个不好相与的小孩,很臭屁。这个小哥哥,抢了她的佟雪姐姐,她不喜欢他。掘强地瘪了瘪嘴,圆圆的葡萄般闪耀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身后的徐倪:“我要这个小哥哥帮忙。” 慕白笑笑,不尴不尬地摸摸团子的头,软软松松的发,触感很好,虽不知她别扭什么,随了她去。 只见团子毋自爬上了前面有她一半高的巨石,让徐倪在身后推着她。异变陡生,那石头像活过来了一般,将团子的整只手臂吞了进去。 “啊!”团子受惊大叫,听闻后面动静佟雪急忙转身,一把扯住了团子的另一只手臂,止住了其下陷的势头。可不管佟雪如何使力,始终拉不出这怪石。一个踉跄自己也跌落了进来。那石头仿若会生长般,一点点胀大,包容着团子和佟雪,不一会儿两人便只剩下一个头在外面了。 徐倪拔出青色配剑,刺眼的青芒射出,一把劈向怪石。怪石似受了伤呜咽一声,而后快速缩小直至拳头大小,那是一个深灰的小石头,顶部还长了两只黑溜溜的圆眼睛。眼珠滴溜溜转动着,似乎在思考着如何逃脱。 “这是什么?还挺可爱。”佟雪忘了刚才差点被活吞的危险,见其娇小可爱,伸手欲拾。 “不可。”百晓生徐倪拉住佟雪弯下的身子,再慢上半步,佟雪便拾起它了:“幼时独有一书,圣山典籍有载:圣山有石,取天地灵气而成精,本体若拳头大小,头生两眼,喜食活物,可化成巨石捕之。” 徐倪看着面前已然收起小眼睛,化成普通小石子,看似完全无害的石精:“莫要被其表象所欺,最擅隐蔽,难缠之处便于此,令人防不胜防。” 说罢徐倪又是一剑,青光乍现,直击那小小的,看似无辜无害的石精。“嗷”一声低呼,石精被劈成两半,而后化为一堆石粉,仅剩一个黑色牌匾置于石粉之上,上书二字。 此石攻击力薄,防御力弱,论其实力顶多一阶水准。但因其善于伪装,且太过逼真,令人难以防范,一旦被缠若无人相助极难脱身,方才勉强算是二阶妖兽。 四人看向前方,此地怪石巨增,或大或小,或结伴三两成堆,或独行遗世而独立。这是来到宝地了相视一笑,而后祭出武器。 第二十四章 便宜妹妹 那些怪石,竟十之八九都是石精。圣山的石精怕是全都聚集在此被一锅端了。 佟雪笑得如溪边璀璨的小小花朵儿般,甚为开怀。 “从未见过如斯傻笨的兽妖,真是如石子般木讷,就这么傻傻的挨揍。”可不就是石子么,实心实心的,不知变通。 待到石精被消灭殆尽,日头也已西下。 “大师兄,我饿了。”佟雪张着无辜的大眼睛,甚为楚楚可怜,让人顿生怜悯之心。 “好,待我捕鱼,给你做烤鱼吃。” 徐倪跳下小溪,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像一个网罩,将鱼困于当中,剑圈越来越小,最后鱼已然毫无活动空间。徐倪一剑穿之,再提起,便串上三条活蹦乱跳的鱼,鲜肥鲜肥的,甚是美味的样子。 四人找到一处山洞,支起一团篝火。那火苗随着穿堂山风左右摇曳,吐着火舌子,像个顽皮的小孩,却跳不出这方寸之地。佟雪的脸蛋被这篝火考得通红,像那熟透的的红苹果,少了一些顽皮多了一些少女娇媚。 徐倪抬眼睨着那少女,如斯静夜,少女也少了几分白日喧嚣,就那么慵懒的坐着,只是开口仍是欢脱。 “大师兄看着点看着点,都快焦了!” 徐倪一看,哎呀,太过专注的偷瞄了,竟是忘了火架上的鱼。翻过面来,烤到微微酥脆的一面向上,香飘四溢满洞回旋,两少年两少女已然累了一整天,而今懈怠下来,闻着这烤鱼香,似乎肚子也开始抗议了。 “咕咕咕~”肉肉的团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一只手缠着佟雪的手臂,撒娇地道。 “姐姐我饿了。” 佟雪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一层层打开,香喷喷的绿豆酥赫然显现而出。 “给你先垫垫肚子。” 团子望向佟雪的目光中闪着微光,水润润的,佟雪一瞬间觉得团子好像快哭了,转念一想小孩子家家的眼睛不就该是这样水灵灵的么。 团子大口大口吃着外酥里嫩的绿豆酥,囫囵囫囵含含糊糊地道:“姐姐你真好,以前我家也有一个姐姐,如你这般,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佟雪拿出月白帕子,替团子擦着嘴角的饼屑子:“慢些吃,姐姐还有。” “呜呜呜~” 团子哭得毫无征兆,惊天动地,张得大大的嘴中满嘴的绿豆酥,最后呛得满面通红,豆大的泪珠止步住地掉,也不知是伤心了还是呛到了。 佟雪给其顺着背:“好孩子不哭不哭,好好说。” “后来我姐姐没了,我好想她。”团子一把扑向佟雪,小肩膀不停地抖着:“姐姐、姐姐……” 也不知唤的是她那没了的姐姐,还是面前的佟雪。 “以后我当你姐姐可好?”佟雪扶起鼻涕眼泪直往自己身上蹭的团子,温柔地替其拭着面。 “真的?” “真的。” “拉钩钩?” “拉钩钩。” 幼年不知愁滋味,小孩子的不开怀来得快去得也快。