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之章:春秋乱十二国争霸 窥天机白衍探人心 又是一年正月,北方的的天空似是最擅长渲染粗犷的天地一般,天际间的落雪好像永远不会停止,虽然没有往年的纷扬,却又始终让这人间不得消停。这才刚刚过了大年初四,北唐的首都上京城不知从哪里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流民。皇宫南面的城墙之下,一户户拖家带口,三五成群的在城墙根下搭起了简易的茅草棚,似是有心让这北唐的帝王睁眼看看这人间的疾苦。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北唐的京畿守卫将军,眼见皇城下的流民越聚越多,他是瞒也不是,是赶也不是。不过好在皇城的城门是在西面,这般凄惨的场景,贵人们应该是看不到了。北唐立国之始,开国皇帝李裕曾有,“挥师西图,称霸中原”的愿景,因此这皇城的城门也就建在了西面,为的就是提醒后世子孙不要只想着龟缩自保。 但老话说得好,先祖宏图天下计,不堪三世儿消磨。李裕的宏图大志显然没有被其后代子孙继承下来,相反,连续几代的北唐帝王算是一个赛一个的昏庸。倒不是说几代北唐的皇帝们喜欢玩儿一些劳民伤财的大工程,只是这李家的血脉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只要是当了皇帝的,必然有一个足以让其丧志的爱好令其沉迷其中。从绘画到曲艺,从乐器到书法,若不是在这帝王之家,倒也当真称得上代代人才。 只是,皇帝们沉迷逸乐,苦得自然是北唐的老百姓们,尤以先代旷帝之时为最,谥号者何为旷?审音知化曰旷,却唯独不懂治国。旷帝在位一十七载,北唐对外丢失领土三州十一郡,几乎丢掉了北唐领土的四分之一,对外大大小小三十余战几乎全败。北唐内部更是硝烟四起,光是超过万人的起义就有三回之多。许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终于在十年前的一次醉酒之后,旷帝写出了一曲后来震惊天下的名曲《过天关》,而他自己也唱着自己的传世名曲永远沉睡在了承天殿。 话头扯得远了,老天与皇帝不垂怜这天下的百姓,自有咱这说书人越俎代庖。咱们的故事,就要从这流民正月进京开始说起。 在北唐国都平京城城南有一条广福街,要说这广福街在这北唐国都也算是如雷贯耳。无他,只因这条街不知从何时开始,净是住了些其他国家来得客商,这些客商身家参差不齐,所卖的东西小到一些他国独有的小玩意儿,大到珠宝玉石,不一而足。而这些来往的客商卖货的方式也是独特,以客店为商铺,您若是有心淘换东西,他便将随身的包袱往床上一摊,随君自取。省了开店的成本不说,就连雇佣伙计的钱也省了。久而久之,这广福街也因此出了大名,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富贾豪商,有事没事都喜欢来这边走一走。 本就盘踞在城南的流民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广福街的事情,最近几天广福街的进出口排满了衣衫褴褛的乞丐,广福街的商铺们虽说看着厌恶,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还没个落魄之时了?加上这些乞丐也算懂规矩,只在街头街口讨口饭吃,绝不纠缠来往的客商,一时间倒是也没人出言驱赶,更有甚者,一些酒楼索性就把剩下的饭菜施舍给他们,倒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这一天专做玉器生意的“凝玉楼”,来了一位出手阔气的少年公子哥,来的人大约有十五六岁上下,头戴紫金黄龙冠,身披纯色雪狐披风,内衬了一件通体白色的楚绣长袍,金线交织纵横的靴子上镌刻着道道云纹,只是进店转了一圈,便买了三件玉器。这可是着实乐坏了掌柜的,他一个劲的忙前忙后,只盼望着这名不知哪家的公子王孙再挑上几件,拿自己今年一件就算是吃喝不愁了。 “公子,够了吧,这都三件了。”一旁来人书童模样的小跟班看着自己的主子花钱如流水有些心疼,未免主子回去挨骂,于是好心提醒道。 来人眯着眼睛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跟班。 “怕什么,骂我又不骂你。再说花多少钱有我姐兜着,害怕二姐听了去回家打我屁股?” 小跟班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位主子真是没溜儿得没边了,管自己的亲姐叫姐,管自己的亲妈叫二姐,打着灯笼可着北唐找,估计这位,独一位! 二人这边正说着,只听大门之外“咕咚”一声,有一个流民打扮的人栽倒在了门外。 店老板面色一滞,赶紧往外跑。一看地下躺着的人,约莫有二十岁出头,蓬头垢面便算了,只是这纷乱的头发间还啷当着一根及胸的小辫子。身上穿的那个棉袍子倒是好像是哪家学宫的制服,不过早已是油渍麻花不成样子。再细看他脸色,面如死灰,双目微张,显然是已经饿了很久了。店老板眉头微皱,这才刚发了横财,转身就碰见个饿死鬼,当真晦气! 不过店老板虽然心中不愤,但是眼见这人当着自己的眼前“死”了,心中终是些不落忍,唉,算自己倒霉。这边想着,一边便伸手放进怀里准备取银子,想要招呼伙计去棺材铺买口薄棺,好歹给这人好好安葬了。 这边伙计们刚刚应承了老板,正要合力把人抬走,忽听有人喊道:“等一下!” 众人慌忙回头,店老板一脸的歉意说道:“公子别介意,平常这帮花子一般不进这条街的,估计这位是饿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走了进来讨口吃的。公子长得一身菩萨相,相信也能慈悲为怀,咱们就别跟死人计较了。” 店老板这话说得极巧,先是一个高帽给你戴上,任你是心中千般火气,此时你也不好说什么。 “我不是跟你计较晦气的事儿,我是让你等一下,我看看他手上的戒指。” 少年这边说着,一边走到乞丐身前拉起了对方的手,仔细端详着对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乖乖,这可是产自秦国的蓝田玉啊!这种玉料极其稀有,就连宫里都少见,除了秦国王室,他国的人想见一面都是奢求,我还是看过我一眼太爷爷送我太奶奶的那对耳坠才算是见过一次。这花子可以啊!戴着金山要饭吃?你不饿死还真是天理难容了。” 被少年这么一说,老板也来了兴致,一同俯身观察着乞丐手上的戒指。一边看还一边点头赞叹道:“公子好眼力,这玉质地通透,宛如凝水其中,确是难得的极品玉料。” “饿。。。” 两人这边正看得出神,原本以为已经“死”了的叫花子突然从口中说出了一个饿字,这可是吓了二人一跳,年轻人还好,店老板直接吓得坐了一个大屁墩儿。 少年哈哈一乐。 “瞧把你吓得,原来这人没死啊。那这样,你这的伙计先借我用用,把这人给我抬到最近的客栈去。我今天无论如何要买了他的戒指,谁都甭想呛了小爷我的行!” 客栈之中。 由于这乞丐已经饿了太久,自身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奈之下,少年只得命自己的小跟班一勺一勺的喂这乞丐喝着米汤。小跟班自然是不愿意伺候这个乞丐,自己可是伺候贵人的,如今让他伺候一个乞丐,这身份的巨大差异让他十分不满,但架不住这是自己主子的命令,于是他也就捏着鼻子认了。约莫一刻时分,那乞丐青年才算是缓了一口气过来,双眼无力的睁开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主仆二人,随后又昏死了过去。 这可乐坏了少年,总算是活过来了,也省的自己白拿他这个死人的东西。 天近傍晚,那乞丐终于醒过来了。少年赶紧吩咐客栈的厨子们做了一大桌的佳肴送到房中来,可是那乞丐却丝毫没有动筷,反而是又要了两碗稀粥,这番操作确是让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放着鱼肉不吃,莫不是有病吧? 两碗稀粥下肚,乞丐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虽然还远没有吃饱,但是他还是放下了碗筷,靠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少年也算心性不错,就那样和自己的跟班坐在一边,看着乞丐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东西,这才开始搭话:“嘿,我说你什么毛病?大鱼大肉不吃,喝两碗粥?” 那乞丐半靠在身后的枕头上,脸上说不出的惬意。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所谓虚不禁补,我知道公子是一番好意。只是在下实在是太久没吃东西了,身体内盛装食物的器官已然收缩。若是忽然吃了这么多东西,只怕在下会活活撑死。” 一边说着,乞丐一边对着少年抱拳拱手:“谢公子一饭之恩!还望公子告知姓名,虽说我白衍此时落魄,但我命里终究有飞黄腾达的一日,彼时定然百倍千倍的报答公子。” 少年身后的小跟班到这里“噗嗤”一笑::“公子,听见了么?这位爷说要报答您呢。” 少年自然懂得小跟班的意思,看那乞丐的状态,只怕此时自己别说是买,就算是要,大概率对方也会把戒指给自己。但是少年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趁人之危,所以虽然自己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那枚戒指,但是他就愣是忍着没有说出来。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不好好在学宫读书,吃着那受用不尽的吃食,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而且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北唐人,你这是遭遇了什么吗?” 名叫白衍的乞丐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全是自找的。我家虽不是天潢贵胄,但也算是书香门第吃喝不愁,即没家道中落,也没不白之冤。只是我已在学宫求学将近十年了,老师说我和几个师兄弟需要去列国历练一翻,于是便把我们六个做师兄的赶出来了,只留了西陵那个老小在自己身边照顾着。除此之外还不许我们身上带钱,而我除了有占卜之能,也没什么别的特长,只是这经年累月的天灾人祸,大家只看着眼前,谁还有心思管那未来之事啊,因此。。。” 说着白衍摊了摊手,指着自己的衣服,脸上写满了不堪回首的表情。 少年也好像十分无奈道:“那你老师的教学手法可当真是标新立异,别出心裁。可你怎么就到北唐了?就算是游学,那你可以去大国啊,最起码凭你识文断字,总不至于混成这样。” 白衍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是个专业算命的,但是我自己抽签的运气比较差。” “什么?”少年有些没听懂。 白衍只得加大音量又说了一遍:“我是说我抽签的运气比较差!如今天下十二国,除了秦、晋、楚、吴四大诸侯之外,其余的宋、齐、郑、北唐、燕、虞、南唐,加上周皇室,都是危如累卵。这天下的学子但凡是出去游学,少有去这几个小国的,我也一样,只不过我运气比较差,抽签的时候抽到了北唐。大丈夫言出必行,这才一路磕磕碰碰到了这北唐国都,一路上这苦吃得啊。。。啧啧,我都不敢往回说。” 说着白衍用带着戒指的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还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少年对于白衍的戒指是当真的打心眼里喜爱,这辈子他少有什么别的爱好,惟一的爱好就是玉器,看见了质地好的玉器他就跟看见了绝世美女一样,道儿都走不动。此番见猎心喜,怎能不让他望眼欲穿?只是对方也说了,人家出身根本就不缺钱,自己若是开口,对方一定会碍于这一饭之恩答应自己,那自己不就成了趁人之危的小人了么! 一咬牙一跺脚。 “那先生就此歇着吧,我去为先生付一个月的房租与饭钱,只望先生回学宫之后多念我北唐一些好,无论是他年出仕,还是战场上刀兵相见,都请先生看在这一饭之恩上,稍待斟酌,告辞!” 小跟班见自己主子根本没提戒指那一茬,心中有些恼怒,但是见主子要走,无奈也只能跟了上去。 白衍见少年要走,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扯着嗓子喊道:“恩公,再想想啊,我定有厚报!什么都可以!” 但是少年似乎心意已决,丝毫没有回应,只留下白衍坐在床上,脸上挂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心性很不错,到底是没有提起戒指的事儿,人倒也厚道。但是我真的很疑惑,就凭你一个北唐的二皇子,天命凭什么说你会“尽灭天下诸侯”呢?而且就凭你这扭扭捏捏,想要又不敢说的性格,只怕你以后和徐老三的相处不会太愉快。他啊,可是个杀人如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儿啊。” 第一章:使团来此间人将去 二皇子质楚问归期 昔者周时,礼乐治世七百零六载,分封天下于姬姓诸侯。但天下王权更迭,风云不测,多有外姓覆权代国。至戾王初年,周氏兴兵三十万征讨秦氏,后惨败骨寒关。至此,周氏衰微,群雄并起,拉开了战国的序幕,史称,春秋戡乱。 再一百三十五年,天下诸侯经过了长达百年的混战之后,四个最大的诸侯国站到了历史前台,他们是秦、晋、唐、齐。此时的周王室虽说仍旧保有神京一地,但早已名存实亡,他们王室的命运不过就是成为这四个国家的牵线玩偶罢了,不过四国虽是狼子野心,但人人都想占得大义,以周王室的名义一统天下,所以名义上倒还对周天子礼让有佳。 至于后来,秦、晋、齐三国联军假借周天子名义,合力伐唐。但彼时,大唐骑兵威不可当,先后击破三国联军先锋部队。后晋将张潜竟然乍败,将唐军诱于那泗水之畔。再引洪涛,水淹大唐十五万骑兵精锐。至此,大唐一蹶不振,更是被一路攻陷了大唐国都平京城,也就是现在的楚国国都平京。 大唐从此也就分裂成了楚、北唐、燕、南唐四国。直至如今,除了楚国还算春秋鼎盛,其余三国,都已是风雨飘摇。。。。。。 “恩师,这段儿您前天说过了,您虽说是被父皇逼着过来教我学习的,但您也不能这么敷衍吧,一段历史翻来覆去的说。” 蒋方言被二皇子李洵如此一说顿时面色有些尴尬,这人一上了年纪,有时候脑袋就不算太好用。加之自己本身对于这个差事就有些不情不愿,所以根本就没有好好地计划过该教些什么。基本上李洵当天的学习内容全看天意,是经史古籍还是志怪小说,全凭老头儿当天手里拿了什么。 李洵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相对于跟老头儿一起读书,他倒是更愿意跑出皇宫去广福街淘换玉器去。 蒋方言拿起手中的书卷,重重的砸在了李洵的头上。 “老朽没找你的麻烦,你倒反过来揶揄老夫了!且说你昨日干什么去了?一整天都没看见你!是不是又跑出宫去了?作为一国皇子,虽说不指望你同太子那般出类拔萃,但你好歹也是我的学生,“废物二皇子”这个称号你自己戴着觉得合适,但老师我替你感到丢人!” 李洵翻了个白眼,论骂街只怕自己这辈子都赶不上蒋老头儿了,听说这老头儿最高纪录站在旷帝的寝宫前骂了一天一夜,旷帝愣是没敢吭声,还根据他骂人的节奏写了首小曲儿。