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团子破涕而笑。佟雪也多了个便宜妹妹。 第二十五章 不告而别 “恭喜佟姑娘多了一个妹妹。”慕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个男子就是这么爱笑,不管何时何地,说话或是静默,都笑得如春风拂面,柳絮抚脸,温温柔柔的,一眼沉沦。 “慕白师兄家中可有兄弟姐妹。”佟雪侧头望向慕白问道。 慕白有一瞬间呆愣,而后又恢复往昔和煦:“家中人丁稀少,唯我一支独苗。” “如果有幸,我也希望有个像佟姑娘这么可爱的妹妹呢!” 佟雪委屈巴巴的望向慕白,只是妹妹么~ “哈哈,是我唐突了,佟姑娘见谅。佟姑娘金贵,岂是我等可以妄想的。”慕白低首,看不清情绪。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佟雪有些语无伦次了,什么都好,真是不愿当他妹妹。 “鱼熟了。”徐倪递过烤好的酥嫩烤鱼,细心提醒:“小心烫。” 一人分一条,反而忙活半天的徐倪两手空空。 佟雪大块朵颐,吃了些鱼肉,嘴巴也蹭的脏兮兮的,见徐倪默默净着手,一半烤鱼递过去:“大师兄,我不喜吃鱼尾。” 徐倪接过佟雪递的烤鱼,感激一笑。慕白将自己手头的分了些给佟雪递来。 四人三鱼,吃得心满意足口有鱼香。 在这满洞鱼香中,四人吃饱之后睡得香甜。 最是欢快年少时,多年以后回首,必是怀念此时的单纯与美好。一条烤鱼,一番嬉闹,你我不问过往不计将来,欢喜也罢哭泣也罢,并不闹心,只是单纯的小美好。 翌日,篝火已灭,佟雪便是在凄冷中醒转,团子瑟缩成一团,脸都被地挤得变形了,一团肉突出,让人忍不住捏上一把。 有阳光打在洞口,却依然驱不散初晨的凉意。佟雪将团子的薄袭压了压,抱着瑟缩的双肩来到洞口。阳光姣好,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日光给其打出一个好看的剪影,她行至溪畔,以手为瓢,舀水洁面。 远处徐倪和慕白并肩而来,少年风度翩翩,徐倪温良,慕白倜傥。任何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二人手中牌匾无数。 佳人巧目盼兮:“你们一大早竟是打猎去了。怎生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甜。”徐倪笑得温婉:“趁着最后一点时辰多捕猎,现在也差不多到时候了,我们出去吧。” “好的,待我去叫上团子。”佟雪转身向山洞走去。 好半晌,也不见佟雪出来。二人进洞寻之。 地上歪歪扭扭一行大字,旁边还放着一支未燃尽的树枝,形成天然木炭,书写一二。 姐姐,团子去寻哥哥了,有空再找姐姐玩耍。 佟雪有一些失落,这个小团子,来的突然,走得也突然。 “山中野兽众多,她去何方找寻哥哥?”佟雪甚是担忧。 “小团子是个机灵的,会没事的。”慕白和声宽慰,如若是碰上野兽,倒霉的怕是那野兽吧。毕竟团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能一个人行走于万兽山,亦绝非等闲人家的小娃娃可比拟。 第二十六章 谜一样的女孩 在慕白的安慰下,佟雪仍觉忐忑。只是料及秋试即将结束,想必她也是朝着集合点而去的,便催促着徐倪和慕白往集合点而去。 一路上可见三三两两成群的抢夺团,为了多些牌匾,专挑独行之人下手。当那些人看到圣山上风云人物佟雪一行时,只是徐倪一个眼神,便震慑住了一众打劫者。着死才往他们这块铁板上碰硬,一个夺冠热门徐倪,一个天纵英才慕白,一个天赋异禀但不稳定发挥的佟雪。 看着隐退而走准备伏击下一波的打劫者,他们不想惹徐倪,徐倪更是乐的省事,他睥了一眼佟雪,为着失踪的团子焦虑万分,赶紧出得万兽山寻得团子才是正经事。 待行至集合点,已有多半人在等候了,徐超然看本该是竞争对手的徐倪和慕白相伴而出,甚是欣慰,毕竟谁也无法永远独自战斗,学会与团队一起,方能永立于不败之地。 佟雪焦虑万分,四处询问:“可有看到团子?” 每个人皆是摇摇头:“团子是谁?” “就是那个长得可爱,比我还矮上一个头,臭屁的很的小丫头。”佟雪连连比划。 “咱们圣山有这号人物么?”一人答。 “你不就是最臭屁的那个?”另一人对佟雪道。 看着佟雪越来越阴沉的脸,说她臭屁的那女孩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一句话就能说翻脸就翻脸,可不就是臭屁么,那人心中补了一句。 “算了,你不知道团子也怪不得你。”佟雪摆摆手,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佟雪低落地离开人群,见执教齐老和二师伯蝶宸在说着话。突然心中一动,齐老平时负责教学,怕是没有他不识得的学子了。 佟雪整理好情绪,笑靥如花地出现在齐老身边:“齐老上午好。” 齐老抚抚花白的胡须:“佟雪小丫头,你这一脸坏笑必没好事。” “齐老我还私藏着一瓶圣城的桃花醉。”佟雪手挽着齐老的臂膀,撒娇地道:“您这么说我,我打算拿着孝敬我父亲去了。” “哎哟哟,好孩子。你那不解风情的爹爹可不爱喝酒。什么事说罢。只要齐老帮得上忙的必定帮你。”齐老一反刚才的矜持与严肃,笑得如老顽童般哄着佟雪。 “齐老您可识得一个叫团子的小女孩?”佟雪如墨般黑的眸子望着齐老,一脸期盼。 齐老沉思良久,而后道:“老夫识得丸子、包子、饺子、栗子,可就是不识得团子。” “您再想想,别是喝多了酒,糊了脑袋。”佟雪有些焦急了,小手垂着齐老的臂膀,催促着他再回忆回忆。 “哦,有一个胖团子。”齐老一拍额头道。 “当真?” “不过那是一个男娃,五大三粗的,而且长得差不多有我高了。”齐老道。 “师侄找寻这个团子作甚?也许并非我圣山之人。”看佟雪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可爱,蝶宸敲了佟雪一爆栗。 “不可能,我在试炼场遇着她的,必是这圣山之人。”佟雪推开蝶宸的手,叉着腰道。 此话一出惊了蝶宸和齐老,二人一眼凝重。不知是哪方势力,竟是能避开他们的监视冲圣山下手了,还是这班孩子,此事非同小可。 第二十七章 杀红眼的任明决 蝶宸一脸凝重,思虑良久方才开口:“佟雪师侄,此女娃来历甚是蹊跷。” 佟雪想要争辩,但看蝶宸和齐师脸色都不太好看,便是作罢。 徐倪上前:“二师伯,此次试炼,有一事怪异,我们此行遇到变异的大灌鼠,若不是有慕白师弟和,和任明决师弟的帮忙,我和佟雪师妹怕是早已遇险。” “是啊,试炼而已,如此较真。”佟雪在一旁附和。 此时徐超然从远方走来,淡蓝道袍出尘脱俗。 “倪儿,你的腿?” “父亲,便是被那大灌鼠所伤。”徐倪俯身行礼,甚是恭敬,甚是疏离。自小徐倪最崇敬的便是父亲大人了,自小便是与父亲亲密无间,同为男儿,可比执剑相对比划一二,可喝酒聊天互诉衷肠。自从,知晓他的母亲阿念惨死之真相,徐倪便是失了往日亲密,不再能等闲视之了。 看着这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儿子,徐超然亦是心疼不已。他尝试着去修复,有些裂痕,出现了便是出现了,怎么也回不去了。 “我视察过全场,不该有此疏漏才对。你们刚才所言我都听到了,小女孩也罢,变异灌鼠精也罢,这是有那不轨之徒,想要染指圣山了。”徐超然面带忧色,敌暗我明,甚为不利。 “怕甚,来了便打的他满地找牙。”蝶宸掏出酒壶抿了一口,嘴角还带着酒渍,说的豪气干云。 徐超然看着这个视规矩如无物的师弟,唯有连连摇头:“师弟你稍稍克制点,咱圣山的英名全被你毁了,江湖传言圣山圣洁,偏偏有那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说的谁?”蝶宸又是一口酒下肚,脸不带变颜色的。 “你说呢!难不成是我?”徐超然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见师弟便是那酒坛子油盐不进,便也作罢:“对了你们成绩如何?” “我们三人因一道,拾得牌匾一分为三,不知会否坏了规矩?”徐倪将牌匾交出竟是有九百九十九之多,一分为三,每人成绩三百三十三。 徐超然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战果累累。是现今出来之人居于首位的。” 徐倪环视全场,他在寻找任明决的踪迹。 “时间快到了,任明决那小子还没出来。”齐老有些焦急了,任明决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寄予厚望,若是因晚出连成绩都没有,岂不可惜? 而作为一入战场便忘乎所以的武痴来说,忘了试炼时辰可是极有可能的。上月他为了准备试炼,进入万兽山边缘练习,因了打得忘乎所以,整整三日不眠不休,可谓是如痴如醉,最后被齐老找寻,方才带回。 直至试炼的最后一刻,任明决才出现在森林边缘,全身满是鲜血,红的衣红的发红的脸,甚至厮杀到红了眼。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出来了。”齐师上前,任明决丢出鼓鼓囊囊一包牌匾,终是体力不支,倒地不起了。 齐师忙抱起任明决送至圣山医师处。 那一地牌匾,不多不少整整四百。 今年秋试,当之无愧,魁首任明决。 徐倪、念小娇、慕白,并列第二。 一匹黑马,夏桑戈第三。 第二十八章 宝石诱惑 夏乃南夏之国姓,能在万人敬仰的圣山修炼的夏姓之人,大抵应该是与那紫柱金梁之宫阙深有渊源的黄勋贵族了。 