这样的大儒,自己可惹不起! 李洵起身躬身一揖。 “先生教训的是,弟子谨记,必当时刻以太子皇兄为榜样,每日勤勉,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蒋方言被李洵装模作样的样子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十分滑稽,不过他想了半天,这样的李洵倒是也很好,太子不是正宫娘娘所生,而李洵作为正宫娘娘的孩子若是表现得太过优秀,难免会引起夺嫡之争,如今他这般不着四六,吊儿郎当的样子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太子的地位不必担心被其撼动了。 想到这蒋方言忽然有些开心,说话的语气也软了几分,就连脸上的怒容也突然和善了些。 “算了,二皇子生性好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嘛。那这样,今天就到这吧,咱们。。。” 李洵如蒙大赦,手中的书卷一撇,还未等蒋方言将话说完,就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蒋方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了李洵一个评语。 “天性顽劣,难成大器。” 北唐国都上京城今日格外的紧张,坊间有传言楚国的使团到了。 由于两国接壤,且北唐的实力远不及楚国,刀兵相见已经成为了两个邻居的日常,而北唐自然是胜少败多。也正因如此北唐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国出同源的邻居,倒是对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受气包燕国很有好感。 此时方进正午,上京城的街道上忽然间炸开了锅,沿路的百姓仿佛见了鬼一般慌张的分流向街道的两边,一个个都瞪着眼睛观察着远处的楚国使团。 楚国使团一行足有近千人,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沿着上京城的街道行进引得上京百姓阵阵惊呼,大楚这一次出使,也算是赚足了面子。 “熊大人,这就是北唐的上京城?”一个年轻的官员春风得意的走在队伍前方,骑着马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武将。 “哼,怎么,刘大人莫不是心中有什么期待落了空?” “何止是落空,简直就是失望,虽说北唐是大陆最北端的小国,资源贫瘠些。但是都城建的这般寒酸,倒还真是出乎意料。” 武将似乎觉得年轻官员的说辞有些意思,随口答道:“刘大人这是见惯了平京的玉宇楼台了,来到这穷乡僻壤,感觉不适应倒也可以理解。不过刘大人,还是好好看看现在的上京城吧。” 年轻官员一愣:“这话怎么说?” 武将得意一笑:“没有多少年了。” “什么意思?” 熊姓武将笑而不语,反而双腿一夹马腹,走得更快了些。 上京皇宫。 李洵精心乔装改扮了一翻,与自己的小跟班秋实装扮成了两个小太监的模样想要溜出皇宫,再去看看那个昨天救下来的乞丐。其实说白了,李洵还是惦记人家的戒指,虽说打定了主意不跟对方提这茬,但是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只是李洵的盘算今天却落了空,今天的皇宫上下似乎充满了紧张的气氛,站岗的侍卫多了一倍不说,还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似乎马上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而装扮成两个小太监的李洵和秋实直接被拦在皇宫门口,被告之今天除了大臣,所有人不许出宫。 李洵心中说不出的失落,这边正垂头丧气的想要往回走,谁知被人从后面拍了一把。 李洵猛然回头,迎接他的是一道冷若冰霜的视线。 “呦,姐。。姐。。” 李云姿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李洵的耳朵,一路将他托到了自己的寝宫。 “姐。。姐。。。你轻点拽我耳朵,疼!” 李云姿一脚踢开了自己寝宫的房门,将李洵拽到了一个敞开的柜子前面,指着柜子面无表情的问道:“又是你干的吧?” 李洵一看自己干的“好事”败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找些借口,但是又实在是想不到好的托词,只能尴尬的陪着笑脸。 “姐说是,那就是,不是也是。” 李云姿气鼓鼓的松开了李洵的耳朵,但是似乎又不想这么轻易的绕过他,于是抬起腿对着李洵的屁股踢了一脚,这一脚踢得结实,李洵没有闪避,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该。 “你不要总偷我的零用钱,我攒起来是有用处的。现在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我是要用这些钱去买米粮的!” 李洵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露出了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李云姿眉头一皱。 “全都花了吗?” “基本。。上吧。” “还剩多少?” 李洵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头,生怕李云姿生气。 “两百?” “二。。。二十。” 李云姿沉默无言,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扶着自己的鼻梁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李洵心知不好,赶忙安抚道:“姐,息怒。天地良心,这回我是真不知道你这钱是用来救济灾民的,我李洵再不是人我也不至于故意偷这笔钱。姐这样,我马上回宫把我没用的物件打包给你送来,你拿去换钱换粮,算是弟弟我一点心意。” 见李洵不似作伪,李云姿这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语气似乎有些伤感,拉起李洵的袖子坐在了椅子上。 “你真的不小了,该学得稳重些了,不要总像小孩子一样,还总惦记着姐姐的零用钱!我才比你大两岁,为什么咱俩的成熟程度差这么多?” 李洵摸了摸鼻子,好像有些不服气。 “女孩子成熟早。” 李云姿掐了李洵一下。 “你闭嘴,我训话呢。” “行行行您说。” 李云姿似乎是感觉自己下手太重了,于是又伸出手在李洵胳膊上自己掐过的地方揉了揉。 “你听说了吗?楚国的使团进京了。” 李洵拿起桌子上的苹果,随便往身上蹭了蹭,然后直接咬了一口说道:“楚国使团进京有什么好稀奇的,楚国兵团进京才是大问题。” 李云姿见李洵一脸的漠不关心,猛得举起粉拳。李洵慌忙向后一躲,但是李云姿想了想又放下了。 “你就会跟我皮,你知道吗?楚国使团此次进京是来送国书的。” “送就送呗,这件事跟你有么关系吗?” 李云姿突然伸出手帮李洵理了理鬓角散乱的头发,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 “跟我是没什么关系,是跟你有关系。一但两国签订和平条约,双方就得互送质子!” 李洵神色一黯,不过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很难过的样子,倒好像是很早已经猜到的事情现在变成了现实,谈不上有多惊讶,但是稍稍有些失落。 但是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李洵瞬间换了一张脸,他表现的喜不自禁。 “真的?我早就想去楚国玩儿了,在北唐都快把我憋死了,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皇帝远,太棒喽!” “装,继续装。跟我你还装。” 李洵似是被打回原形一般,失落的趴在桌子上,脸上哪还有之前那般不着四六的表情,他的眼神凌厉,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不装能怎么样,不装我逃得开吗?咱们家就两个男孩儿,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不去争那个皇位,早晚有一天是要去别国做质子的,同样是做质子,楚国是个大国,不也挺好的吗?” 李云姿轻轻的摸着李洵的头发。 “这些年,你也很累吧。。。。。” 承华殿。 刘星棠恭谨的向北唐皇帝李蔼递上了两国修睦的国书。 “我大楚皇帝陛下命微臣向北唐皇帝陛下递交国书,望止戈偃兵,两国修睦。为表诚意,特献上绫罗锦缎五车,珍宝两车,并诚意交换质子。” 李蔼接过太监递来的国书很认真的看了一下,但是他没有说话。 “大楚好气魄,不过前脚占了我北唐两郡,后脚就来说讲信修睦,大楚是不是过于反复了?” 刘星棠对着说话的年轻人躬身一揖。 “敢问。。。” 李睦抱拳回礼。 “北唐太子。” “早听说北唐太子器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外臣真是好生惶恐,回国定要将太子的风姿传遍我大楚。” 李睦眉头一皱,这刘星棠说话阴阳怪气的,看似毫无逻辑,但似乎又有深意。 “大楚若是真有诚意,那贵使带来的礼物恐怕就不是这绫罗珍宝,而是我北唐的两郡城池了。” 刘星棠闻言慌忙摆手。 “诶。。太子所言差矣,贵国的城池那是大楚的士兵用命换来的,若是贵国想要回去,那就拿北唐士兵的命再来换便好了,我大楚向来讲理,公平交易绝对不会拒绝。但此时递交国书,乃因大楚却有修睦诚意。” 李睦冷冷一笑。 “我看是大楚南边抵不住秦国铁骑了吧。” “嗯!太子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您换个角度想想,若是没有大楚在前面挡着,以北唐的实力。。。。啧啧,只怕灭国也只在顷刻之间吧。”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 “大胆楚人!竟敢羞辱我国!” “北唐经年饱受楚国压迫,此时求和,只怕是假意求和是真!待其腾出手又要对我国不利!” “对!” 刘星棠一脸的无所谓,北唐朝堂的这喧闹场景和大楚倒是也差不太多,他倒是已经习惯了。 “够啦。” 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李蔼终于打断了朝臣们的争吵。 “贵使,并非我北唐斤斤计较,只因贵国所作所为一向反复,撕毁合约的事做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此番修睦实难服人。更何况,你楚王二十几个儿子,我可是只有两个,既然大楚喜欢谈交易,那这般交易,可并不公平啊。” 刘星棠莞尔一笑。 “唐皇是这样认为的?不过燕皇确是认为公平的很啊,现在估计已经签好国书了吧。” 李蔼闻言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趁机要回两郡的愿望是没有指望了,北唐燕国都地处大陆最北,被一个横亘与身前的楚国挡在了中原之外。两国从来都是唇齿相依,也正因如此才不至于被大楚予取予求。之前北唐与楚国一战已然元气大伤,若非燕国出兵调停,北唐只怕是要任人鱼肉。此时燕国既然已经签了国书,只怕北唐就是再有异议也是无济于事了。 燕皇已然签约的事情李蔼早已知晓了,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诈上刘星棠一诈,没想到对方消息不比自己慢,那他此间的盘算倒是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唐皇,还容外臣说上两句。” “楚国人难得喜欢用嘴讲话,刘大人请便吧。” 李蔼这话说得极难听,明里暗里都在讽刺楚国蛮横霸道。但是听在刘星棠的耳中,却仿如清风拂山岗,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刘星棠再行一礼道:“唐皇恐怕没得选,楚国虽说与贵国摩擦不断,但是好歹也算徐徐而止,若是此时站在北唐面前的是秦国那虎狼之国,于他,只怕他可不会有你我两国这么好的交情啊。还请唐皇三思。” 此言一出,刚刚才安静下来的北唐朝堂风云再起,这回就连太子李睦也加入了讨论。 “父皇,您确实要三思啊。二弟年龄尚小,这楚国山高路远,在那异国他乡,恐有闪失啊!” “是呀,皇上,三思啊。” “楚国比秦国作虎狼,自己又何曾不是!皇上,慎重啊。” 李蔼似是心意已决,缓缓抬起右手,北唐的臣子们识趣的都闭上了嘴。 “你们不用说了,朕都明白。传旨,把二皇子叫来吧。” 第二章:学宫里谪星天下计 楸枰间谁是执棋人 周朝定鼎,至今已过八百四十一载。随着周氏衰微,王道已末,世间已经从礼乐治世的王道转为了兵戈相向的霸道争锋。 而位于周王室神京的星流学宫,就是这世间霸道争锋的始作俑者。 几百年间,这间学宫培养了无数谋臣武将,主导了几百年来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诸国混战。星流学宫不问何来,不问归去,甚至连心性品德也不问。唯一的入学标准,只看能力,只要你有主导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方面能力,星流学宫来者不拒。 也正因如此,各大诸侯国每逢毕业季,都会带着无比丰厚的条件与礼遇,前往星流学宫求才。几百年间,竟是隐隐成为了传统,更是成为了天下共襄的盛事。 星流学宫纵横馆 一个老者正与一个少年在棋盘间对弈,更有五个身着学服的学生恭谨的跪立在一旁。二人的战局似乎陷入了胶着,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盯着战局,整个纵横馆内气氛压抑的可怕,针落可闻。 “诶,江羡,老夫下错了,容老夫悔棋一步。” 与老者对弈的少年一把抓住了老者的手。 “老师,您总教导我们落子无悔,这棋盘就是战局,没有给您悔棋的余地。您可不能打自己脸啊。” 老者被少年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对于少年不懂得尊师重道的行为感到不满,不过表面上仍然是一副慈祥师长的模样说道:“江羡啊,老夫早就教导过你们,要懂得审时度势,退一步未必不是万里晴空。” 名叫江羡的年轻人一脸的不以为意。 “我现在看出的局势就是您大龙要被我屠了,您要非不顾身份跟我在这来回打劫磨棋,那我敬您是我师傅,咱俩就磨棋磨到底。” 二人此话一出,其余五位学子都不自觉露出了微笑,敢跟老师这么说话的,七个师兄弟中还真是只有他江羡江老二了。 老者自然也知道江羡这个人有些死心眼,所以干脆耍赖到底,伸出另一只手打乱了棋盘上所有的棋子。 “嘿嘿,兵不厌诈,这回战局没了,咱俩算平局。” 江羡这边吃了个大亏,不过他也不至于因为一个棋局就怒发冲冠跟自己老师掰扯,索性不发一言,跪回了其他师兄弟一边。 老者看了看整齐跪在一边的六个弟子,来回看了好几遍。 “白衍呢?还没回来?” 江羡抱拳拱手道:“估计是路上耽搁了,还请老师不用担心。” 老头儿乐了。 “担心?担心谁我都不担心他,白衍与你们不同,你们虽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但是与白衍没有可比性,他啊,可是个神人哦。算了,没回来就没回来吧。跟你们说的话跟他也没多大关系。你们七个是我的入室弟子,我这辈子除了你们七个再不会有别的弟子了。现在放你们去天下间大展身手,为师临别有些话得同你们说道说道。” 老者话音方毕,七个学子脸上表情各异,有期待、有不舍、也有踌躇满志。 “此间临别,无他,多是一些废话,但念在你们已经听了我那么多年的废话,姑且听之。我前面说过的所有话,你们都可以不记得,但是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希望你们都牢牢记在脑子里。算是我的嘱托,也是我的请求。” “请老师聆训。” 众人匍匐在地。 “你们七个生在同一个时代,是你们七个的荣幸,也是这天下的荣幸。此间一别,你们再见之日只怕已经是在战场上了,彼时各为其主无可厚非,但是也不要忘记了师出同门的情谊。真要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还请看在我这个老师的面子上,给对方留条活路。” “诺。” “江羡,作为我的第二个徒弟,你的统兵能力虽然无人能及,但是你过于锋芒毕露,难免遭人嫉妒。日后要懂得明哲保身,须知至刚易折,为师不想有一天你因为个性得罪了身边人,落得个被人背后捅刀的命运。到时只怕为师想给你收尸,都找不全你的尸骨了。” 江羡有些尴尬,但是老师的肺腑之言他确实听进去了,对着老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江羡记住了。” “徐南薇,徐老三。你啊,于人于己,心肠都太狠,虽然决策堪称世间无双,但是你要明白,杀人过多容易折寿。杀一救十无可厚非,可若是杀四十九救五十一呢?” “那学生便杀四十九。”徐南薇丝毫没有迟疑,笑着回答道。他的语气很轻,也很好听,只是涉及到生死的问题,他的声音显得如此让人不寒而栗。 老者无奈苦笑,这徐南薇的个性他岂会不知?生得一副比女子还要好看的皮囊,偏偏心狠手辣,生命之于他就如草芥一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日必然是个杀人如麻双手沾血的主儿。 “陆沉,我的四徒弟,内政、领兵俱是非凡,善于见招拆招,喜欢用伏兵打后手,也算你剑走偏锋。但是你处处算计,功于心计,难免害人害己,以后为人处世还是要有平常之心,多带上一些真诚。” “弟子记住了。” “方庭桢,老五你。。。。则过于中正平和了些,须知过犹不及。你若是有南薇一半的心狠,为师都不会如此担心你。你的执念为师清楚,但是世间没有万世的王朝,天命不予,万不要逆天行之,你可千万不要过于执着,落得个惨淡收场。” “弟子谢恩师,但是世间有道,弟子心中亦有道。弟子只愿遵从自己内心的道,始终如一,不看成败。” 说着方庭桢重重一拜。 老人暗叹一口气,心中暗自回应了一句。 “一心向道,难免为道所殉,彼时,你又该如何自处哦。” 老者一边叹息着摇着头,一边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白衍,老六你个小王八羔子,算了,你不在。。。。” 老者刚要说下一人,似乎感觉若有所失,索性转身变向北方,似乎是是在对远方的白衍说话一般。 “不行,你不在为师也得说两句。你这个性为师喜欢的紧,为人不争,也无心天下之事。所以对你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你常常问我,我为何不让你推算你自己的命运,只因这世间事都弄得个清楚明白,那该多无趣啊。万般虽然皆有定数,但也要明白,事在人为。最后是沈西陵,我的老小哦,你钻研古今战阵,可称陆战无双,为人也平和重情,所有弟子里,为师对你最为放心,相信你绝不会让为师失望。唯独一点,你予人过于亲善,太容易相信别人,战场厮杀不止是阳谋与兵阵碾压,更多的战斗都是在桌子底下进行的,以你的个性,若是有一天碰到了你二师兄和三师兄,他们两个只怕能吃到你骨头都不剩。” 老者言到此处,双眼饱含深意的扫过了徐南薇与陆沉,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以后遇到沈西陵,下手的时候要知道轻重。 二者也算识趣,对着老师笑而不语行了一礼,算是答应了。。 沈西陵听老师如此一说,害羞的挠了挠脑袋。 “西陵尚且年幼,当不得老师这般夸奖,各位师兄之才远高于西陵,西陵还要多学习呢。就算有一天战场相见,并戈相向并不影响我们兄弟间的感情,就算师兄们要杀我,西陵也不会心怀怨怼,只怪西陵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惟愿不要输的太难看,丢了老师的脸。” 老者看向沈西陵眼神中充满了赞许,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但是老者其实还有句话没有说,沈西陵越是像自己,反而越是麻烦,过于重感情,一定会被一些莫名的因果所牵绊。命数这个东西,半点不由人的。 “曲萧吟。” “弟子在。” “为师直言不讳的说,本来为师只想收你一个徒弟,但是你的才能和你的心性都过于可怕。为师真怕有一天这天下没人能控制你。不得已,为师才又收了其他六个徒弟,为的就是牵制你,你可明白?” 曲萧吟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神态十分恭谨,显然对于老者十分敬重。 “萧吟一曲天下息,这是老六给你的谶语,为师也真心的希望你能安定这天下,而不是随着自己的心思为祸人间。” 曲萧吟撅了噘嘴随口答道:“萧吟尽量。” 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对其余五个人说道:“你们五个人听好了,我要你们穷尽一生之力钳制你们大师兄,若是有一日他枉顾天下大义助纣为虐,你们要放下你们之间所有的恩怨,群起杀之。” 五人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诺”。 老者虽然对于曲萧吟略显刻薄,但是曲萧吟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老者的话语,仍旧是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更是在老者说完之后,恭谨的对着老者一拜。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萧吟谢父亲教诲。” 说着曲萧吟笑着站起身来转身面向了自己的五个师弟。 “诸位师弟,他日战场相见,你们尽可以像老师说的那般,对师兄我不留情面。但是我舔为诸位的师兄,我会对你们每个人留手一次。哪怕是有一天你们再败于我,只要你们还认我这个师兄,我仍旧不会伤你们性命。弈国之战,选择很重要,你们下注的时候可要看准了。” 徐南薇面带微笑:“大师兄这是心中有数了?” 曲萧吟胸有成竹道:“这还不好选吗?我会去南唐。” “哼,还真是师兄你的风格,选就选最弱的。” 徐南薇掩面而笑,似乎是对于曲萧吟的选择丝毫不感觉意外。 曲萧吟摆了摆手。 “弈国嘛,不选最弱的,那太无趣了。” 五人恭谨行礼,他们对于曲萧吟的恭谨,丝毫不比老师弱半分,因为他的可怕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站在曲萧吟的面前,你会发现,没有什么东西是你真正擅长的。 曲萧吟再次对老师一躬到地,抬起头时,他看了一眼纵横馆高处的牌匾。 “星流横溢,以这天下做棋盘,众生为棋子。能生在这大争之世,能与诸位尽情一战,老天对我曲萧吟,真是太好了!诸位师弟,南唐路远,为兄先走一步,他年战场,我等你们!” 曲萧吟再不多言,转身走出了纵横馆,老者看着曲萧吟的背影,隐约看见了一条黄龙挣脱了全身的枷锁,扶摇飞上了青天。 这一日,龙韬曲萧吟终于走出了学宫,也走出了这座囚禁他整整十年的牢笼,一朝风云起,真龙出潜渊。 众人看着曲萧吟逐渐消失的身影各怀心思,所有人都清楚,当他走出这座学宫之时,这天下,要乱了。 老者蹒跚的站起身来。 “老夫乏了,你们几个师兄弟最后说说知心话吧,说完之后就此拜别。以后若是没什么事,别来打扰我这个老头子,更别把坏消息带给我,人老了,见不得离别了。” 说着,老者一声长叹走入了幕后之中,他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这些年轻人的。 第三章:换杯盏知己推心腹 去南唐真龙始出山 李洵这几日始终一言不发,既没有表现得很难过,却也丝毫没有任何愉悦的表情。李云姿知道李洵心情不太好,所以整天都跟在李洵的身后,却也不和他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停她也停,他坐她也坐。 这一日李洵忽然转了性子,一大早主动来到李云姿的寝宫等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李云姿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只见李洵正呲着牙看着自己。 李云姿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然后对着李洵的脸就是一记直拳,打得李洵“哎呦”一声,随后李云姿翻了个身,满意的又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李云姿这才心满意足的醒了过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打着哈欠抻着懒腰,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啊,睡得好香,还做梦打了李洵一顿,好爽。” “是吗?那要不再来一拳?再来十拳也行的” 突兀传来的声音吓得李云姿一下子坐了起来,只见李洵坐在角落里,用手绢堵着自己的鼻孔,写着一脸的幽怨显然刚才李云姿那一拳打得着实不轻。 李云姿本想安慰一下李洵:“谁让你一大早就打扰我睡觉了!” 但转念一想,李云姿似乎猜到李洵这么早来找自己干嘛了,他一边匆忙的捂住了自己的枕头,好像在保护什么宝贝一般一边口中不住的说着:“没了,真没了,我也不是开钱庄的啊。。。” 李洵翻了个白眼,看来以前自己做的确实太过分了,能把堂堂一国公主逼到藏私房钱,自己也真是下手狠了点。 “姐,跟钱没关系,我是想出宫去见一个人。” 李云姿缓缓放下了枕头,但随之又警觉的抱在怀里。 “见就见呗,找我干嘛?” “啧,我现在身份敏感,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我想出宫难比登天,我总不能找二姐帮我吧,除了你我还能找谁?” 李云姿还是有些不相信李洵,因为这小子实在太滑头了,为了骗自己零花钱什么手段都用过,也难怪李云姿对他警惕非常,实在是李洵前科太多。 “那你要我怎么帮你啊?扮宫女、扮太监这种套路你都玩遍了,现在守宫门的士兵,十个里面九个认识你。寻常的方法是不可能出得去的,我就算是想帮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李洵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远处李云姿梳妆用的镜子。 “姐,那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帮我,我世界上,没有能关得住我李洵的城墙。” 。。。。。。。。。。。。。。。。。。。。。。。。。。。。。。。。。。。。。 神京某酒馆 “想好去哪了么?” 面对陆沉的问题徐南薇有些为难,因为他确实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他都没有想过这么早出山,依照他的意思,他还想在学宫多混几年呢。吃喝不愁不说,主要是老师珍藏的琼浆玉液他还没喝够呢。 “没有,先四处转转吧。” “还是想谨慎些?” 徐南薇白了陆沉一眼。 “屁,我只是单纯的还没想过太早出仕。人生短暂,弈国可是要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的一生搭上。” 陆沉摇了摇头。 “咱们七个兄弟里就属咱俩最亲,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拉。。” “喂,喂,喝酒呢!” “行行行,不提你撅屁股这茬了。你如此心不在焉,是不是怕这天下之人没有一个人值得你徐南薇辅佐?” 徐南薇不置可否,只是给陆沉又满斟了一杯。 “你这么懂我,我非得找个机会弄死你,不然以后我睡觉都睡不安生。” “得嘞,我早这么想了。” 说着陆沉一只手就按向了身边的家传宝刀。 “趁着你现在打不过我,我还是先弄死你吧,省得将来在战场上被你恶心死。” 徐南薇赶紧告罪,还埋怨似的拍了陆沉一下。 “多大了还爱俚戏,喝酒喝酒。” 二人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真的南薇,所有师兄弟里我打骨子里最害怕两个人。” 徐南薇还好似很有兴趣,歪着头想了半天。 “曲萧吟一定是一个,毕竟咱们没有不怕他的。另一个我知道是我,但是我要是直接说出来,就显得我太膨胀了,那我就猜江羡吧。” 提到江羡,二人同时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二人都心知肚明,江羡是对方都最不害怕的那种人,能用阳谋绝不耍阴谋,和二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徐南薇回过神来,似乎有些感伤。 “咱俩学的都是《败亡兵法》,最善看察人心,所以我的困扰你也知道。人心看得越多,难免就会对这个世道越失望。有时候我挺羡慕白衍的,对世间的万物都没有兴趣,他一定是全天下最快乐的人。如此黑暗的世道,可我偏偏还有一丝让这个世间变得更好的期望,没法真正无欲无求,所以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 陆沉撇了撇嘴,显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习惯把自己的想法憋在肚子里,虽说他和徐南薇之间就算再怎么隐藏也都互相没有秘密,但是他就是习惯听多过说。 徐南薇话锋一转道:”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想好去哪了吗?我可听说秦国对你是志在必得啊。” 陆沉思考良久,抠了抠鼻子。 “我和你差不多,我也没打算太早下注。据我估计,不止是我,除了西陵那个傻子和大师兄那个疯子,其他人也都在待价而沽。时局乱得很,弈国这么刺激的事情,可要慎重考虑啊。” 徐南薇露出了一个“我懂得”的微笑,二人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停杯起身,徐南薇拿起了自己小包袱背在了身上。 陆沉有些惊奇,因为二人往常都是不醉不归,怎么今天才喝了几杯徐南薇就没有兴致了? “你要走吗?离开神京?不对啊徐老三,你这是已经想好去哪了啊!” 徐南薇翻了个白眼。 “陆老四你能不能别整天算来算去的,你现在整天就跟白衍那个神棍似的。我只是想回家乡看看,虽说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但是坟头的草总要打理一下吧。” 