夏桑戈哪怕丢在人群中也是惹人注目的,一身绣着百鸟的金黄罗裳彰显着其不凡身家,不论罗裳布匹价值几何,单论百鸟绣工及时长,便不是普通人家能够请的起的。头扎两髻,各坠一柄南夏国树荔枝金簪,一只不稀奇,胜在两枚荔枝金簪如出一辙,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栩栩如生,足见手艺之登峰造极。脖颈处佩戴一枚火红透亮的红宝石,鹅蛋般大小。手腕处碧玉环中似水流涌动,腰间金色短刃刀鞘浮雕华丽日光下熠熠生辉。 “美!美!美!”佟雪不禁惊叹出声。 “什么美?”夏桑戈将一双眼珠子都要贴上自己胸口的佟雪推开,问道。 “自然是,珠,哦不,人美。”佟雪收回那馋眼的目光,看向夏桑戈的面庞,如鲠在喉再不言语半句。那张脸极是令人过目不忘,纤细的身段不曾想配以一个肉饼般圆润的脸,细细眼睛如一条缝,鼻梁似糙蒜,嘴唇厚如香肠,真真是和一个美字沾不上边。 佟雪讪讪然,如斯尴尬,旁边有那不知死活的嗤笑出声,被佟雪和夏桑戈一瞪眼,瑟缩着躲在了同门身后,哪怕半片衣袂也不再露出。 “你喜欢?”夏桑戈指指自己身前阳光下璀璨夺目的红宝石。 佟雪心中懊恼不已,但笑不语。她极是后悔方才之言行,每每遇见宝物,便不由自主心神都被吸引了,日日告诫自己出门得带上脑子,现下自己已非孑然一身有了牵盼,没得辱没了家门师门。 只是被圣山众长辈养刁了眼,一般寻常物件自己入不了其眼了,偏生夏桑戈所配之物件大抵非南夏所产,该是出自盛产宝石的北漠,哪怕是如斯大之红宝石,在北漠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引得佟雪见之陋习便起。 “师妹若是喜欢~”夏桑戈将项链从脖颈处取下,拿在手心上上下下抛着:“我可赠与师妹。” 佟雪喜笑颜开:“当真?” 转念一想世间哪有此等美事,寻常人家一世劳作也是换不回如许一颗:“师姐怕是寻我开心,如此宝物怎生说送便送?” 夏桑戈围着佟雪转了一圈,那眯缝眼中有精光一闪,如生擒猛兽看到猎物一般:“自是有条件的。就看师妹答应与否。” 佟雪微抿嘴唇,举棋不定。 “师妹怕了?我所提要求,自是师妹能够做到的。” 夏桑戈将那宝石拿在手中冲着佟雪晃了又晃。 佟雪自来毛病有二,一是见不得宝物,二是受不得激。 “怕?怎么可能。师姐有何求,但说无妨。”佟雪双手叉腰,斜眼看之。 “此次试炼前三,可得练器大师万皿堂的万皿神手亲自设计一器物,我想寻那万青藤妖,以其本体练成万青鞭。师妹火系法术娴熟,正是那万青藤妖的克星。” 夏桑戈眼神灼灼,望向佟雪。 “你怕不是疯了,以你如今实力,去招惹那万青藤妖,五个你都不够塞它牙缝的。”佟雪看怪物一样地看着面前的夏桑戈。 第二十九章 美人千态 万青藤妖四阶鼎盛实力,生在圣山南面之千果园,那里集结着此片大陆最为稀罕的珍稀植株与罕见药材,而越是逆天圣物,越是有厉害妖兽守候。万青藤妖便是那异果菇茑果之守护兽。以万碧湖为界,千果园与万兽山遥遥相望。夏桑戈不过如佟雪她们一般,三阶初级,莽撞对上厉害如斯的妖兽,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山人自有妙计,你是答应不答应?” 夏桑戈眼睑低垂,她知道唯有拐了佟雪方才拐得了徐倪,而哄着这两位圣山的宝贝疙瘩,才能……, 那万青藤妖她势在必得,不死不休。脑海中浮起一晦暗寝殿,满室苦涩药味,那卧榻之上有一妇人,面部憔悴形容枯槁,含恨而终,临终之语仍在耳畔回响: “龙脉之象,龙脉之象,可惜呀,并非男儿之身。” 夏桑戈倔强地抬起头,梗直脖颈,阳光刺眼,明亮如斯,却消不散内心的寒意。 “可,待我去寻了徐倪师兄一道。”年轻人,血气方刚,知难而上,不撞南墙不回头。哪怕明知此行凶险,仍是想闯上一闯,不去,怎知不行? 只是多个帮手多份力量,多份心安。 徐倪闻言蹙眉不已,念及夏桑戈既然敢尝试,必是有家中长辈相助,同门一场,锦上添花,何乐而不为。 一行三人,沿着千果园通幽曲径一路向上,佟雪在大师伯的书房遍览百书时,其中一篇古文有言:绿叶萋萋,其叶蓁蓁,朱实离离。当下看来,形容这千果园最是合适不过了。 千果园虽有守护兽万千,只要不去触碰他们要保护的植株,守护兽自是不会搭理上山之人的。三人走得小心翼翼,极是担心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哪株珍奇,徒惹上难缠之兽。 “桑戈师姐,你那万青藤妖所在何方?”行了一个时辰的山路,佟雪额头大汗涔涔,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佟雪止步相问。 目之所及,山涧葱郁,雾气稀薄,远处岱山在雾气中只冒出半壁山岳,徐徐缓缓,待雾气飘向旁处,如那美人摘面,显露出一山胜过一山的婀娜之态。 “菇茑果性喜阳光,大抵在那阳光最是充裕之地。”