陆沉尴尬一笑。 “也对,那我就不送你了。” 徐南薇没理陆沉转身向着酒馆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向背后摆摆手。 “不用送了,咱俩不玩虚的。” 陆沉会心一笑。 陡然间,陆沉的脸色变了,从晴空万里瞬间转变成了暴怒,甚至愤怒的锤了一下桌子,把杯中的酒弄洒了不说,还引来了周围人的一阵侧目围观。 “徐南薇,你个卑鄙的楚国人,酒钱你还没付呢!说好一人一半的!” 远处远远传来了徐南薇微弱的声音。 “我没付钱,你不许骂我啊。。。。” 。。。。。。。。。。。。。。。。。。。。。。。。。。。。。。。。。。。。 南唐位于神京的使馆显得十分寒酸,一个两进的院子倒是不小,只是这装饰远比不得秦晋楚吴那几个大国来得奢华,就算比起北宋、南郑都多有不如。 南唐不缺钱,使团落得这般田地跟自己皇帝的意志有很大关系。 早几年南唐皇帝初登大位也算意气风华,对于来神京求才的事情也算十分热衷,本想着将神京的使馆建得大些,也算不失体面。 谁知哪怕是对那些学宫的学子许以重利高官,对方仍然不愿意在南唐这个小国效力。 一次、两次,到了这第三次,南唐皇帝的兴趣已经基本没有了,派出使团也不过是做个过程做做样子,为的只是告诉世人,南唐仍有招贤之意罢了。 一晃几日,使团的使者们干脆连门都没出,毕竟今年全天下都知道,学宫宫主谪星先生的七个嫡传徒弟出山了,虽说是刚刚出山,但是各国的耳目早就都知道了这七个天才的事情,甚至给他们起了个名字叫“谪星七秀”,更有人断言,这七个人无一不是改变战国格局的天才,每个人都是百年难遇。也正因如此,各国都几乎是倾尽了身家前往神京招揽,更有传言,秦国皇帝派太子亲领使团,为的就是表现重视。 再反观南唐。。。。皇帝给的那点东西,还是别去丢人现眼得好,还不如在使馆里睡大觉来得清静。 “咚、咚、咚。” 三声沉重的敲门声惊醒了使馆使节的美梦。 “大中午的,外面是谁在敲门?” 使节不情愿的开始穿鞋,心中想着,要是个敲错门的,自己非要叫士兵打那人一顿。 挑开门帘,使节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正仰头看着使馆内的一颗杨树十分出神。 “你谁阿?这是南唐使馆,谁放你进来的?” 青年嘴角挂起一个莫名的微笑,转而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丢给了使节。 使节慌忙接过,仔细观察,只见这牌子通体橙黄,似是一块美玉整个雕刻而成。正面一条团龙冲天而起,似乎正在与什么猛兽相斗。翻面看来,上书五个大字。 “龙韬,曲萧吟。” 第四章:少年来祸福难伏倚 旧人归朝堂定江山 三个月后,楚国。 李洵每每想起那日是如何溜出北唐皇宫的都十分自得。他先是让李云姿讨到了一张出城施粥的圣旨,随后利用自己和李云姿一奶同胞的长相扮成了对方。公主出城,又有圣旨,士兵们自然不敢阻拦,他也就堂而皇之的溜出了城。一路前往白衍居住的客栈,只是早已人去楼空。不过白衍临行却留下了一封信给李洵,信封内更是装着李洵心心念念的那枚戒指。 “一饭之恩,得见天道。君子不夺,成人有好。楚国一去,山远路遥。得见暗鸦,天下相报。” 看了看手中的信笺,李洵皱了皱眉头,这白衍写得什么玩意?又是乌鸦又是天下的,这文笔论写诗,只怕他拍马也赶不上自己。一边想着,李洵这边来了兴致。 “西风催马望平楼,玉华当染两鬓秋。万里来朝惊塞雁,五更惊梦御江鸥。云月高台映晴雪,江山殊色总看愁。此来归去应无计,莫问还乡我亦休。” “二皇子文笔不错,什么时候写的?这首诗有名字吗?” 刘星棠听到李洵的这首诗暗自有些惊诧,因为据他所知,这个北唐的二皇子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不应该写得出这么好的诗词。 李洵不太想与刘星棠说话,只是默默合上了马车的帘子。 “都说了,西风催马望平楼,除了你们平京城的城楼叫平楼,你们楚国还有别的地方吗?” 刘星棠听得哈哈大笑。 “二皇子说得也对,是我没仔细听清楚,告罪了。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没想好。” 马车里传来了李洵冷冷的声音。 刘星棠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志气,他倒是对李洵的这首诗词很感兴趣,口中不停的念叨着。 “不如就叫《朝平京》怎么样?万里来朝惊塞雁,五更惊梦御江鸥。妙极,妙极。早听说二皇子不学无术,看来还真是外臣偏听偏信了。单以这首诗来说,只怕别说北唐,把二皇子放到这泱泱平京城中,只怕也是人中翘楚。” 李洵是铁了心不想搭理刘星棠,因为在李洵眼里,自己千里迢迢来到平京城做人质,有一半的“功劳”要记在这个刘星棠头上。于是面对刘星棠的恭维,李洵就是不说话。即表明了我不喜欢你的态度,又不至于把刘星棠彻底得罪了。 不过李洵不搭理刘星棠,刘星棠确是不想放过李洵。 “二皇子,可以挑开车帘看看了,前面就到平京了。” “不看,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再刚才老远就看见了。” 刘星棠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真是不知道哪里惹这个北唐二皇子不高兴了,这一路行来,李洵基本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 不过李洵刚才的一句话确是引起了刘星棠的注意。 “刚才老远就看到了。”那么就是说这首诗是他从看见平楼开始写出来了?那要是这么说,李洵非但不本笨,到可能真是个聪明孩子。可是怎么他在北唐的名声如此之差?想到这里刘星棠心里似乎想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的理由。 自污名望?难道这孩子早就知道了自己会有成为他国质子的一天?作为别国的人质,若果表现的太聪慧,难免会被忌惮。要真是这样,这个孩子还真有点可怕啊。 。。。。。。。。。。。。。。。。。。。。。。。。。。。。。。。。。。。。。。。。。 “去负冬雪归渐春,十年无觅杳音痕。别栽幼柳今成树,不念乡途只念君。。。” 徐南薇蹲在一座矮矮的小坟包前,眼神中充满了温柔。这矮矮的坟包若非徐南薇认得,只怕其他人只当是野草从中的一块巨石也说不定。就连徐南薇找起它来也颇费了一番功夫,要不是当年自己离去时曾在坟边亲手栽种了一颗柳树,只怕他也很难再找到这座没有墓碑的坟茔了。 “冬雪,我回来了。爹娘那边我都已经去过了,和你这边差不多,坟上都长了很多草。这回啊,我给你们每个人都造一座大房子,咱们再也不要再为钱发愁了。我虽然之前每天都在梦里和你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说着徐南薇站直了身体,展示着自己黑色的长袍。 “看看,好看吗?我也给你买了,都烧给你了,你穿上一定很好看。你不知道,神京的衣服卖得可贵了。。。好嘛,花钱如流水一样。。。” 如果此时有路过的行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一定会十分吃惊,一个学子模样的青年正对着一座矮矮的坟茔手舞足蹈,仿佛真的是在对着什么人说话一样,场景十分诡异。 。。。。。。。。。。。。。。。。。。。。。。。。。。。。。。。。。。。。。。。。 南唐皇宫 南唐皇帝李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任是他如何猜测,也断然不会猜出自己派去神京的使团居然给自己招揽回了一名“谪星七秀”中的人才。 李肆径直走下了自己的龙椅,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是说不出的欢喜,脑海中总是不停在思考着应该封对方一个什么样的官职才能让其尽展才华。 “小先生,贵姓高名?是哪国人?” 曲萧吟抱拳拱手,深鞠一躬。 “回我主,草民曲萧吟,本是神京人士。” 李肆一边点着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内政辅国你可擅长?” “不擅长。” “那攻城略地你可擅长?” “不擅长。” 见曲萧吟说自己样样不擅长,李肆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不自觉的向着远处侍立一旁的使臣看了一眼,心中想着,你们莫不是认错了人?或者随便拉了个废柴过来滥竽充数应付了事吧。 不过李肆到底是一国之君,没有急于发作,转而很有风度的笑着问道。 “小先生既无辅国良策,又无掠地之方,那不知小先生擅长些什么?” 曲萧吟嘴角轻轻上扬。 “内政辅国,实乃微末之技,无外乎农、技、交(外交)、钱四项罢了。至于攻城略地,也不外乎练兵、装备、谋略再加一点审时度势的智慧而已,草民之所以说不擅长这两项,是因为草民不愿意在这种小事情上浪费时间。不瞒陛下,草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李肆见过的年轻俊才何其之多,但是如曲萧吟这么大的口气的倒是真没有,他的心中暗暗生出了一丝不喜,他觉得曲萧吟很像那种眼高手低,只会夸夸其谈的人。 “那不知小先生究竟擅长些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也省的朕与一班臣公错看了小先生。” 堂下的大臣们自然听出了皇帝的嘲弄之意,一时间都捂着嘴笑作一团,只是碍于这是朝堂才没有爆发出来,只不过所有的人看向曲萧吟的眼神都多了丝轻蔑,星流学宫的谪星七秀只有这种水准?尤其是带曲萧吟回来的使节,此时面色十分难看,因为他清楚,曲萧吟要是名不副实,只怕自己这个欺君的罪名怕是就要扣在脑袋上了。 “天下十二,我要十一!”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氛围先是一滞,紧接着便是爆发了山呼海啸的笑声。 “皇上恕罪,臣,确实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黄口小儿信口开河!” “这就是谪星七秀?吾皇圣明!这几年没有在神京浪费时间真是做对了。” 曲萧吟冷冷一笑,没有理会堂下的众臣,转而神色不变的看着李肆。 李肆虽然也认定了,眼前人是个只会信口开河的废物,但是他却也来了想听听对方如何“天下十二,我要十一”的兴趣。 “小先生,那不知道天下十二你要如何独得十一啊?你的这番言论,若是站在秦皇或是晋皇、楚皇面前说,也许还说得通,但这里是南唐,你若是不能对朕说出个所以然来,朕只能当你是在愚弄朕,到时候,朕虽说不会杀你,但是皮肉之苦,你确是躲不掉了。” 曲萧吟对于李肆的反应完全不感到震惊,似乎早有预料,只见他缓缓背过了双手幽幽说道。 “草民自然知道南唐是什么处境,北临楚,南抵晋,西面还被秦国拦住了去路,东面又靠着海洋。世间最强大的四个国家吴、晋、秦、楚,南唐接临三个。真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依我断言,不出十年,只怕南唐就要被这三家鲸吞蚕食了。” “小先生,你是特意远来恶心朕吗?” 李肆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冰冷,随时可能杀死曲萧吟,因为他真的生气了。 “自然不是,草民只是就事论事,顺便再说一句,此间我那六个师弟都已出山,别人我不好说。但我那小师弟沈西陵大概率被秦国太子所感动而去了秦国,秦国有他在,若真是对南唐有意,只怕南唐别说撑十年,五年都撑不上!” “大胆!皇上,快杀了这个黄口小儿!”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出言不逊,皇上,杀了他!” “闭嘴!让他继续说!” 李肆怒目圆睁,他是彻底动了杀心了,不过见曲萧吟一脸的无所谓,他倒是真想把对方的话听完。 曲萧吟抱拳拱手。 “谢皇上没有杀我,那我曲萧吟也得拿出点东西报答皇上的不杀之恩,远的话太长了。我说过我赶时间,说点近的。南唐不是之前刚刚被楚国占去了溢阳三郡吗?” 李肆面色不善。 “朕已经请求秦国发兵帮南唐讨回失地了。” 曲萧吟笑了,笑得很大声。 “哈哈哈,皇上,秦国向来无利不起早,且不说他们能不能逼楚国就范。就算他们真的帮南唐讨回了溢阳三郡,到时候那溢阳三郡还姓唐吗?” 话糙理不糙,李肆也心知肚明,南唐之所以向秦国求援更多的还是因为两国早有盟约,只要秦国发兵,南唐就等于警告了晋国和楚国,南唐不是任人鱼肉的肥肉,在想动手先看看旁边的秦国脸色。至于溢阳三郡拿不拿得回来,其实李肆根本不抱希望。 “就算你说的对,那你待如何?” “敢问陛下,南唐纸面上号称带甲十五万,实际上可有八万?” 李肆面色凝重,曲萧吟自是看得出来。 “可有五万?” 无言。 “三万总有吧。” “有!你待如何?直接说!” “拨我一万人马,不止溢阳三郡,我连唐楚边界的旧土定安城我都给您拿回来!” 这回轮到李肆笑了。 “好大的口气,一万人马,拿下溢阳三郡,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曲萧吟神色如常,声音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当然知道,以我的能力,一万兵马我也只能暂时做这么多了。如若拿不下溢阳三郡加定安城,我曲萧吟提头来见。” “荒唐,就凭你一句话我就要陪你赌上国运得罪楚国?” “皇上,南唐之前没有得罪楚国,不也丢了溢阳三郡吗?更何况,这一局,您必须赔我赌,您若不赌,我曲萧吟保证选一个南唐周边最近的国家出仕,然后第一个灭了南唐。” 李肆眼含轻蔑。 “我看你是活腻了,你是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皇上自然会杀我,但是皇上杀我之前有一件事要想好。星流学宫的学子遍及天下诸国,家师谪星先生掌管星流学宫四十六载,而我是他的大徒弟,也就是说我有四届同门师弟。若是皇上杀了我,且不说我那几个嫡传的师弟要是给我报仇心切,就是我其他的外门师弟们合起伙来游说列国攻南唐,不知道南唐能撑几天?皇上,您要试试看吗?” 见李肆不语,曲萧吟紧接着说道:“南唐与其被慢慢蚕食,变成一个稳输的局面,您为什么不赌一把?您还有赢的机会。我之前说我时间不多,是因为我选了南唐这个最弱的国家,如果我不用最快的时间让南唐变得强大。我和我几个师弟未来的战局,我会很麻烦。我这个人虽说不是很喜欢赢,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输。” 李肆犹豫了,不得不说曲萧吟的话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丝波澜,一股久违的豪气突然涌向了心头,就像他刚刚登基时那样。 “朕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到?” “就凭,我是曲萧吟。” 第五章:风云变龙韬第一战 探虚实韩斌怎对敌 南唐大将赵玄一路行来都在仔细观察着这个与自己同行的青年,赵玄努力想把记忆中那些有关于他的传闻拼凑在眼前人的身上。但是任凭其想破脑袋,还是不能想明白,眼前人到底要如何才能用这区区一万兵马夺回溢阳三郡。要知道,楚国的兵力布防对于赵玄这个常年奋战在对楚第一线的将领来说,可以说是心知肚明,最少有五万之众,这其中至少还有一万骑兵。 