佟雪顺着夏桑戈手指方向,那里位于半山腰,是此山头南面唯一一块平整之地,不管日头东升还是落晖西下,皆可沐浴在阳光之中,好一片钟灵敏秀之所。远远观之,千果园最艳丽的色彩便是在那里了。别处以绿色居多或深或浅,而夏桑戈手指之处花团锦簇,色彩缤纷。 “也忒好看了吧。”佟雪不禁赞叹。女生总是喜欢花的,鲜艳的,娇媚的,秀丽的,只要是花便深得女生的心,只是在徐倪看来花娇人更媚。 “再行一炷香,我们便是快到了。夏师妹请问你家中帮手,何时赶来?”徐倪问道。 夏桑戈看了徐倪一眼,那眼神复杂而深邃。美人千态,还是佟雪纯粹,看人永远坦坦荡荡,明眸皓月。徐倪如是想,想罢又多看了佟雪几眼,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心仪。 第三十章 万青藤妖 歇息片刻,三人一鼓作气上得此行之目的地,这里竹子作篱三面围之,一面靠山形成天然石栏,山体之上赫然写着“一个花圃”,狂草而起,不拘一格、洒脱万分。 “好一个花圃,一派野趣丛生。此间主人真是浪荡仙人一枚。”佟雪看着那硕大的,刻画入石的剑凿之字,已然与此山融为一体,凹陷处青苔丛生,还偶有小花生之,甚是妙哉。 “可不就是浪荡仙人所作,此山整个交由二师叔打理。师叔闲来无事,最喜便是在此山打发时间了。”徐倪言道。 自上得一个花圃,夏桑戈无其他二人那般心思观赏美景,全场姹紫嫣红无暇入目,一一扫视而过,只为寻那菇茑果,唯有寻到菇茑果,方能找到隐藏在菇茑果之处的万青藤妖。夏桑戈从未见过那菇茑果,传言菇茑果呈多角灯笼形,内有圆形果球,如樱桃大小,成熟之后外呈金黄之色,又名金灯果。 当看到花圃边缘临近悬崖之处,有果累累状如灯笼,夏桑戈嘴角上扬,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下。 找到了。 佟雪和徐倪随着夏桑戈上前,有树突兀,孤零零的一棵,晚秋时分已然没了树叶,仅剩下累累菇茑果,团团簇簇,与那些妖娆花朵相比,不张扬不热烈,就那么土不拉几的,赤身裸体般孤立着。 “好丑。”佟雪言罢,又觉不妥,万一夏桑戈胡乱瞎想?她看向夏桑戈不甚好看的脸,还好还好,神色如常。 “一棵树。”佟雪尴尬补充,为免误会,将吞咽了的下半句话说完整。 “你还不如不说,这么刻意。”夏桑戈毫不领情,一点也不给面子地揭穿佟雪的尴尬。 “哈哈~”佟雪讪笑着,转移了话题:“那个,我们怎么找到那万青藤妖。” 夏桑戈上前半步:“采它之果,便出来了。” 一只手离那菇茑果仅有半臂之遥,骤变丛生,有一藤蔓粗如手臂,郁郁葱葱,叶片肥而大,绕树而生。 佟雪擦擦眼睛,那藤蔓仿佛天生便长在那里,自得其所。突兀的树干因了绿意的点缀,甚为出彩,如赤裸之人穿上了新衣,一片生机盎然。 来了! 夏桑戈眼神火热,一把长剑毫无征兆地祭出,打在那万青藤妖的藤干之上,万青藤妖吃痛而起,收缩变小,最后只余五尺来长。收缩当中长剑被抛空而起,那剑刺出的穿肠孔转瞬即逝。夏桑戈一击得手,却毫无助益,反倒惹怒了那妖兽。 只见妖兽拔地而起,万千藤条升腾,如无数触手朝着三人铺面而来。 “佟雪,快出招!”夏桑戈焦急呼叫。 “变!”说时迟那时快,佟雪一个法决捏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上半分,一团西瓜大小的光团升起,直击万青藤妖。瑟缩着,万青藤妖收起攻击,变成一个蹴鞠球般,避过了佟雪的攻击。 佟雪欣喜若狂,果然,这妖兽怕火。 大大小小无数火球祭出,蜂拥而上,打得万青藤妖只有精力左闪右避。 半山之腰,有女掷火,有兽扑腾。 第三十一章 老怪物发怒 佟雪打出来的火球初时如太阳般耀眼明亮,一击下去也能燃了一片半片树叶,不多时已然心有余而力不足,火球渐渐失了颜色赤红变成了橙黄,外形也从一尺直径变成了拳头般大小,没了气势绵软无力。 反观那万青藤妖,满身绿叶烧了个精光,只剩下光秃秃灰仆仆的藤蔓梗,狼狈至极。 万青藤妖一声低吼,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而后在佟雪她们震惊的眼光当中开始生长,不多时便长至成年男子大腿般粗大壮硕,还长出了新叶。 那顶部有两片新叶尤其之绿,佟雪甚至觉得,像两只嗜血的眼睛,盯着她。不知不觉,内心生起一丝恐惧。她摇摇头赶走那不适感,准备再次捏决袭击。 糟糕,法力耗尽,放了个哑屁。一招推出,只惊起一阵清风,不带半点火光。 万青藤妖看到佟雪那半吊子招式,身形不断摇摆,仿佛无声之嘲讽。不过扭得太过用力。 哐当一声! 折了~ 一根老枝丫。 惹得佟雪大笑连连。 “哈哈!老怪物,身子不中用了。” 不过下一秒,佟雪就后悔了。因为她彻底惹怒了那只万青藤妖,虽是活了一大把年纪,最受不得的,便是别人说自己老了。万请藤妖最喜的便是用那苍翠的绿叶装饰自己,以掩盖老态龙钟的枯藤,让自己显得仍旧郁郁葱葱。 只见万青藤妖在空中数个翻腾,迎风而长,旋转着,带起一股龙卷风,卷起尘埃无数。那风眼如巨型怪兽嘶吼的嘴,带着凌厉劲风,扫过这花团锦簇的花圃,如斯美地,因万青藤妖的怒火,毁了多半。 万青藤妖裹挟着无数花瓣,冲着佟雪而来,那股飓风吹得佟雪满头青丝飞扬,姣好的面庞彻底露出,身体也摇摇欲坠,有一种凌乱而脆弱之美。飓风速度之快,令人无暇相救。 “佟雪!”徐倪唯来得及一声惊呼,撕心裂肺。 夏桑戈单手举过额头,遮着身前之风,衣袖被风吹得鼓鼓的,呼呼作响。她紧咬下嘴唇,脸色煞白,默默念叨着:一定一定要及时赶到啊。 佟雪感觉龙卷风的吸力越来越强了,她使尽了全力也抓不稳脚下的土地,再三挣扎,摇曳的身姿终是被龙卷风吞噬,落入那巨口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佟雪的面门刮过无数砂砾,疼的她龇牙咧嘴,巨大的风力包裹着她却是叫也叫不出。 那股风带着佟雪飞过了花圃,直往山崖那边而去,惊得徐倪和夏桑戈一身冷汗,如此之高,如若落下,怕是粉身碎骨,变成一滩烂泥。 两人使出浑身解数向万青藤妖带起的龙卷风靠去,却怎么也突不破这股力量,最终被万青藤妖呼出的一条巨枝打得在地上滚了老远,远远脱离了龙卷风区域,方才止住身形。 万青藤妖带着佟雪出了花圃,而后风力陡然一收,那藤妖的身姿显现而出。 又秃了。 老而枯。 而佟雪,还未在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便只感觉自己直往下坠,睁眼一看,已在悬崖万丈。 “啊!”唯余一声惊呼,响彻山谷。 第三十二章 花衣袖适合擦鼻涕 佟雪一度以为自己即将与大地母亲来一次最彻底的亲密接触了,上来之时,看到谷底是松软的沼泽地,这一摔,不知是深陷土里一尺?还是一寸?不管是何结果,变为一滩烂泥与沼泽融为一体大概是逃不过的结局了。 不到十秒,佟雪连遗言都拟好了,她带着哭腔冲着一个花圃的徐倪道:“大师兄,我房里的宝贝就给你了,切记多为我烧些冥币。” “师妹!” 徐倪撕心裂肺的呼叫响彻山谷,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下落的速度令佟雪心跳如鼓,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恐惧可以这么真实,原来心跳可以这么快,快到似乎随时将不堪负荷,爆破而出冲开胸腔。佟雪紧闭着双眼,方才缓解一丝丝恐惧,人生还未开始,便已结束?憾啊,哪怕变成女鬼,也必是一个死不瞑目的。 咦?下坠之感好像消失了? “呜?难道我已经死了,是下了十八层地狱,还是入了天使之国?我这么善良的小良民,死也该是变成小天使吧,阎王爷,我不可爱,千万别收我,派我去嚯嚯天使之国吧。”念小娇紧紧闭着双眼,囔囔自语。 “你手再抱紧点,我的脖子就断了。到时候神仙难救,真得下十八层地狱了,日日受那刀山火海剐心之苦。” 低沉的男生自念小娇头上想起,念小娇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一看,竟然是二师叔蝶宸。今日的二师叔依然是帅到人神共愤,天地黯然失色,那一身得丐帮真传的衣裳,随风扬起的弧度也带着些仙气的意思。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救下了佟雪的蝶宸,在念小娇的眼中怎一个帅字了得。 “二师叔啊,你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佟雪往后不信神不信佛只信二师叔,定当将你神像挂于寝殿,日日三炷高香祭拜于你,谢你今日救命之恩。” 佟雪抱着蝶宸喜极而泣,未经历生死,不懂劫后重生之感。 “你要我的画挂着,辟邪也罢观赏也罢随你,我赠与你一副即是。至于烧高香?我还想多活几日,就不劳烦了。还有能不能别把你的鼻涕擦在我的袖子上?” 蝶宸自信自己的画像是极具有观赏性的,自认为长得也算是真正的艺术品,作为观赏画,毫不夸张。可他受不了佟雪居然还要上高香?那不是祭拜死人的吗?他好好一活人儿,受此“厚待”,想想都觉得瘆得慌,脊背发凉,怕是夜夜不得安枕了。 “嘿嘿,大难不死高兴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念小娇话毕,又拿着蝶宸五彩的衣袖狠狠地楷了一下鼻涕。 蝶宸满脸黑线:“再擦鼻涕,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蝶宸真的作势要扔,吓得刚刚回胆的念小娇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二师叔蝶宸。 为免自己的衣裳再次遭佟雪荼毒,蝶宸屏息运气,飞升向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一个花圃。