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一万人马,赵玄心中犯起了嘀咕,别说是攻城的器具,甚至连一百骑兵都凑不齐。南唐从来不产军马,这次皇上的孤注一掷,只怕也是心中十分忐忑,所以仅有的五千骑兵根本没有给调拨哪怕一位前来,这仗要怎么打?他心中充满了忧虑。 “赵将军这是在想怎么打仗吗?还是觉得我曲萧吟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笨蛋?” 赵玄抱拳拱手。 “本将不敢轻视军师的才能,只是,容本将多一句嘴。只有区区的一万步兵,想要进攻溢阳的城池,太难了。之前溢阳没有丢失之前,我南唐在那里花了很多心思,加厚了城楼不说,甚至为了防御楚国的云梯将城墙也加高了半米之多。。。。” “可你们还是把溢阳丢了。” 曲萧吟一句话把赵玄的脸说得通红。 “你可知道楚国足足出动了十五万大军前来,以我南唐的国力,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既然明知道守不住,那当时费时费力的加固城池干嘛?楚国想要给他便是,还省得南唐的男儿们战死沙场,岂不美哉?” 曲萧吟的语气十分戏谑,这话听在赵玄的耳朵里确是十分刺耳。 “南唐虽弱,却也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对呀,你说的很对,既然南唐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一万大军也有拿回溢阳的可能?” “我不与军师逞口舌之利。” 曲萧吟拍了拍赵玄的肩膀,似乎是很欣赏他的样子。这一举动却让赵玄有些疑惑,貌似两个人并没有这么好的交情。 “这就是我为什么非要你当主帅的原因,因为在南唐的朝堂里,只有你还能算个男人。我不想我的主帅是个还没打就想着怎么投降比较好看的猪。” “本将有些疑惑,既然军师已经向皇帝陛下讨来了三军统调之权,却为何偏偏自己不当主帅,却要隐姓埋名藏在军中当一个军师?” 曲萧吟微微一笑。 “自有理由,不过我没有告知他人自己谋划的习惯,但我向你保证,你会明白的。顺便问一句,赵将军为了胜利愿意付出什么?” “全部。” 曲萧吟挑了下眉毛,似乎胸有成竹,嘴角挂起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楚国边境溢阳城。 溢阳守将韩斌此时正在巡视着溢阳的防务,小到执勤站岗,大到粮草供给,韩斌丝毫没有懈怠之意。 他的行为让副将有些不解。 “将军,您每日如此巡查似乎没有必要吧,我军将士三军用命,断然不会出现什么别的乱子的。而且您看这溢阳的城楼,高大坚固程度远胜一般的边塞城镇,我等只需尽忠职守,断然万无一失。” 韩斌解下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随后递给副将。 “万不可掉以轻心,如今秦国正在西边跟咱们西路军厮杀正酣,咱们南面可千万别出了岔子。” “大人多虑了,南唐可不比那老秦来得凶狠壮烈,以南唐如今的实力,只怕连自己国土内的几万山贼都剿不灭。”说着,副将伸出手指着远处天际的一座高山。 “您看那,那座升龙山传说盘踞着南唐最大的一股土匪流民,前些日子听线报说他们把南唐的一处城镇洗劫了,就连那县官都被撸去当了账房先生,这样的乐子怕是也只能出现在南唐了。其他国家倒还真是闻所未闻。” 听着副官的调笑,韩斌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韩斌的忧患意识非常强,他总觉得一座匪巢离自己的驻地太近不是个好事情,虽说对方不敢招惹楚国的领地,只敢在南唐作乱,但就是为了一方百姓的平安,他日自己也要动手灭了这伙土匪。 “报。。。将军,探马回报,十五里官道上出现了南唐大批军队。” 正在韩斌发愣之际,传令兵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目测多少人?”副官率先问道。 “不少于一万!” “可有携带攻城器械与骑兵?” “没有,只有步兵。” “将军,有问题啊,南唐这是奔着咱们来的!可是不对啊,若是奔着咱们来的没道理不带攻城器具啊?” 副将的问题也是韩斌的问题,自从三十几年前南唐联合秦国,从两方向同时主动攻击楚国边界打败之后,南唐至此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楚国哪怕一回,楚国人甚至调笑他们一战被打折了脊梁,今天这是怎么了?反常,很反常。 若是换做一个鲁莽的主帅,在得知对方只有一万步兵的情况下,早就派自己的骑兵出城交战了,一万步兵对上一万骑兵,根本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但是韩斌不同,他在楚国虽然不算什么名将,没有打过什么太出名的战役,但是他却也大小几十战,很少失败。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很稳,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也不打不明虚实的仗。也正因如此,韩斌深受楚国军部的信任,才能将边界统帅的位置交给他。 “南唐人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打过来,里面有问题!放出所有探马,密切留意唐军动向。再向北唐接近秦国的方向分出一队探马,我要知道那边有没有动静!” 副将凑上前来。 “将军,您是怀疑秦国借道北唐两面夹击?不可能吧,北唐与秦国之间隔着平断山脉呢!这么多年两国少有摩擦也正因如此,地势险恶,秦国没法攻击北唐。” 副将虽然说得不无道理,但是韩斌心里还是害怕万一,自己驻守的溢阳此时不能有失,自己这边一旦失守,身后就是定安城,一旦定安再破,后面便是一马平川的中北平原,到时候楚国主力军会有大麻烦。 “不管有没有可能,小心无大错,传令下去,三军戒备,今晚都不要睡觉了,随时听候命令!” “是!” 。。。。。。。。。。。。。。。。。。。。。。。。。。。。。。。。。。。。。。。。。。 距溢阳十五里外。 “传令三军,就地扎营。分出两千人从军营前方开始挖深沟,往前推进一里!要求不得少于半米深,其余人等,生火做饭。” 赵玄对于曲萧吟的命令十分不解。 “军师,这里可是官道!就地扎营?若是敌军骑兵攻过来,我们只怕要全军覆没啊!” 曲萧吟没有理会赵玄,而是暗自打了一个哈欠。 “我知道。但是该来的总会来的,不回来的永远不会来。你去监督士兵们挖沟,别让他们偷懒啊,我去睡一会,咱们晚上见。哦对了,要是有人点名要见我,别问是谁,直接带来找我,这件事很重要,你千万别忘了。” 赵玄见曲萧吟胸有成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他暗暗下令大部分人马都扎营在了河边避开了官道,这样一来,就算楚国的骑兵杀来,总不至于被一网打尽。 。。。。。。。。。。。。。。。。。。。。。。。。。。。。。。。。。。。。。。。。。 “你说什么?十五里外扎营了?” “回将军,绝对没错,他们不止扎营了,还沿着官道挖起了一道道横沟,足有半米深,向前延伸了一里之多。” 韩斌现在脑袋有些乱,南唐的军队这是要干什么?明知道自己只有一万步兵,却大摇大摆的在城外十五里扎营,那里可是笔直的官道,虽说他们有挖横沟阻挡骑兵,但他们就真不怕自己倾巢而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大人,要不要属下领一队骑兵去探探虚实,这马上就要天黑了,正是摸营的好时机。” 韩斌似有踌躇,没有答话,转而望向了斥候。 “是否探听到南唐领兵的是谁?” “回将军,是赵玄。” 韩斌暗自点头。 “原来是他,倒也算有点能耐,如果是他,那南唐这么做就肯定有问题了,那赵玄我也算多次交手,他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秦国那边是否有异动?” “回大人,探马还没有回来,不清楚。” 副将此时有些心急如焚,在他看来韩斌有些过于谨慎了。 “将军,管他是不是陷阱,咱们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就算您谨慎怕中计,那咱们派出点兵马试探一下虚实总可以吧。” 韩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难道真是自己心系大局过于谨慎了?南唐正是在利用自己这一心理?可是凡事总有因由,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想了半天韩斌还是没有想到理由,索性也就不想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晚上你带上一千兵马去探探虚实,记住不要交战,只是探探虚实,我倒要看看这些北唐的军队究竟要干什么!” “是!末将领命!” 第六章:真作假运兵行诡道 假亦真大势借天公 曲萧吟有一个很特殊的能力,他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与睡眠质量。任何情况都能睡得着,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 天色这才微微放暗,远处的天边飘来了一大团乌云,似乎山雨欲来。狂风卷袭着杂草吹得军旗猎猎作响,曲萧吟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这雨来得有点快啊。” 曲萧吟飞快的披好了自己的衣服走出自己的军帐之外,随手拉过一个小兵将其拉至身前。 “赵将军呢?” “回军师,赵将军和大部队都驻扎在河边。” “马上让他把大军给我带回来,天黑之前回不来,我拿他祭旗!” 小兵吓得两腿发软,口中一个劲的称是。 曲萧吟再没有说话,而是放开了小兵,任其向着河边跑去。此时的曲萧吟一改之前的严厉之色,而是面带笑容的看向了天边的乌云,任凭暴雨前的凛风吹在身上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他缓缓地张开了双臂,仰着头似乎是在拥抱头顶的天空。 “天公助我,落雨成兵!” 溢阳城内。 副将正在仔细检查着今晚陪同自己摸营探路的士兵所传的铠甲。 “都给老子把盔甲扎紧了,虽说这次不是真的去砍人,但是谁都说不好。真要是动起刀枪,关键时刻你们松了盔甲,那时候可是要丢命的!” “是!” 副将面对严阵以待的士兵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我大楚的儿郎果真个个都是英雄好汉!突然间,天际间天雷乍响,紧接着,毫无征兆的落雨倾盆。 副将伸出手暗骂了一句。 “他妈的晦气,怎么还下上雨了?” “将军,现在怕是已经进入南方的雨季了,下雨倒是平常。咱们楚国都是重骑兵,若是这雨越下越大,只怕到时会有麻烦。”一小将抱拳说道。 “老子也知道会有麻烦,这溢阳周边土质松软,一旦下雨道路便会泥泞不堪,骑兵极难行进。要不你以为我大楚的兵锋会止步在这溢阳城?早他娘的把南唐剩下的溢阳两郡一并收入囊中了。” “将军,那我们要不要改变计划?” 副将一抬手制止了小将继续说下去。 “不必,咱们只是去探探虚实,而且这雨是大是小还不清楚,咱们提前出发,趁着这雨还没下大,早去早回。” 说着副将提枪上马,前方的溢阳城门缓缓而开。 一声“驾!”一支千人骑兵离开了溢阳城,直奔南唐大营方向。 此时的溢阳城外远处的草丛之中,一个农民打扮的男子看见千人骑兵出城露出了笑容,转身钻进草丛消失不见了。 南唐大营。 赵玄虽然心中一千个不情愿,但是奈何自己这个主帅只是挂名,他不敢真的违背曲萧吟的命令,只得暂时先不管搭好的帐篷,带着人马赶回了曲萧吟的驻地。 “军师,本将分散扎营乃是害怕敌军全力攻击,咱们抵挡不住全军覆没。。。。” “弓箭手咱们有多少?” 曲萧吟似乎没想计较赵玄暗传军令的事,而是直截了当的问了自己的问题。 “两千。” “好,现在马上把这两千弓箭手集合起来,分五百埋伏在五里之外的溢阳山上,要求一定要尽全力制造响动,确保对方有斥候侦查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发现。剩下的一千五沿着官道排成三队,站在道路中间,听见楚君的马蹄声便开始和山上一起放箭,放箭的同时一起喊“楚国的大部队到了!侯将军可以上了!”。剩下的步兵全部给我留在大营里,该搭帐篷搭帐篷,该睡觉睡觉,把精神头给我养足了。” 赵玄这次彻底忍不住了,把弓箭手埋伏在山上他还能接受,但是直接排列在官道上不就是等着楚国的重甲骑兵割韭菜吗? “你这是在拿士兵的命开玩笑!” 曲萧吟十分严肃的看着赵玄。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三军调度由我执掌,你再废话,我肯定杀了你。”说着曲萧吟伸了个懒腰便要回去补觉。 “哦对了,告诉弓箭手不要怕,敌军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人,而且他们绝对不敢往前冲。所以,喊得大声点。” 曲萧吟对着赵玄眨了下眼睛,便完全不在理会怒气冲冲的赵玄回去睡觉了。 “将军,怎么办?”一个副将面带踌躇的向赵玄问道。 “他娘的!听他的!都听他的!若是咱们的弓箭手全军覆没,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是!” 。。。。。。。。。。。。。。。。。。。。。。。。。。。。。。。。。。。。。。。。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大雨湿润的土地逐渐变成了泥泞的水潭,这导致楚国骑兵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由于事先便知晓了南唐早已在道路中间挖了陷坑,所以出过大军一路都是抄小路急速行军,据探马回报,南唐人似乎并没有在小路动手脚。不过副将也算身经百战,小路容易被埋伏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于是在骑兵出发之前,他早已派出了一队斥候前往沿路巡查,确保万无一失。 眼见大雨不停,楚国副将有心掉头,但是眼看着再过五里便是唐军大营,他很不甘心,最起码也要看上一眼探探虚实吧。。。。更何况南唐这回没有带骑兵,就算中伏自己这边的骑兵想要退走他们也毫无办法,想到这里副将心内大安。 这边副将正一边思考着这次的行动事宜,突然间,一个斥候反向向着自己这边跑来。 “报!前方有埋伏!” 副将立马拉住了缰绳,“停止进军!” “前方埋伏了多少人?” 斥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天太黑了,看不清,对方也因为下雨没有点火把,所以不知道人数,但是人应该很多。” “他们埋伏在哪?” “在前方的溢阳山上,而且道路中间还有弓箭手,看不清多少人。” 这回轮到副将犯嘀咕了,把弓箭手毫无保护的放在道路中间?这南唐的主将是不是疯了?打了一辈子仗也没见过这么排兵布阵的啊! “他们的步兵看见了吗?” “没有,不过据去敌营探查的兄弟们说,南唐的步兵都在搭帐篷和睡大觉!” 副将叹了一口气。 “见了鬼了。” “那将军,我们还去不去摸营?此时摸营可是大好时机!” 副将追随韩斌多年,受其熏陶也算是略通兵法,而且副将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敌人如此反常的举动,定然有诈。不过此时回去两手空空,自己也实在是对不住跟自己前来的这班士兵。 “来一百个人跟着我,咱们顺着官道摸过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这南唐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其余人马回溢阳。” 南唐弓箭手此时一个个都绷紧了神经,虽说军师信誓旦旦的保证对方不会真的冲杀过来,但是一向站在军阵后列的他们此时还是说不出的紧张。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们之中蔓延着,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令他们感到不安。 寂静的黑夜除了瓢泼的大雨之外,隐隐传来了凌乱马蹄踩在水坑中的声音,一时间弓箭手们都绷紧了神经。 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放箭!” 一时间箭雨伴着落雨同时扑向了楚君副将,由于雨声太大,一时间他竟然没有听见弓箭破空的声音,但久经战阵的他却本能的汗毛竖起。 “停止进军!” 随着前方瞬间被射死了几人,楚国副将这才回过神来。 “别乱,再看看!”楚君副将命令道。 “楚军大部队到了,侯将军,可以上了!” “楚军大部队到了,侯将军,可以上了!” 副将暗骂一声“奶奶的,果然是用弓箭手当诱饵,撤!” 一行楚军此时只剩下几十人,瞬间向后有序的撤退,并且时刻防备着有没有敌军跟来。 南唐大帐。 “撤了?” “撤了。” “没有往前冲?” “没有!” 这回赵玄看向曲萧吟的眼神变了,没想到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让弓箭手退回来吧,准备点干爽的衣服让他们换上,淋了半宿的雨,可别生病了。” “是。” 曲萧吟传达完命令看了一眼赵玄,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玄也难得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很多。 “军师,您怎么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进攻的?” “简单,我还在求学的时候,楚、秦、晋三国中叫得上名字的将军我都了解过,之于韩斌,他是个很沉稳的人。面对南唐的突然出兵,他肯定心有疑虑,不会贸然接战,他能想到的肯定就是南唐有所依凭,那么很大可能就是秦国借道南唐,两面夹攻楚国。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弓箭手们喊“侯将军一起上。”的原因,侯嬴是谁不用我告诉你吧。” 赵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侯嬴是秦国南部战区的边防大将,人送外号灵猴,最善使伏兵。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次固然是吓住了楚军,但是一旦他们醒悟过来,我们还是毫无办法,就算能立于不败之地,可是若想拿下溢阳城,还是难比登天。” 曲萧吟噤了噤鼻子,似乎是今日吹风之后有些伤风。 “吓住楚军?赵将军你想太多了,只怕最迟明日中午,楚军就要打过来了。我们要真是和秦军一起伏击楚军,何以却不追击?” 赵玄有些慌神,他的大脑陷入了混沌之中,索性放弃了自己思考。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现在撤退?” “不必,好好睡觉,明天继续吓唬他们。” 第七章:故友来烹鱼苦无术 因果至一瞥初相逢 楚国都城外一座幽静的小庭院里,两个男子正忙碌在灶台之间,这二人似是有些手忙脚乱,对着一条已经死去却还没被处理干净的鲤鱼犯起了难来。 其中一名男子,一头长发飘逸如神,脸上隐隐挂了些胡茬,虽然明显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但是他的样子依旧看起来十分俊秀,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着一种很文弱的气息。他很年轻,那宛如女子的面庞之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却隐藏着犀利的目光,还隐隐有一丝阴冷隐藏其间,但是他隐藏的极好,看起来只是稍稍有些冷漠罢了。此时的他正手提菜刀对着已经死去的鱼儿唉声叹气,看来想要将其变成桌上的美餐,自己要花上好大一番功夫了。 白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龟甲,随手从怀中拿出了几个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钱,随后一股脑丢进了龟甲之中。白衍很是喜欢这几颗钱,按他的话说,这种流传了几百年的铜钱因为沾染了足够多的“人气”变得颇有灵性,用做“钱卜”最为上乘。只见其一阵摇头晃脑,双手捧着龟甲念念有词“徐南薇王八蛋,说请我吃饭却舍不得去酒楼,徐南薇王八蛋。。。”白衍的语气极为含糊,所以一时间还在与死鱼对峙的徐南薇并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开!” 白衍盯着桌上散落的几个铜钱陷入了沉思,只是他的嘴撇得很长,显然对于卦象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徐南薇手中拿着菜刀转过身看着一言不发的白衍。 “算出什么来了?” 白衍一边摇着头一边叹了口气。 “我算出你要是再不把鱼收拾干净,老子就要饿死了。” “你行你来啊。” 徐南薇说着将手中的菜刀换了个方向,将菜刀的握把递给了白衍。但是白衍好像见了鬼一样慌忙的摆了摆手。 “拿远点拿远点,金铁者不详,我碰不了这个,遭天谴的。” 徐南薇一脸的哭笑不得,似乎想打趣一下白衍,但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兀自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琢磨着怎么将这条已经投胎转世的鱼赶紧处理掉。 不过徐南薇无心打趣白衍,白衍却没打算放过徐南薇,在他看来,徐南薇完全是多此一举,师兄弟几个都知道徐南薇在神京求学这些年没少赚钱,可谓是家底颇丰。所以白衍对于徐南薇不请自己去酒楼的这种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我说徐老三,你是不是要抠死?你就算不舍得请我去酒楼吃席,你好歹找个厨子回家做饭吧。你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跟一条死鱼较了半天劲,你说你丢不丢人?” 徐南薇表现的有些无辜。 “别乱说,我从来不杀生的,我从小到大连蚂蚁都没杀过。” “这话别人说我信,你徐南薇说这话舌头不疼吗?兵棋推演哪次你不是最爱用斩尽杀绝的绝户计?你这也就是还没出仕,等你出山的那一天,这天下指不定死多少人呢!你还没杀过蚂蚁,我呸!” 面对白衍的毒舌徐南薇没有任何办法,打嘴仗不是他所擅长。眼见得自己本想锻炼下厨艺的计划算是泡了汤,徐南薇索性将菜刀一扔。 白衍瞪着眼睛打量着徐南薇说道:“你还不服气?” “服气,你是我师兄行了吧。”说着徐南薇头也不回的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这回白衍可不干了,怎么着说两句这就连家都不要了? “你干嘛去?徐老二你也太小心眼了吧,骂你两句这就听不下去了?” 徐南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对着白衍一躬到地,手上还行着弟子礼。 “您不说您饿了么?我给您酒楼要菜去,怎么着?您要是不饿了那我回来再听您骂两句?” 白衍见徐南薇终于有些“懂事”了,不自觉露出了一口黄牙。 “老二懂事了啊,行,那你快去快回,多买点牛肉啊。” “遵,师兄命。” 白衍看着徐南薇远去的背影脸上原本质朴的微笑转而一变,变成了一种貌似十分期待的诡异笑容,好像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一般。他摩挲着掌心的老钱,眉头一皱,随后却又变为没有来由的突然大笑,“时也运也,终是命也。初次见面,你们俩都别太客气,要不,你们打一架吧。” ” 。。。。。。。。。。。。。。。。。。。。。。。。。。。。。。。。。。。。。。。。。 距离李洵来到楚国都城平京城已经转眼过去一个多月了,月初的前几天,李洵礼貌性的觐见了楚王,当然是以他“废物二皇子”的身份。在楚王“礼貌性”的招待宴会上,李洵是好好出了一次风头,不仅喝得“酩酊烂醉”更是不惧在场众人诧异的眼光,表演了调戏宫女和尿裤子的桥段,也正因如此,“北唐废物二皇子”的名号算是彻底在异国他乡传颂开来。 起初的几日,李洵还发现偶有楚国的眼线盯着自己的行踪,但是在他一连半个月的夜夜笙歌之后,就连监视他的眼线都被撤走了。显然,楚国的高层已经认为监视这么一个废物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理会下西部前线与秦国胶着的战局来得实在。 自此之后,李洵算是真真正正的得了清闲,也就索性化身一个整日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继续扮演着耽于逸乐的公子哥,短短几日已经在自己居住的这条大街上混了个脸熟。 这一日李洵刚刚带着自己的小跟班秋实逛完一家玉器店,这楚国虽是大国,但是单论这玉器的质量,确是远远比不上北唐。无他,楚国尚武成风,且自先代楚王时开始施行节俭之风,所谓上行下效,举国上下皆以普张为耻,这一点大大笼络了民心不说,也让楚国各级的官吏格外的清廉。也正因如此,玉器这种华而不实的摆设之物,也就在楚国并不怎么盛行,稍稍有些头脑的商人都不会带着品质好的玉器来到楚国。也正因如此,李洵才会越来越感到无趣。 “主子,要不咱再去别家看看?一家不成咱就两家,东城不行咱就西城,总能找到可心的物件的。” 面对秋实的安慰李洵依旧没有任何喜悦的心情,他也算看透了,难怪楚国能够一跃成为战国四大国之一,就这股子民风,已经不知道比北唐高到哪里去了,北唐输得,不冤。 “算了,没必要强求,再说平京不比上京,钱还是省着点花吧。没有我姐兜底,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一边说着,李洵一边便向家走。偶然间路过一间酒楼之际,一股清香顺着酒楼的窗户这便飘到了李洵的鼻子跟前。 “好香啊!” “嗯,主子,确实香!” 李洵作势一拍手,似乎是下了决定,这天下只有三种东西不能辜负,美食、美玉、美人。尤以这美食为先,今天自己既然撞见,自然没有失之交臂的道理。于是向着酒楼内一撇头说道:走着,今儿咱吃大餐去。 秋实自然是喜不自禁,因为他知道,有李洵的一口吃食哪里会少了他这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的口粮。 二人这便跨步进门,李洵还不住的回头跟秋实念叨着:“香,怎么这么香啊?这在北唐。。。哎呦!” “哎呦。” 两声“哎呦”同时传来,李洵这便与一男子撞了个满怀,二人均是向后退了几步,但几乎又是同时摔了一个结实。 李洵自不必说,本就年岁尚小,身形也算不上高大,被对方一撞连退几步终是没有站住,直接坐在了地上。男子这边虽说高大一些,但是身形单薄,加上手中大包小裹的提着一堆吃食还有两坛酒,这一撞之下直接是摔了个仰面朝天,酒洒了一地不说,就连刚买的吃食也是四散滚落好不凄惨。 “你瞎啊,走路不看路!” 秋实这边户主心切,一边拉起了李洵一边责骂着与李洵相撞的青年。 青年也不回答,只是默默站起身来看了看落了一地的食物和打碎的酒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算了算了,人世行走难免有个磕碰。” 李洵这边完全没有在意这种小事,他心里还想着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香呢,于是乎没再理会青年直接进了酒楼大门。 “等一下。” 李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用道歉了,多大点事儿啊,我原谅你了。” 青年冷哼一声:“我可没原谅你,我这些东西摔了一地,你就这么走了好像说不过去吧?” “大胆!你知道我们家主子是谁吗?且不说不是我们的错,就算是我们的错你敢这么和我家主子说话你不想活了?” 青年挑了挑眉毛,脸色有些不悦,但是他并没有理会代主出言的秋实,而是一直紧盯着李洵。 李洵迎着青年的目光看去,不知怎么,他有了一种仿佛被对方目光笼罩其中的感觉,一瞬间周身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十度不止,让其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人类说到底都是动物,从祖先处继承的动物本能让人在遇见更加强大的对手时会产生一种本能的畏惧感。李洵此时就有这种感觉,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李洵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恭敬的递到青年身前,而且他的头压得很低,是一副极其卑微的姿态。李洵心知自己在这楚国国都孤立无援,能少生事就尽量少生事,若是能赔钱了事固然最好,就算不能,自己也得先占个道德高地。此番自己如此卑微的姿态对方要是还不肯罢休,后面的事情解决起来也就好办许多,因此他才有这般表示。 “对不住先生,下人没有规矩,是我走路不长眼睛冲撞了先生,赔礼了。” 李洵一边道着歉,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向酒楼四周,自己这边的动静把大厅内所有的目光都已经吸引过来了。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要是真惹上了麻烦也不怕没人做证,因此心中安然了许多。 青年男子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拿过了李洵手中的银子。李洵如蒙大赦,低着头再行一礼,心想这件事算是了了,转过身便要寻一处座位点菜。 “站住。” 听闻青年男子的声音,李洵显得有些不耐烦,背对着男子李洵强压下了自己的满脸怒容,再转身又变成了一张笑脸。 “先生还有何事?在下不是道过谦了么?” “我徐南薇不吃一点亏,却也不愿占人一点便宜。刚才相撞你我都有责任,所以这钱,我只收一半。” 说着徐南薇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了李洵,李洵呆滞的捧着银子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人。。。。。有点意思。 第八章:返故里陆沉心意乱 报知遇结草仕昭王 许是太久没有回到北方家乡有些贪恋乡酩,陆沉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家中一言不发。陆沉出身燕国豪族陆氏,虽说不是直系子弟,但是到了父亲这一辈,自己的这支陆氏旁支倒隐隐有了取代直系的兆头,陆沉的父亲陆洇年仅四十几岁,便已早早坐上了燕国右丞相的位置。只是父子二人一向关系不好,所以就算陆沉早已回到家中数日,但是二人仍旧没有什么交流,哪怕陆父心知肚明自己的儿子虽未出仕便已经名满天下,他似乎心中有什么心结,对于陆沉仍是不愿多接近。陆沉也乐得逍遥自在,索性自己动手在自己的房间中做了一个沙盘,每日凝神相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缓缓放下掌间的酒杯,陆沉双目未动,但是手却探向了怀中。 一个锦囊,此物乃是当时初次游学辞别老师时白衍给自己的。与其说是给,倒不如说是陆沉骗来的,陆沉一向非常敬重白衍这个师弟,虽说二人始终没有什么交集,但是陆沉极为推崇白衍的推算之术,因此在老师授命游学之前,他特意找了白衍问卜,为的就是推测一下自己究竟何时出仕,所侍何人。 白衍自然不会轻易告知,托辞问卜前程有伤阳寿想要拒绝。但是这种小麻烦之于陆沉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三杯烈酒下肚,白衍直接醉了个不省人事。陆沉将其抬到了神京最大的青楼妓馆让其睡了一夜,第二天又装作前来接人的样子,正巧碰见了白衍无钱结账场景。 后面的事情也就简单多了,陆沉结账,白衍卜卦。 陆沉从锦囊中掏出一个小纸条。 “先遇知己,再寻至交。命终三九,权倾当朝。出燕,归燕,不复存焉。始于九月十三。” 白衍这条批卜十分晦涩,陆沉虽然高才,但是也只看懂了“三”句。至交说的应该是徐南薇,命终三九,权倾当朝。也好理解,三十九嘛,这应该说的是自己的寿命。至于第三句,就是最后的一句“始九月十三”。这几日陆沉始终心绪不宁,为的也是这最后一句。因为,就是今天,从今天开始,自己的命运就要发生改变了,这短暂一生漫漫的征途,是辉煌,是落魄,都从今日开始书写。 陆沉是一个坏人,为了逼白衍给其卜卦,不惜用计使诈。但白衍也是个坏人,我不骗你,但是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我的卦词里不得安生,也算是自己小小的报复。 这件事情还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已经八十一岁高龄的陆沉方才想明白的事情。自己帮助帮着先帝横扫大陆十一国,创立了不世的功业。先帝亲口应允,徐、陆、褚、余,四家与国同寿,永世不负。而自己也侍奉了三朝帝王,终得官封异性王。自己熬死了那片天空中所有的星辰,亲眼见证他们一个个陨落湮灭,到了最终,那盘还没有收官完成的对弈之局,却只剩自己缅怀着一个又一个曾经以命相搏的对手。好你个白衍,骗了我半生啊,但是这局已经找不到对手的对弈,看来,还是我赢了。 话头又扯远了,咱们书归正文。 就在陆沉恍惚之际,大门之外隐隐传来了杂乱的脚步之声,只是这脚步声似乎停在了大门之外,随后一个脚步轻盈的男子独自走到了门前。 男子刚想敲门,屋内的陆沉直接开口:“不用敲了,进来吧。” 门分两边,一个约莫四十几岁,留着两撇胡子的男子推门而入,对着陆沉一躬到地,态度十分恭谨。 “礼施于人,必有所求,敢问先生求什么?” 男子眼神真挚而坚定的说道:“有求于三,先求一策。” “说。” 男子眼睛一瞄,却看见了旁边的“山川地形”沙盘,惊讶笑道:“敢问先生,这是观赏么?先生在揣摩战事?” “习兵之人,陋习也。”陆沉谦逊笑答。 男子缓缓点了点头,似乎很是赞赏。 “先生,楚国先下南唐二郡此时又与秦国开战,燕、楚、北唐三国已经签订条约的同时,楚国却又在边境曾兵五万。先生对此有何高见?”男子倒是开门见山,谦恭求教。 陆沉淡淡一笑,“您倒是真没客气,上来就问最麻烦的问题。” 陆沉一点儿没觉得突兀,侃侃道:“楚攻南唐,乃是一统北方的第一步。南唐十二国最弱,偏偏又居江南水米之乡,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楚国若得南唐富庶之地,不需三年,北唐燕国俯仰可灭之。就算合两国将才兵力,也绝非楚国对手。” “燕国当如何应对?” 陆沉反问:“敢问燕国之志若何?” “先生何意?” “燕国若满足于偏安苦地,苟延残喘,安心当这一方诸侯则可以如往常一样联合北唐,坐山观虎斗。楚国与秦国不论胜负,均是元气大伤。依此国策,楚国只要不打北方的注意,北唐与燕国尽可以袖手旁观,可保燕国十年之内无忧。但燕国若是志不在此,则秦楚此战事关重大。”陆沉说到这里顿住了。 男子拊掌大笑,“偏安一隅,真是长久之法?楚国虎狼之国,就算是一时兵败,只怕亡我大燕之心也不会动摇。愿再请先生献策。” 陆沉点了点头,“须知楚国幅员辽阔,兵多粮足,却又尚武成风。北唐、南唐、燕国与其相比不过蕞尔小国。我们可以视其为共生之存在,唇亡齿寒,这三国任何一国被灭对于其余两国都是雪上加霜。燕国与北唐若失其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可若是南唐被灭,那时侯,楚国国土北括整个大河之北,直到阴山草原。南至江南水乡,纵横万里,其势将难以阻挡。这是大陆其他国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依照先生之意,燕国该当如何?” “与秦唐血盟,趁秦楚交战之际兵袭天海关,只要一过天海关,后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楚国春秋鼎盛靠得是这平原产粮充沛,但是这也是最大的问题,若无天险,一旦楚国外围被破,敌国军队也可以一往无前直奔平京!四家对楚国形成绞杀之态,任他楚国带甲数十万也难以为继。次战若成,楚国大概率为了求和割让出天海关之外的所有领土给北唐与燕国。彼时楚国没有二十年时间定无东山再起之可能,为防秦国乘胜追击,楚国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放在西方,到那时燕国才有资本蓄养国力,静待时日,逐鹿天下。” 男人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生之言,洞察深彻。谪星七秀,名不虚传。愿请先生出山,助我燕国!” 一言既出,男子瞬间跪倒在地,他知道,这一跪值得,这一跪可以换来燕国的未来,若是你,你跪不跪? “燕王,您起来吧。我并不想在燕国出仕。” 男子猜到对方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对方直言不想在燕国出仕却让他吃了一惊。 “先生莫不是觉得我燕国弱小,不值得辅佐?” 陆沉没有说话,但是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置可否的意思。 “先生,本王知道燕国弱小,但是我始终没有放弃让他变成一个大国的梦想,燕国穷,却有志气。燕国弱,却有心胸。先生本就是燕国人,请先生看在燕国百姓的面子上,出山相助。” 燕王对着陆沉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燕王,并非我陆沉嫌贫爱富。只是您不知道星流学宫在做什么,学宫在下棋。而这天下十二国就是棋子。您也不知道我那六个师兄弟的能力,有他们在,我在燕国身上看不到未来。既然明知道没有未来,我便不能轻易出手,这盘棋局的执棋者,我虽然不是最强之人,但我也有求胜的欲望,我也想赢。您还是起来吧,您若是觉得我不在燕国出仕会放虎归山,您可以现在就杀了我。”陆沉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生死的样子。 燕王此时求才心切,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先生错看了本王,就算先生不在燕国出仕,本王也不会用那种下作的手段。本王何以不知燕国的处境,但本王是不忍燕国的百姓饱受欺凌,不忍我燕国的百姓在列国之内都无法挺胸做人。先生,本王不是要这江山,本王只想百姓能够丰衣足食,仅此而已。既然先生身在棋局,又是那执棋之人,那本王与先生做一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只要先生能让我燕国百姓丰衣足食,安全无忧,燕国愿做先生手中的那颗棋子。只要本王还在位一天,就与先生永不相负。若是有一天先生要拿燕国换取自身的利益,本王绝不阻拦,只有一个前提,先生会让燕国的百姓安居乐业,让他们过得更好。就算是要本王的脑袋,先生,尽可以拿去。” “燕王,说起来容易,燕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陆沉可是个言出必行的小人,说到做不到,我可是会记仇的。” 燕王也不多言,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臂直接就是一削,一块血粼粼的肉被其生生割了下来,但是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先生,够不够?不够还有。” 陆沉长叹一口气。 “燕王,若是有一天我为了棋局要燕国陪我葬身火海,你待如何?” “燕国不畏死,但却不知活。若是先生能让百姓过得更好,不再为了生计而发愁,那么燕国愿意同先生一起化为灰烬。” “不悔?” “不悔,但对百姓有愧,可是却无妨,万千罪责,我为先生背下!” 陆沉点了点头,强国易寻,明主难求。他曲萧吟敢选最弱的入局,我陆沉索性也狂妄一回,正如曲萧吟所说,若是选强国入局,也太无趣了。既然自己注定“命终三九”且不管他是二十七还是三十九,这场战局,自己现在要落子了。 “星流学宫陆沉,愿为燕王结草衔环,死而不悔。” 第九章:三年谋养兵待千日 敲门砖将军请献头 一切正如曲萧吟之前所说,缓过神来的韩斌果然在第二天中午带着两万步兵直扑南唐军寨。之所以没有将重甲骑兵带出,乃是因为这倾盆大雨下了一夜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好不容易等到早晨雨势渐小,稳重的韩斌本想着等雨停后在点兵出城。谁知渐进中午,雨势又变大了,兵贵神速的道理韩斌是懂的,无奈之下,自己只能选择带着两万步兵出城,留副将守城。但己方兵力优势巨大,倒也不怕南唐耍什么花招。 由于连夜的大雨导致出城的道路及其难以行进,加之溢阳城外的土质松软,这短短的十五里路好似永远没有尽头,足足走了几个时辰方才到达南唐的军营之前。只是。。。。 “南唐大营空了?”韩斌一脸的不可置信之色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的探马还回报看见南唐的大营升起了炊烟。难道南唐那边收到了风声? “将军,难道是调虎离山?” 这个问题韩斌自然是想过,只是他还是觉得没有可能。就算这是南唐的调虎离山之计,以对方区区一万兵马,而且不曾配备攻城重武器来看,对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攻下溢阳的城池。难道对方就不怕自己反应过来杀个回马枪,到时候腹背受敌? “真是见了鬼了。向四周放出探马,尤其是这些山上,给我务必找到唐军的动向。我这右眼睛总是在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 南唐的大军此时已经后退了五里,韩斌自然是找不到大军的踪迹。加上连日的暴雨冲刷了行军的痕迹,南唐军队的动向就这样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至于一个时辰之前的炊烟,那乃是曲萧吟故意留下士兵制造的假象,真正的大军早已趁着早上雨势渐小的时候开拔了。 赵玄虽然佩服曲萧吟这种不着痕迹的用兵之道,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很担心,此番前来乃是夺城,就这样跟对方捉迷藏似乎对于夺城战役并无帮助,而且军粮有限,如此这般消耗下去,只怕退兵是早晚的事情。 “军师,如此这般消耗下去,只怕对我方没有什么好处。不知军师是否有新的对策?” 曲萧吟已经习惯了答非所问,他的脑中始终有自己思考的问题,所以对于赵玄的疑问他并不准备回答。 “我让你找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三个身材魁梧的士兵身着楚国的军服走了进来。 曲萧吟打量着三人的样子似是略有踌躇。 “军师放心,这几个亲兵都是我的贴身近卫,绝对可靠。” 曲萧吟还是没有理会赵玄,这让赵玄有些烦躁。 “为了南唐你们愿意付出什么?”曲萧吟问道。 “全部。”三人异口同声回答。 “现在我代表南唐向你们借两样东西。我担保不论成与不成,南唐会善待你的家人,你们愿意吗?” 只见为首亲兵抱拳拱手:“若是要命,还请大人要我的吧,我洁身一人,没什么牵挂。若是此战能胜,我王天虎愿意一死。至于他们二位,家中尚有亲人家小,还望军师不要勉强。” “好!” 曲萧吟重喝一声,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对于这个叫王天虎的军士十分满意。 “那就你一个人就够了,其余两个人退下吧。” 话音刚落,剩下的二人面带感激的退出了军帐。 王天虎抱拳拱手。 “军师,请吧,王天虎没有怨言,只盼军师运兵如神拿下溢阳壮我唐军声威。” “王天虎,我不用你死,而且我还不准你死,你这条命,以后我有大用。但是此时,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这件事很危险,但我基本能保证你不会死。可是我却需要像你借一样东西。” “军师想要借什么?” “你的脸。” 。。。。。。。。。。。。。。。。。。。。。。。。。。。。。。。。。。。。。。。。。 两个时辰之后,放出的四路探马紧紧回来了三路,剩下的一路乃是沿着官道前往南唐的那路。韩斌心下有了底,看来唐军十有八九是退了。 正在这时,楚军大寨之外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向着楚军方向走来,只见那人满身是血,面部早已被砍得血肉模糊,眼看只剩下了一口气。 韩斌赶忙叫人上前迎接。 “有,秦军!” 话音刚落,刚刚赶回营地的那名士兵就此“昏死过去。” 一听说有秦军,围拢过来的楚军诸将顿时乱了手脚。 “不可能!先前探查怎么不知道?你们可有谁认得这人?” 一时间无人应答,只因这人的脸早已被砍得血肉模糊,哪里还有人认得清。 不过一些楚兵听到了有秦军的消息瞬间慌了神,向着赶忙回城,生怕主将不允。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好像是山字营的吴二狗。” 一言既出,马上有了附和。 “对,是他,将军,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咱们赶紧撤吧,要是那秦军攻过来只怕我们要吃亏。” 原本还有踌躇的韩斌此时也已认定此人就是“吴二狗”,未免仓皇迎敌,立刻下了撤退的命令。但就在这时自己的来路方向又一名伤兵似是突围而来,还没到楚军军寨便高声喊着,“将军!敌军攻城!请将军速速支援!” 韩斌猛的站起来。 “来人,擒住此人!”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那人擒住带到了韩斌身前。 韩斌本以为是个散布假消息的,谁知一看那人自己确是认识,乃是多年跟随自己的一个名骑兵。 “卢卓?你他娘的瞎放什么屁?什么敌军攻城?哪来的敌军?” 