将劫后重生完完整整的念小娇放下,远远而立,嫌弃地整理皱巴巴的衣袖。 第三十三章 听说你很嚣张啊 眼见就要魂消玉损的佟雪,在最危急时刻被蝶宸所救。徐倪喜极而泣,抱着念小娇又是哭又是笑。 作为圣山天纵英才的大师兄,平日里时时刻刻无不保持风度翩翩,说直白了便是端着,哪怕装也要装个端正。 经历了母亲阿念之事,于生死,于失去,有了自己的隐痛。佟雪,他视之如深海明珠,喜她纯净;视之如万兽山翠莺,喜她洒脱;视之如自己心头血,喜她牵动自己的心,让自己觉得日子鲜活,有血有肉,有悲有喜。 所以此刻他忘了礼仪,忘了教养,忘了身边的长辈二师叔蝶宸。 他的眼中,只有佟雪。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旁的蝶宸,终是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一向很端着今日很放纵的徐倪,方才放开佟雪的身子,向二师叔蝶宸,郑重行礼。 “徐倪多谢二师叔,救了师妹。” “本是自家门派之人,何来多谢?” 蝶宸背转身去,望向崖边,看壁高万仞,薄云微卷。小辈们以为他是这般高傲性子,实则...... 蝶宸暗暗想着,以往看着徐倪,很是有种少年英气勃发之感,今日,莫名的觉得有些厌烦。 大抵是自己的心境有些降了,该多修修清心咒了。蝶宸默念了几句清心咒,方才觉得心境平和了不少。眼下,还有正事要办,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蝶宸再次转身看向三个小辈之时,眼中恢复以往的澄澈清明,看向佟雪和徐倪之时,笑容和煦,润物无声。转而看向皇室之女夏桑戈,便如无形利刃,狠狠剐了夏桑戈一刀。夏桑戈顿觉心中一寒,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了,逃将不过。 “夏桑戈,你该知道,以你们三的身手,决计不是这万青藤妖的对手。你是不是在赌,我在?那万一今日我外出,没能及时救她,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知是不知?这次,你便是利用徐倪和佟雪,引出我来,收了这万青藤妖,满足你一己之需,是也不是?” “是。” 夏桑戈小声作答。 蝶宸一句句极为严厉,批叛得夏桑戈头颅越垂越低。一旁看着的佟雪脸色也越来越黑,如果不是蝶宸,她可是会落入万丈悬崖,化为一滩烂泥。原来,这都是夏桑戈有意为之。 “圣山,乃是个摒弃派系家族的地方,是静起清心之所。勿要将外面那些污泱之气带来,这样的小聪明,再不可有下次。” “弟子再也不敢了,只是二师叔,这万青藤妖,对我极为重要,我需要以它为材料,练就一柄趁手武器。” 夏桑戈身子深深下弯,恳求着蝶宸,她垂于两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心忐忑。 蝶宸缓步走向万青藤妖,大概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强悍力量了,先前张牙舞爪的万青藤妖收敛起了所有触须,便如一颗平常的树一般,立在那里,静默而沉着。 蝶宸的眉皱了又皱,手在万青藤妖粗糙的树皮上摸了又摸,而后冷冷说道: “听说,你很嚣张啊。” 第三十四章 破烂公子之剑 久闻圣山护法,圣道仙人的二弟子蝶宸,少年凤眼天成勾魂,玉剑寒气逼人刺骨。可惜,是个疯癫的,一身补丁袈裟护身,痴也罢,狂也罢,街头一过,终归是引人注目的。 道中人眼红于那柄世间绝无仅有的寒玉剑,妙龄女子脸红于那莹润白皙盛世容颜,而其他路人,只是觉得这男子的作派太过疯癫,着装太过惊世骇俗的破烂,配不上,那颜。 胆大的,觊觎可以使出绝对零度的寒玉剑,一路尾随,总能在夜黑风高月,暴雨倾盆时,执刀拦住“破烂公子”的去路。是的,道中人都称之为“破烂公子”,原先都以修仙之伍,有此人为耻。 直至那年,“破烂公子”走过千山万水,踏遍万城千寨,一人一剑仍旧安然无恙。那年,“破烂公子”踏遍的万城千寨,多了些断手的,跛足的,缺舌的恶贯满盈。 世间,再无人,敢挡住“破烂公子”的道。 比嚣张,比可恨,谁能比得过“破烂公子”??? 蝶宸掏出莹润剔透的寒玉剑,佟雪甚至能看出阳光下,寒玉剑周围那消散不去的森寒之气,一眼,便觉心中凉意顿生。这便是人们传言的,顶级器物,与主人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自从寒玉剑出鞘,蝶宸那闲散随性的气质顿时变化,眉宇间升起淡淡白霜,一个字,冷。两个字,很冷。 只是一动便跳戏了,他的剑,如他的人,花里胡哨的。 舞上百余下,360度无死角挥到,万青藤妖竟然片叶未掉,安然无恙。 这...... 佟雪自是没有听过二师叔蝶宸遗留在万城千寨的光辉事迹,她只知道,眼前的,当下的,二师叔蝶宸,百剑挥出,寸叶未沾。 看着二师叔蝶宸那好看的玉剑已然落鞘,气定神怡地站在原地望着自己,佟雪忍不住问道: “完了?” “嗯,完了。” “你耍我呢!这好端端的一棵树,毫发......” “三、二、一、倒!” 随着蝶宸的一声声倒数,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倒字出口,万青藤树轰然而倒。 异变来得太过突然,佟雪吞咽了未曾说完的话语,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蝶宸得意地冲着佟雪一眨眼,这招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蝶舞应百剑”,秀过无数次了,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酣畅淋漓。 体内真气通过寒玉剑使出,豁出的每一处缺口,又被森寒之气冻住,万青藤妖本体外表看来完好无损。直至“蝶舞应百剑”招停,没了源源不断的寒气,暴露在空中的树体,凝结伤口的冰渐渐融化,自然便应声而倒了。 佟雪眼中的震惊是真,脸上的艳羡是真,见不得好东西的佟雪不禁厚颜无耻地道:“好二师叔,世间最英名神武的二师叔,这剑......” “不成。” “那~~,您教我这招式,等您万年归尘之后,再把此剑传给我,我在您这排个头位号?” “不是我小气,实乃情有所缘,此剑阴寒,于身体有损,不宜女子修炼。” “等等,你说什么?万年归尘......” 第三十五章 灵蝶爱美人 因为心眼小手长见不得好东西的佟雪一句万年归尘,花蝴蝶二师叔蝶宸对佟雪的脸极臭,比对待设计欺瞒他的皇室之女夏桑戈还要臭上几分。 夏桑戈的目的达到了,很小心翼翼地在收好散落满地的万青藤妖枝桠。这些可都是她此次请炼器大师锻造自己第一个法器的原材料,她能想象到,顶级大师加上不凡材料,出品必不会让人失望。那么,那些人…… 佟雪见在花蝴蝶这讨了个没趣,索性不再过多纠缠,毕竟,打着人家本命法宝的主意。确实不地道。她还想着他房中的那套薄如蝉翼颇有些年代了的古瓷。得罪了他,怕是不容易到手。 至于为何她会看到花蝴蝶房中的宝贝,嗯!这确实是个好问题,猛然间嗅到了些八卦的味道。这就不得不说试炼前夜之事了。 那夜佟雪已然宽衣安歇,日常来访的灵蝶自半开的窗户而入。灵蝶貌似对佟雪情有独钟,自从佟雪来到圣山,必雷打不动夜夜前来拜访,初时会扑打紧闭的窗门,如此两三次,佟雪索性就不关窗了。她也问过灵蝶的主人花蝴蝶,为何。花蝴蝶只是简单作答,灵蝶喜欢每个女子,对谁都如此。 可佟雪后来悄咪咪地问过圣山上其他女子,大家都说此灵蝶难以接近,除了它的主人花蝴蝶蝶宸,无人能近得了它的身,只可远观焉。 最后佟雪得出结论,花蝴蝶蝶宸是哄她的,这灵蝶在其他人面前可是个傲娇至极的家伙。 灵蝶此次的造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异常。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焦躁甚为合适。是的,佟雪在一个不能言不能语,甚至眉眼表情万年不变的灵蝶身上,感受到了焦虑。 甚至佟雪将其盖入被中,同床共枕都没有安抚好小蝶儿,以往这一招可是很受灵蝶喜欢,瞬间乖顺。 灵蝶自被中缝隙滑出,在佟雪面上一下下点着,初时很轻,后来翅膀太过用力将佟雪的面颊都拍红了。今夜,注定没得安歇了,佟雪索性穿好衣服爬将起来。 “好了好了,小家伙,算我怕了你了,我带你去院中玩会儿吧。” 佟雪随意披了一件外裳便出了香闺,嘟囔的小嘴毫不掩饰对灵蝶的不满。她坚信,这只不同凡响的灵蝶,是看得懂她的表情,听得懂她的言语的。上次自己抱怨它家主人花蝴蝶之时,这灵蝶回过头给了佟雪一个屁。眼儿,还叫嚣地摇晃摇晃,而后扬长而去。果真是别人家的小宠,再怎么带也是白搭。 普通蝶儿不是一般都喜欢花么,于是佟雪带着灵蝶来到了院中花最繁盛之所在,自己气定闲怡地坐于一旁矮几。本以为灵蝶到了院中就会安分了,未曾想,人家焦虑更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止不住地扑腾,引得佟雪越发不安。 “灵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你与我说,我必助你。” 如果灵蝶有眼睑,可以眨眼,必会给佟雪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倒是想说,我可以说话么,能说话么,能说早说了,你去找夜阑大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