韩斌自然不会相信,因为南唐的军队只有一万人,且不说他们不可能绕过自己的军队,就算他们绕过去了,自己城中足有三万人马,怎么可能会被攻城?南唐人疯了? 只见那士兵哭得涕泗横流。 “韩将军,是真的。您领军出城半日之后忽然有几个残兵说您中了埋伏。” “我的副将信了?” “没信,但是对方见其不信,当场死自刎在了城下,由不得我们不信。无奈之下戚将军只得带了五千骑兵与一万步兵出城前来接应。谁知在离溢阳城五里之外遭到了伏击,对方设置了路障,待戚将军进入之后从身后又滚下了落石挡住去路,之后便是漫天的箭雨,我军由于高速行军早已是人困马乏,随后全军覆没!” “不可能!唐军没有那么多人!这不可能!他们只有一万!怎么可能!” 韩斌歇斯底里的咆哮着,这样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埋伏一万五千人,少说最少需要两万人的军队,但是这凭空冒出来的军队是哪里来的? “你在框我!” 卢卓声色哽咽泣不成声。 “是真的,将军,若您此时回师,戚副将的尸体还在那躺着呢。” “好,若是我看不见你说的,我就活活剐了你!退兵回城!” “是!” 可就在此时,韩斌猛然发现,原本早前来的那个伤兵竟是趁着这会功夫消失不见。 “之前那个吴二狗呢?” “没注意啊。” “对呀,人呢?” 韩斌此时已怒不可遏,一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瞬间涌向脑海,而人在失去思考之后往往会做出非常难以理解的举动,此时的韩斌就是这样。 “他娘的,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回去了!看来那个吴二狗是假的,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为的就是让咱们回去救援。整理军阵,咱们在这里设下陷阱,唐军若是真的在攻城,那一会他们一定会赶过来,咱们以逸待劳打个歼灭战。” 此时一个小将略感担忧。 “可是若对方真的在攻城怎么办?” 韩斌微微一笑说道:“哪那么容易?且不说城内还有上万的守军,单是那城墙如此坚固,没有五万人断然无法攻下。这一仗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是时候还击了!” “是!” 。。。。。。。。。。。。。。。。。。。。。。。。。。。。。。。。。。。。。。。。。。 “我猜韩斌应该已经彻底懵了,大概率此时已经在官道上做好了准备,等着埋伏咱们呢。” 曲萧吟顷刻之间将战局分析了个大概,但是赵玄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军师,那攻城的军队以及埋伏楚军的军队又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您真的有撒豆成兵的本事?” 曲萧吟冷冷一笑。 “我倒是想,可惜不是。” “那本将就不明白了。” “大概三年之前,我就斥巨资资助了南唐的一帮土匪,这几年他们日渐壮大,基本已经收编了南唐所有的流民,此时的数量大概已经两三万人了。韩斌之所以会如此大意就是因为我故意骗了他几次,让他认定我们没有援军,更是绝对没有秦军的帮助。一旦他认定了我们只有一万人,那么他的思维便永远会被定格在一万这个数字上。之后做的事情自然也就完全偏离轨道了。不过他倒是挺聪明,我还真是怕他不聪明。他要是真的直接回去驰援,这一仗恐怕很麻烦。我之所以要王天虎再去骗他一次,为的就是彻底激怒他,只要他不选择赶回去。那这溢阳城,我就算拿下来了。顺便说一句,这可是笔巨款,养兵千日,这笔钱陛下会报销的吧。” 赵玄倒吸一口凉气,这曲萧吟好生厉害,难到为了今天,他早已经在三年前开始布局了?而且他居然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控制韩斌的思维,这种人,着实可怕。但是三年前他又如何得知楚国会攻下溢阳两郡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也会一一答复你,赵将军,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一句,为了胜利你愿意献出什么?” 赵玄神色一滞。 “全部。” 曲萧吟挑了挑眉毛。 “嗯,韩斌已然不足为虑,灭他只在顷刻之间,但是想要叫开溢阳的城门我还需要一块敲门砖 “什么敲门砖?” 曲萧吟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诡异。 “你的人头。” 致郁系:你我(今日章节已发,此章强烈建议观看。) 你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学历,理应过着普通的生活。你总是抱怨没有机会,却不曾想过是自己能力不行,根本抓不住机会。 你总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这一点,你想的没错。上帝如果不对你下手,那就等于对那些能力尚可的人不公平。 有时候你感觉自己在某些方面有一些天赋,那是你还没有真正认清这个世界,和那些真正的天才相比,你这,只能叫爱好。 你厌倦现在的工作,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热爱什么。总是自嘲自己是一台挣钱机器,但你,真的没有挣到钱。于是你接着自嘲,希望能找一个富婆包养,很显然,你对她们存在一些偏见,富婆,并不是什么人都要。 你刷着朋友圈,看着有些人过得纸醉金迷,今天在曼谷,明天在巴黎。你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用工作,哪来那么多钱。其实你只是不想承认,别人的生活,就是比你精彩。 你每天都想着一夜暴富,很可惜,运气从来没有关照过你,你甚至还有一点倒霉。我知道你看到这里,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甚至想举报取消收藏。但真正的猛士,还是会选择继续看下去。 你,习惯用点赞这种方式让自己看起来有一些存在感,有时候你想找人说说话,都要翻好久的通讯录。你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了许多年,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离开。你并不是留恋这里,只是还没有找到归宿。 你不是没有梦想,只是随着长大,你渐渐发现这个世界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光是生活,就已经很难了。 你自以为聪明,觉得这个章节一定会有反转,会出现所谓的希望。 但事实是,没有。 第十章:主帅死英雄终落幕 连环计龙韬下溢阳 溢阳城中。 楚军训练有素严阵以待,任凭城下的“军队”杀声震天,他们却像沉寂的山谷,只闻风卷旌旗的猎猎之声。待土匪的大阵压到半箭之地,楚军突然战鼓如惊雷滚动,弓箭手沿城楼一排三列,万箭齐发,漫天的箭雨宛如滔天巨浪向着土匪们席卷而去! 但这帮土匪显然有备而来,见对方弓弩强劲,马上选择了后撤。一时间楚军城头却也毫无办法,主将与副将都不在城中,不敢贸然出城迎敌。现在城中的最高指挥官乃是溢阳郡丞蒋源,这蒋源乃是一介文官,自知没有统兵只能,也算没有意气用事,反正仰仗城池坚固固守就是了,待副将与主将回援,这围城之困也就解了。只是这城下的土匪狡猾的很,几番试探就是不攻城,倒好像是在有意试探城头的火力配置一般,这让蒋源十分头疼却又毫无办法。 与此同时,赵玄神色凝重的带领着三千步兵有条不紊的沿着官道向着溢阳城进发,他的神情落寞,但是眼中却有希望。他心中知道,他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是更接近鬼门关的一步,这一去可谓是有去无回。但他更清楚,如果自己真的遭到了伏击,那按照曲萧吟的筹划,溢阳城,也就真的拿下了。 这边还在思索,道路一侧的山头上红色大旗四面摆动,几百支牛角号呜呜吹动,便听山上惊雷大作,一面涌出的步兵与战车如山崩一般压向赵玄,正前方涌出的五千骑兵如潮水般卷向南唐国步兵的阵列!楚国骑兵何其厉害,军马均是产自阴山草原的良种,骑兵均是重甲加身,手持长矛。虽说因为下雨道路湿滑的缘故速度不算太快,但是架不住这种恐怖的冲击力,这样的骑兵只要与步兵接触片刻,只怕步兵军阵马上就要被凿出一个窟窿。南唐军步卒的本就战斗力低下,而且从来没有结阵而战的训练传统,其战法与蛮夷的散漫冲杀如出一辙。如此步兵又无壕沟掩体,与山岳般压来的楚国骑兵正面撞击,立即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兵不见将,将不见兵,一片呼喝吼叫。骑兵后的配伍步卒趁乱猛砍猛杀,漫山遍野的“杀”声,顿时成了南唐军的大屠场。 这种下场赵玄心知肚明,只听他高喝一声:“狗日的韩斌!竟敢埋伏于我,有种来追我,我身后可是有秦国的七万大军!” 赵玄一声疾呼过后策马向后奔逃,出国的士兵见一金甲将军正在逃跑,随后高声喊道“君敌主将!捉住他!” 韩斌自然也发现了。 “其余人等,随我捉住敌军主将!捉住他!” 韩斌已然失去了思考,看见赵玄的一刹那什么“穷寇莫追”“小心有诈”之类的兵书之言全都抛之脑后。他已经被“赵玄的计策”几番挑逗之下怒火中烧,此番见到赵玄怎能不分外眼红,加之他对敌军军力心中有数,就算对方埋伏自己,又能怎样?更何况赵玄越是说身后有秦军,韩斌越是不信。而事实是他猜对了,没有秦军,也没有埋伏,什么都没有。 复看溢阳城外。 一个木制的树干之上挂着一具尸体,这尸体死状极为凄惨,似是被人死后凌辱所致。树干旁边,一个身形不凡的青年抬着脑袋打量着溢阳城上的守军。 “这个人你们认识吗?你们副将啊,好像姓戚,先给你们放这了啊,过一会把你们主将韩斌的尸体正在来的路上。你们楚国人也太不抗打了,一天之内主将副将全都被我杀了。” 年轻人语气极为戏谑,引得城上的楚军怒不可遏,但是对方似乎对于楚军弓弩的射程非常有经验,虽然站在了射程之内,但是确保了楚国的弓弩只能从上方而下,只要自己这边立起了盾牌,对方拿自己毫无办法。 “郡丞!真的是戚副将!” 蒋源此时也已经慌了手脚,怎么可能?副将带着万余人出城怎么还能落得这种地步?韩将军难道也? 他不敢想,堂堂五万大军,难道就被一群匪徒打败了?这让他怎么相信? “郡丞,要不要向定安求救?” 蒋源有些恼火,这真的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但是架不住保城事大,他倒是不敢耽搁。 “去吧,不过定安也只有一万守军,那里有天险为屏,加之身前还有溢阳。西线也从定安抽调了不少人,他们能做的也不多。不过只要溢阳不丢,定安无虞。” “是!那城下的匪徒。。。。” “先不管,守城为上,无论如何不要出城,谁要是敢私自迎敌我要他脑袋!” “是!” 曲萧吟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口中呢喃道:“你们可千万要向定安求援啊,不然还要费我一翻功夫。” 再抬头,曲萧吟扯着嗓子喊道:“那我把尸体放这了啊,你们想要就自己来拿,我带部队接你们主将去了。” 说着,曲萧吟对着城楼之上摆了摆手,蒋源只是怒目而视,没有回答。他心中想着,这个青年是谁?好大的本领。 。。。。。。。。。。。。。。。。。。。。。。。。。。。。。。。。。。。。。。 赵玄席地而坐,自己的战刀已然被砍出了缺口,而自己也已经多了几十处刀伤。他笑吟吟的看着前方的韩斌,眼神如此坚定,不仅让韩斌有些吃惊。 “赵将军,以前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但是这一仗我很憋屈。” “韩将军,真的很憋屈吗?” “你什么意思。” 赵玄笑了,笑得如此痛快,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听到楚国大将说自己很憋屈,也算不枉此生了。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多聊两句。憋屈好啊,相信你以后憋屈的机会也不多了。” 韩斌听得云里雾里,甚至有些会错意了。 “你说的倒也没错,等西线打完了,你们南唐也就没了,我确实憋屈的机会不多了。你们南唐的气候我实在是不喜欢。我是骑将出身,总下雨有点烦人。” 赵玄没有回答,转而抬眼看了看天空。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到黄昏了吗?乌云太厚,我看不见日光了。” 韩斌此时心中也对赵玄泛起了一丝敬意。而且赵玄的问题也不算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到了。赵将军这是准备上路了吗?” 赵玄点点头。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我赵玄打了一辈子仗,输多胜少。但这一仗,我赢了。如果用这一仗谢幕,我死而无憾了。” 韩斌眉头一皱,似乎听到了赵玄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你的溢阳城,没了。” 韩斌自然不信,但是赵玄也不解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告诉你这些也只是想留个全尸,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话太多显得矫情,黄泉路远,赵玄先走一步。等你啊,韩将军。” 言罢赵玄举刀自尽,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把赵将军的尸体好好埋葬,其余人跟我火速赶回溢阳,我觉得这件事不对。” “将军,难道?” “他在拖时间,妈的,中计了!” “不会吧?他可是南唐主帅,他死了谁指挥军队?” “怕是另有高人,全体都有,火速驰援!” “是。” 。。。。。。。。。。。。。。。。。。。。。。。。。。。。。。。。。。。。。。。。。。 曲萧吟故意用主帅赵玄调走了韩斌城外的军队,随后又刻意将戚副将的尸身放在溢阳城下,为的就是让溢阳方面以为自己在诱惑对方出城,以免自己腹背受敌。与此同时他还算准了定安成兵力空虚,而溢阳一定会求援,这样自己拿下溢阳之后便可以乔装败军再向定安开进,真可谓一石四鸟。而此时最大的问题就是韩斌城外的大军了,只要灭了对方的主力军,那这场战争就结束一半了。 而用什么办法消灭韩斌他也早有准备,他让赵玄故意透露自己在为攻城拖时间,为的就是让韩斌心急如焚不顾一切的往回赶。韩斌以为自己在攻城,所以断然不会再有精力与士兵埋伏于他自己也正好利用这一点,三万流寇加七千南唐军,足以吃下连续大战与长途奔袭的韩斌了,想到这曲萧吟思如泉涌,甚至连怎么叫开溢阳城门都想好了。 只要灭了韩斌,自己的流寇就有了楚国的军装,带着韩斌的尸体说是消灭了城外的土匪。。。。。啧啧这战局怎么如此没有难度,这倒是让曲萧吟有些失望。自己辛苦丑化了这么多年,甚至一点变数都没有,就连这天公也是作美,自己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边曲萧吟正想着,便听到了远处韩斌大部队奔袭驰援的声音。曲萧吟脸上刮起了一个微笑。 “从今天开始,我曲萧吟就算是正式入局了。” 曲萧吟原地站起,抬手一挥。 漫天箭雨倾盆而下,而这箭矢,有一大半是从溢阳城下捡来的。用楚国的箭杀楚国的人,自己可真是个坏蛋呢。